第104節
蕭旭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以前是因為腿傷,他報不了仇,后來腿傷好轉,要進入益州報仇,別說羅家堡了,刺史府他都進不去。往年大朝會趙石或羅敬輝只來一人,難得今年聚齊了,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他之所以假裝腿傷未愈,便是想著他日報仇,不會查到自己身上。 蕭旭將一切說得有理有據,連宋軼一時都找不出破綻。 聽了這些,楚流云之前的怒火消散了,也許他覺得身為男子漢,就該如此作為。蕭旭轉頭看他,楚流云露出一個安撫的眼神,他上前,對劉煜秉道:“豫王,我認為蕭世子無罪。羅敬輝和楊令先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 此刻有喪父之痛的羅祺氣得發抖,他也走上前,秉道:“父親亡故,死無對證,誰知爾等是否是胡編亂造,借以為自己脫罪?” 楚流云惱了,這個弱雞還不依不饒了,“當年之事,你若不信,問趙石,他與你父親不是一丘之貉嗎?” 羅祺氣得臉色青白,“趙石擄我meimei,至今未還,我羅家與他早已分道揚鑣,他的話怎能信?” 所以,這位是打死都不會承認當年羅敬輝做過那種惡事了。 “爾況,皇上建立司隸臺,便是要整肅士族風氣,用法令規整士族cao守。退一萬步講,就算家父有罪,好歹是皇上欽封的定遠侯,萬萬輪不到你來動用私刑!你又將天子王法置于何地?”羅祺撩袍跪地,“望豫王殿下明法紀,張公正!” 楚流云氣得發抖,差點就要將羅祺拎起來揍一頓。幸好薛濤手快,劍直接就抵到他要揍人的手上。 羅祺抬頭看他,不甘示弱。 蕭玉致嚇得淚珠兒一顆一顆地往下落,趕緊抹了一把,卻擋不住眼眶的紅腫。 “休得胡鬧!”劉煜輕喝一聲。 薛濤乖乖把劍收起來,退到宋軼身后。宋軼笑瞇瞇地看著他,“看吧,你家主子也覺得你太嗜血了?!?/br> 薛濤目視前方,不說話。 這個案子到現在已經沒了審頭,劉煜負手而立:“蕭旭乃皇上冊立的廣平王世子,身負二等公侯之責,此事本王還需向皇上稟明再行定奪,三日后,必然有結果?!?/br> 既然如此,羅祺也不好說什么。 蕭旭再次被押入詔獄,這邊退堂,所有人陸陸續續離開司隸臺。宋軼看到趙石往蕭炎那邊靠過去,不動聲色地跟在后面,便聽得趙石說:“廣平王還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哈哈哈!” 說罷就走了,留得廣平王站在雪地中很是愣了一會兒神。 宋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是楚流云陪著蕭旭一起去詔獄的身影。 直到人都看不見了,廣平王才收回視線。劉煜走過來,沖他抬了抬手,“皇兄那邊,我會盡量替他開罪?!?/br> 廣平王搖搖頭,“如今正是收復羅家堡的關鍵時期,老臣省得的?!?/br> 劉煜也有些無奈,若羅家堡堅持要殺了蕭旭為羅敬輝報仇,于情于理,司隸臺都是很難護蕭旭周全的。 果然,隔日,圣旨還未下,羅祺帶來羅家堡的傳信,要與朝廷合作,條件就一點,將殺人兇手交給羅家堡親手發落。 這傳達了很多信息,第一,羅家堡松口了。他們當然不會無緣無故松口,所以,只能說明之前的計策見效了。想來不但盧君陌控制了邊境,斷絕了羅家堡與任何勢力的茍合,羅家堡名下的礦產和兵器坊應該也被強行架空了不少,他們現在最大的屏障莫過于機關嚴密的塢堡和誓死效忠的部曲。朝廷強攻必然兩敗俱傷,他們也不想連最后的根基也被拔除。 所以,犧牲一個蕭旭,便可以破解益州危局。 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蕭旭,而不是廣平王府,這也表明這是最低的限度,若朝廷連這樣的限度都不能縱容,那羅家堡的歸順便會顯得毫無價值,甚至是自掘墳墓。 消息一傳出來,蕭玉致便找上了門。 “你說什么?”聽完蕭玉致的計劃,宋軼直接跳了起來。蕭玉致緊咬嘴唇看著她,眼中滿是羞憤。 宋軼輕咳一聲,覺得自己的反應太激烈了一點,整了整衣服,重新坐下,語重心長地勸誡道:“那個,蕭姑娘,三思而后行??!” “宋先生見多識廣,機敏聰穎,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法子可行不可行?” 宋軼訕笑,“那個,以蕭姑娘的姿色,美人計當然行得通,何況那羅祺,對你,似乎頗有好感……”羅丹瓊都把你當羅家人對待了,你去施美人計當然行動通,可是,她怎么有一種慫恿良家女兒去干什么齷蹉勾當的感覺呢。罪過??! 蕭玉致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便請宋先生幫我一件事?!碧统鲆诲V金子,瞬間照亮了宋軼的狗眼。 宋軼再流口水也不敢接這種錢啊,她堅定地推辭道:“蕭姑娘先說來,宋軼能幫便幫?!?/br> 蕭玉致誰的人情都可以欠,獨獨不能欠楚流云愛慕之人的人情,她有些負氣地將金錠推過來,說道:“我三次登門,羅祺都不見我,我想若是宋先生你的話,一定有辦法!” 尼瑪,不止讓我出意見,還要我親手把你送入狼窩么? 宋軼淚流滿面,“蕭姑娘,你實在太抬舉我了,宋軼哪有這本事?” 蕭玉致卻不管她的推托之詞,“明日,圣上便要下旨。今晚我會在醉香樓月雅閣等他?!闭f罷起身,就要往外走。 宋軼追上來,要攔住她,蕭玉致卻突然轉頭,眼露憂郁之色,“我不能看著兄長落入羅家之手,也不能看著云哥哥以身犯險去劫獄?!闭f罷,抬手鄭重一揖,“拜托了!” 那一刻宋軼所有的推托之詞都再也說不出口,她只問,“那事成之后,你自己呢?” 蕭玉致苦笑,“好死不如賴活著,我懂得的。你一個人沒有男人沒有家族不也照樣活得風生水起凡人不敢仰望么?我也能!” 宋軼知道蕭玉致想干什么,她要將自己的清白給了羅祺,再在他面前自盡,讓他永遠欠她負她,以羅祺軟弱良善的性子,出了那口惡氣,她的兄長便都可以保住了。 宋軼目送人走出很遠,才吐出胸口淤積的那口郁氣,長嘆一聲,回去便寫了一封信,親自送到定遠侯府。 羅祺自然也不會見她,宋軼便傳話進去說:“今日酉時,宋軼在天香樓月雅閣備了酒宴,羅公子若是不擔心定遠侯遺臭萬年被后世唾棄,便不要來!”說罷,瀟瀟灑灑地走了。 羅祺頭一回被人威脅到這份上,摔了茶盞,卻還是在規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但是,他沒看到宋軼,而是看到一身妖嬈紅妝的蕭玉致。 蕭玉致本來長得極白皙,五官標致,雅間燒得暖,她的衣衫穿得十分單薄,從領口堪堪露出兩片鎖骨,是個男人都得蕩漾。 羅祺口干舌燥,欲退出,蕭玉致懶懶看過來,“你若走了,宋先生可是會說到做到的!” 羅祺緊緊捏起拳頭,僵硬著背脊走進去。 “把門帶上?!笔捰裰抡f,玉手提起酒壺,為羅祺斟了一杯,羅祺猶疑了一下,還是乖乖的關上了門。 宋軼掛在窗外,覺得羅祺這人吧,若是正?;榕?,一定會被蕭玉致吃得死死的,蕭玉致嫁給他,倒是也算是圓滿。只是,她私心里喜歡的似乎是楚流云,那這一幕看著便特別虐心。 “你打算看他們滾在一起才肯罷休么?”劉煜氣得眉毛直打結,為什么他的阿姝會有如此詭異的嗜好?若不是薛濤靠譜,早早來稟報他,他都不知道這個小混蛋會真的來偷窺。 當然,他并不否認宋軼的判斷力,蕭玉致此舉或許真能為能蕭家解開這個局???,暗戳戳觀摩就沒必要了吧。 宋軼抬頭,“可萬一出了岔子怎么辦?難道你愿意看著蕭玉致去死?”這個丫頭這次是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來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做成了,可即便做成了,她也是打算自殺的,那么,她怎么能夠離開? 劉煜瞥她,很不給面子地提起她的衣領便帶到了隔壁雅間,“不用擔心,有薛濤守著?!?/br> 宋軼瞪大眼睛,滿眼不可思議,“他還是個孩子!” 劉煜正要給她壓衣領的手隨之一僵,宋軼看他雙手緊握,有揍人的架勢,趕緊給他斟酒,還殷勤地給他夾菜。劉煜忍了又忍,握拳的手終于松開了。 劉煜從來沒料到過自己會有跟妻子一起來偷聽人滾床單的機會。 前一刻,薛濤僵著一張小白臉,紅著耳根子進來,稟報說:“他們在做很奇怪的事?!毕乱豢?,宋軼便丟給他一個“看吧,毒害人家孩子,以后叫人如何討老婆”的眼神,轉眼就遛了出去。 劉煜那個恨了,趕緊跟上去,像是生怕這個混蛋沖進去畫人春、宮圖一般。 這都不是最慘的,最慘的在于,聽得里面婉轉吟哦和粗重喘息聲,而自己的愛人就在身邊,劉煜覺得,身為男人要能忍下這種誘惑那絕對是身體有問題,可那個混蛋偏偏毫無自覺,還要往這邊窗欞靠,因為他用身體擋住了能看到人的位置,看到軟香溫玉欺近,劉煜覺得自己的身體幾乎要著火! 宋軼還靠得理所當然,下一秒,脖子便被劉煜卡住了。 男人惡狠狠地警告道:“離我遠點!” 鐵鉗般的爪子彎出一個大的弧度,就如長在這里的樹杈,宋軼只要靠近,就被他叉回來,氣得直翻白眼,“你別無理取鬧,人命關……” “天”字卡在喉嚨上,她說不出口,因為她的視線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嘖嘖,這個混蛋起反應了。 劉煜惱羞成怒,憤恨地瞪著她。 宋軼乖乖退到三尺開外,摳了摳臉皮,“其實吧,這說明你很健康,別那么難為情?!?/br> 劉煜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宋軼趕緊又后退了兩步,正盤算著要不要撒腿跑,便聽得窗戶里面一聲怒喝:“你在干什么?” 兩人不約而同趴窗欞上,只見蕭玉致身上裹著被子,露出玉雕一樣的肩膀,酥、胸若隱若現,露出外面的肌膚遍布吻痕,可見那啥之劇烈。此刻她手里握著一柄匕首,割破了頸側,一絲鮮血蜿蜒而下,直往乳、溝流去。 嘖嘖,她這到底是在自殺,還是在勾、引人? 羅祺明顯慌了。 蕭玉致嘴角微微一揚,“今日就用我的命來償還你父親的命吧!”手腕一動,匕首的尖便鉗進rou里…… “不要!” 說時遲那時快,劉煜彈出一顆宋軼磨牙的蠶豆打在蕭玉致手腕上,匕首脫手而出,羅祺也是個眼快的,趕緊將匕首踢開,讓蕭玉致夠不到。 蕭玉致伏地搶匕首的手落了空,羅祺站到她面前,俊臉沉冷,“我只問你,今日對我下了多少藥?” 蕭玉致咬緊嘴唇不說話。 羅祺捂眼狂笑,眼淚都笑出來,良久他才收住笑聲,“蕭玉致,我惡心你!” 宋軼在外面吐槽:惡心個毛,你把人都上了,現在來說這個,作不作??! 房間內一下變得沉默起來,蕭玉致不說話,匕首雖然沒有劃到那條致命的血脈,但她這一道口子卻相當深,鮮血不斷地從傷口涌出來,流淌在地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或許是失血過多,蕭玉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她說:“我相信我家兄長不會濫殺無辜,你也該知道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這次,就算我兄長不殺他,他也活不了!” 羅祺像是被人踩到尾巴,汗毛都炸了起來。 蕭玉致抬頭看他,眼神很冷,她扶著桌椅站起來,那血便愈發觸目驚心。 “用我的命償還一個惡魔的命難道不夠嗎?” 宋軼隱隱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再看她唇色,紅中帶紫,哪里是常人該有的顏色。 “不好!她服毒了!” 宋軼撬不進窗戶,劉煜長腿一踢,窗戶破成碎片,一爪子便將宋軼丟了進去。 宋軼也顧不了那么多,沖將過去,可她的爪子還未碰到蕭玉致,蕭玉致的身子已經被旁邊的男人搶走。 羅祺瞪她:“她現在是我的人,誰都不許碰她!” 宋軼的爪子尷尬地滯在半空,人人都道羅祺是只溫潤的弱雞,她怎么突然覺得蕭玉致似乎喚醒了一只沉睡的野獸呢? 羅祺就那樣穿了條褲子,赤、裸著上半身,扯了簾幔,將蕭玉致一裹,大踏步出門了。 門板被踢飛,寒風灌進來,宋軼狠狠打了個寒顫,“他、不冷么?” 劉煜:“……” ☆、第一百零一章(捉蟲) 翌日,開元帝便將蕭旭交給了羅祺, 并在朝堂上宣布由他承襲定遠侯爵位。這便表明朝廷與羅家堡達成了初步協議。 當日, 定遠侯羅祺便請了金牌冰人鳳羽夫人去廣平王府說媒下聘, 聘禮不是別的,正是世子蕭旭, 只不過,這個聘禮要等三年孝期過后, 正式拜堂成親才能送還廣平王府。至于他自己,連面都沒露一下,而是帶了家丁去了益州刺史府。 正如宋軼所說的那樣, 羅敬輝一死, 無論對羅氏一族還是對羅家堡而言,都能順利地從十二年前那場兵器大案中脫身。 而脫身的羅祺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大張旗鼓地問趙石要人! 相反下聘這等大事,他不僅沒跟廣平王商量過,甚至都沒出現, 而只是遣了一個媒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