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顧笙定定地看著傅成蹊,道:“沒有?!?/br> 傅成蹊卻莞爾一笑:“所以說,他十成十能看穿我?” 顧笙點頭,又道:“可能已經知曉了,才來的,以前師父還在世的時候,他每半年來找師父喝一次酒,一喝喝一宿,也算看著大師兄長大,后來師父去了,他就再沒來過,今兒一大早顧筠就收到他的拜帖,我心知不妙,就來與你說?!?/br> 傅成蹊點點頭,半晌才道:“阿笙,到時候你就假裝不知道好了,我不是莫穹這件事,只有我知,你不知?!?/br> 顧笙聞言皺眉:“殿下就打算如此了?” 傅成蹊笑:“那不然呢?死皮賴臉地說我就是莫穹么,穿就穿了罷?!?/br> 沉默半晌,顧笙垂下眼簾道:“只怕小師弟要難過的?!?/br> 傅成蹊不答,心道,白簡行當然難過,畢竟,莫掌門臨終前把莫穹托付給了他,依照他這般要強的性格,即使把我挫骨揚灰也不解氣罷。 * 顧笙走后,傅成蹊又靜靜地喝了一壺茶,早點也沒去吃,在書房悶了一上午。再從書房出來,已經臨近中午,折回廂房的途中看到白簡行正在院中練劍。 原來今兒這小子沒出去吶,心道,待會他這把知退劍怕是要把我的魂魄剁碎罷,倒也不害怕,竟覺得有些可笑。 推門進屋,桌上放著一個食盒,傅成蹊掀開蓋子,食盒里裝著一個糯米團子,兩塊蘿卜糕和一碗皮蛋瘦rou粥,本來無波無瀾的內心竟然覺得有些莫名的難過—— 難道我是舍不得了么,這一個多月確實是,很快活啊—— 不得不承認,比他做太子的人生要歡喜的多,真是有些嫉妒這莫小公子了呢。 傅成蹊將食盒中的點心一一拿出來,一道一道細嚼慢咽,心道,阿簡,我真對不住你啊。這些東西,都是你拿給莫穹吃的罷,而我這般不要臉地享受著,真是惡劣至極吶。 傅成蹊自嘲地笑了笑。 * 臨近黃昏的時候,估摸著那人要來了。 傅成蹊內心卻也出奇地平靜,整了整衣衫,去正廳迎接。 顧笙顧筠已經候在廳中,青衫飄飄,紅衣獵獵,一種模樣,兩種風情,看得傅成蹊又是一陣唏噓。 忽而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那人也不敲門通報,熟門熟路地自個兒走進廳中,傅成蹊看著那人心中有些詫異,原本以為會是仙風道骨的玄門中人,卻不想是個頗為窮酸,滿臉褶子小鼻子小眼的算命老先生。 “哈哈~小笙小筠又長高了,我看都快要趕上富貴了?!备毁F?噢~富貴正是莫穹的小名。 那算命老先生笑瞇瞇地瞧著傅成蹊,打量了一番,捏著山羊胡須點點頭道:“果然,果然變了——” 顧笙偷偷掃了眼傅成蹊,微微蹙眉,傅成蹊心中咯噔一聲,果然看出了么? 好死不死,白簡行從屋中走了出來,朝那算命老先生恭恭敬敬道了聲:“徐伯伯好?!?/br> 老先生將目光移到白簡行身上,微瞇著老眼搖搖頭:“咦,小簡還是沒長高,得加把勁咯?!?/br> “……”白簡行僵在原地,面上一陣青白,老先生這刀扎得準且深。 眾人招呼老先生坐下,沏了茶,顧笙笑道:“徐伯伯好久沒來了,身體還好罷?” 徐伯伯哈哈笑了兩聲,說了聲馬馬虎虎,又把目光移向傅成蹊道:“果然,果然——” 傅成蹊坦然笑道:“徐伯伯,有話請直說?!?/br> 徐伯伯微瞇著眼,一雙老眼似能洞悉一切,片刻道:“果然男大十八變,以前胖乎乎的小子,長大后越發標致了,哈哈哈?!鳖D了頓又笑道:“這好相貌,倒是隨了你娘,真是老天保佑?!?/br> “多謝徐伯伯夸獎?!备党甚栉⑽P起嘴角,此刻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這徐伯伯,到底看穿了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白傲嬌喜歡吃甜食這種事他才不會說→_→ 一寫兩人膩歪就收不住qaq 鞠躬感激看文 收藏 留評 砸雷 的小天使~ 第19章 雪夜之客 因這徐伯來,飯桌上熱鬧了不少,一改往日的清冷,眾人有說有笑,只有白簡行還為剛才那句沒長高鐵青著臉,本來就冷淡的面孔更沉了,整個人氣壓極低,飯也沒吃兩口就放下筷子。 傅成蹊看在眼里,覺得好笑,又不便當面揭穿,尋思著晚上給他做點夜宵。 徐伯對傅成蹊也有說有笑,夸他長進了,把這無稽派打理得井井有條,親切得就似尋常長輩,一點兒不像看出了什么端倪,還向他討酒喝。 顧笙聞言端了兩壇子仙藤釀來,傅成蹊一看到這酒心里就忐忑……好喝是極好喝,但是再不敢了。 徐伯斟了一杯酒飲盡,微微皺著一張老臉道:“府上還有另一位公子罷,怎么不見出來一道兒吃飯?”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片刻后,傅成蹊道:“徐伯伯說的是盧少爺罷?他身子有恙不大方便?!?/br> 徐伯點點頭,意味深長一笑:“這孩子,十二年前與他一別,我就算到會有今日,還好他遇到了你們?!?/br> 傅成蹊心下頓悟,原來徐伯伯就是盧少爺十二年前在上元燈會遇到的算命老先生,于是笑道:“徐伯伯當真神機妙算?!?/br> 徐伯哈哈笑了聲,喝了口酒道:“畢竟我就是吃這口飯的嘛,富貴,你若是信得過徐伯,吃罷飯我也給你算一卦如何?” 顧笙夾菜的手頓了頓,傅成蹊揚起嘴角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br> * 飯罷,傅成蹊與徐伯來到偏廳,眾人都未跟來,兩人坐下,傅成蹊沏了茶。 片刻,徐伯頗為慈祥地再次打量了一番傅成蹊,道:“太子殿下,這副殼子可還住得慣?” 傅成蹊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面上那點從容倒還掛得住,笑道:“瞞不過徐伯伯?!?/br> 徐伯笑笑,喝了口茶道:“富貴那孩子啊,命里本就有此劫?!?/br> 傅成蹊真誠道:“徐伯伯若是有法子讓莫小公子的魂魄重歸這副身子,在下定全力配合?!?/br> 徐伯搖搖頭道:“富貴回不來了?!?/br> 傅成蹊愕然,徐伯又道:“太子殿下也不必自責,其中因果命數早已寫定?!?/br> “這……對不起?!?/br> 徐伯慈祥地看了他一眼,搖頭:“真不必,即使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莫明誠那老頭兒,也不會責備你的?!?/br> “……” “我今日突然說來,把你嚇一跳了罷?”徐伯瞇著眼笑道。 傅成蹊點頭。 徐伯從懷里掏出一個青瓷瓶子,道:“這里邊有一枚守靈丹,你讓盧泊卿服下,就不用日日給他渡靈氣啦,你雖年紀輕,日日這樣渡靈氣也消受不了的?!?/br> 傅成蹊接過青瓷瓶子,恭恭敬敬道:“多謝徐伯伯?!?/br> 徐伯哈哈笑兩聲,道:“太子殿下當真比富貴懂事得多,對啦,我來還想告訴殿下一件事——”溫和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殿下安心罷,明水城那些故人,靈魂已被凈化得很平和,沒有任何痛苦怨恨投胎去了,現在都很好?!?/br> 燭火閃了閃,屋中忽明忽暗,爐火燒得暖融融。 “他們托我告訴殿下,很高興,能陪殿下走到最后,也請殿下不要自責,他們好得很?!?/br> “——那孩子也投胎了?!毙觳f罷,瞧了眼不言語的傅成蹊,興許是因為屋中的燭火昏暗,傅成蹊的眼中似蒙了一層霧。 許久,傅成蹊嘴角微微揚起,輕聲道:“是么?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傅成蹊緩緩閉上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感彌漫全身。 他們都已經沒有痛苦與怨恨了么?太好了。 “至于以后的日子,殿下就按自己的心意去過罷,你與小簡他們的緣分,會更深的?!毙觳叩酱扒?,推開窗扇,幾片雪絮卷進屋中,不知不覺,下雪了。 * 徐伯離去的時候捎了兩壇仙藤釀,眾人留他不住,送至門外,雪越發大了,他提著酒,身形片刻便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顧笙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傅成蹊,傅成蹊知道他的擔憂,坦然一笑,在他耳邊低低說道:“沒事了?!?/br> 顧笙聞言有些詫異,卻也釋然一笑。 白簡行負手站在不遠處,面上無波無瀾,兩人的一顰一笑卻都瞧在眼里。 * 驚蟄后,雪收了,乍暖乍寒,偶有雨水。 午飯后,窗外陰沉沉一片,不多時便飄起了細細的雨。春日的雨,不大,但下得久,最磨人耐心。 傅成蹊原本獨自在書房研究移魂入畫之術,忽而聞到一陣泥土的清氣,便知道下雨了。挑了挑屋中的燭火,剛轉身,就看到白簡行也進了書房。 四目相對,白簡行微微頷首,還未等傅成蹊開口便轉身去找劍譜,傅成蹊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嘆了口氣,把打招呼的話吞回肚子里。 自徐伯那日來后,白簡行就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雖然還是日日與他們一道兒吃飯,也按時回屋歇息,卻擺出一副比之前更冷淡的面色,讓傅成蹊連話都找不著機會說。 那日我做了什么,惹他這般不高興?傅成蹊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占著一張桌,相對而坐,彼此翻書默默不語。 書還翻不到兩頁,另一個人也來了—— “大師兄,隨我去瞧個稀奇事物罷——”一襲紅衣跨入書房,帶著微微潮濕的雨氣,一雙桃花眼向白簡行一斜:“咦,小師弟也在啊,一起去罷?” 白簡行翻書的手頓了頓,頭也不抬淡淡道:“不必了,二師兄與大師兄去罷?!币苍S是燭火閃了閃,傅成蹊感覺白簡行的臉色更沉了。 傅成蹊心里知道白簡行一直誤會他與顧笙的關系,有時在他面前也故意疏遠些顧笙,以免加深不必要的誤會,于是猶豫了番道:“阿笙,我好不容易沉下心來看書,下次再隨你去看罷?!?/br> 顧笙倚在門上雙眼微微瞇起,柔聲道:“大~師~兄~隨~我~去~瞧~瞧~罷~”語氣比這春日的雨水更旖旎,劈頭蓋臉讓傅成蹊打了個寒顫。 顧笙是故意的! “阿笙,不要胡鬧啦?!备党甚璺鲱~,瞟了眼白簡行,雖然面上無波無瀾,傅成蹊卻能感覺到那種凜冽滲人的氣場。 顧笙嗤的一聲笑:“好好好,不胡鬧了,是關于明水城的物件,大師兄與我瞧瞧罷?!?/br> 聞言,傅成蹊有些驚慌地看了一眼白簡行,白簡行也從書中抬起頭,四目相對,傅成蹊移開目光看向顧笙:“好,我這就與你去?!?/br> 匆匆合上書站起身,趁白簡行開口前道:“阿簡,我先與阿笙去瞧瞧,不打擾你看書啦?!彼@話一出口,依白簡行那樣的性子,自然不好再改變主意跟著去了。 傅成蹊心下贊道,顧笙果然精明周到,這一出鋪墊得極妙。 * “阿笙,到底是什么物件,竟與明水城有關?”兩人朝儲物間走去,傅成蹊皺眉問道。 顧笙道:“待會看了你便知?!?/br> 傅成蹊點點頭,道:“剛才多虧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