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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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謝謝各位姑娘! ☆、第124章 8.09 看到沈問秋, 宜生一臉淡定。 自從那日表明心跡后,沈問秋就再不遮掩, 一言一行明明白白地向所有人宣告:他喜歡渠宜生,他在追求渠宜生。 當然, 這個“所有人”基本都是沈問秋這邊的人。 原本羅鈺在時, 哪怕沈問秋就住在巷子口,也不是那么容易進來的,動輒盤查動輒封禁,然而如今羅鈺帶領紅巾軍北上,就徹底沒人制得住沈問秋了。 宜生與留守廣州的紅巾軍高層雖然相識, 但還遠遠不到分享這種私事的程度, 而且那些紅巾軍因為她是女子, 相處起來多少還是有些拘謹,平常無事也不會隨隨便便登門。 不過, 普通人誰也不會無事隨便登門吧。 除了沈問秋。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無事”的, 他總有各種理由,而且這些理由一個個看起來都還挺令人信服。但他又很注意分寸, 恰好把握在一個親熱但又不讓人反感的程度,一旦發現宜生有煩躁的苗頭, 便立刻后退, 不逼她太緊,給她空間喘息。所以總體來說,他的追求并沒有給宜生帶來太大的煩惱。 除了剛開始依舊有些不適應,甚至一看到他就想跑, 到逐漸習慣,直至現在,宜生已經能夠很淡定地面對。 而沈問秋的努力也不是沒結果的,起碼如今宜生跟他說話已經不像以前那么拘謹客氣了,而是像對待普通朋友。 從“長輩”到朋友,這也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哪。 沈問秋滿足了。 見沈問秋問起,宜生只頓了一下,便將羅鈺信上所說告訴了他。這些戰場局勢,若沈問秋有心知道,那么以他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查到,所以也沒有什么保密的必要。 聽了宜生的話,沈問秋沉思了下,然而一開口,關注點卻不在怎樣應對如今的形勢上,而是宜生與紅巾軍的關系。 “你經常與羅將軍討論這些?”他問道。 宜生答:“是”。 “羅將軍經常向你求計問策?”沈問秋又問。 宜生看了他一眼,收起書信,依舊答了一個“是”。 “那么,你在紅巾軍中處于什么位置?或者說,紅巾軍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你要幫助紅巾軍——推翻皇室么?” 宜生笑,卻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依舊答了一個“是”。 沈問秋沉默了,雙眼直視她的眼睛。 宜生沒有躲避他的視線,而是同樣看著他,眼神坦蕩明白。 半晌,沈問秋嘆了一口氣?!八?,你也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么么?若是有一天紅巾軍真的推翻皇帝,你回到京城,要怎樣面對伯父,你想過么?” 宜生與紅巾軍中的其他人不一樣。 紅巾軍大多是貧苦百姓出身,或者被迫害,或者活不下去,加入紅巾軍不過是殊死一搏,成功了,咸魚翻身,失敗了,左不過一條命。 但宜生明明還可以選擇離開紅巾軍,用手里的錢安安生生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不管紅巾軍成功與否,她都還可以全身而退。 但現在,她住在紅巾軍把守的地方,與紅巾軍首領交情莫逆,甚至還為紅巾軍出謀劃策……雖然現在外面還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但若繼續下去,總有紙包不住火的一天,而那時候,若是紅巾軍事敗,她勢必會被當作同黨一并剪除。 但對宜生來說,或許這還不是最難以克服的。 最難的,是以后如何面對她的家人。 渠家世代書香,門風清正,一門父子三翰林,是佳話,更是榜樣和楷模。渠家不站隊,不結黨,但沒有人懷疑過渠家的忠誠,渠家不忠于哪一個皇子,但渠家忠于皇室,忠于朝廷。 宜生還記得,小時候聽父親哥哥議論朝事,父親對于jian臣禍國,叛賊奪國是多么痛恨。 紅巾軍以暴力□□,勢必會引起守舊勢力的抵抗,儒林也必然大加撻伐,那時候,渠易崧作為文壇領袖,豈會置身事外?而她這個參與了“叛國”的人,到時候又要怎樣面對父兄? 哪怕跟著紅巾軍流離失所,宜生卻也從沒有一刻忘記過京城里還有她的父親哥哥,除了七月,他們就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她做夢都想能夠回京城與父兄團聚。 但是,若是以“逆賊”的身份回去,她的父兄還會認她么? 那時候,或許他們會恨不得自己的女兒、meimei一直“失蹤”吧? “可是,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br> 宜生終于開口,展顏一笑,“我不能一邊享受著紅巾軍的恩情和庇護,一邊袖手旁觀坐等結果?!?/br> “更何況,”她的雙眼亮起來,聲音堅定,“你不覺得,如今的王朝也好,世道也好,都已經太過腐朽了么?” “我曾經偶然看過一句詩,‘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宜生看著沈問秋,眼里放出從未有過的光芒:“我想讓這大梁的天,也換一換?!?/br> 這污濁的天,這壓抑的天,這逼著她一步步后退卻依然落入懸崖的天!茍且偷安的念頭不是沒有過,過去的她不就是那樣?想著退一步,退一步就好,可每當她退一步時,就會發現那些逼迫著她的東西就會進一步。所以她一步退,就得步步退,直到最后退無可退,要么投降,要么墜入深淵。 她退縮地夠了,這一次,她想主動上前,主動出擊。 若是有機會能將這世界變成自己想象的模樣,那么她為什么要說“不”呢? 從決定將螺山鐵礦的存在告知羅鈺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怎樣的路,就已經想過以后可能遇到的問題。她知道前路有許多困難,她知道還有更安逸的道路,但是她仍舊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因為這是她心之所向。 宜生的臉頰因激動而微紅,眼中閃耀光芒如暗夜星火。 沈問秋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沒有說話。 宜生也沒有說話。除了羅鈺以外,她還沒有跟別人說過這樣的話,跟羅鈺說時她無所顧忌,因為他們的目的是相同的,他們是并肩戰斗的伙伴,但是,沈問秋不是——起碼現在,她不能確定他是不是。 所以說完后她便沉默了,她不奢望沈問秋贊同她,但是不贊同也無所謂,便是覺得她瘋了也無所謂。 道不同不相為謀,及時發現不合然后分道揚鑣,總比走到最后卻反目成仇好。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忽然沈問秋笑了一聲。 “所以,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他笑著道,眼里沒有嘲笑,沒有諷刺,沒有指責,而是溫和平靜如湖水。 “那么,加我一個怎么樣?”他微笑著問道。 *** 鎮國公世子率領的剿匪大軍與紅巾軍鏖戰數月,戰事陷入僵局,時日一久,遠離各自老巢遠征的雙方都疲乏不已,糧草裝備也都出現了短缺,這時候,似乎就要拼誰能支撐到最后,誰的后方支援給力了。 幾日內,陸澹已經寫了三封急信,請求皇帝為大軍調撥糧草,并且請求增加兵力以補充損耗。 然而剛剛登基的新帝朝堂內外破事兒一堆,似乎哪哪兒都要錢,新帝連想翻新下皇宮都快找不著錢了。剛開始剿匪大軍出發時糧草兵馬充足,不過是因為覺得此役必勝,到時鎮壓了紅巾軍,收回被占領的國土,這筆錢花地也不心疼。 但是,如今戰事膠著,剿匪軍十萬人,哪怕如今因為損耗早已不足十萬,但也有至少五萬人,這幾萬兵馬每一天都在燒錢,關鍵是這燒錢的日子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剿匪軍根本拿不下紅巾軍。 皇帝不滿,但陸澹是他的心腹,自然不會把這不滿放在臉上,可朝臣們卻不會掩飾,朝中批評鎮國公世子無能的聲音越來越多,戶部尚書也哭窮,跟皇帝一筆筆地算賬,算出若繼續為剿匪軍不斷提供糧草,朝廷多少事兒都得因此被耽誤。 皇帝為此煩心不已,又收到陸澹請求糧草兵馬支援的密信,看都沒看就扔在一邊。 半晌后才忍著煩躁看信,看著陸澹請求的支援數目,再想想戶部尚書跟他所說的如今國庫的情況,還有朝臣們對陸澹無能的質疑,皇帝頓時頭都大了。 頭大不已的皇帝最后給了陸澹兩個選擇。 第一,陸?;貋?,皇帝另任命其他將領剿匪。 第二,陸澹繼續剿匪,但糧草自給自足,而自給自足的方法,就是皇帝準許陸澹就地征兵征糧。 據說,收到皇帝回復后,陸澹將軍帳里的東西全都砸了個稀巴爛。砸了東西還不解氣,又去紅帳將那兩個專屬他的營妓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如此發泄一番后,陸澹做出了決定。 不回京城,自給自足就自給自足! 然而,自給自足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難。 雖然皇帝給了陸澹權利,理論上地方官府要配合陸澹,但哪個地方官愿意開自家糧倉,供應一支今天在這兒明天就追著紅巾軍跑到不知哪兒的外來軍隊?以往陸澹也征用過地方上的錢糧甚至兵馬,但那只是一時的,地方官都知道朝廷還在供應著剿匪軍,礙著皇帝命令和剿匪軍的威脅,不想給也得給,但如今朝廷已經完全不管剿匪軍,這剿匪軍就成了一條永遠喝不飽還胃口巨大的螞蝗,是要生生吸地方的血過活! 所以,陸澹就地征兵征糧的計劃推行地很是艱難。 無奈之下,陸澹只得想了一個別的法子——“劫富濟貧”。 地方上為富不仁者不在少數,陸澹帶著數萬大軍,雖沒錢糧,但威懾力卻是十足的,再加上皇帝的寵信,陸澹便每到一處,就打聽當地有哪些富戶豪商家財豐厚且為富不仁,打聽到了后,將草草搜集的富戶為富不仁的罪證一甩,便以代天子行令,整頓地方斬jian除惡為由,將富戶家財籍沒一空。 剿匪軍的糧草問題頓時得到解決,甚至還有許多將領趁機發了財。 只是如此一來,剿匪軍在地方上簡直成了比紅巾軍,比流民匪寇更加讓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那些被剿匪軍“劫富濟貧”的富戶豪商中,的確有許多為富不仁甚而引起民怨紛紛的,剿匪軍“劫”了這樣的富戶,雖然引起富戶豪商們的警惕敵視,但還得到了一些被富戶欺壓的普通百姓的擁戴,認為剿匪軍此舉是匡扶正義,斬jian除惡,這些人為剿匪軍的做法拍手叫好。 也是這些人,讓陸澹認為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為富不仁者,劫之又如何?劫富戶既解了糧草之急,又得到百姓擁戴,豈不是一舉兩得? 然而,世事又怎么會完全按照人設想的發展。 剿匪軍又不是專門查案的欽差,行軍打仗中還要替天行道斬jian除惡,哪里會有充足的時間辨別那富戶是不是真的為富不仁,且大富之家哪有真的完全干凈的,只要想找理由,那么每個豪富之家都有一團污糟事兒能做由頭。 而且,這般劫富濟貧,可以說輕而易舉地就能收斂大批財富,而這些財富除了用于剿匪軍外,還有不少進入了剿匪軍將領乃至士兵的私囊。陸澹自己是不貪的,但他無法管住手下每一個人都不貪。 劫一富戶所得,比拼命殺敵數十還強,這樣的差距,又怎能不讓人瘋狂?錢財助人膽,胃口越來越大的剿匪軍開始熱衷于“劫富濟貧”,大軍每到一地,最先想的不是紅巾軍在哪里,而是富戶在哪里。 一個又一個江南豪富之家被連根拔起,數代積累毀于一旦。開始時,剿匪軍還能稍微明辨下,先查清這些豪富之家到底有無作惡,以及后面有什么動不得的靠山,但到后來,劫富劫地眼睛發紅的底層士兵及將領眼里便只剩下錢財,哪里還看得到別的。 于是,許多并無大惡的富戶也被“劫”,再后來,連頗有善名的富戶也被卷進去,就像滾雪球一樣,開始時滾雪球的人還能控制其方向,但當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快時,雪球便已經脫離了人的控制。 整個江南,所有有點家財的人家都人人自危,聞剿匪軍如聞惡鬼。 *** 剿匪軍的糧草問題借助這樣的方式得到解決,紅巾軍卻沒有這樣做。鏖戰數月,紅巾軍的糧草問題同樣很嚴重。 有將領勸羅鈺效法剿匪軍,卻被羅鈺罰了五十軍棍,差點丟了命,從此再無人敢提。 然而不提不代表問題不存在,隨著剿匪軍兵馬糧草日益充足,紅巾軍卻捉襟見肘,勝負的天平也開始向剿匪軍傾斜。 此時,因為剿匪軍肆無忌憚的“劫富濟貧”,剿匪軍幾乎可以說引得民怨沸騰,那些富戶不乏有在朝中有人的,于是,雪花般的彈劾便飛上了皇帝的桌案,全是彈劾剿匪軍和陸澹的。 陸澹此時才發現他原本設想的劫富濟貧已經變了質,事態似乎有些失控了,但眼看戰局已經向己方傾斜,紅巾軍不過是垂死掙扎,他便是發現不對,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只要剿了紅巾軍,那他犯的錯便都不再是錯。 可是,若剿不了呢? 新帝登基元年秋,有商隊從兩廣之地運送大量糧草、軍服等進入湘贛贈予紅巾軍,對當時幾乎彈盡糧絕的紅巾軍來說,這大批糧草簡直如同久旱之地乍逢甘露。 然而對承受著朝廷地方雙重壓力的陸澹來說,卻如同催命惡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