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中秋佳節,宮里張燈結彩,到處掛著喜慶的燈籠。朝中最近雖不安寧,但涼州的戰事總算平息,且左右突厥顧著內斗,再無暇顧及大祈,皇帝今晚心情不錯,家宴上破例喝了點小酒,但到底還病著,不一會便精神不濟,擺駕回寢殿了。 步輦還未到清思殿,遠遠便見一人跪在殿外的石階下,內侍小聲朝皇帝道:“皇上,越王還在跪著?!?/br> 皇帝正閉目養神,聞言微微睜眼,瞧了一眼那僵直倔犟的身影,不由怒從心起,一擺手,從步輦上下來,走到越王身后厲聲道:“你從昨晚一直跪到現在,宴席也不去,是打算一直跪到明年中秋嗎?” 隨著這一聲喝,所有宮人噗通跪下,大氣也不敢出。 李憶沒有回頭,只道:“我與念兒兩情相悅,求父皇成全,收回成命?!?/br> “你……”皇帝氣得顫巍巍的,從昨晚他知道今天要頒旨開始,便一直跪在清思殿前,不吃不喝,無論皇帝說什么,他就是這一句,求他成全。 “朕怎么會生了你這么一個多情種!君無戲言,圣旨既出,如何收回?你就算跪到明年中秋,朕也不會答應你!”李憶仍一動不動地跪著,皇帝氣極,狠狠往他身上踹了一腳,“逆子!你是魔怔了嗎?滾,都給朕滾!” 后面這句是朝跪了一地的宮人說的,那些宮人早就巴不得離開,聞言唰地一下退了個干干凈凈。 皇帝繞到李憶面前,指著他罵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至于鬧得全天下都知道?非得讓全天下都知道你們兄弟倆因一個女人而鬧不和?你就這點出息?你若真有這樣的斗心,早些年做什么去了?” 李憶已一天一夜沒東西下過肚,此時臉色慘白,雙眸晦暗無光,薄唇緊抿,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石階。他俊美的容貌酷似先皇后,就連那倔犟的神色也和先皇后一模一樣,讓皇帝又怒又揪心。 “你以為我這么做,是對你無情嗎?恰恰相反,我總是念著你娘親,總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你,而我擁有的最好的東西,便是這大好江山??!但你生性純良,以前又活稀里糊涂,我害怕早早立你為太子,反而害了你,如今你總算活得清醒了些,我還以為你能擔大任了,沒想到……你心里就只有兒女私情!你叫我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給你?就算我立你為太子,你能斗得過那對狼子野心的母子?” 李憶微微一怔,終于抬頭看了一眼皇帝,這是第一次,他把話說得這么白。 “你若稍有你大哥一半的心機,我也不至于替你擔心。當初我以為你死在祁連山了,這才答應安貴妃讓晉王娶柳家丫頭,后來知道你平安無事,我也試探過晉王,你那大哥……可比你狠多了,他對我說,父皇難道要因一個女子讓父子、兄弟反目?就不怕寒了我的心嗎?我非不能,而是不敢如你所愿,我若那樣做了,只怕你根本回不了長安?!?/br> 皇帝頓了頓,語氣緩和了許多,聲音帶著無力的蒼老,“論心機、論手段、論心狠,你都遠遠比不過晉王,朕著實替你憂心啊。你這孩子,你難道還不知道,生在天家的男人,如果沒有一顆狠毒無情的心,別說自己喜歡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性命也無法把握。朕無法幫你搶回你心愛的女子,你若心有不甘,便靠自己的本事,去奪你想要的一切?!?/br> 李憶用力咬著唇,垂在兩側的拳頭緊緊攥著,良久才低聲道:“孩兒謹記父皇教誨?!?/br> 皇帝本就病著,一番激動之下,頓感頭暈目眩,身子晃了一下,腳步踉蹌。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剛才被趕出去的宮人怕出事,跑去知會安貴妃了。安貴妃疾步上前扶著皇帝,柔聲道:“皇上,多大的事兒啊,您怎么急成這樣?兒子不懂事,咱慢慢說教就是?!?/br> 皇帝朝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也不再理會她,在宮人的攙扶下進了寢殿。 安貴妃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鳳眸一冷,眼底閃過恨意,然而一轉過身來,臉上又換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團團,你別這樣,方才在宴席上,太后問起你上哪去了,大家怕她老人家擔心,沒敢告訴她你在這兒跪著。你身體還沒大好,不要再折騰自己了。你父皇還病著,若連你也有事,你讓我和太后如何是好?” 她說著就上前扶他,本以為他會固執地推開她,沒想到他卻順從地站了起身,只是跪得太久了,身體僵硬得很,兩腿發抖,兩個膝蓋上全是血。和眾人一起趕來的小滿忙上前扶著他。 李憶看著安貴妃,蒼白無血的俊臉漸漸勾起一抹淺笑,嘴唇因干枯而裂出幾道口子,“是孩兒不孝,讓父皇和娘娘擔心了。孩兒這就回去了,請娘娘不必再擔心?!?/br> 安貴妃緩緩站直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整個壓在小滿身上,蹣跚邁步離去。 第97章 聽戲 艷陽當空, 蟬鳴聲聲, 院子里的石榴花被太陽曬了一天, 此時也蔫蔫的 兩條影子在院中的草木之間不停追逐, 烈日之下, 那身影快得讓人眩目。 寶枝進來的時候, 其中一道青色的影子倏地掠到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啊地一聲扔了手中食盒。 青衣男子大手一抬, 把食盒穩穩接在手中, “好寶枝兒, 總算把你盼來了, 想死我了?!?/br> 寶枝俏臉一紅,接過燕飛手中的食盒, 嗔道:“燕公子又拿婢子說笑,明明您是想偷懶才對?!?/br> 燕飛嘻嘻一笑, “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小丫頭,難怪你家小姐不肯放了你跟我,寶枝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寶枝輕輕啐了一口, 紅著臉把食盒放到院中石桌上, “這大熱的天, 夫人怕小姐和公子辛苦,特意命人熬了綠豆湯,給你們消消暑氣?!?/br> 燕飛接過寶枝遞來的綠豆湯,咕嘟罐了一碗, “還是夫人體貼,比你家小姐好多了,她都快把我榨干了?!?/br> 那邊淼淼見他溜了,氣哼哼地跑去射箭,晉王的人靶子很快被扎成箭豬。 燕飛朝她大聲喊道:“六水,別練了,我怕你練習慣了,一見他就拉弓,萬一成親那天把晉王射死了,你要當一輩子寡婦不成?快過來歇息一下?!?/br> 淼淼沒有理他,只回了一聲“滾”。 燕飛面露戚戚,“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變成潑婦。這情之一字真真可怕,你家小姐都快瘋魔了,天天折磨自己,還連帶著折磨我,我這是作了什么孽?” 寶枝噗嗤笑了出聲,又道:“對了燕公子,公主派人來了,想請您到梅園聽戲,說是那個玉鳶姑娘新排了一出《桃花扇》,她特意訂了個雅間?!?/br> 最近長安的權貴圈子最津津樂道的話題,便是本已隱退的玉鳶姑娘又重出江湖,梅花雅苑如今已成了上流權貴最愛去的消遣場所。 燕飛先是兩眼一亮,梅花雅苑現在出了名的一座難求,不是有錢就可以去的,但是一想到丹陽公主,他便眉頭一皺,“不去不去,這壞丫頭,有錢有勢很不了不起么?老是拿看戲誘惑我,我小飛哥豈是那么隨便的人。乖寶枝,你替我去回她……” “去去去……”燕飛話音未落,淼淼已倏地竄了過來,“寶枝兒,你去回公主的人,我們一會就過去?!?/br> 燕飛叉著腰道:“哎我說你這人,你臉皮還能再厚點嗎?人家公主請的是我,又沒請你,你湊的哪門子熱鬧?” 淼淼連推帶拉,硬是把燕飛拖走了,“飛哥兒,你行行好,快去梳洗打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們聽戲去。我先去和娘親說一聲,一會兒見?!?/br> 婚期就定在十月初三,禮品的人說那天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吉之日,也是巧,那天也是她的生辰,眨眼之間,她重生在孿生jiejie柳千錦身上也快兩年了。 自從賜婚的圣旨一下,田氏便拘著她在府中,哪兒也不讓她去,她除了每天要學女紅,還要跟宮里派來的女官學禮儀規矩,簡直把她悶壞了。 “娘親,公主難得出宮一回,咱可不能掃了她的興?!彼室庹f成公主邀請自己去看戲,好讓田氏回絕不了,“娘親,女兒天天悶在房里拿針線,十個手指頭都扎破了,您就讓我去一回,散散心嘛……” 田氏已聽永寧侯說了她和越王的事,也聽說了越王在宮里跪求一天一夜的傳聞,這正是她把女兒拘在府中的原因,既然婚事已訂,萬一她偷偷和越王見面,柳家的名聲便毀了,晉王也臉面無存。 她冷著臉朝淼淼道:“連片葉子都繡不出來,還天天拿針線了?別以為我不和道,你雖天天關在毓秀院,除了早上跟女官學一個時辰的規矩,其余時間都舞槍弄劍去了?!彼浪睦镫y過,由著她罷了。 淼淼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可憐楚楚地道:“娘親也知道的,女兒弄不來針線,就愛舞槍弄劍,將來嫁到晉王府,可沒這一說了,天天得裝出一副端莊模樣,那苦日子……想想就怕。若是可以不用嫁人,女兒多想天天留在家中,舞槍弄劍,陪著爹爹和娘親……” 田氏最受不了她這可憐樣,“得了得了,少在我面前裝可憐。你要去也行……” 淼淼馬上道:“女兒知道規矩,也知道娘親的苦心,您放心,我只和公主去看戲,一看完馬上就回來,保證哪兒也不去?!?/br> 田氏輕嘆一聲,抬手替她掖掖耳邊碎發,那張原本盈潤的圓臉,如今已成了瓜子臉,尤其最近這半個月,更是瘦成巴掌小臉,心里不由一揪,“念兒,娘親知道你不樂意,但咱們女子的婚姻,皆由不得自己做主。說起來,你以前癡戀晉王,還說非他不嫁,娘也不知道你后來為何忽然又變了心,但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別再多想了,就當是為了你爹爹吧?!?/br> 晉王早前特意登門拜訪,請永寧侯放寬心,說他將來一定會重新啟用永寧侯。永寧侯雖然表達了自己打算在女兒出嫁后歸隱鄉野的意愿,但他正值壯年,這話估計也沒人當真。 淼淼和燕飛來到的時候,梅花雅園已座無虛席。 一心一意等著燕飛的丹陽公主,到淼淼時也十分高興,但這高興只不過一瞬間,隨即她的臉變得翻書還快,防賊似地看著淼淼,“念兒,你雖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大哥警告過我,不許你以見我之名,借機讓我幫你與二哥見面,否則的話,飛飛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所以,念兒你千萬別打我的主意,我是不會幫你的?!?/br> 淼淼:“……” 燕飛嗤地一聲笑了,“你看到了?你還不如一只野山雞金貴?!?/br> 丹陽頓時漲紅了小臉,“我、我不是不想幫你啊念兒,可我要是幫了你,就等于害了二哥啊。我看得出來,二哥一早就喜歡你了,但是他再喜歡,又有什么辦法?父皇根本不會收回成命,既然你們注定命中無緣,又何必一錯再錯?我如今只希望,二哥能盡快忘了你,別再與大哥置氣,兄弟和睦,也別再惹父皇生氣了。還有,我這大哥雖然平時拽了些,討人嫌了些,嘴巴毒了些,但其實他也挺喜歡你的,所以念兒,不管你心里愿不愿意,你都沒得選了,就好好和我大哥過日子吧。我這么說,念兒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淼淼來之前,確實是抱了請丹陽幫她見一見越王的心思,但沒想到一向缺心眼的丹陽公主會說出這番話來,她雖自小萬千寵愛,但從來沒人真正關心過她心里想什么,其實她心思清明著呢。也許越王和晉王都不會想到,這個meimei正以她自己的方式,關心愛護著兩個哥哥。 淼淼忽然覺得,比起她認識的人,丹陽才是心思最單純的一個,她朝她笑笑,“怎么會呢,無論將來怎樣,公主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越王和晉王有你這樣的meimei,是他們的福氣?!?/br> 丹陽開心地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兔子牙,朝淼淼道:“念兒,那我就放心了?!?/br> 她臉上的笑還沒收起,便見到淼淼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朝她道:“但是公主啊,你不能為我和越王安排見面,就幫我把這本冊子交給越王吧?!?/br> 她把冊子塞到丹陽手里,丹陽一看,冊子上寫著《六水三十六式》,“念兒你又為難我,不過……這是什么?” 淼淼解釋,這不過是一些武功招式,強身健體的,越王武藝太差,亟待提高水平,這三十六式是她最近絞盡腦汁,針對越王編寫的,對他盡快恢復身體有好處。 “你大哥只說不許你幫我們見面,可沒說不許你幫帶東西不是?就這一次,我只請公主幫我這一次,公主大恩大德,念兒沒齒難忘?!?/br> 丹陽很是為難,抓腮撓耳直搖頭。 淼淼用力掐了一下正看戲看得入迷的燕飛,燕飛哎喲一聲,揉著胳膊朝丹陽道:“公主,你就幫幫她吧,萬一你的飛飛死了,你把我帶回宮好了?!?/br> 丹陽頓時嬌軀一震,雙眸賊亮,晃著大腦袋道:“那就一言為定了?!?/br> 淼淼和燕飛都怔了怔,有點擔心飛飛的命運。 問題解決了,三人一邊看戲一邊聊天。淼淼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越王的近況。 中秋那晚之后,越王再沒提過與那事有關的話,只在越王府安心養病,數天之后便沒事人一樣,每天進宮請安,又幫著皇帝處理朝政,頗得皇帝歡心。 淼淼總算放下心來,但又不免有點悵然,他說給他時間,可如今已九月了,離十月初三只剩了一個月,短短一個月,他能如何翻云覆雨? 第98章 遇襲 自從永寧侯揭露了軍備粗制濫造、各部門舞弊營私的現象后, 三省六部大震蕩, 斬的斬, 收監的收監, 處罰了一大批官員, 并針對弊端制定了一系列新政。 越王一改以往溫和作派, 雷厲風行地把自己的人替補到各空缺里。晉王心里雖不痛快,但也知道這是皇帝有意抬舉越王制衡自己, 于是越發的謙和恭默, 全力配合皇帝實施新政。 柳青源自被革職后, 天天呆在府中, 極少露面。但他門人眾多, 雖足不出戶,但朝中動態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了皇帝近臣那么多年,深知皇帝心思, 不出今年,皇帝就會立儲了。 晉王和越王如今看似兄友弟恭,實則背地里勾心斗角互相打壓。晉王經營了這么多年, 勢力早已滲透各省各部, 但越王的優勢是有先皇后吳家的舊部支持, 手中握有安西四鎮三十萬兵權,并有皇帝在背后加持。朝中很快分立成三個黨派,晉王黨,越王黨和兩邊都不愿得罪的中立派。 柳青源本不想卷入黨派斗爭, 原以為自己被革職了,正好遠離這些糾紛,奈何女兒即將嫁入晉王府,無論他愿不愿意,別人都把他視為晉王黨了。 “晉王心思沉穩,有謀略有手段,相對來說,越王還是嫩了些,若皇上立越王為太子……就怕皇上一走,越王壓不住晉王,到時必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br> 柳青源一身家常素袍,與田氏在自家荷花池邊品茗,特意屏退了下人,說話無所顧忌。想起先帝臨終前,今上和已故太子的那一場奪嫡之爭,他不由低嘆一聲。 田氏也是臉露擔憂,“誰當皇帝我才不在乎,我只希望念兒不受牽連。晉王以前根本不喜歡念兒,他娶念兒,不過是看中你這個兵部尚書岳父罷了,如今你官職都丟了,他卻還不愿放手,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要我說,念兒嫁個普通人最好不過,我看那位燕公子就挺不錯的,若沒這檔子破事,把燕公子招作上門女婿就挺好?!?/br> 作為女人,她只關心女兒的幸福。 柳青源卻道:“這正是晉王遠謀深算之處了,他對帝位是志在必得,我如今越是遭打壓,將來得他提攜重返官場,自然對他感謝涕零,誓死追隨了?!?/br> 田氏神色郁郁地道:“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柳青源又是一聲輕嘆,“樹欲靜而風不息,咱們就念兒一個閨女,自是以她為重?!?/br> 兩人正聊著,忽見遠處花叢后探出一個腦袋來,朝這邊張望了一下,又把腦袋縮了回去。柳青源沒好氣地道:“哪來的野丫頭,連個規矩都沒有,給我轟出去打一頓鞭子?!?/br> 淼淼笑嘻嘻走了出來,“侯爺息怒,女兒給您請安來了。方才見二老聊正事,怕打擾你們,這才躲著不出來?!?/br> 田氏一看她那嬉皮笑臉,便知她又有事相求,伸手點了她腦門一下,“你這丫頭,都快嫁人了,還沒個定性,你今兒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要出門的話免問?!?/br> 淼淼揉著額頭道:“娘親,我這不是還沒嫁嘛,一入豪門深似海,聽說晉王府規矩可大了,到時我要出個門比登天還難,娘親你就行行好,趁著我還是自由身,給女兒行個方便唄。再說,女兒出去又不為了自己,我是想去看看鶯歌?!?/br> 田氏無奈問道:“就你借口多,鶯歌怎么了?” 卻說鶯歌的母親王氏最近因為做生意賠了不少銀子,天天被人追債,便急著想把鶯歌嫁了,好收些禮金周轉。有個綢緞莊的年輕東家,叫周世安的,今年二十二歲,前兩年妻子難產去世后一直沒再娶,因鶯歌經常去鋪里光顧,一來二去對她有了好感,上月遣媒人去柳三爺府里說媒,想娶鶯歌做填房。 柳三爺原本對周世安尚算滿意,但聽說是娶填房,又覺得委屈了女兒,但王氏卻看中人家的綢緞莊,獅子大開口要二萬兩禮金,那周世安頗為難了好一陣,但想著柳鶯歌在衣飾設計方面頗有天賦,過門后能幫他打理生意,于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沒想到就在周世安東湊西拼把禮金給了柳家后的第二天,長公主府有個女掌事登門拜訪,說瑞安長公主看中了鶯歌,想把她抬入長公主府,給她的寶貝兒子做妾。雖是做個小妾,但那可是長公主府啊,而且長公主出手闊綽,出手就是八萬,可把王氏樂壞了,當即答應了長公主府這邊,把周世安的禮金退了回去。 這下周世安不樂意了,說柳家見利忘義出爾反爾,他先下的聘,斷無退回的道理,并揚言如果柳家執意反口,他就去告官。 王氏老早就把柳鶯歌接回去了,所以淼淼一直沒見到她,事情鬧得這么大,她頗擔心鶯歌,便想去三叔家看看她。田氏一向疼鶯歌,便也答應了,但一再叮囑她,怎么說那也是三叔家的家事,不許她亂插手。 馬車還沒到三叔家,外頭騎馬隨行的燕飛用鞭子敲了敲車壁,“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兒,正私會情郎呢?!?/br> 淼淼掀起簾子張望了一下,果然見到柳鶯歌就站在路旁的屋檐下,低著腦袋,兩手不停絞袖子,余天賜則氣勢洶洶地盯著她,嘴里嚷嚷道:“那個姓周的有什么好?又老又丑,尖嘴猴腮,一臉的刻薄相,沒準他先前的娘子就是被他克死的。鶯歌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我堂堂公主府的世子爺,英俊瀟灑一表人才朝廷棟梁,在你眼里還比不上一個賣布的?給我做妾有什么不好?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的,就算將來我娶了妻,我余天賜保證,只寵你柳鶯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