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淼淼笑著道:“五meimei的建議我記住了,下回再出門定讓阿黛她們試試?!比缃裾麄€毓秀苑連一片小鏡子都沒有,她的衣著打扮都由阿黛和阿嫣作主,她們說好她也無所謂,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指著柳鶯歌面前的盤子道:“呃……那些,你都不吃嗎?” 柳鶯歌愣了愣,忙把自己的盤子遞給她,“二jiejie想吃的話,盡管拿去?!闭f完卻又猶豫了一下,“可是……吃太多甜食也不太好?!?/br> 淼淼抓了一塊芙蓉糕,“吃太多當然不好,我把你這盤吃完就剛剛好了。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吃這玩竟,已是一個月前的事了,我娘最近管得我嚴,別說甜食,米粒也數著給我,慘無人道……”她還要抓第二塊時,站在身后的阿黛用力咳了幾聲。阿黛可是田氏的忠粉,專門負責盯著淼淼的嘴巴,她只好把爪子縮了回去。 “正月初一的煙花不會取消?哇,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年不放了呢。既然如此,正月的時候不會再宵禁了吧?!蹦沁厧?,柳驪歌拍著手嚷了起來,她在眾人中年紀最小,正處于只關心玩樂的年紀,“大jiejie,好羨慕你喔,你可以坐到萬貴妃的棚子里看煙花,那一定是整個長安最好的位置?!?/br> 柳碧池眨著大眼睛道:“那是自然,萬貴妃最得皇上寵愛了,皇上一定會把最好的位置留給她。大jiejie,你到時一定要帶上我?!?/br> 柳月池也叫道:“大jiejie,我也要跟著你,你可別忘了我?!?/br> 柳春池一臉傲嬌,待幾個meimei羨慕完了,這才故作矜持道:“貴妃娘娘也只是這么提了一句,她身為六宮之首,正月里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她雖邀請了我,可我又怎能因她一句客氣話就真的叨擾她?其實咱們永寧侯府的位置也極好,說到底,這煙花看的只是氣氛,咱們姐妹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比我獨自坐在貴妃娘娘那兒事事拘謹強多了,初一那晚我就陪幾位meimei在自家棚子里看吧?!?/br> 淼淼撇嘴,說得可真好聽,鬼才知道安貴妃到底有沒有邀請她?仿佛為了驗證她這一想法,柳碧池天真地叫道:“可是大jiejie不去安貴妃的棚子看煙花,那晚就見不到晉王了,見不到晉王,你精心準備了幾個月的那條馨云紗裙子豈非浪費了?” 第13章 新年禮物 柳春池臉色僵了僵。 一旁的柳月池尖聲叫道:“馨云紗?可是太后娘娘半年前賞給老夫人的那些冰蟬紗?老夫人不是說留著我們姐妹幾人每人一匹做嫁妝的?大jiejie怎么這么快就拿到手了?” 柳春池咳咳幾聲,瞪了一眼一臉無辜的柳碧池,這才此地無銀地道:“祖母說這料子看著不適合做裙子,所以裁了些頭尾碎料讓我先試一試。我覺得吧……祖母說得對,那紗子雖好,卻太輕薄,只適合做披帛。最近皇上龍體欠安,晉王想必是要陪在皇上身邊的,我怎好因一己之欲妨礙他?” 柳春池說罷若無其事地飲了一口茶,借機斜眼偷看淼淼,本以為會看到她一臉氣急敗壞或悲痛欲絕,沒想到她卻是充耳不聞,心無旁騖地吃著一塊芙蓉糕。以前的她可是聽到晉王兩個字就會兩眼冒星星的,現在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莫非肥膏太多把耳朵堵住了聽不到嗎?還是一年多前被晉王拒絕,刺激過度傻掉了? 專門負責捅婁子的柳碧池又開口了,“二jiejie,初一那晚你也和我們一起看煙花嗎?”她生怕淼淼不知道看煙花背后的含義,又加了句,“那晚可是會見到晉王的喲?!?/br> 柳春池半口茶沒咽下肚,差點嗆死,要不要問得這么直接啊。 淼淼吃得正歡,想也不想便道:“看煙花嗎?好啊,我還沒……”她長這么大還沒看過煙花,但猛然想起柳千錦不是她這種關外長大的土鱉,于是改口道:“我好久沒看過煙花了。哎?你說那晚會見到晉王?那敢情好,我正想見上一見?!?/br> 果然……就算躲了一年多,就算胖成一個球,還是忘不了晉王,還是那只想吃天鵝rou的胖蛤/蟆嘛,就知道你剛才是裝的,柳春池在心里鄙夷地想。其實淼淼心里想的是,那個一劍在她胸口捅個窟窿的小王八糕子,她無論如何要見上一見,不然人都沒見過,將來怎么報仇? 結束了這次愉快的認臉碰頭會后,淼淼又一頭扎進她的減膘大業中,偶爾也會惦記一下燕飛到大理寺偷匕首的事,她不時從她的新爹爹永寧侯那兒打聽消息,但似乎最近長安城風平浪靜。 長安城在一片死氣沉沉中,終于熬到了新年。 除夕那晚,柳家三房人都聚在西府,熱熱鬧鬧地吃團年飯。雖是過年,田氏卻沒放松對淼淼吃飯的監管,她特意給了她一只小得可憐的碗,吃什么隨她喜歡,但量就那么點,把小碗填滿,就是她今晚能吃的量。她覺得這位侯府夫人實在是太狠了,讓她對著一桌玲瑯滿目的佳肴,卻只能吃半個拳頭大小的那么一點,簡直是殘忍。 于是淼淼在大家吃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直在糾結她到底是吃紅燒rou還是獅子頭好,又或是干脆來一碗大白飯。終于到快結束時,她才下定決心,先裝了滿滿一碗米飯,使勁壓平,再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鋪了一層紅燒rou,一個多月來頭一次吃了個……半飽。 吃過飯,幾個小丫鬟興奮地來報,說是驅儺的隊伍快要經過侯府了。淼淼跟著一眾姐妹到門口看熱鬧,只見前頭一對男女,戴著老公公老婆婆的面具,后來跟著數十個戴小孩面具的護僮侲子,一群人浩浩蕩蕩,邊走邊吹拉彈唱,說是驅除妖魔鬼怪,并祈禱來年平安祥瑞。 看過驅儺,眾人又圍爐團坐,陪著老夫人一起守歲。當淼淼從老夫人及自己的爹娘手中接過那些寓意吉祥的金瓜子兒時,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家人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初一一大早,田氏又吩咐人備馬車去安國寺上香,雖然之前聽月娘說過,夫人每月初一風雨不改必去安國寺,但淼淼心里仍有些好奇,永寧侯仕途平順,家宅安寧,這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大過年的不在府里招待親朋好友,非要跑去安國寺不可? 好奇歸好奇,她還是乖乖陪著夫人去了,不是因為孝順,只因她心里一直惦記著觀音殿里的大肥雞??上У氖?,當她好不容易遣開隨行的阿嫣,屁顛屁顛跑到觀音殿時,卻發現神臺上空空如也,別說肥雞,連果子都沒一個。 淼淼略感失望,把那個單眼皮小和尚叫來,“小師傅,那個和我一樣胖的公子,今天可有來上香?” 小和尚搖頭,“胖公子今兒沒來,但他的書童一早來了,說若是有位胖姑娘問起他家公子,就轉告她,他家公子祝姑娘來年事事如意,福壽安康?!?/br> 淼淼愣了一下,怎么聽著像是給老人家拜年似的。小和尚說罷,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摸出一個檀木盒子,兩手遞上前,“這是那位公子讓書童帶給小僧,并讓小僧轉交給姑娘的新年禮物?!?/br> 哎喲,還有禮物!這怎么好意思?淼淼有些意外,更多的是竊喜,喜滋滋地接過,一手托著盒底,一手揭開蓋子。才開了一條縫,一股rou香撲面而來,里頭赫然躺著一只大肥雞!這、這、這……沒想到越王居然惦記著她餓肚子的事,他一定是猜到她連過年都沒得好吃,真是個貼心的小胖子。 “施主,里頭裝的是什么???這么香?!毙『蜕泻闷娴卣V劬?,邊說邊把光溜溜的腦袋探過去。 淼淼砰地盒上蓋子,“里頭裝的是那位公子孝敬菩薩的一點心意,他今兒有事不能來,委托我代為轉交。你在外頭守著別讓人進來,他還有點心事要我代他說給菩薩聽?!?/br> 于是小和尚很聽話地守在殿外,淼淼坐在蒲團上,在觀音菩薩悲天憫人的注視下十分愉快地把整只大肥雞干掉了。 每年正月初一,天家歷來有放煙花與民同樂的慣例,之前雖有傳聞,說皇帝差點被刺殺,嚇出一身病來,今年的煙花極可能取消,直到年前幾天才有確切消息,煙花不但如期舉行,皇帝還會親臨現場與長安百姓一同迎新。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柳家那幾朵小白花一翻精心打扮后,前呼后擁地往崇仁坊去了。崇仁坊緊挨著皇城,看煙花的看臺就搭在皇城的內城墻上,從一品以上的官員或有爵位的皇親國戚今晚在看臺上皆有專屬的棚子以便觀看煙花。 入黑后的長安燈火通明,爆竹聲聲?;食巧峡磁_高筑,半個長安的景色盡收眼底,今夜的長安將是個不夜城。 柳青源被皇帝叫去伴駕,永寧侯府的棚子里坐的全是女眷,煙花還未開始,柳春池帶著幾個meimei竄棚子去了,田氏和兩位嬸嬸也忙著應酬過來打招呼的相熟夫人們,淼淼樂得自在,在棚子里邊吃糖果邊看熱鬧,和她一起呆在棚子里的,還有三叔家不受待見的柳鶯歌。 “五meimei看我今天這身打扮如何?”閑著也是閑著,淼淼看柳鶯歌也挺閑,主動和她聊天。 柳鶯歌昨天特意送了淼淼一條她親手做的束腰,這束腰別出心裁,共有兩層,第一層比普通的束腰要寬,墨藍色為底,繡金邊,第二層比第一層窄了幾寸,用了略深的紅色,上面繡了一圈吉祥如意紋,這刻意營造出來的層次,會讓人產生錯覺,感覺腰細了不少。為了襯這條束腰,淼淼選了一條淡粉色的高領裙子,又按柳鶯歌那日說的,讓阿黛幫她梳了個高椎髻,拉長了臉部的線條,這么一打扮,雖然淼淼自己看不到,但人人都說她看著瘦了些,也更精神了。 柳鶯歌見她果然按照自己說的來打扮,有點受寵若驚,“二jiejie本就長得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表淀掂偷匦α艘宦?,“不必說這么違心的話,我又沒瞎,也許以前長得不錯,現在嘛……只是一個長得不錯的球了?!?/br> 柳鶯歌也笑了,兩人又聊了一會,遠處大街上一隊宿衛軍手持長戈,邁著齊刷刷的步伐經過,當先一人一身銀色甲胄,頭戴銀盔,銀盔上一縷紅纓隨風輕拂,騎著高頭大白馬,腰桿筆挺身姿如松,一手提韁,一手提一柄丈八長的霸王槍,英氣蓬勃意態瀟灑??磁_上忽然詭異地靜了一下,隨即那些閨閣小姐們紛紛發出一陣陣嚶嚶嗡嗡炸了鍋似的聲音。 淼淼伸長脖子瞄了一眼,“不就一隊宿衛軍嗎,長安的姑娘們難道沒見過宿衛軍巡城?”叫得發/春似的,比飛哥兒還會叫,她往嘴里塞了顆桂圓,“不過前頭騎馬那個倒是神氣得很啊,哎喲喂,那馬頭還襄了金吶,那誰???這么拽……” 柳鶯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是在說笑后,這才小心翼翼地道:“二jiejie,你今晚眼神不好嗎?那是晉王啊?!?/br> 第14章 有殺氣 什么?這個拽得什么似的,不可一世的銀公雞,就是晉王那小王八糕子? 一激動,剛剛塞進嘴里的桂圓一不留神滑了進喉嚨,淼淼兩手箍著脖子,憋得面紅耳赤。一旁的柳鶯歌嚇了一跳,忙替她拍背,她猛咳幾聲,好不容易才把那顆桂圓吐了出來。 “二jiejie,你沒事吧,嚇死我了?!绷L歌有些手足無措,心想二姐雖一年多沒見過晉王,也不至于激動成這樣吧,幸好大姐她們不在,不然背后又不知怎么編排她了。 “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咱就是沒事噎一噎的體質,死不了?!?/br>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淼淼兩眼死死盯著坐在馬上的年輕男子,渾身的血液霎時沸騰起來,胸口被晉王捅了一劍的地方似隱隱作痛。 柳鶯歌驚訝地看到,那個原本笑起來彌勒佛一樣的二jiejie,此時目露兇光,鼻翼一翕一合,眉毛豎起嘴角抽搐,活像她家今早貼在門口鎮宅的門神,面目猙獰,“二、二、二jiejie,你怎么了?是不是還有一顆桂圓沒吐出來?” 鎮定,鎮定……淼淼緩緩吐出胸腔里那口悶氣,兩手揉了揉臉頰,把鼓起的腮幫子摁了回去,“晉王不是皇帝的兒子嗎?這大過年的,他不陪他爹娘看煙花,穿得要干架似的在大街上溜達??崾且陕??” 柳鶯歌倒了杯茶給她順氣,“二jiejie不知道么?因之前刺客入宮行刺的事,城中巡防嚴了許多,皇上特許晉王統帥北衙禁衛,負責京師防務,他現在可是右驍騎將軍?!?/br> 嘖嘖,連直接聽命于皇帝的禁衛軍都舍得讓晉王接手,可見皇帝對這個兒子的器重,也是活該他走運,若非自己刺殺失敗,皇帝好端端的沒嚇出病來,他哪來的機會大展伸手。算起來,晉王這小王八蛋簡直是踏著她的尸體上位的,簡直可恨。 什么右驍騎將軍,不就一條巡城狗么,有啥好神氣的。淼淼哼了一聲,硬生生將目光轉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今晚就是將眼珠子瞪爆了也沒用。 田氏忙著應酬,顧不上管她,于是她把滿腔的怨懟都發泄在面前的小吃上,糖蓮子、炒板栗、松子糖,一把一把塞嘴里,咬得嘎嘣嘎嘣響,急得阿黛站在后頭猛咳嗽,可惜咳得肺都快掉出來了也沒人理她。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深紅色內侍服的老宦官一路小跑進了永寧侯府的棚子,朝田氏見了禮,打著哈哈道:“方才太后見永寧侯陪著皇上說話,直說皇上不通氣,大年過的也不讓侯爺安生,晾著夫人和閨女在這里,讓兩位委屈了,又說與夫人許久不見,請夫人和柳姑娘到前頭一聚?!?/br> 聽說要見太后,淼淼忙把嘴巴擦干凈,與田氏一道跟著那個宦官走到前頭最大最漂亮的棚子。棚子里不止太后一人,太妃公主貴婦什么的坐了一圈,淼淼不敢抬頭亂看,學著田氏的樣子規規矩矩行過禮便低著腦袋看肚皮,其實本想看腳尖來著,奈何看不到。 太后給田氏賜了座,說了會話,終于注意到站在田氏身后的淼淼,笑著道:“喲,這是……柳丫頭?都說女大十八變,這話果真不假,不過一兩年沒見,我竟不認得了,瞧我這眼神,老了,不中用了?!?/br> 田氏略感尷尬地笑笑,“不是太后眼神不好,是這孩子長歪了。她小時不長這樣,太后自是不認得。也怪臣婦育兒無方,原本好好的苗子,硬是被我糟蹋成這樣了?!?/br> “瞧你,哪有做母親的這樣說自家孩子的?把她嚇得都不敢抬頭了?!北娙私孕?,太后也被逗樂了,笑著朝淼淼道:“柳丫頭,你母親說話向來百無禁忌,你別放心上,抬起頭來讓老太婆瞧瞧,別害羞,一會我賞你好東西?!?/br> 聽聞有好東西,淼淼非常聽話地抬起頭,朝坐在一堆花團錦簇中的太后扯了個笑臉。太后的長相很是富態,臉圓,身體也圓,看著像顆湯圓,看人時笑瞇瞇的,是個慈祥的老太太。 “柳千斤”的名頭大概是挺出名的,奈何她躲了起來那么久,大家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終于難得有機會近距離觀賞,于是太后以及坐在太后兩邊的太妃公主貴婦們,齊刷刷地瞪著一雙雙毒辣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在淼淼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幾遍。 “嘖嘖,這孩子,長得可真……喜慶?!弊詈筇笠诲N定音,用了個較委婉的詞。 隔了太后兩三個位置的一位美貌婦人開口道:“可不是,貼了福字的瓷娃娃似的,看著就讓人喜歡。你們柳家婦都是有福氣會生養的,生的孩子個個人中龍鳳,春池那孩子也是個乖巧討喜的?!?/br> 田氏忙道:“貴妃真會說笑,要說有福氣會生孩子,在坐的除了太后哪個及得上您?晉王和丹陽公主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呢。說起來,剛剛還看到晉王領著禁衛軍的人守值,身為皇子,這大過年的還要執行公務,真是不容易?!弊约旱呐畠合癖粍兞似さ母嵫蛩频谋蝗硕⒅?,田氏心里也不好受,更怕女兒委屈,唯有借機轉移話題,且不著痕跡地拍了個馬屁。 這馬屁拍得那個貴妃挺受用,她微微一聲嘆,幽幽道:“可不是,自從宮中出了那事,晉王每日沒睡超過三個時辰,這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也不怕你們笑我這個當娘的自私,我私下不止一次勸他,讓他悠著點,凡事別強出頭,畢竟身子要緊,誰知他根本不聽我的勸,只說既然父皇將京師安危的擔子交了給他,他斷不能辜負皇上厚望。這不,今兒寅時不到就到衙里了,一直沒停過,我晌午讓人送去的食盒,晚上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br> 在座的人聽了,紛紛出言稱贊,恨不能把個晉王贊上天去。 原來這美人就是安貴妃……淼淼抬眸看去,果然是個風情萬種的美人,她比皇帝還大三年,但看著才三十五六的樣子,身形略顯豐腴,鵝蛋臉,眉眼細長,聲音軟糯,說話時尾音拖得長長的,聽得人心里酥酥麻麻,卻又恰到好處不惹人反感,顧盼之間有一種成熟女子特有的風韻,怪不得柳春池那么追崇她,果然是個讓人過目難忘的女人。 太后聽說晉王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心疼得不得了,“哎喲,這可怎么行?皇帝也是,整個朝堂沒人了嗎?敢情養的都是吃白飯的,非常時候,竟沒個幫得上忙的。難怪我半個月都沒著人,這是要生生累死我孫子嗎?來人,傳我懿旨……” 正說著,棚子外一陣異動,一名小宦官恭聲道:“稟太后,晉王到……” 每次有人提到“晉王”兩字時,淼淼都覺得一陣胸痛,沒想到說曹cao曹cao就到,一陣涼風帶過,剛才那個身穿銀甲神氣活現的巡城狗已旋風似的來到太后跟前,正是晉王李昀,“孫兒給皇祖母請安,?;首婺干眢w安康,福壽無疆?!?/br>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把晉王拉到身旁坐下,“晉王來了,可想煞祖母了。你母妃說你今天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這可怎么行?回頭我和皇帝說說,咱們不干那個苦差事了,誰愛干誰干去。你瞧瞧你……”太后在晉王俊俏的臉蛋上摸了一把,牙痛地道:“哎喲,可憐見的,這才幾天,瘦得骨頭都出來了。來人,快舀碗甜粥上來?!?/br> 棚子里的人雖不算太多,但少說也有十來個,還清一色是女的,晉王有些尷尬和不耐煩,他其實只想來打聲招呼就走的,冷著聲道:“皇祖母,我不餓……” 太后臉色一肅,“一天到晚連米都沒一粒下肚,怎么會不餓?你是成仙了?說到吃,你得學學越王,他啥時候讓人cao心過?差事固然要緊,但吃飯更要緊,你不吃飽肚子,怎么有力氣干差事?這人啊,一定得吃得多、吃得好,吃好了才有精神色?!?/br> 太后提到越王的時候,晉王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宮女將甜粥呈上,太后不容分說,示意晉王先把粥吃了再說,晉王無耐,端起白瓷碗,也不用勺子,兩口便把粥喝完。 淼淼斜眼看去,晉王的頭盔進來時已摘下,許是常年在軍中打滾的緣故,他的膚色不像越王或普通世家子那么白凈,曬成淡淡的蜜色,臉龐俊美得有點過分,他隨意的那么坐著,渾身上下卻有種野性的恣意灑脫,尤其那雙星眸……淼淼在看到那雙眸子時,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那是一雙妖冶且冷漠的眸子,正是她上一世臨死前,那雙居高臨下看她,像看一條快斷氣的死魚的眸子。 太后又和其余妃嬪閑聊起來,有宮女端了茶水給晉王,他悶頭喝了兩口,尋思著找個借口離開,忽然似有所感,微微側頭朝一旁看去。只見侯府柳夫人身后站著一個白白胖胖喜氣洋洋的胖妞,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看就看了,身為長安城無數閨閣小姐們夜夜思春的責任擔當,他早就習慣了隨時隨地被人花癡地注視,然而這回卻有點不一樣,他從那雙貓兒一般瞇成一道細縫的眸子里,敏銳地察覺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有!殺!氣! 第15章 缺心眼的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那些看文看到這里還不自覺“收藏本文”的菇涼們,難道真不怕變成咱們六水辣么圓嗎? 晉王心中一凜,再定眼看時,那胖妞已垂了眸,胖乎乎的圓臉一片呆滯,雙目無神,活像一個智障,原來……只是錯覺。 田氏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辭,太后道:“我剛才答應了柳丫頭,要賞她好東西來著,可不能食言?!彼f著便低聲吩咐身旁的宮女。 晉王聽到“柳丫頭”三字時,心里便明白了這個胖妞是誰。他以前連正眼也沒瞧過她,所以根本不認得。此時他的目光還未從淼淼身上移開,臉上現出一種“原來她就是那個柳千斤怪不得這么胖”的神色,隨即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扭頭繼續喝茶去了。果然還是老人家說得對,飯吃少了連精神色都不足了,連傻氣和殺氣都分不清了,像這種一天到晚只會思春的庸俗女子,身上又怎么會有殺氣?他剛才一定是眼花了。 一名小宦官進來稟報,大理寺少卿吳憫川在外頭求見晉王,晉王本就想溜號,這下正中下懷,向太后告罪后便一陣風似地走了出去,看也沒看其余的人一眼,連他親媽安貴妃也是同樣的待遇。 須臾,淼淼和田氏領完賞出來時,晉王正站在路旁,聽那名大理寺少卿稟報事情。淼淼耳朵靈,隱約聽到“大理寺……因是過年,今晚守值的人不到十個……奇怪得很,東西翻得有些亂,清點過后卻什么也沒丟……正在嚴查……” 她的小心肝一跳,莫非飛哥兒挑了今晚光顧大理寺?但既然他去了大理寺,為何那人說什么東西也沒丟?她滿腹狐疑,扭頭朝晉王看去。晉王劍眉緊蹙,抿著唇不知在想什么,一回頭看到那個胖妞又在偷看自己,當即黑了臉,厭惡地轉過身去,吩咐道:“再查,既然潛入大理寺,必定是有所圖謀,沒丟東西,只是因為沒找到他想找的東西。如今過年,不要驚擾了百姓,務必低調行事?!?/br> 晉王說罷扔下一個拽得不行的背影大步流星走了。淼淼邊走邊思忖,飛哥兒到大理寺翻了一通,卻什么也沒拿走,這是什么情況?難道是沒找到勾魂? 才走了幾步,一名小宮女提著燈籠追了上來,“柳姑娘請留步,丹陽公主想邀姑娘一起看煙花,柳姑娘請隨婢子來?!?/br> 丹陽公主?淼淼一臉愕然,田氏卻笑著道:“公主有心了。念兒,你與公主也許久不見了,今晚難得出來湊熱鬧,便陪公主玩玩吧。等煙花看完了,我再派人接你?!?/br> 于是淼淼一頭霧水地跟著那個宮女又往回走,幸好丹陽公主有自己的觀景棚,不必再和太后安貴妃她們打照臉,不然她還真是頭痛要怎么從一堆花團錦簇中把這個公主找出來。 “念兒,你終于來啦?想死我了?!辈乓贿M棚子,便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蹦了過來,熱絡地拉著淼淼的手,“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一年多不理人家,我下了幾次帖子給你,你理都不理我,柳夫人說你病了,在府里養身子,可是真的?怎么病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還以為你一直生我的氣故意不理我呢。剛才在太后那里也是,我一直朝你使眼色,你都沒有看到嗎?” 她自說自話,完全不理會淼淼聽不聽得懂,拉著淼淼一坐下便開始噼里啪啦,“哎喲,我說念兒,你養病這一年多,你娘一定是天天喂你吃五頓吧,你胖得都快撐破裙子了,方才在太后那,你一進來,我簡直眼都直了,若非認得那是你娘,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念兒你。我記得去年中秋咱們最后一次見面時,你頂多也是一只小白豬,一年多不見,你現在已經是一只大白豬了。我說念兒啊,你怎么胖了這么多啊,和我的二哥哥有得一拼,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概覺得自己說得很好笑,居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