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雖有些遺憾,但又沒深陷其中,便不覺得多難過,不過是欲伸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罷了。 直至后來,祁承淮從妻子嘴里聽聞這一番言論,在心里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直在心里埋怨丈母娘險些壞事。 六月中,顧雙儀值班那日照例有好幾個會診需要去看,她從康復科開始,一路去了婦產科、兒科和骨科,最后在十一點多的時候抵達住院部最頂層的神內。 一進門就覺得氣氛有些奇怪,雖不至于壓抑,卻總讓人覺得有些沉重,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請她會診的是劉蔚華,去看病人時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怎么覺得你們辦公室今天有點不高興的?” 劉蔚華嘆了口氣,“老祁管的48床,一個月腦梗了三次入院三次,告了八次病危六次病重,今早因為心梗在八點二十分宣布死亡?!?/br> 顧雙儀聽了便明白過來,也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br> 等從病室回了辦公室,顧雙儀特別留意著祁承淮的表情,見他臉上淡淡的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有病人過來問藥物副作用的事他也十分耐心的逐句對著說明書給對方解釋清楚,并且好言好語的笑著安慰一通。 這讓她覺得疑惑,這真的是剛見過病人身死的人嗎,冷靜得過分,猶如一塊沒有心的石頭。 她左右望望見辦公室里人少,余下幾個人又都各自忙碌得連話都沒空講,兼之她仗著和祁承淮熟,便坐近了過去小小聲的問道:“祁醫生,我聽說你有病人走了?” 祁承淮還在整理死亡記錄,聞言頭也不抬的點了點,顧雙儀就又問:“可是你看起來完全不像啊,一點難過都沒有么?” 也許是她的語氣太過疑惑,又或許只是因為她是顧雙儀,祁承淮心里并沒有覺得被質疑的惱怒,而是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我難過的話,對這件事有什么幫助嗎?能讓他活過來嗎?” 顧雙儀怔了怔,搖了搖頭,既定事實是難以扭轉結局的。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收拾心情做好分內事,把教訓記在心底以后遇到同樣的問題更加妥善應對不是更好么?”他又接著道,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 顧雙儀直到此時才發覺他面上全無平時面對她的笑影,這才知道他心里也并不是全無情緒的,于是不免有些抱歉,但隨即又有疑問脫口而出,“那傅小寶的爸爸呢,你看著他,也是這樣想的么?” 話一出口便覺得懊惱,終究還是忍不住越了界限,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祁承淮聞言一怔,猛地抬了抬眼皮,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他沒有和她提及過傅琛,她又是從哪里知道的,但很快他就想到了關岳來過辦公室并且見過她,也許是那時她在一旁聽到了他們說起傅琛罷。 他心里苦笑了一下,又沉默了半晌,才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冷靜,忍住心里的顫抖好似云淡風輕的說了一句,“不一樣,他是兄弟?!?/br> 顧雙儀立即明了,畢竟是一個戰壕里待過的弟兄,面對傅琛的死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冷靜得了,想明白這些,一時間也覺得有些唏噓,又替他覺得難過。 話題就此打住,又過得片刻,工作暫時完成后他們從十七樓下去,往食堂去吃午飯,電梯被堵在了十二樓的腫瘤科病房,電梯門被迫開開合合無法關閉,他們只好走了出來。 一眼就望見護士站和醫生辦公室之間的空地上擺了一副擔架,上頭似乎躺了個人,蒙著白布,周圍蹲了一圈披麻戴孝正號哭著的人,還有十來個中年男人正站在一旁,亂哄哄的嚷著讓醫生出來讓院長過來還他們公道。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是腫瘤科被擺靈堂了,這里收的病人本就處于危險邊緣,極易出現人命關天的情況,病人不幸過身后,總有悲傷過度的家屬或者自發或者被他人煽動來找醫院麻煩,一年總要鬧那么幾次的。 顧雙儀小心翼翼的繞過人群后面,拉了護士站里一個害怕得發抖的小護士來問情況,才清楚是一個腦部膠質瘤嚴重到已經被其他醫院拒收了的病人入院不到一個星期就自殺了,家屬說是醫院沒盡到看護的責任要院方賠償損失。 “剛來的時候態度可好了,恨不得給主任跪下,可是從第二天就沒見過家屬,我們病房有防盜網她沒法跳樓,用的是玻璃碗雜碎了的玻璃,醫生提過不要給她用玻璃碗的,但家屬也沒在意,他們請的護工說是遠房親戚,也沒管?!毙∽o士如是道。 顧雙儀又安慰了她一番,轉眼卻見祁承淮已經擠進了人群里,隨即便聽到有人大喊:“又來了一個,肯定是庸醫的同伙!打他!給咱們家討個公道!” 顧雙儀大驚,忙撲到護士站的桌上撈起電話來撥通了保衛處的電話,又覺得不放心,連忙又打了派出所的電話去報警。 保衛處來人來得快,等警察到時已經控制了局面,顧雙儀拉著祁承淮的白大褂衣兜,側頭看著他眉心處的兩道傷,心里一陣后怕,“要是傷到眼睛你怎么辦,怎么就那么沖動?” “自己人不幫自己人難道看著他被打?”祁承淮咧著嘴吸了口氣,又壓低聲音道,“我學過散打,他們害不了我的,還被我踢了兩腳?!?/br> 顧雙儀就更加緊張了,“你怎么能這樣,萬一到時候要打官司,監控一調出來豈不成了我們沒理?” “你放心,這個攝像頭我知道,那么多人圍著,看不出來的?!逼畛谢窗参康?,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來。 作者有話要說: 顧雙儀(斜眼):我好似看到評論里有人問你的心病是不是前女友? 祁承淮(疑惑):不是啊,我們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誰也不惦記誰,你眼咋了,找熟人看看好放心? 顧雙儀(斜眼):……喲,那你語文水平很不錯??? 祁承淮(點頭):謝謝夸獎。 顧雙儀(柳眉倒豎):你再說一遍? 祁承淮(抽鼻子):怎么有點酸,還挺好聞的。 顧雙儀(惱羞成怒):……再見!不能做朋友了! 碎碎念: 這里是您值完一次24小時然后睡了半天才活過來的作者桑。 首先,要跟大家說一個消息,不曉得好還是不好……就是……本文將于后天也就是周三也就是6月14號入v,屆時將連更3章,早前有小天使一直問的他倆啥時候在一起,我愁了眼,入v那天←_← 我真不是故意的≥﹏≤ 為了順v,本文結局時會努力加更番外,從現在開始可以點播,本dj將會記錄在冊,方便日后播送。。。。 是不是有點想太多了……哎呀不管了我要去散步了……大家來捧場啊么么扎(^3^)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腫瘤科發生的這場醫鬧最后以家屬方被帶走結束,但同時按照醫院一貫的處理辦法,還要上報各管理部門,封存病歷等相關證物,以備不時之需。 祁承淮因為沖進了人群而成為當事人之一,也接受了現場問詢,直到所有非醫護人員離場,他們已經完美的錯過了午飯時間。 這讓顧雙儀有些懊惱,“怎么辦,還有飯吃么?” “去找食堂的大師傅煮個面就得了?!逼畛谢匆幻嬲f一面走,間或忍不住舉著棉簽碰碰眉心的傷處。 出了腫瘤科的辦公室,顧雙儀看見護士正拿著掃帚清掃地上的垃圾,擺靈堂的家屬在這里留下了一堆白黃二色的紙錢,看著就有些晦氣,護士長在一旁同別人道:“不行,我得去找幾根桃枝回來,驅驅邪?!?/br> 顧雙儀笑笑,和祁承淮小心的繞開這些紙錢往電梯走,下了樓去食堂的路上他們遇見古坤茹,聽她問起方才的事,才知道原來這件事已經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 “大家都說祁醫生果然面冷心熱,換了別人都未必敢上去的?!惫爬と憷^顧雙儀說著悄悄話,一面說一面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等在不遠處的祁承淮。 顧雙儀聞言看了眼古坤茹精致的眉眼,又聽著她由衷的贊賞,不由得心里一動,也回頭看了眼祁承淮。 等他們說完話,祁承淮和顧雙儀一道走著,忍不住好笑道:“你們兩個怎么那么要好,說話還要避開我,又不是不認識?!?/br> “因為她好看啊?!鳖欕p儀應道,她的確是最喜歡古坤茹那張臉,宜喜宜嗔的精致,嘴唇連不笑時都是上揚的,讓人見了就喜歡。 祁承淮聞言就訝異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心里搖了搖頭,她大約不知道罷,她說的別人的好處她都有,只是姿色略遜一些,但也清秀可人,但她好似絲毫不自覺。 “祁醫生覺得坤茹姐怎么樣?”顧雙儀說了一會兒,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她可是名花還未有主呢?!?/br> 她自覺自己這句話有些言不由衷,祁承淮卻沒聽出來,只覺得心頭有股邪氣竄了上來,從早上就開始壓抑著的情緒一下子險些就要失控。 他忍了半天,直到進了食堂的門口,才沉著聲道:“雙儀,她很好,但并不是我想要的,不要再提?!?/br> 顧雙儀一怔,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慍怒,但不知自己怎么就得罪了他,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只好訕訕的笑了笑,想說道歉的話,卻因看見他冷淡的面孔而不敢說出口。 接下來的幾天祁承淮都不想看見顧雙儀,恰好有個出差的機會,便去了外地,臨走前在醫院門口遇見,他也沒想到要同她說一聲,只覺得和她一說話就要氣炸了肺,在他的心里,顧雙儀就是一只沒心沒肺又蠢笨的狐貍,有時聰明透頂知道怎么樣討他喜歡,但大多數時候只會讓他覺得心塞。 顧雙儀卻不知道他的任何想法,只知那天之后他就單方面的冷落了她,見了面也不多說話的,好似兩個陌生人,她想湊過去,卻因他的冷淡而發怯,只好垂頭喪氣的認定他們的交情就此終結。 醫生這個工作極其忙碌的工作讓很多人無暇顧及更多的個人生活,于是每個醫院都會有一批既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談戀愛成家的單身男女,考慮到這樣不利于社會和諧,于是工會隔一段時間就會組織一次聯誼,試圖通過這種途徑內部解決醫護人員的終身問題。 章主任收到工會的信息,進了辦公室的門就道:“單身的,不值班的,都給我去,人類繁衍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嗯尤其是雙儀,不許逃跑?!?/br> 顧雙儀有些尷尬的點點頭,怏怏道:“知道了?!?/br> 見她情緒不高,馮舸便湊過來安慰道:“去看看,就當是聚餐好了,不過要是看上那個青年才俊,比如祁醫生這樣的,下手快些,不要怕吃相不好看,自己過的爽快就行?!?/br> 顧雙儀抬頭看著他,半晌翻了個白眼,嘟囔道:“青年才俊哪里看得上我……” “不要妄自菲薄,我們可都是你娘家人,有人欺負你我們饒不了他?!狈葡欕p儀關系很好,樂得照顧這個只比自己小了兩三歲的姑娘。 顧雙儀這時才發現,針灸科沒結婚沒戀愛的醫生居然就剩了自己一個,頓時有些惶惶然,“怎么回事!不會是全醫院都沒幾個單身狗了罷?” “你想太多了,要是這樣工會那群阿姨大媽怎么可能搞聯誼?!狈葡獜澭ゴ蛴C那里扯出被卡住了的處方單,頭也不回的應道,“我們這些科室不夠忙也沒什么年輕人來你才覺得都是已婚人士,你去問問婦產啦急診啦這些科室,準保一群孤家寡人?!?/br> 顧雙儀這才定下心來,反正她不是突出的那個就好了。 隔天中午方蘅在食堂堵住她,問起了聯誼的事,她點著頭道:“去啊,章主任都指名要我去了?!?/br> “該去的,你也不小了,要知道世上有兩件事不能,一是孝順父母,二是生孩子,過了歲數想生都沒那么容易?!狈睫孔鰬T了婦科,見過不少為了孩子飽受折磨的夫妻,便總是忍不住勸身邊的人早要孩子。 顧雙儀嘆了口氣,拖長著音調道:“知道啦……” “哦對了,還有個東西給你?!狈睫吭谝露道锾土颂?,掏出個u盤來遞給她,“喏,復習資料,你不是要考試了么?!?/br> 顧雙儀愣了愣,接過來看了看,問道:“蘅姐你哪來的資料,我考中醫內科的,你找資料不容易吧?” “沒、沒怎么麻煩……”方蘅似乎被她問住了,有些含糊其詞的道,“還好了,我、我恰好有個朋友在省中醫院,嗯、就是她給我的?!?/br> 顧雙儀不疑有他,歡歡喜喜的沖她道謝,“多謝蘅姐,你對我真是太好啦!” 方蘅看著她喜笑顏開的臉,又想到祁承淮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知他是有些下不來臺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他死要臉面苦了自己,還是該說顧雙儀太過沒心眼子。 直到周五聯誼的那天,下午下了班,章主任又來說了一聲,剛分來的年輕小護士們當然是不需要去的,她們憑借水靈的面孔自然有大把姻緣,于是整個科室只有顧雙儀不尷不尬趕鴨子上架似的去了。 在門口打車時她突然發現好似因為整改,門口的黑車都沒了,偏偏路過的出租車不知為何這個時間段也減少了,她站在路邊無奈的等著,心里有些煩躁。 以前總這樣等車也沒覺得如何,但近來她習慣了坐祁承淮的車,早就忘了等車有多麻煩,但如今她和祁承淮鬧翻了,突然覺得這等車也太麻煩了。 她嘆了口氣,掏出手機來查公交路線,心里合計著也許該去學個車考駕照了。 最后顧雙儀也沒打到出租車,只好坐了公交又換乘了地鐵,花了一個小時還多的時間才到達預訂好的酒店。 她來得晚,進了門古坤茹就過來將她拉了過去,關切的問道:“才下班???” “別提了,公交倒地鐵人太多了?!鳖欕p儀搖了搖頭,忍不住抱怨道。 她一面和古坤茹說話,一面暗地里四處張望,直到看見祁承淮正站在角落里和幾個人說話才停住了眼,只是她看著站在祁承淮對面那個女孩子清麗的臉,突然有種不適從心底涌起。 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場聯誼是為了什么,索性大家都是同單位的同事,即便不為了那件事,多交個能說得上話的熟人也是好的,請會診或者遇到什么事需要幫忙時總能用得到這份交情。 沒多時古坤茹就被別人引去一邊講話了,余下顧雙儀在原地無所事事的喝著果汁,酒是不敢碰的,因為沒怎么喝過,她怕萬一醉了要丟丑。 有沒怎么說過話的男同事來搭訕,顧雙儀不好拒絕,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竟也能說到一處去。 只是還沒說多久,她就聽見背后突然有個聲音傳了過來,“顧醫生,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顧雙儀脖子一僵,半晌才回過頭去看說話的人,見他正端著得體的笑站在自己身后,不知為何突然心里一慌,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道:“……好的?!?/br> 又回過頭去和另一個同事道歉,然后才小步跟在祁承淮身后,往陽臺的方向去。 借著窗簾的掩蓋,陽臺處的聲音小了許多,祁承淮倚著欄桿站在她的對面,用目光毫不遮掩的打量著她,直到她的神情從懵懂茫然變作尷尬失措,他才淡淡的開口道:“雙儀,我不喜歡你在這種場合和別的男人談笑風生?!?/br> 顧雙儀一怔,倏的抬頭望向對面似笑非笑的男人,愣愣的問道:“……祁承淮,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逼畛谢磧A了傾身,似是要伸手抱住她,靠近了她的臉低聲說了這樣一句曖昧的話。 顧雙儀立刻覺得腦子都要炸開了鍋,心里既忐忑又有些惱怒,他這樣的行徑,讓她覺得自己被調戲了,但又有些驚訝于自己的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