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顧熠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黑影,完全將蘇漾籠罩。 蘇漾更覺壓抑。 他微微低頭看著蘇漾,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的穿著打扮,最后莫名說了一句。 “以后不要穿這么紅?!?/br> 蘇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紅色襯衫連衣裙,不明所以,本能問道:“為什么?” 他的理由言簡意賅。 “礙眼?!?/br> ??? excuse me 這貨是瘋牛病嗎?看見紅的都不行? 第十七章 蘇漾從來沒有關注過任何大學生可以參加的建筑設計競賽。 唯一每年都會看一看的,是t大每年一次的“國際建造節”,完全發揮想象力,用紙板建筑設計及建造的競賽,高中生、大學生都可以參加。 說來慚愧,她也和非建筑學的學生一樣,是從微博、朋友圈和新聞里了解的。紙板造房子,確實還挺有趣。 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她現在可以參加的比賽,太多了,她根本分辨不出檔次,在某乎去看了一下專業人士對建筑設計競賽的分析,最后選了幾個重點搜索。 “霍司杯國際大學生建筑設計競賽”,洋名字,一聽就很高端,會不會很難?再看下一個“中國建筑新人賽”,都“中國”了,那一定也是很牛逼的比賽吧。 兩個都搜出來對比了一下,最后蘇漾被后者頁面上的一句英語吸引。 ——“the rookies’ award for achi students?!?/br> 蘇漾自認英語還過得去,但是確實不認識“rookies”這個單詞,詞典查了一下,是“菜鳥”的意思。 瞬間覺得這個比賽完全是為她而設的,她可不就是“菜鳥”么? 翻進主頁面,認真讀完了要求,才發現,離截止日期只剩八天了。 蘇漾在報還是不報之間猶豫了很久,最后腦子一熱給報了。 管他呢,反正報個名而已,得不得別人也不知道。 報完名的當天,蘇漾下班就趕回了家。她想回去翻翻爸爸的那些存書筆記之類的。人說虎父無犬女,爸爸以前是那么厲害的建筑師,應該有一些干貨留下吧? 爸爸去世后,所有的遺物都是蘇媽保存,以前蘇漾考上n大建筑系的時候,蘇媽曾經問過蘇漾,要不要把這些東西都給她,當時的她對建筑設計還沒有培養出什么興趣,嫌麻煩就沒有要。 這么多年,蘇媽堅持認為蘇漾在建筑設計上是有天賦的,理由就是她畫畫特別厲害,對此蘇漾實在無力吐槽。 蘇漾大學前四年,只有第一年學繪畫基礎的時候拿過一次獎學金,繪畫的天賦她確實有,但那和建筑設計,還有很遠的路。 蘇漾到家的時候,蘇媽不在家,整個院子里靜悄悄的。她回到家就直奔主題,到爸爸的書房去找書。 這間書房,爸爸去世后就沒有人用過了。蘇漾也只有小學時候調皮,進去過幾次,每次進去搗亂,蘇媽都會大發雷霆。 即便爸爸去世了,蘇媽對他的尊重和保護,依然像對自己的男神那么虔誠。 糅合著敬重、崇拜、思念、遺憾,以及不變的愛。 所以她一生都沒有改嫁。 蘇媽是個能干的女人,如果爸爸是個文青藝術家,蘇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世俗女人。文化程度不高,勤勞苦干。換別的女人一個人帶著孩子,要么賣房子要么改嫁,只有她,強悍得像一個男人。 販過水果、賣過女裝、搞過小賣部、開過美容院…… 為了養大蘇漾,蘇媽付出的一切,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蘇漾從小到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全靠這個世俗的女人。 這也是蘇漾一直那么調皮反骨,卻還是聽了蘇媽的話,讀了n大,選擇了建筑學的原因。 許多年沒有進來,這間書房依舊保持著最初的樣子,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不難想象,蘇媽一定經常來做衛生。 坐在藤椅上,蘇漾似乎都能記起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側臥在爸爸的大腿上,沐浴著陽光掏耳朵的愜意光景。 那是她對于爸爸不多的零星記憶,應該是很幸福的感覺吧?所以即便當時她才那么小,也能記得那么深刻。 爸爸的書都以類型分類,每一類書的前面都有標簽,方便搜尋。 他是這樣一個井井有條的人。 蘇漾翻到一本講建筑風水的書,這種書她涉獵不多,便想抽出來看看,結果手一抽,跟著書一起掉下來的,還有兩個紅本。 竟然是兩本90年代的老結婚證。 蘇漾對所有懷舊的東西都很好奇,輕輕地翻開,竟然是爸媽的結婚證。 黑白照片上兩個人都很年輕,爸爸看上去英俊清雋,自成風流,mama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靈氣忽閃。 蘇之軒,劉愛紅。 連名字都畫風不般配的兩個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蘇漾正看得津津有味,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蘇媽一身從外面回來的模樣,和她平時隨意的打扮不同,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套裝,有幾分貴氣的那種。 “媽,你回來了?”蘇漾看了看她的打扮:“你去喝喜酒了?” 一般只有喝喜酒她才會穿這么正式。 蘇媽環視了一眼四周,最后落在蘇漾身上:“你怎么突然回來了?沒給我打電話?吃了沒?” “回來找找爸爸這兒有沒有可以用的書?!彼P上結婚證,突然想起什么,調侃了老媽一句:“媽,這結婚證時間看著不對啊,怎么是我出生以后呢?” 蘇媽大概是沒想到蘇漾會翻到她的結婚證,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蘇漾不懷好意地笑笑說:“看不出來啊老媽,你還挺前衛的,那個年代就敢未婚先孕?!?/br> 蘇媽尷尬地走過來,一把奪過結婚證,用那兩紅本重重拍了一下蘇漾的腦袋。 “趕緊滾出去,別翻亂了,要找什么和我說,我給你找?!?/br> 蘇漾搖頭晃腦,痞子一樣圍著老媽轉了一圈。 “喲~劉愛紅女士惱羞成怒了~” …… 從家里整理了幾本書,吃了頓便飯,順便從蘇媽那里要了點錢,然后連夜趕回學校。 在關大門之前險險進了學校,回了寢室,蘇漾向石媛宣布報名了建筑新人賽的事。 石媛倒是表情淡定,也沒有罵她瘋了,只是問她:“有報名費嗎?” “100多塊錢吧?!?/br> 石媛搖了搖頭:“心疼錢?!?/br> 蘇漾:“……這么打擊我,是基友嗎?” “開玩笑吧?今天過去,還有七天就截止了,你白天還上班,每天晚上開夜車也就最多趕完吧。這個獎是全亞洲的,國內這個只是中國區的,這么高級別的比賽,至今我們學校都沒有人拿過。你就甭想了吧?!?/br> 蘇漾雖然也不覺得自己會得,但還是嘴硬地說了一句:“人還是有夢想,萬一真的得了呢?”說完,一把抱住石媛的脖子,大放厥詞:“讓我成為本校第一個吧!” 石媛拍掉了蘇漾的手,輕挑眉頭:“希望你能得,正好今年頒獎典禮在本城,你要得了,我們院長得牛逼死了,估計你不實習也能滿分了?!?/br> “媽呀……真的假的……看來我非得不可了?!?/br> “嗯?!笔禄剡^頭來看著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枕頭枕高些,也許會實現?!?/br> …… 堵在和停車場一樣的環線上,耳邊不斷傳來急促的喇叭聲,顧熠才感覺到今天是周末。 初秋的天氣陰陰的,冷風陣陣,路上飄著些落葉,車緩慢地走著,把趕時間的顧熠都磨得沒脾氣了。 好不容易走動了一段,怕前面繼續堵,顧熠從最近的出口下了環線。 城西的老城和城東對應,紛亂雜蕪,三教九流,路面被各種店鋪的外桌、食客違規的停車占道,顧熠下來以后更加后悔了。 他一路蝸牛一樣行駛著,看著一條沒什么人的一車寬小路,果斷轉了彎,之后就順暢了許多。只是這路他不是很熟悉,走了一會兒發現轉來轉去又回來了,不得不下車問路。 老城人口結構已經全面老齡化,年輕人都在向城南和城北的新區轉移。顧熠能看到不少老人家搬了椅子坐在街巷。 一連問了幾個老人,都有點耳背問題,溝通不暢。顧熠抬頭看了一眼前面,有一群人圍在一起,想著那么多人,總有個耳朵還行的吧? 潮濕的地面,老舊的石墻,石縫里結滿了青苔,這里的建筑都帶著陳舊的時代感。 顧熠一路看過來,終于走近了人群。 一群老人家圍著一個年輕的姑娘嘮嗑。 姑娘拿著一個速寫本,正在繪制她面前一扇老式木門的門把手。 一個說話極其緩慢的老大爺笑呵呵地介紹著:“我們家這扇門……是我太姥爺那一代就傳下來的……我搬了好多次家,每次都會拆走這門……以前的東西就是質量好啊……你瞅瞅這木頭,一兩百年了……不壞不朽……這把手也是純銅的……耐用……” 旁邊的大爺大媽受不了了,紛紛吐槽:“你說幾十遍了,這老頭,真是糊涂了……” 顧熠悶不吭聲地擠了進去,低頭正好能看見繪畫女孩的頭頂。細密的黑頭發,淺灰色的休閑套裝,只是背影,也能看出那份年輕的朝氣。 她低著頭畫得很認真,手上的炭筆走得很流暢,很快就把門把手的速寫畫了下來,其中的細節都一一復刻,顧熠再看看她的速寫本,竟然都畫到快用完了。 厚厚的一本,看得出來積累了很久。 畫完最后一筆,女孩滿足地收起了速寫本:“太美啦!感謝大爺!” 那聲音,顧熠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女孩畫完就開始和旁邊的大爺大媽們嘮嗑。時不時還蹭人家幾顆花生瓜子,剛畫完畫,也不怕臟,就這么都吃了下去。 竟也是其樂融融的樣子。 顧熠往旁邊挪了一步。 那女孩的容貌也隨著他視角的變化,而顯山露水。 秋風輕輕拂過,撩起她的頭發,白皙的臉龐,笑得宛如月牙的眼睛,以及一直吧唧吧唧磕著瓜子、花生的嘴巴。 顧熠怕被她發現,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離開了圍住他們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