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第63章 這是季黎第一次見識到紫菀的功夫, 高昌花諸多精力培養起來的人物, 到底還是極為厲害的。 季黎冷漠地看著紫菀與禁林衛動手,她一點兒也不擔心紫菀逃掉, 正如她自己所言, 不過垂死掙扎罷了。 紫菀的這身衣裙選的極好, 哪怕受了傷沾了血也很難看出什么, 季黎低眸凝視著雪地上的血跡, 那點點洇開的樣子像極了雪地盛開的紅梅。 紫菀跌坐在地上,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抿著唇笑了笑,不慌不忙不驚不懼, 一如季黎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般, 對于直指著她的諸多長劍視而不見。 “瞧我這樣子怕是走不動了?!?/br> 季黎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帶走?!?/br> 禁林衛將紫菀架了起來,她沒有絲毫掙脫的意思,哪怕知道此次只有死路一條, 她依舊平和的很。自打她踏入大靖京都起,她就沒有指望著能活著回到高昌去, 像他們這種人,命從來就不是自己的, 有點兒可悲又有點兒無奈。 關押紫菀的地方和關押落槡的地方僅僅相隔了一堵石墻, 紫菀靠在墻壁上扯了扯嘴角,想起剛剛路過時瞧見的落槡那凄慘的模樣,她壓抑地咳了好幾聲,扯動了傷口, 又有血滲透了出來。 她讓小芽躲了起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逃脫一劫。 地牢的青石走道上又響起了腳步聲,紫菀微微抬頭,和小芽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她沉默地看著小芽被押著往前慢慢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們高昌十多年的心血,安插在大靖京都十多年的人手,算是徹底地連根拔起了。 高昌啊,高昌,紫菀仰了仰頭,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紫菀小芽的被捕,督衛署又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搜尋其他逃跑的暗諜,到目前為止,京都算是干凈了下來。 季黎先是在理政殿向小皇帝稟報了此事,后又特地上了一份書寫詳細的折子,之后,她回了季府與一直等著消息的季安歌細細說了一番。 季安歌摸了摸下巴:“這消息先莫要傳出去,鐘越泠正在想辦法從高昌抽身,她幫了咱們這么大的忙,說什么也不能給她添亂才是?!?/br> “師父放心吧,我都知曉的?!奔纠椟c了點頭,鐘越泠確實幫了她不小的忙,聽到季安歌提起這茬,她非常平靜地應下。 從季府回到寧王府,季黎難得的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赤霄營的活動雖然停了下來,謝云邵卻還是時不時地往那兒去,用他的話說就是左右待在家中也無聊的很,還不如去找齊老將軍玩兒。季黎問了雨眠,知曉謝云邵不在家中她便自個兒用了晚飯,如今正是冬季,天暗的越來越早,過了酉時不久外面便是一片漆黑。 季黎梳洗過后早早地便上了床,她每天要干的事兒不算特別多但也絕對不少,這幾天沒怎么睡好,趁著這些事情差不多都了了,她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覺,左右明日休沐,最好能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沒有讓人熄滅燭火,季黎將床幔放了下來,讓雨眠退了出去,這才全身一松緩緩入眠。 謝云邵在昏暗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月色之下歸家,寧王府人口簡單,無論白日和黑夜多是寂靜安寧,他撐著傘踏著尚未來得及清理的積雪,步伐極快,七引跟在后面,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回家總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情,他心情頗好地換了只手執傘,去見了自家老爹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屋內燭光明亮,他一踏進屋子便覺暖氣撲面而來,在外間的暖爐邊散了散周身的寒氣,褪了外面罩著的厚重披風,輕手輕腳地繞過垂簾門,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瞇著眼享受般地飲完,小步小步地走到簾幔全被放下了的大床前,木質的床沿微微有些發涼,他鉆進簾子里,手肘撐著床沿,手托著下頜。 “哎呀,娘子,我吵醒你了嗎?”謝云邵懊惱地低了低頭,扯了扯季黎身上的被褥。 季黎半睜著眼,見是謝云邵,只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又微微側了側身繼續睡了過去。 寧世子瞧著她又睡熟了的模樣,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他蹲在床邊咧著嘴靜靜地看著床上的人。 他喜歡極了她,為什么喜歡她呢?大抵是因為他太笨了,他左思右想,琢磨了許久也沒想出原由呢,就是喜歡她,喜歡看著她,喜歡粘著她,他的娘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外面是冰天雪地,內間是暖燭柔光,他雙手搭在床沿上,下巴放在手臂上,他想著這人世間最美好的日子約莫便是如此了。 寒冬的夜晚帶著刺骨的涼,皇城官署里到了晚間大多沒人,督衛署里雖還亮著燈盞,但那寒夜之中的點點幽光并不足以驅散寒意。 看守地牢的守衛灌著熱水烤著火驅寒,他們這些值夜班的,尤其是冬夜值班的,那真是受苦的很,不只受寒受凍,還得時時刻刻關注這地牢里的情況,一刻也松懈不得,要不然出了什么事兒,他們這一顆腦袋可不夠掉。 地牢里的犯人抓著唯一御寒的棉被縮在潮濕的谷草之中,備受煎熬的入眠,紫菀靠在墻角,她手邊的棉被疊的整整齊齊絲毫未動,她雖身有內力不懼寒意,但是受了重傷,內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現在的她就像是個真正的柔弱的普通女子。 男牢和女牢是分開的,這邊也聽不見什么鼾聲,四周很安靜,哪間牢房里的人動了動她都能清晰地聽見谷草吱呀的聲音,人待在安靜的地方思緒便很容易發散,紫菀撩了撩散掉的長發,露出沾了血跡的臉,她目光無神地看著對面的那間牢房,那里面沒有住人,里面立著木架掛著刀具長劍,那是用來審訊的地方……專門設在她的對面,這可真是讓人惱火的很啊,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想著要她親眼看著其他人受刑的模樣呢。 她知道,她清楚,但是她的心里依舊平靜的很,有什么辦法呢?沒有什么辦法,成王敗寇,理所應當。 他們立場不同,利益相關不同,若是大靖安插的間諜落到他們高昌手里,照樣如同他們一般,沒有對錯,僅僅是因為他們各為其主,其主相對。 守衛一手提著燈盞,一手握著腰間的佩劍,他們每隔一刻鐘便會輪流進來巡查一番,以免發生什么事情。 守衛在關押紫菀的牢門前來來去去走了好幾趟,他皺著眉看著僵坐在角落里的紫菀,又移了移目光落在未曾動過的棉被上。 “難不成凍死了?”守衛連忙踢了踢牢門,這里的犯人很是重要,要是被死了,那事兒可就大了! 紫菀聽見了守衛的低語,在他踢著牢門的時候轉了轉腦袋,平靜無波地看了他一眼又緩緩地將腦袋轉了回去。 守衛見她有了動作這才平了平心:“把棉被罩身上,大冷天的,想死???” 紫菀依舊一動不動,守衛低罵了幾聲,他手中并沒有這牢房的鑰匙,想進去也進不了,他認命地回到休息的地方拎了個加碳的爐子擺在了牢門口。 加了碳爐子,牢房里的溫度升高了些許,紫菀動了動指尖,面色呆滯,目光放空。 現在估摸著不是丑時便是寅時,再過個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天亮了就該審他們了,最先審的應該不是她,若真是最先審她就犯不著給她安排這么個‘好位置’了。 她僵硬著手從懷中將玉梳掏了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散亂的長發,她的長發素來柔順,哪怕亂極梳上幾梳子便可柔順如初,今日卻不知怎么回事,她來來去去梳了許久卻始終梳不散長發纏成的結。 紫菀慢慢地坐直了身體,小心地把長發捋到身前,摒棄其他思緒,一心一意地梳起頭發來。 這大晚上沒事兒做梳頭發,愣是把巡查的守衛嚇了一大跳,這長發披散再配著那張沾著血漬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鬧鬼呢。 紫菀將長發梳順,摸摸索索地將她散落的發帶找了回來,綰好了頭發,她又在衣袖上找了塊干凈的地兒擦了擦臉,整理好了儀容,她又縮回了角落里,靠在墻壁上,安靜地呆了一會兒,巡查的守衛從牢門口走過,她便將一早藏好的東西取了出來。 像他們這種人落在敵國的手里,除了死路一條便再也找不到其他路可走,她進高昌訓練營見到首領的第一面,那個人教她的第一課便是自殺,當落入敵人手中時,如何在敵國的牢獄之中自殺。 她被關進來的時候連衣服都換了一套,為了防止出現自殺這種事兒,這地方的牢房石壁都是特殊材質制成的,撞墻還沒撞死,發出的聲響便足夠吸引所有人。 紫菀看著手中的藥丸,突地想起離開高昌時首領對她說過的話,有時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