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鐘父只見過樊輕輕一面,在見面之前,他對對方的標簽不是臺里的小明星,而是:小兒子的初戀! 現在,小兒子的初戀被大兒子牽在了手心里,帶到了他的面前。如果不是妻子的那一句問話,他還以為他們是第一次見面。 鐘父與鐘母的智商級別等于大魔王和小怪。 小怪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會當機,大魔王直接面色不改,甚至主動伸手對樊輕輕道:“我記得你,你是小逸的女朋友?!?/br> 小逸的女朋友?! boss就是boss,一句話直指問題的正中心。 樊輕輕愣住了,鐘秦額頭上的川字可以夾死蒼蠅,鐘母反而是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小逸的女朋友?小逸什么時候有了女朋友?” 鐘父就像掌控全局的間諜頭子,對著一無所知的司令官道:“我沒告訴你嗎?你面前這位女士是小逸讀書時候的校友,在小逸重病之前,他們就已經是一對小情侶了?!?/br> 鐘母徹底傻掉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鐘父沒有一點隱瞞了重大消息的愧疚感:“舊事重提有什么意思?”鐘母氣急,鐘父淡定的安撫她,“你有段時間心情不好,兒子怕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才把這位女士介紹過來,說你們可能有一些共同話題,之后的相處也的確如兒子所說?!?/br> “我……我不知道她是小逸的女朋友!” 鐘父淡淡的掃了樊輕輕一眼:“那是你沒提?要么就是她沒說?!?/br> 無形的壓迫感和負罪感直接砸在了樊輕輕的腦袋上,連呼吸都感覺困難了起來。鐘父的語調很平淡,可是這平淡的敘說更像是一種諷刺,一種對樊輕輕的嘲弄。 少女時與弟弟相戀,等到弟弟過世,轉眼就成了哥哥的女朋友,怎么看這都是一出狗血劇,一出……瑪麗蘇劇,甚至,是一出女主角的攀龍附鳳史。 鐘父不需要疾言厲色,也不需威逼利誘,他只將樊輕輕的戀愛史隨隨便便做一個總結,就可以讓熱戀中的鐘秦冷靜下來,反思樊輕輕的用心,反思這一份感情是否存在著虧欠! 對鐘逸的虧欠! 樊輕輕作為鐘逸的初戀,在得知弟弟鐘逸病故后,轉身就投入了哥哥鐘秦的懷抱,這說明什么? 女星的豪門夢?灰姑娘的鳳凰路? 樊輕輕這個女人,是真的很中意鐘家的男人??!在接受鐘秦的感情之前,她是否考慮過鐘逸?考慮過鐘家的父母?她想過外人對他們兄弟的評價嗎? 兄弟相爭!接盤俠!綠帽子! 不用過多的話語,不用高調的質問,一個眼神,一個問話,就把樊輕輕給推到了地獄。 “我想,你們可能誤會了?!辩娗亻_口,將掌心里的女人摟在懷抱里,“我們兩個,最先喜歡對方的人是我,主動追求的人也是我,求婚的人自然也是我。我們兩個之間,因為鐘逸結識,也因為他才相戀,我們希望得到的是你們兩位的祝福,而不是質問、揣測和暗諷?!?/br> 鐘母哀戚:“她可是小逸的女朋友!” “小逸過世十多年了,”鐘秦平靜的開口,“您不能因為小逸走了,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難道他沒法結婚,我就必須一輩子單身嗎?難道只要是他喜歡過的女人,別人就不能再喜歡對方了嗎?古人還講究一個媒妁之約,小逸跟輕輕之間有什么?一句告白?鐘逸能夠坦然的告訴輕輕他喜歡她,難道我就不能告訴輕輕,我中意她了?鐘逸跟她只相處過短短三個月,而我們相識了三年!” 鐘母焦慮地看向樊輕輕:“可,可她喜歡的人是小逸??!” 樊輕輕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一道門如天塹一樣橫在了兩代人的面前。 鐘秦的語調終于有了起伏:“mama您的意思是輕輕喜歡過小逸,現在小逸不在了,她也必須為了小逸從一而終,守寡一輩子?” 為了一個懵懵懂懂的初戀,孤獨終老一輩子?! 鐘秦上前一步:“您是這個意思嗎?” 鐘母如何回答?天底下,敢于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敢于肯定這句話的人,古往今來估計也就只有瓊瑤一個人敢義正言辭的給予肯定了吧! 對現代人說愛情至上,你是不是傻? 對娛樂圈人說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是不是太過于天真? 鐘母唇.瓣嚅喏了兩下,一雙不再年輕的雙眼灼灼的注視著樊輕輕。就算是鐘母,她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鐘秦的決定,唯一能夠攻破的方向那就只有樊輕輕了。 “伯母,”樊輕輕另一只手壓.在兩人相互牽絆的手背上,幾近呢喃,“關于鐘逸,我與鐘秦早就有了共識?!?/br> 鐘父陡然將手中的畫冊遠遠的拋在了沙發上:“你們的共識就是忘記他!這位女士,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當年小逸纏.綿病榻的時候還在心心念念的記掛著你。他擔心自己突然缺席課業會讓你胡思亂想,央求他的親哥哥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讓鐘秦跟我說分手,我知道?!?/br> “你傷心嗎?” “非常的傷心?!?/br> “他離開后你恨過他嗎?” 樊輕輕咬著牙:“恨過?!?/br> 鐘父倏地一笑:“由此可見,初戀讓你刻骨銘心!” 樊輕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br> 鐘父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鐘逸還活著,面對孿生哥哥和初戀女友的雙重背叛,他會不會恨你?” 眼前一黑,樊輕輕差點就這么倒了下去。 鐘逸恨她?鐘逸會恨她! 樊輕輕考慮過鐘父鐘母的想法,也與鐘秦為此煩惱過一段時間,所有人的情緒都考慮到了,唯獨忘記了鐘逸! 誰會在意一個死人的看法呢? 誰又會在意一個死人恨與不恨呢?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臆想,直接摧毀了樊輕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對于鐘秦與自己未來幸福的信心! 婚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誰也無法保證在歲月的侵襲下,任何一對夫妻都能夠保持熱戀的溫度,不被世俗瑣事煩惱,不會被芝麻西瓜大的事情發生爭執。 爭執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會保持著理智。鐘逸這個名字,會時不時出現在鐘秦與樊輕輕的口中和心里。 如果不愛上弟弟喜歡的女人,結果會怎樣? 如果鐘逸還在,他會不會像鐘秦一樣讓自己受盡委屈? 相比鐘逸的恨,鐘逸的愛才是兩個人中間最大的障礙! “爸媽你們的意思是,我和輕輕的想法不重要,只有鐘逸才最要是吧?”鐘秦深冷的聲音回響在樊輕輕的耳邊,仿若一柄帶著冰霜的長劍,劃破早已結凍的冰川,敲醒了三人。 “因為鐘逸,所以我做得再多,做得再好都沒用。因為我比不過一個死人!” “因為鐘逸,輕輕不能結婚生子,不能擁有自己的家庭幸福,只能一日復一日的追憶一個死去的人,一個沒法給她未來的人,一個在她生老病死的時候都無法陪伴在身邊的人!” “因為鐘逸,所以我和輕輕都不配擁有幸福,不配活著對不對?” “鐘秦!”鐘父大喝一聲,單手扯住了被兒子的言語給擊潰得一塌涂地的老妻子,“你怎么能夠這樣說你的弟弟!” 鐘秦冷笑一聲:“他都讓我生不如死了,您還在責備我?”他直接將樊輕輕帶向門外,留給這對養育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父母留下了一道決絕的背影,“早知如此,你們就該不顧鐘逸的阻攔,將我的心臟移植到他的身體里。這樣,你們就能夠一家人圓滿了?!?/br> 砰的一聲,隨著關門聲的響起,屋內的異物墜地聲也格外的響亮。 樊輕輕唇色發白,渾身顫.抖的被鐘秦抱回了車內。男人那一句話后就徹底的沉默了起來,沉默著關上車門,沉默著點燃了香煙,沉默著看著車窗外逐漸聚集的烏云。 壓抑的氣氛在小小的空間內蔓延,冰冷的車椅包裹著兩人。隨著黑夜的降臨,男人面部的線條開始冷硬。偶爾騰起的白霧煙圈浮動在他的眼簾周圍,讓人誤以為那是冰霜凝結成的淚。 樊輕輕溫熱的雙手環繞到他的頸脖上,體溫順著貼過來的臉頰傳遞過來。她柔.軟的發絲在他的皮膚上滑動著,癢癢的,刺刺的,還殘留著玫瑰花的中調香味。 “鐘秦?!?/br> “嗯?” 樊輕輕將下巴磕在男人的額頭上:“你還在傷心嗎?” 許久,男人幽幽的嘆了口氣,單手掐著對方的腰肢:“你喜歡脆弱的男人?” 樊輕輕氣鼓鼓:“不喜歡?!?/br> 男人悶笑,揚起頭給她的下巴留下了一個濕漉漉的咬痕,在對方受不住掙扎后才淡淡的感慨:“世界欠我一個奧斯卡影帝獎?!?/br> 奧斯卡?還影帝獎?! “你這個混蛋!”樊輕輕捶打著他,“你把伯母嚇得不輕?!?/br> 鐘秦又嗯了一聲,把煙頭熄滅后,直接扭動鑰匙。 “我來吧!”樊輕輕從他的身上下來,“我總覺得這個時候讓你開車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把我血rou模糊的照片登上明天的微博頭條?!?/br> “我很好?!辩娗厮浪赖钠齽觼韯尤サ难?,并用小臂壓住了她想要坐在駕駛位上的小腿。 樊輕輕固執得很,提著裙擺連推帶踹的把人踹到了副駕駛位置,鐘秦趁機順著她的小腿肚往上摸索,眼看著就要深入腹地,直接被一巴掌給拍飛了。 鐘秦再一次嘆氣:“我一直想要嘗試一下車·震的舒爽度?!?/br> “在你家大門口車·震?” “………………………………開車?!?/br> * 鐘秦是強大的男人。這個強大不是說他的身軀,而是精神,是意志力,是他的自信心。 哪怕他重復的詢問自己的父母,自己是不是多余的,自己是不是不配擁有他們的愛護,自己是不是不配擁有幸福美滿的人生,問一百遍,一萬遍,他自己心里也依然知道,自己的人生路不需要別人的認同。 所以,在那一場不歡而散的爭執中,鐘秦面對感性的鐘母始終占據著上風,面對著冷靜的鐘父以弱者的姿態來打個平手。 一個人不可能無端的強大,歲月會在無聲中沖刷掉他所有的棱角,將他的睿智化成圓融通透的武器。 鐘秦,他的武器足夠讓他所向披靡。 “伯父說初戀總是讓人記憶深刻,你的初戀是我嗎?”車廂內的女低音踏著時間的腳步緩緩流淌,與駕駛員那近乎喃喃的問句相互纏.繞著,咋聽之下,旁人還以為這是副歌的呢喃。 副歌總是比主歌部分更為煽.情,副歌也總是將主歌那平淡無奇的唱詞烘托成經典。 樊輕輕是個女人,相比鐘秦,她也是方才那一場攻心大戰的配角。 鐘秦揉了揉額角,淡淡的安撫著身邊的女人:“你不用太在意我爸的話。他總是喜歡把人際關系弄得非常的復雜,把人心看得非常的丑陋。他人生中最大的愛好就是攻擊別人的軟肋,看著他的敵人崩潰沮喪,就會覺得自己是世間的主宰。如果你受到他的影響,那就代表你輸了?!?/br> 紅燈亮起,樊輕輕的背脊緩緩的靠在椅背上,從側面看去,她并沒有什么頹廢和自卑的神情。她甚至趁著這個空隙點了點男人的嘴唇:“你有時候說話真刻薄,不愧是父子?!苯又?,猛地揪了一把他的鼻子,“現在你可以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了,我是你的初戀嗎?” 鐘秦被她提溜著往前伸了伸脖子,頗為事不關己的回答她:“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這個答案明顯沒法讓樊輕輕滿意,她直接撲過去一把揪住男人的耳朵,在他的耳垂上細細的揉捏著:“耳朵怎么這么熱?你是在害羞嗎?承認你喜歡我有什么關系?承認我是你的初戀又有什么關系,所以說句愛我來聽聽?!?/br> 鐘秦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露出個被她打敗了的神情:“你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我爸的話的影響?” “你想要什么影響?”綠燈了,樊輕輕的視線重新回到馬路上,“鐘逸的事情我們不是早就已經爭論過吵鬧過,甚至還為此分手過嗎?現在舊事重提不過是炒剩飯而已?!彼闹讣鈩澾^男人的手背,“你說的沒錯,過去的人終究過去了,往事不可追,我們不可能在回憶里過一輩子?!?/br> “那你……” 樊輕輕慢悠悠的把車子駛入別墅的后門,在花園的車庫前停了下來,眨著眼睛:“我怎么啦?”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沒怎么?!彼ラ_車門的安全鎖,“我們該下車了?!?/br> 樊輕輕一把抱著他的手臂:“快說你愛我?!?/br> 鐘秦的手還放在車窗上,另一只手去夠車鑰匙,對方柔.軟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他的臂膀上。在這個寂寞的夜晚,在他別墅的后花園里,夜來香的芬芳從車窗的縫隙里穿透過來,帶著一種迷惑人的味道,與樊輕輕身上的體香相互纏.繞著,從人的鼻端鉆了進去,從他的每一個毛細血管里滲透了進去,在他的血液里流淌,那氣味的尾調像翎毛一樣sao動著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