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里有一個劇本，你幫我看看?！蔽鲓W羅德開門見山地說，“然后告訴我如果我接下這個角色，我的病情會到哪一種程度，并且你有沒有辦法將傷害控制到最小?！?/br>
    西奧羅德很少用這種口吻和強硬的方式對待他人，所以赫爾曼拿到劇本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皺起了眉頭：“你這句話已經證明你知道當你接下這個劇本的后果，你也知道你的病情回到哪一種程度，你找到我只是想讓我讓你不至于崩潰而已?！?/br>
    赫爾曼說著，翻開了劇本。醫生的職業特性決定了他們在拿到職業證之前必須閱讀大量的書籍資料，這使得赫爾曼練就了一個不錯的閱讀速度。很快他便讀完了整本劇本，然后，他面無表情地將劇本放在一邊，那雙冷灰色的眼，銳利地掃向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西奧羅德。

    “治療任何疾病都需要患者的誠實和配合，萊希特先生，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我?！?/br>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蔽鲓W羅德斂起眼，看向地面，語氣平常道。

    “當你下意識拒絕和掩飾的時候，你就是這種表情?！焙諣柭f，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得配合我的幫助。我觀察你很長時間了，萊希特先生，你無疑是我接觸過的病人中，最獨特最古怪的一個。坦誠的說，如果你想要最快的解決方式，我建議你拒絕這個劇本?！?/br>
    “但是你很難做到，否則你也不會找上我，對嗎？”

    西奧羅德沒有回答。赫爾曼輕輕嘆了口氣，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雙手擱在大腿上，湊近了西奧羅德，靜靜看著他的臉，稍稍放輕了語氣：“我可以給你答案，但我不確定你是想聽到這個劇本對于你的抑郁癥的影響和解決措施，還是其他的?！?/br>
    “……好吧，我有人格分裂癥傾向，并且我自己知道?！蔽鲓W羅德抬起眼，直視赫爾曼的目光。

    看著他這眼神，赫爾曼知道自己該說什么：“這個劇本很好，我承認，但它可能會影響到你的另外一個病情，并且我現在已經無法確定它是否還只是一種‘傾向’，我們也無法確定你的第二人格是否會受到劇本的影響……”

    “他——假設他真的存在——他的人品與否不是問題?！?/br>
    “……”赫爾曼的沉默將兩人的對話拖入僵持階段，良久，他站起來，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了一排藥盒，“如果你想要的控制是讓你還有能力掩飾你的異常不至于神情恍惚或者精神萎靡，我可以讓它不至于殺死你。但你應該放棄這個角色?！?/br>
    “讓我想想?！蔽鲓W羅德說，拿著赫爾曼給他的藥離開了他的家。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西奧羅德終于等到了馬歇爾的回復——‘二十世紀?？怂拐f只要內部試映會不太爛，他們愿意發行《兩桿大煙槍》，并且發行時間可以定在明年八月左右，在英國開畫影院數量200至1000不等……’

    馬歇爾說，語氣有些古怪。

    ‘但有一個問題，你必須接下《搏擊俱樂部》?！?/br>
    第94章 “我想演泰勒?！?/br>
    《搏擊俱樂部》雖說算不上西奧羅德兩輩子中最難以決定是否參演的電影, 但起碼也能排進前十。而每當這個時候西奧羅德便會有些心煩意亂地想著，若自己沒有這身心理疾病該有多好。是的, 他知道自己不該總是悲觀消極的埋怨, 但是他無法控制。

    今年的圣誕節過得并不舒心，如果不是赫爾曼已經嚴格限制了他每天的用藥數量，說不定西奧羅德每天一日三餐都得泡在這些膠囊里。盡管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有太多的煩惱, 然而他眼底的黑眼圈和越來越少的食量已經暴露了他的精神狀態，連瑪姬都開始有些憂心忡忡地詢問他是否最近的壓力太大。

    “夠了，拿起你的電話給大衛芬奇打回去，立刻。如果你無論接下這個角色與否都會是這種精神狀態的話，你還不如接下劇本來得干脆, 起碼你是在做你最熱愛的事情?！焙諣柭鼘嵲诳床幌氯ト靸深^往自己家跑的西奧羅德，他直接將對方的手機扔到他的懷里。一直偽裝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很累的事, 至少在赫爾曼這里, 西奧羅德不用任何偽裝。

    “醫生，你這是準備破罐子破摔嗎？”西奧羅德看著赫爾曼，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他明白自己現在看上去有多么憔悴，可惜他也想多吃一點, 只是之前對他有非比尋常吸引力的美食現在看著就讓他想吐。

    “那么你告訴我，這一個月來, 你是否有如同之前每一次研究劇本角色那樣, 研究你的雷普利？你是否看完了整本劇本？”

    西奧羅德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因為他的答案是，沒有, 他沒有研究過劇本，更沒有研究過角色，他甚至連那劇本都只看過最開頭的那一頁。

    于是西奧羅德嘆了口氣，想了想，拿起了手機。

    ‘圣誕快樂，西奧，這個圣誕我過得太忐忑了，現在終于等到你的電話，我相信你現在已經有了答案？’芬奇履行了自己二十四小時在線的諾言，西奧羅德沒等多久，他就接通了電話。

    “圣誕快樂，芬奇先生，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碑斘鲓W羅德將自己的演技運用到生活中時，沒有人能分清他是否在演戲，現在也是如此，他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沒有多大區別，哪還有之前那消沉萎靡的樣子。

    ‘嗯，你說？’

    “泰勒這個角色……你們確定了人選嗎？”

    ‘這個……還沒有確定下來，雖然我心里也有合適的人選，我打算圣誕假期之后再去聯系他。但是，你問這個問題……’

    “沒錯，因為讓我感興趣的角色是泰勒，我想演這個家伙，可惜這就是一個問題，因為你似乎想讓我演杰克?！蔽鲓W羅德無奈地笑了，“然而我對于杰克……怎么說呢？他也是一個非常棒的伙計，他很有難度，但是他無法激發我的表演靈感，這就像是一種契合度，明白嗎？”

    ‘噢……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不過，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讓你演杰克？’

    “很簡單，因為你告訴我《一級恐懼》中我的表演讓你驚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無辜的艾倫和杰克有些相通之處，而我相信在最后真相大白時你也會拍到被泰勒人格支配時杰克的樣子，這點與羅伊相類似。正好，我的長相也很有欺騙性，大多數人認為我只適合演前后跨度大反差大的小白羊角色，或者是高智商罪犯，《奇異小子》還不明顯，但《魔鬼代言人》中凱文前后的反差誘使人們更加確定自己陷入的誤區是正確的?！?/br>
    “但我想說，我并不希望被限定了發展路子，伙計，實際上沒有演員希望被特定的角色限定了方向。我不敢說其他人是否擁有駕馭多種角色的能力，但是我能肯定我自己一定有。我知道你現在在懷疑我是否能演好泰勒這個放蕩不羈，叛逆，難以掌控甚至還有反社會暴力傾向的痞子，我只想說，芬奇先生，你難道忘了我的過去嗎？”

    西奧羅德的過去？這個問題讓芬奇啞口無言，好萊塢里的大多數人都知道，外表謙和有禮溫文爾雅的“乖寶寶”，“好孩子”西奧羅德萊希特的過去，只是他此刻的外表和形象太具欺騙性，以至于很多時候人們總會忘記西奧羅德還有一個壞小子的過去。

    ‘這樣吧，西奧，因為這電影的角色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圣誕節假期過了之后，我們找個時間，約個地點見一面，如何？我也會和二十世紀?？怂鼓沁吷塘可塘?，畢竟他們也挺想讓你演杰克?！移孢x擇了一個折中的面試方法，到時候如果西奧羅德真的不適合泰勒，他們也能說服他試試看杰克。

    西奧羅德掛斷了電話，感覺自己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頭轟然落地，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甚至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他靠在赫爾曼家的沙發上，終于感受到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倦以及肌rou酸痛。

    “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覺，萊希特先生?！焙諣柭驹谝慌?，手里拿著半片安眠藥，和一杯溫水，“晚上我會將你送回去?！?/br>
    西奧羅德沒有拒絕，他現在確實很累，于是他吃了赫爾曼給他的藥，走進了他的臥室。

    赫爾曼幫西奧羅德拉上窗簾，關上了門。老實說西奧羅德確實和他以前接觸過的所有病人都不一樣，他甚至都不確定這個孩子最后是否會走上那條絕路。也不知想到什么，赫爾曼倒了一杯酒，癱在沙發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傳來了敲門聲，很輕，像是生怕打擾到房間內的人，要不是赫爾曼耳朵靈，恐怕他還聽不見門外有人。

    于是他放下酒杯，走到公寓門前微微拉開一條縫?？辞宄砣撕?，他走出來，和上門，靠在門上，雙手抱胸看著對方。

    “我希望你的方法真的有用，你知道這不符合我從醫以來所堅持的原則，波普先生?！焙諣柭f。

    “你的原則就是答應你的患者你絕不會嘗試救治他，并且還幫著他隱瞞病情縱容他嗎？”納特爾冷笑一聲。

    “不，我從來都不想看著我的病人走上絕路?！焙諣柭f，“如果那時候我不答應，恐怕現在他已經和我終止了合同關系，并且另找庸醫?！?/br>
    “比起讓他因為無法演戲而病發，還不如讓他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在平時太過早熟的混蛋一碰到表演的事情就開始犯蠢猶豫不決，總得有人幫他做決定?！奔{特爾說，嘆了口氣，“有酒嗎？”

    “你是開車來的還是打車過來的？”

    “關你屁事?！?/br>
    赫爾曼挑了挑眉，無奈地回屋給對方拿了一瓶酒，送給了鬼鬼祟祟站在走廊上的納特爾。

    納特爾心滿意足地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酒，才說：“他現在怎樣？”

    “至少睡著了?！?/br>
    “這樣不挺好嗎？你之前還扭扭捏捏猶豫個屁?！?/br>
    “……我無法透露你關于我的病人的事，所以我只能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他真的接了《搏擊俱樂部》……你最好看緊他，有必要的話就到寸步不離的地步?！焙諣柭鼑烂C地盯著納特爾，“我是認真的，那個時候他的身邊只有你了?！?/br>
    “這還用得著你廢話嗎？”納特爾翻了個白眼，拿著酒瓶轉身走向電梯，留給赫爾曼一個瀟灑的背影。

    了卻了一樁心事，西奧羅德的精神狀態漸漸好轉?；叵胫@一個月以來渾渾噩噩的生活，西奧羅德就有些慚愧，他竟然連《天才雷普利》的劇本都沒有看！這對于他來說簡直是無法原諒的事情，他甚至開始唾棄一犯病就婆婆mama瞻前顧后的自己。

    于是，剛剛恢復精神狀態的西奧羅德下一秒又拿起了劇本研究。雷普利的天才之處就在于它的處變不驚和高超的偽裝技巧，偽裝技巧靠的就是演員的演技，處變不驚這點也挺好處理，而真正困難的，是這個角色從開頭到結尾整個階段的情感變化。

    不過還沒有等西奧羅德專心研究雷普利的情感變動，他就收到了芬奇的面試邀請，地點就在二十世紀?？怂沟墓?，和《搏擊俱樂部》的制片人之一切安查芬見上一面。

    西奧羅德明白，這將會是一個改變他此刻銀幕形象的機會，如果《兩桿大煙槍》不足以說明什么，那么泰勒一定可以。

    一月四號，比弗利山莊西側的世紀城。

    這里是二十世紀?？怂沟目偛?，經歷了六十三年的變遷，二十世紀?？怂箖叭灰呀洺蔀楫斀裆鐣吓e足輕重的電影制片和發行公司。近半個世紀以來它發布了數以百計的電影，在電影行業獨霸一方，然而從外表上來看，它的公司總部說不上多么輝煌。

    “老實說，大衛，我并不認為這孩子有能駕馭泰勒的氣質?！痹诙兰o?？怂箍偛康哪抽g會議室里，切安查芬對坐在身邊的大衛芬奇說，“每個演員都有自己固定的套路，如何挑選角色不僅僅是要看角色本身，也得看演員對自己能力的了解，很顯然萊希特現在還年輕，畢竟他入行沒多久，很多人得花費數年甚至上十年的時間才能了解到什么樣的角色才能適合自己，這孩子現在還沒有探索出這個路?！?/br>
    “也許如此，也許不是，誰知道呢？”芬奇說，“畢竟他確實有親身經歷作為泰勒的支撐，聽說《兩桿大煙槍》中他的角色也是一個和他以往角色大不相同的家伙?！?/br>
    “希望如此，但我依然認為杰克才是最適合他的。至于泰勒……布拉德皮特的氣質挺搭?！鼻邪膊榉衣柫寺柤?。

    這個時候，她的助理敲開了會議室的門，通知他們西奧羅德已經到了，并且在門外等候。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助理將西奧羅德請進來。

    不過比起切安查芬的滿心懷疑，大衛芬奇卻十分期待和好奇，他倒想看看西奧羅德是如何駕馭泰勒這個角色的。

    第95章 泰勒

    西奧羅德在助理的帶領下走進了會議室。讓切安和芬奇稍稍有些意外的是, 今天的西奧羅德并沒有如同往常那般穿著休閑，也沒有如同之前面試那般套上稍顯正式的襯衣, 相反, 他的打扮太過……不上臺面了。

    切安不確定西奧羅德此時身上的那件灰白色里衣t恤是從哪弄來的，那就像是被水洗刷過無數次的顏色上還有零星幾點永遠洗不掉的黑色污漬，并且切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件衣服的領口位置和衣角處還有幾個破洞。

    至于他身上這件外套，對于高檔品牌服飾頗有研究的切安愣是看不出這件帶著毛領的疑似皮質外套，到底出自誰家手筆。她之所以用“疑似皮質”來形容，是因為她有80%以上的幾率確定，這件衣服絕對不是用任何動物的皮制成的, 從袖口那幾處掉“皮”的破損她就能看出來。

    實際上她也說不清這衣服的成分，總之她認為這件衣服其實和那些可憐的流浪漢從垃圾箱里翻出來的衣服沒什么兩樣, 更別提他那看上去就讓人不太舒服的毛領, 因為反復清洗，毛質早已不復最初的柔順，看起來有些扎手，就算將梳子放上去, 切安知道無論齒距多大的梳子都會在這毛領上寸步難行。

    還有他那過于寬大以至于有些不太合身的褲子，被一條豹紋的腰帶緊緊地系牢, 她不想過多談論這一條腰帶在他這一身上有多么扎眼, 然而她又不得不被那條褲子的顏色所吸引，切安心想也許這條褲子之前是黑色，但是因為掉色嚴重, 所以才變成現在這種半黑不灰的尷尬樣子。

    或許是寬大的褲腿在冬天里完全不保暖，所以他的腳上套了個中筒的馬丁靴——或者是做成布洛克風格的馬丁靴，管它們是什么——將褲腿扎了起來，這種下身寬松到不行最后又突然變緊的搭配風格簡直糟糕透了，并且那雙鞋已經破舊到扔給流浪漢他們都不一定會搭理的地步……

    等等，上帝，這靴子上的是泥水的污漬嗎？這幾天可根本沒有下雨！

    如果這孩子認為將自己打扮得叛逆憤世嫉俗一點就能讓他們認為他是和泰勒這角色，那么他就大錯特錯了，因為這身打扮完全不適合他，無論是他那張臉——就算他留起了點胡渣也不行——還是他的氣質。

    此刻西奧羅德站在他們面前，渾身上下透露給他們的信息只有一個，那就是違和感。

    也許之前的無數街拍寫真集紅毯秀已經證明了西奧羅德可以駕馭很多不同風格的衣服，他可以變成牛仔，他可以變成英倫紳士，他可以變成雅痞，他可以變成翩遷君子……而這些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充斥著荷爾蒙的魅力，切安認為西奧羅德之所以能如此“百變”，是因為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這張完美的臉和迷人的魅力。

    但泰勒完全不同，他不僅僅需要一點魅力，并且就算他的外貌上沒有任何魅力也無妨，他需要的是一種理智而又瘋狂的勁，一種為所欲為的危險范，他能讓所有人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得對這種痞子繞道走。

    而西奧羅德？哦不，他這張臉太過漂亮了，任誰看見他都會有搭訕的欲望。

    “早上好，查芬女士，芬奇先生?！蔽鲓W羅德臉上帶著他一貫的溫柔笑容，很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但他這溫和優雅的樣子更加凸顯他這一身的別扭和違和感。雖然心里覺得糟糕透了，表面上切安還是很有禮貌地笑了笑，和對方握了握手。

    在一陣寒暄之后，切安直奔主題：“也許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在這場面試中，芬奇只想擔任旁觀者，切安負責提問，而他負責觀察。顯然切安對西奧羅德的懷疑程度要遠遠高于他，再加上她是出錢的那一方，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西奧羅德能否得到泰勒的決定權并不在他的手中，這也是很多導演的無奈。

    大多時候他們無法拒絕制片公司塞過來的自己根本不滿意的演員，而那些愚蠢的制片人們總以為電影里多出幾個大牌就能讓電影大賣，但其實這除了讓劇組多出幾個難伺候的小姐少爺之外，真正的票房很多時候也沒那么好看。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出錢的就是大爺，導演們要么受著氣，要么和片方僵持著一拖再拖直到片方妥協或者另換導演。

    除非你能像詹姆斯卡梅隆或者史蒂芬斯皮爾伯格那樣有財力自己出錢拍電影，那就另當別論。

    現在，大衛芬奇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只能安靜地坐在一旁，如果西奧羅德真的能演好泰勒——至少能取代布拉德皮特在他心目中的完美泰勒人選的地位——那么他也可以為他和二十世紀?？怂箍範幰粫?。不過那時候恐怕他也早已打動了切安的心。

    于是，芬奇抱著觀望的心態看向了西奧羅德。

    然而，在他和切安認為這孩子也會如同他之前那般溫和點頭，將切安紳士地請入座并老老實實坐下來認真應對切安提出的問題時，西奧羅德一改寒暄時那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和謙和有禮的態度，完全不顧自己的紳士風度率先坐下來，懶散地靠在轉椅上，用身體將椅子向后推了幾分，抬起腳，雙腿交疊擱在桌子上。

    那骯臟的，幾乎快被磨平的鞋底，正好正對著切安。

    “在幾句浪費口水的假意問候之后，就直接直奔主題了？我還以為我們還能聊到今晚誰想得到主動權?！彼_了口，他的聲音里帶著和以往迥乎不同的慵懶音調，和之前的標準到聽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聲音不同，那故意拖長的原因和大片詞語的連讀在那nongnong的鼻音和沙啞低沉的嗓音渲染之下，那懶散的聲音中竟然意外的帶著一絲性感。

    這是南方口音，切安和芬奇都明白，并且這是非常地道的德州口音，不同于西奧羅德在《魔鬼代言人》中那佛羅里達州小鎮的南方口音，他這不知施展了什么魔法讓自己的男中音變成男低音的低音炮聽起來更加慵懶迷人。如果說《魔鬼代言人》里的聲音讓他聽上去就像是一個拘謹的鄉下小子，那么此刻他的聲音又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個危險的浪蕩子。

    “哦，抱歉，請別誤會，芬奇先生，在我剛才那句話中我可沒有忽略掉你的那一份……”西奧羅德似乎想起什么，頭微微一偏，目光輕佻地看向芬奇，嘴角還偏偏扯出一抹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玩味弧度。

    這兩句讓任何人聽了都會臉紅尷尬的話從此時的西奧羅德嘴里說出來竟然沒有任何讓人意外的違和感，芬奇反倒覺得如果此時西奧羅德沒有這么說，那才是讓人驚訝的呢。

    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吧，從切安的“開始”之后，他就像變了一個人，變了一個樣，無論是他那雙仿佛在注視著你又仿佛根本沒有拿正眼瞧過你一眼的懶散目光，還是他那粗魯隨性的舉止，亦或者他那帶著一絲痞氣和嘲弄的笑容，甚至他那被扎成一個小揪的凌亂金發，現在的他，哪還有那個讓人忍不住親近的溫柔少年的影子？

    盡管有之前幾次造型多變的西奧羅德做準備，此刻芬奇依然被他驚人的變換速度所震驚。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對方的品性，說不定他還會一位他就是這樣無禮的人?，F在芬奇總算明白西奧羅德打扮成這樣的用意，他壓根不想用表面上的穿著打扮來向他人證明自己“看起來”像泰勒，他只是在告訴他們，他可以在隨時隨地“成為”泰勒。

    就連之前對西奧羅德無比懷疑的切安，此時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一分鐘前的西奧羅德給她的是一種感覺，而現在又是另外一種感覺，并且還無比自然，毫不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