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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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過多久,他就在一個角落里坐下來,他的面前正是羅塞塔石碑,博物館最重要的藏品之一。在他上輩子出演那位語言大師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一位挺有趣的古埃及語教授,他總會告訴他很多有趣的東西,以至于他對古埃及語的印象最為深刻——那時候他甚至能背下羅塞塔石碑上的每一個文字,當然現在他只能照著念幾句而已。 他的身邊兩米來遠的地方還坐著一位少年,穿著典型的伊頓公學的制服,從長相看他挺普通,膚色很白,讓他臉上的雀斑很明顯,嘴唇偏厚。而此刻,他正頂著一頭凌亂而蓬松的紅發,捧著一個筆記本,一邊看著石碑,一邊低頭做著筆記。西奧羅德發現他在這個地方坐了很久,大部隊早就離開了,而他似乎并沒有發現這一點,還在不停抄寫石碑上的象形文字。 待他一本滿足地合上筆記本,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頭,有些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校友的影子,不禁匆忙地從地上爬起來,嘴里低低地吐出幾句心煩的嘀咕。 真倒霉,他掉隊了,而在這之前,他的老師維爾先生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在中途掉隊。 “你迷路了嗎?”正當他猶豫著該選擇往左走還是往右走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非常溫和的聲音,來自于一位打扮有些嘻哈的少年,他也許只是坐在這里休息,紅發的雀斑少年并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出現的。不過聽他那ey的口音,應該是來自倫敦東區。 “我想是的?!比赴呱倌曛斏鞯?。伊頓公學是英國傳統的貴族學校,時常他總能聽到其他孩子們談論如果在街上碰上了帶著ey口音的人,絕對要離他們遠一點,那些窮人不好惹。雖然他對任何地區的人都沒有偏見,但由于經常性的耳濡目染,他還是本能地對一個來自東區的嘻哈少年抱有警惕心。 “如果你是想找你的大部隊,他們往左邊去了?!币苍S是察覺到他的警惕,嘻哈少年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笑意,“而且如果你是因為我的口音而顯得如此緊張的話,那真是抱歉,讓我換一個如何?” 他的口音變成了傳統的英國貴族rp口音。 雀斑少年尷尬地站在原地,就算對方的兩層帽子的陰影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他也知道對方一定在笑?!拔液鼙?,其實我無意冒犯?!彼行擂蔚氐乐?。 “而我也并沒有在意,只是最近用這個口音說習慣了,其實我是美國人?!?/br> “你也迷路了嗎?”雀斑少年以為對方是一名從美國來的游客,和自己差不多大,卻不幸和家長走失,出于之前誤會對方的愧疚,他認為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你幫我找到了我的同學,我想現在我也應該幫你找找你的伙伴。大英博物館我來過三次,我可以幫你找到總服務臺?!?/br> 見一個差不多十五歲上下的孩子都能這般紳士有禮,西奧羅德不禁感嘆貴族式教育果然只有英國才能做到。不過被一個能當自己孫子的孩子如此對待,西奧羅德不知道該為自己令人誤會的外表高興還是苦笑,明明他只是穿了一件衛衣而已,衛衣很減齡嗎?還是說他把自己遮得太嚴實了? “不,謝謝,小紳士,我是自己一個人來到這里的?!蔽鲓W羅德的口氣不知為何特別像哄著孫子的老爺爺,“這是你的課業?”他示意了一下對方手里的筆記本。 “嗯,是的,我得為我的古埃及文學論文做準備?!比赴呱倌挈c點頭,他看上去就是一個乖巧懂事的三好學生。 所有老人都喜歡懂事的好孩子,西奧羅德也不例外,于是他又笑了:“嘿,想不想知道一個一般人不知道的小秘密,關于這個象形文字的?看在你這么好心的份上,我想我可以告訴你?!?/br> “什么?”少年有些不明白。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直靠著墻坐姿隨意的嘻哈“少年”站了起來,他比他想象中要高,高太多,直接比他高出一個多腦袋,而且不知為什么,等他走近了,他才發現對方藏在陰影里的面容有些面熟。 西奧羅德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十分有禮地詢問著:“可以借我一下你的筆記本嗎?”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將印著伊頓公學?;盏谋咀舆f給西奧羅德。西奧羅德翻開了他抄著象形文字的那一面,抽出了被少年夾在本子上的筆,帶著教導孩子的語氣,說:“你瞧,既然現在的考古學家可以對照著這塊石碑,翻譯出大部分象形文字,那么,這些文字是否存在規律呢?就像現在大部分起源于印歐語系的語言都有陰陽性詞語之分,古埃及語也有語法規律可循。這個……這是一個在石碑上沒有的象形文字,你知道它的意思嗎?” 少年看著西奧羅德寫在本子上的象形文字,搖了搖頭。他除了發現他的字體比自己好看之外,沒有發現任何特殊的含義。 “那你一定知道這幾個文字吧?”西奧羅德又寫了幾個文字。 少年點了點頭。 “而這幾個文字拆開來,就能組成這個字,所以,你認為它是什么意思?當然,這個理論只是猜測而已,包括語法也是一樣……” 西奧羅德又講了一些語法,但講著講著,他又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又變成了,上輩子“成為”過的語言大師,畢生追求著無數精美的文字語言,總是將授課當成一種炫耀。 “然后呢?”少年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他只覺得西奧羅德講的東西很有意思,見他突然停止自己的滔滔不絕,連忙追問。 “然后?”西奧羅德回過神,看著少年,溫和地笑了起來,“然后,你不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追上大部隊嗎?鑒于你在這里呆了太長時間?!?/br> 少年這才恍然大悟,他不禁懊惱地揉了揉頭發:“好了,現在維爾先生一定會殺了我,也許他們已經到了東方藝術文物館……哦,對了,真失禮,我還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埃迪雷德梅恩,很高興見到你?!?/br> “我是……” “埃迪!” 西奧羅德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身后一個聲音便打斷了他的話。一位穿著黑色馬甲,身材高挑瘦長的少年從他們身后大步走來。 伊頓公學有著一個很特殊的服飾傳統。每年都會在最高年級(五年級)的各個獎項獲獎者中選出二十位“pop社團”成員,他們代表學校最優秀的學生,可以自己選擇馬甲的顏色樣式。當然,除了馬甲之外,扣子顏色也有區別。如果能帶上銀色扣子,那便是最最優秀的學生,甚至有權參加學校政事。 顯然,這一位雖然穿著黑色馬甲,但他的銀色扣子已經暴露了他在學校的地位。 “大家都在找你,幸好你沒事。但維爾先生會很生氣,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不過也別太擔心,埃迪,我會幫你?!鄙倌曜叩桨5仙磉?。 “謝謝你,湯姆,以及,抱歉?!卑5险f,湯姆有一個比較繞口的姓氏,雖然他比他大上一屆,但是因為他們對表演擁有著共同的愛好,所以比起學長和學弟,他們更像是朋友,“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只是想為論文做好準備,結果浪費了太多時間。好在有這位朋友,他是個知識淵博的人,他告訴了我你們往哪個方向去,只是我光顧著聊天忘了趕上你們?!?/br> 湯姆看向西奧羅德,那雙上一秒還因為發現學弟而欣喜的雙眼,盛滿了真誠的笑意,他十分紳士地朝他伸出手,溫和有禮地揚起嘴角,說:“很感謝你對埃迪的幫助,先生,很抱歉他給你帶來麻煩了?!?/br> 他的聲音很穩,帶著迷人而優雅的磁性,非常好聽。 “沒什么,倒是我占用了這孩子太長時間,害得他掉隊太久,一直讓你們著急?!北M管自己還是“嘻哈”打扮,但這根本無法掩飾西奧羅德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本性。 “沒關系,我相信埃迪一定在你這里學到很多。雖然我不想顯得過分失禮,但是如果我再不將埃迪帶回去,恐怕我們的老師會讓廣播播放尋人啟事……” “我理解,你們不必理會我,快回去吧?!?/br> “那我們是否有這個榮幸和你一起參觀接下來的展廳?”埃迪問道。 “不,其實我也來過這里挺多次,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蔽鲓W羅德搖了搖頭,揮別了兩位高等學府的少年。 走了幾步,埃迪才想起自己還沒問對方的名字,他立刻回頭,叫住了他:“抱歉,我能知道你的姓名嗎?mister……?” “richter,”西奧羅德看了眼周圍的游客,只好沖他們招招手,“mr.richter就好?!?/br> mr.richter?萊希特? 西奧羅德萊希特! 埃迪和湯姆對視一眼,顯然,他們都認出了那個人是誰。他們轉過身看向對方穿著衛衣的平凡背影,可惜他已經越走越遠,轉個彎,不見蹤影。 第64章 重逢 第二天, 西奧羅德在里奇的公寓好好休息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吃了自己做的魚排, 便重新套上自己那毫不起眼的衛衣, 來到英國皇家布朗普頓醫院。 “你知道一般情況下,大多數抑郁癥是怎么來的嗎?”米勒醫生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拿著西奧羅德的病例報告單, 透過輕輕搭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低垂著眼,看著報告單上的數據。 “知道。一種是外界因素,這種抑郁癥只跟情緒有關,一般情況下藥物治療無用, 但也很容易痊愈。另一種是因為腦內的神經遞質血清素缺乏,學名五羥色胺(5ht), 它與人類的行為問題、性格和情感障礙有關, 這種生理性抑郁癥更難控制和痊愈,需要輔助藥物進行治療?!蔽鲓W羅德坐在米勒對面,翹著二郎腿,如同念臺詞一般輕描淡寫地說。 也許是西奧羅德的語氣和態度過于淡然, 也許是他對抑郁癥的了解出乎他的預料,總之, 在他說完這些話后, 米特看了西奧羅德一眼,隨即,他笑了起來, 將鼻梁上的眼鏡推到正確的位置,轉過一直斜對著西奧羅德的椅子,將病例報告單隨手扔在桌子上,拿起一支筆在一張單子上,用普通人難以辨認的“醫生字體”,寫上了一堆西奧羅德讀不懂的東西。 “我很抱歉你恐怕屬于后一種情況,但是好在你缺少的并沒有那些中重度抑郁癥患者那么多,這是好情況,真的,你不必擔心。我想通過這個報告單,赫爾曼大致可以確定,目前為止你只是輕度抑郁,這還有的治……”米勒醫生一邊寫,一邊說,說到一半,他的語速突然放緩戛然而止,他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鑒于自己對面坐著的是一位抑郁癥患者。 “然而你卻擔心我的身體會對那些藥物產生依賴感,畢竟我之前吸過毒,不少。如果因產生依賴而停止用藥,很有可能我這輕度將會漸漸往重度推移;如果無視依賴繼續用藥,很有可能我會因為控制不住在某一天用量過度而死亡?!?/br> 西奧羅德那淡定到就像話語中心人物不是自己那般的冷漠理智的口吻,要不是自己面前還擺著對方的病例報告單,米勒差點以為他在說另一個人。他的冷靜自制以及清醒的頭腦讓這位醫生意識到,這位病人確實如同他的老朋友說的那般…… 他可以治,他們雖然救不了那個孩子,但他們救得了他。 “我只是希望了解更多關于我的病人的信息?!毕氲竭@里,米勒臉上出現了一抹不知是歉意還是釋懷的笑容。 “我不介意你向赫爾曼了解我的情況,畢竟你們是老朋友?!蔽鲓W羅德聳了聳肩,“不過我確實有些在意藥物成癮性這個問題?!?/br> “放心吧,你能戒的了那些玩意兒,你也能克制好自己?!?/br> 西奧羅德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作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戒掉那玩意兒,是因為他的心理對它們沒有任何依賴,有依賴的是那個西奧羅德。但這次可不一樣,他很難保證在這具身體產生藥物成癮性的同時,自己的心理也不會產生成癮性。 西奧羅德揮別了米勒醫生,拿著一檔案袋的病理情況分析,趕在里奇回到家之前,將它藏進自己隨身背包里,心想著這下回國終于可以交差了。 第二天一大早,西奧羅德拿著自己的行李,擁抱了還得趕去片場拍戲的里奇,給他留下了自己給他做的最后一頓早餐,乘著出租車來到了機場。 想到一個半月以前自己和里奇在這里的有趣初遇,西奧羅德不由得感嘆起時光飛逝,眨眼間他又拍完一部電影,并且還提前了十五天回家。能提前十五天見到自己的孫子,想必瑪姬一定非常高興…… 高興?是的,除了瑪姬在見到西奧羅德的前幾秒的時候,愣在原地半天反應不過來以外,瑪姬確實非常高興地擁抱了西奧羅德,還笑罵他這個不懂事的臭小子提前回家為何不打個電話通知一聲。 “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西奧羅德臉上帶著討好而乖巧的笑容,挽住了瑪姬的手臂,可憐兮兮地瞅著她,“好啦,奶奶,你別生氣了,能提前看到自己的孫子還不好嗎?你可不知道,英國的食物糟糕透了,我想念你做的意大利菜,現在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br> “餓得咕咕叫那又如何?現在已經過了午餐時間,我已經吃過了,家里也沒有什么剩菜,你還是自己出去吃吧?!爆敿Ч首鞑婚_心地轉過身。 “但是奶奶……” “哼,誰叫你不提前吱一聲?” “我現在吱一聲行不行?吱!” “走開,你還真當自己是你那些粉絲說的倉鼠了?” 最終,西奧羅德只能選擇在外面的餐館解決自己餓得干癟的肚子。雖然瑪姬見到他確實挺高興,卻依舊將他攆出門,對此西奧羅德只當是自家奶奶又開始耍起老人家的小性子,或者她真的對他一聲不吭地跑回來有些生氣,這讓戴著鴨舌帽所在一家小餐館角落里的西奧羅德不得不一邊應付著味道還算不錯的意大利面,一邊思索著怎樣才能讓瑪姬開心起來。 但他還沒能想出個具體的好方法,就被一旁廚房里的sao動聲打亂了思路。 這家小餐館不大,廚房緊挨著用餐區,也許是為了保證食物的新鮮安全,用餐區的客人一扭頭,就能透過出品臺,看到站在出品臺背后制作食物的廚師。而且為了節約空間,出品臺前還擺上了一排椅子,客人還可以一邊吃,一邊看著廚房里的廚師做飯,就跟旋轉壽司店是一個理。 因為味道很好,這家店經常坐滿了人。西奧羅德來的比較晚,并不用排隊,不過店里的人依然很多。各種聲音嘈雜著混作一團,正常情況下,西奧羅德是不可能聽到廚房里在吵些什么,不過這次因為他所在的角落離出品臺很近,而廚房里的聲音還比較大,所以他可以聽到那些內容—— “……你他媽還想不想在我這里干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嗯?告訴你,連狗屎都不如!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你就是一個跪著乞求別人賞你一口飯吃的狗!你最好給我識相一點,我說什么你就干,否則你就給老子滾!”那粗聲粗氣頤指氣使的聲音里根本沒有掩飾聲音主人對他訓斥對象的輕視,很明顯,他也許是一個餐廳經理。 西奧羅德瞥了一眼離出品臺比較近的其他幾桌,他們對廚房里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似乎早就對這種餐廳內部丑聞習以為常。 “……”被經理訓斥的對象也許正保持沉默地隱忍,又或者他小聲辯駁了幾句,反正西奧羅德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怎么?慫了?裝乖孫子了?這就對了,你得抱著感恩的心,社會渣滓。你只是一個還在假釋期的廢物,除了我這家店,沒有人會雇你,只有我給你提供了一份工作,將你從繼續犯罪吸毒的下場中拯救出來,沒有這份工作,你認為你還有什么用處?繼續當你的毒販拉著老母親和小meimei當妓女!” “嗯?你還想打我?打啊,你最好試試,等你一拳揍上來,明天你就滾回你的監獄被雞jian吧,娘娘腔!” 這人說的話確實過分了。西奧羅德皺起眉,就算這家餐館的食物多么好吃,他也決定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光顧這個地方。經理那些侮辱人的詞語讓西奧羅德失去了繼續吃東西的欲望,他索性丟下錢,準備離開這里換個地方。 然而當他剛剛站起來的時候,一個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下依然十分明顯的熟悉聲音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腳步—— “我辭職,你繼續對著這些為了一點飯錢而出賣自己尊嚴的其他假釋期的人叫吧,我沒興趣和一只狗繼續胡扯?!?/br> “你他媽罵誰狗呢?!你給我站住,走出這里一步你就別再想回來!我會告訴你的檢察官你的態度極其惡劣,根本不配提前釋放!沒有人敢雇你這個犯人!” 經理依然叫囂著,但對方早已扔下帽子,離開了廚房。 他一腳踹開餐館的后門,然后手一揮猛地摔上門,鐵門被砸得“嘩嘩”響,徹底將那個經理骯臟的咒罵聲隔絕在門后。 雖然他如此決然瀟灑地說走就走,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可沒有他表面上那么灑脫。甩上了門,他靠在小巷的墻壁上,默默點起了一根煙,看了眼洛杉磯碧藍無云的天空,便低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正常人都知道如果在路上見到他這種人絕對不要隨意招惹,畢竟是坐過牢的人,在心情糟糕的情況下,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令人望而卻步。 但偏偏有人在他心情最差最為彷徨的時刻,主動湊上前招惹。還沒等他抽幾口煙,他低垂著看著地面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的帆布鞋。緊接著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讓這個不識相的小子趕快滾之前,對方就開口了—— “兄弟,借點火,可以嗎?” 他抽煙的動作徹底僵硬在原地。 他認識這個聲音,他當然認識,這種溫和而又慢條斯理的男中音,這種和別人說話時常帶著溫暖笑意的溫柔聲線,他怎么能不認識。 畢竟他認識他,也有十三年了。 納特爾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從那詭異的僵硬中恢復過來,但他發現自己拿著煙的左手依然有些顫抖,于是他掩飾性地抽了一大口煙,垂下手臂,吐出了長長一串白煙。 “……大明星啊,真是好久不見,你怎么會來到這種骯臟的地方,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彼牭竭@樣刻薄的話從自己嘴里鉆出來,然而明明他只想好好地看看這個打小被自己照顧的“弟弟”,抱著他笑著說聲好久不見。 納特爾依然看著地面,那種態度就像是站在他面前許久不見的西奧羅德,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果然,納特爾就知道,自己的話讓對方沉默了。 西奧羅德面無表情地看著靠在墻上無比散漫頹廢的納特爾,臉上突然多了幾分溫柔寬容的笑意。他轉過身,和納特爾并排著靠在墻壁上,只是與納特爾不同的是,納特爾是低頭看著地面,而他是抬頭望著天空。 “剛才我就在餐廳里,納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