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看著這樣的眼神，克里斯鮑爾覺得這比怒火熊燒的瞪視還要可怖，他本能地身子一僵，迅速而慌張地放下手，似乎依舊覺得不妥，于是他又將雙手放到了桌子上。

    ?？烁５驴粗U爾的動作，喊了聲“cut”之后，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如果他剛才沒有判斷錯誤的話……西奧羅德正在引導鮑爾怎么做？不，應該是眼花，?？烁５聯u了搖頭，鮑爾是個經驗豐富的龍套，就算西奧羅德的演技再怎么出色，他也做不到只有帕西諾這樣的老戲骨才能做到的引導性表演。

    計劃中，?？烁５聦⑿萃r凱文去廁所洗臉冷靜的鏡頭推后，所以在西奧羅德飾演的凱文提出休息請求后，拍攝就直接跳入了第一個案件的小高潮之中。

    凱文早就為了這場官司的勝利，自己的第67次勝利做足了準備，讓他憤怒的是當事人對他的欺騙以及當堂手yin，但讓他痛恨的，依舊是不可饒恕的失敗。為了勝利，他依舊選擇了為人渣辯護。

    于是他拿著自己的證據，走出發言席，似悠閑似漫不經心地來回踱步，猶如閑庭散步般，又如同一步一步誘導羔羊落入陷阱的惡魔，用著他那磁性的，溫柔的嗓音，帶著一種渾天而成的氣場，不經意道：“芭芭拉，你敢說自己是一個誠實的乖孩子嗎？”

    ……他在說什么？這和劇本上的臺詞不一樣??！

    飾演芭芭拉的小演員愣住了，飾演法官和檢察官的龍套也愣住了，就連見過西奧羅德是如何拋棄劇本和同樣不需要劇本提醒的帕西諾對臺詞的?？烁５?，也在三秒之后，才喊下“cut”。

    “西奧，你在搞什么？嫌今天我ng的次數不夠多搗亂嗎？你不是說已經背下了臺詞？兩個月過去你就給我忘記了？！”?？烁５伦跀z像機背后，沖西奧羅德大吼著。

    “不，沒有，泰勒，我只是想對臺詞做一點修改?！?/br>
    “修改？見鬼，那是我們的事！”?？烁５骂^疼地捂著額頭，“你突然隨隨便便修改臺詞，你讓其他人怎么接？”

    “正常情況下檢察官方面有權利站起來反駁我的問題與本案無關，而辯護律師也有權利為自己的問題辯解，當然最終決定權在法官閣下手中?！泵鎸ε瓪鉀_沖的?？烁５?，西奧羅德十分平靜地說，“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泡在圖書館，看了一本又一本刑法書籍，泰勒，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br>
    ?？烁５掳櫨o眉看著西奧羅德，而西奧羅德也毫不緊張或躲避地看著他。末了，?？烁５聰[擺手：“行，你是男主角，依你一次，如果達不到我的拍攝要求，你以后就給我乖乖照著劇本上來！”

    得到導演的首肯，西奧羅德再次進入角色之中，而檢察官這次終于反應過來，他立刻站起來，義正言辭地說：“反對，法官閣下！辯護律師的問題與本案無……”

    “我只是在確定受害人的信用問題?！?/br>
    還沒等到檢察官說完，凱文就迅速并且氣定神閑地打斷了對方的辯解，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法官，看都沒有看出聲的檢察官一眼，那態度分明的無視和輕蔑動作幾乎不用過多言語，就昭示著主人內心的驕傲和自信，以至于飾演法官的群演還沒來得及過多思考，就被他的理所當然影響，本能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反對無效，受害人請回答辯方律師問題?！?/br>
    “……是…是的……我認為……”而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的芭芭拉飾演者希瑟，只能緊張而勉強地小聲道。

    “你說什么？你認為？哦這真是個美妙的答案，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是一個誠實的好人?！眲P文聽了這個答案后，突然笑了，他走到自己的桌邊，直接轉身靠坐在桌角，手里的幾張紙也隨意地搭在自己身邊，“那讓我換個不會讓你說出‘我認為’這種回答的問題。芭芭拉，你是不是在數學課堂上特別不規矩？”

    好，這句是出自劇本上?？蓱z的小演員松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沒有?！?/br>
    “哦真的嗎？”凱文做出了一個十分夸張的驚訝表情，但他那驚詫的神情卻讓芭芭拉心底多出一分不好的預感，“那可就奇怪了，我的當事人難道不是因為你不規矩，所以才讓你在課后留下來的嗎？聽說，還有其他老師也因為這個將你留下來?！?/br>
    “當然不！那只是……”

    “只是‘他認為’？芭芭拉，你是不是想這樣說，‘只是格蒂斯先生他以為我表現不規矩’？”凱文說著，突然站了起來，又悠閑地走到陪審團面前，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張布滿涂鴉的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將那些內容暴露在了陪審團的眼中。

    聽著陪審團里傳來的sao動，凱文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那笑容落在芭芭拉眼中，猶如惡魔的微笑：“嗯是的，你并沒有表現不規矩，你表現得非常好，你并沒有在課堂上寫小紙條，你并沒有和其他同學在格蒂斯先生轉過身的時候交頭接耳偷笑，你并沒有使用侮辱人的詞語，例如‘大笨豬’，這都是格蒂斯先生自己‘認為’?！?/br>
    凱文向法官出示了一份芭芭拉在課堂上侮辱格蒂斯的證據，而后，他又利用將芭芭拉描述為一個yin蕩不良少女的方式——她和自己的朋友玩過與性有關的游戲——證明她本身的證詞就有問題。

    “是的，我知道，在每個人的中學階段，總會有一兩個讓人厭惡的老師，喜歡搗蛋的孩子會想出各種方法來嘲笑自己討厭的人，但是，但是！芭芭拉，這事關于一個人的聲譽，一個人的名聲，一個人的清白，你的惡作劇會影響到這個人，這個男人的后半生，他的家庭，他的事業，他的人格，甚至他的理想和追求！你以為這僅僅只是一個惡作劇嗎？不，芭芭拉，不，你會毀了這個無辜者的一生！”

    凱文突然一改之前慢條斯理到有些輕佻的態度，他站在芭芭拉的面前，神情嚴肅而莊重，溫柔的聲線也在那瞬間變得咄咄逼人，他沉穩而銳利的目光如兩把刀，直勾勾地盯著庭上的芭芭拉，讓她動彈不得，甚至在那壓制全場的氣勢之下，她忘記了辯駁。

    法庭上一片寂靜，在鏡頭中，坐在聽眾席和陪審團席位上的群眾演員，大多目瞪口呆地望著仿佛化身為法律代言人的凱文。

    芭芭拉傻了。

    其他人，包括導演，也傻了。

    西奧羅德剛才是不是……在統領了所有人的表演的同時還順便……當起了引路人，引導所有的演員怎么演？

    見鬼了，這小子還是不是人？！

    第37章 “我搞砸了?！?/br>
    “cut！”拿著一個擴音筒的?？烁５略诔聊瑪得牒蠊麛嗟睾跋铝送? “休息十五分鐘，等一下這個鏡頭再重新來一遍?！?/br>
    他拍了拍手, 招呼著眾人去一旁喝水休息, 自己則坐在原地，將剛才拍下的西奧羅德的臨場發揮過了一遍又一遍。無疑，如果讓西奧羅德照著劇本上的演, 他的發揮應該也不錯，之前讀劇本的時候他就看得出來。

    而他的自由發揮不好嗎？不，恰恰相反……

    ?？烁５驴粗R頭里一舉一動都能完美配合燈光效果以及鏡頭方向的男人，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確實是一個為表演而生的孩子，他在鏡頭前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具有藝術性, 在他的自由發揮以及各種小動作之下，凱文這個角色竟然比劇本上描述的更加具有吸引力, 對比之下, ?？烁５戮谷话l現，劇本里的凱文是如此生硬和俗套，而這個凱文……

    無比真實，如同上帝的寵兒……不對, 應該說是魔鬼的寵兒，因為他極其忠誠地尊崇了自己對勝利的欲望和虛榮心。但是他又擁有人類都會擁有的良知, 當他知道自己的當事人就是一個惡棍的時候, 他臉上那細微的臉部肌rou變化以及眼神波動幾乎能帶動所有人的情感，仿佛透過他那深邃詭秘的雙眼，可以看到一個驕傲的備受掙扎的靈魂, 逞著強，讓自己保持冷靜。

    而當他屈服于自己的虛榮心之后，那股子在自己擅長領域之中游刃有余的傲慢勁和邪氣，又是何其讓人欲罷不能移不開眼，讓那一句“人渣”的咒罵難于脫口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渣的魅力。

    更別說這個還不到十九歲的孩子，竟然還能利用自己的演技引導他人對戲。他的自由發揮不是不好，而是太好，brilliant！

    而這一點，也是讓?？烁５吕_的地方，因為他的發揮太好了。

    但是，能自如應對他的突然性自由發揮的演員，又有幾個呢？?？烁５轮牢鲓W羅德的改臺詞習慣絕對不是偶然，十有八九他在出演《一級恐懼》的時候就這么干了，但是那個時候，和他演對手戲的演員少之又少，并且，他們大多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演員，所以才能在這孩子變態般的演技和發揮下靈活反應。

    然而，這一次西奧羅德是男主角，和他對戲的不一定都是演技派，群演和龍套也不少，就算他能引導他人表演，但這些演技并不算好的群演和龍套根本無法達到?？烁５碌囊?，他們和西奧羅德站在一塊，高下立分，并且分明到不忍直視的地步。

    簡單來說，就是兩者之間的距離太大了，這讓?？烁５掠窒灿謶n。喜的是自己的兩個男主角演對手戲的時候擦出來的激烈火花一定能激起觀眾無窮的腎上腺素，說不準還能得個獎。憂的是，西奧羅德會給其他演員帶來太大壓力。

    從拍攝角度和西奧羅德自身今后的發展交際角度來說，這都不太好。

    想到這里，?？烁５聦⑽鲓W羅德叫到自己面前，滿臉嚴肅地看著他：“你認為自己剛才表現得很好？”

    西奧羅德看著臉上明顯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的?？烁５?，沉默片刻之后，用著低沉的聲線，一本正經說：“是的?！?/br>
    “……你這小子，不知道什么叫謙虛嗎？”?？烁５虏铧c繃不住臉上的嚴肅，他笑罵了一句。

    “不，我只是很有自知之明?！?/br>
    “好吧好吧，我承認，你剛才的表現確實非常棒，棒極了，棒到我現在都想抱著你的腦袋親你腦門一口?！?/br>
    和滿臉無奈笑容的?？烁５虏煌氖?，西奧羅德依舊保持著一開始的正經嚴肅：“但是我剛才的表現并不適合那組鏡頭，那只是我的個人秀，個人秀非常成功，但這畢竟是在拍電影，而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我一個人出色的自由發揮將會毀了那個由眾多演員撐起來的法庭戲?！?/br>
    “……你竟然明白？”這下，?？烁５麦@訝了。

    “我說過，我很有自知之明?！蔽鲓W羅德笑了，“其實當我發揮到一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抱歉，泰勒，我搞砸了，我太過強烈的表演欲望搞砸了一切，但是那時候我不能就此結束，所以我只能繼續撐起整幕戲，以至于……你也看到了，那是場個人秀，而不是拍電影?！?/br>
    是的，西奧羅德確實發現了自己的問題。之前拍那兩部電影這個問題還不算突出，但是現在就不同了，以至于早已經習慣和出色的影帝影后對戲的他，遺忘了和新人或者半新人對戲的時候，除了引導之外，還需要關照。前一世他倒沒這種顧慮，因為那時候的人們早就知道他的能力，所以有資格和他對戲的人其實力也絕對不差，不過現在……

    飆演技還得分對象呢，否則別人會認為你是在欺負新人，在片場里留下一個刻薄的印象總歸不好。西奧羅德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西奧啊西奧，好歹你也是活了六十多年的人了，怎么能因為演得太過癡迷而忘記這種重要的事情呢？

    見西奧羅德不用提醒就開始自我反省，本想板著臉好好告訴他好萊塢片場里的規矩和潛規則的?？烁５碌褂行┎缓靡馑剂?，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也放輕了幾分：“沒事，西奧，等一會兒你還是按照你剛才那樣演，我相信他們在和你過了一遍之后，也不會配合得那么生澀了，但是這之后，我希望你盡量少自由發揮……”

    “當然，我不是說嚴令禁止你這樣做，而是說，當你面對這些龍套和群眾演員的時候……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雖然對一個只演過兩部電影的半新人說出這種話很奇怪，那些龍套和群演中的某些人資歷還比你深演的電影還比你多呢——你得照顧照顧他們，你剛才其實做得也挺好，你在引導他們，對嗎？就這樣干，我他媽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半新人在當領頭羊?！?/br>
    ?？烁５抡f著，頓了頓，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古怪而興奮的笑容——

    “但是，但是！我必須用我導演和監制的雙重身份命令你，我的男主角，我的凱文，當你遇見米爾頓那個老家伙的時候，千萬別因為對方年紀大而心慈手軟，我命令你麻溜地上，抱著干翻那老頭的氣勢，你自由發揮到撒旦他老家我都不管你，嘿嘿嘿，我要的是一場熱血沸騰的戰爭，明白嗎？”

    西奧羅德靜靜地望著就像注射了興奮劑的?？烁５?，突然道：“……泰勒，問你個事?！?/br>
    “什么？”

    “你有錄音筆嗎？”

    “有，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不知為什么我總有一種將你剛才那段近乎于耍賴加爆粗口加看好戲的話錄下來，給帕西諾聽聽，然后驚訝而慌張地站在一旁雙手捧臉看著他在你臉上來一場真正的熱血沸騰的‘戰爭’，并且通過‘驚懼’的叫聲叫來所有人圍觀，順便拍下來當做‘演員vs導演——round 1’的幕后花絮，的沖動……當帕西諾老前輩在道上混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br>
    西奧羅德指的不僅僅是帕西諾出演的《教父》，也指對方的童年經歷。他和西奧羅德一樣，出生在一個混亂的街區，并且那地方在他那個年代，還是全美犯罪率最高的罪惡之地——布朗克斯區。而他的父母在他兩歲的時候就離婚各奔東西，甚至，帕西諾這個撩妹技能max的老家伙在九歲的時候就破了處。

    所以可想而知，從小就到處混街養活生計的帕西諾武力值得在何等層次上。

    “……”?？烁５履瑢⑻偷揭话氲匿浺艄P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傳說中的白切黑。不過說到“切磋”這玩意啊……你小子不也是混街的那一類嗎？你特么怎么不去和他交流交流感情？你們倆都有意大利人血統呢，連早年經歷都那么相似！

    十五分鐘之后，?？烁５轮匦聦偛诺哪且荒贿^了一遍，并且反復拍攝了好幾十條鏡頭，不過他似乎一直都不滿意，以至于片場里時刻回蕩著他那暴躁的“cut”聲，一直持續到今天的收工。

    接下來的幾場法庭戲西奧羅德總算開始按照劇本老老實實演，這總算讓一直提心吊膽防著他突然自由發揮的群演和龍套松了一口氣。他們以為這一定是之前?？烁５滤较抡椅鲓W羅德談話的功勞，西奧羅德雖然是個表演天才，但無論什么演員都不能凌駕于導演之上，否則這部電影就會失去了它的靈魂。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烁５旅髁罱刮鲓W羅德自由發揮，他們中某些人甚至還腦補出男主角和導演之間鬧了矛盾，但是他們可沒有想到，?？烁５麓_實禁止西奧羅德在他們面前自由發揮，但是當換了一個對象——例如女性角色演技擔當查理茲塞隆，以及男主角之一阿爾帕西諾——的時候，?？烁５掳筒坏梦鲓W羅德自由發揮，甚至他還慫恿對方，讓他愛怎么來就怎么來。

    這也導致了，當西奧羅德和帕西諾第一場對手戲的時候，圍觀的群演和工作人員全都驚得合不攏嘴。

    ?？烁５铝晳T性的將所有內景戲全部集中到一起拍攝，這也使得影片的整體順序在拍攝的時候全部被打亂，而西奧羅德第一次和帕西諾的正式交鋒，竟然是影片結尾的高潮戲份。

    其實?？烁５聦⒆钪匾母叱睉蚍诺介_頭來演的時候，他還是有一些顧慮的，畢竟他擔心兩人的第一次正式配合還不算默契，以至于將這場戲變得無比僵硬和生澀。但是他轉念一想，帕西諾和西奧羅德一個老戲骨一個小戲精，說不定這小戲精的自由發揮給老戲骨吃了一驚的同時，還能激起不一樣的化學反應。

    所以他冒險將高潮戲提前。

    ?？烁５驴戳丝磽Q上一身染了紅色顏料的襯衣，默默坐在一旁等待造型師將他的造型弄得無比狼狽和頹廢的西奧羅德，又看了看和西奧羅德并排坐著，一邊讓發型師擺弄頭發，一邊和西奧羅德有一句每一句聊著的帕西諾，突然覺得自己緊張到手心冒汗。

    劇情最后，親眼目睹自己心愛的妻子自殺死在自己懷里，并且從自己母親的嘴里得知米爾頓就是自己的生父，意識到米爾頓的所作所為之后，憤怒的凱文拿著槍，來到米爾頓的住處找他對峙，但他從米爾頓那里得到的答案卻令他大吃一驚。米爾頓竟然是撒旦的化身，而他竟然是撒旦的兒子。撒旦想讓他和自己的jiejie結合生下后代，幫助他從上帝手里搶下人間界的控制權。最終，人性讓凱文選擇了自殺。

    但是在他自殺以前，還有一段十分復雜的內心戲，而米爾頓大段大段的臺詞也必定會對凱文有影響。?？烁５碌挂纯?，西奧羅德在帕西諾氣場全開的壓力下，能做到何種地步。

    第38章 喪心病狂！

    西奧羅德飾演的凱文一步一步走進米爾頓的公寓。他手中的公文包被他攥得緊緊的, 他那張總是帶著一絲鎮定智珠在握的臉上也再也沒有一開始漫不經心的傲慢，甚至, 他臉上肌rou的輕微抽搐和惶恐迷茫都在鏡頭下一覽無遺。

    這臉部神態小細節讓?？烁５掳底越辛艘宦暫? 凱文的臉部肌rou之所以會出現抽搐，是因為他在強力忍耐，而他的迷茫和慌亂又是因為, 他剛剛從空無一人的第五大道走過來，空無一人！要知道現在還是大白天！對真相半知半解的凱文當然會出現慌亂的神情，就算他是一個十分在乎自己儀表神態的驕傲家伙。

    顯然即使西奧羅德還沒有拍攝之前的鏡頭，但是他已經想好了如何承上啟下。

    他的發型依舊是那般一絲不茍，那幾簇風流的碎發甚至都被他別在了腦后, 而他那雙在在公寓壁爐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詭秘莫測的藍綠色眸子, 如同埋伏在黑暗草叢中孤狼的綠光, 它們之中壓抑的憤怒和仇恨又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沉悶和寧靜。

    實際上，在這個鏡頭中，將額前所有的碎發全部由發油固定是西奧羅德自己的主意，當初安琪拉聽到這個要求時, 還吃了一驚，要知道西奧羅德的這個角色并不適合整個大背頭, 因為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當初正是這發型問題，讓他們在定妝的時候爭論不休。

    但是此刻，西奧羅德竟然強烈要求將自己整成大背頭, 這讓安琪拉有些無奈，她向?？烁５抡f明了這個問題，不過?？烁５卤晃鲓W羅德說服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泰勒，我也說過我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我無法駕馭這種發型，我也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br>
    ?？烁５驴粗鲓W羅德那張經過化妝而成熟許多的臉頰，最終點了點頭。西奧羅德不適合這個發型的最本質原因是他太年輕了，就算化妝師讓他老了十歲，但那畢竟是化妝，總會有些違和感和不搭調。

    但是此刻，?？烁５戮谷话l現，那股違和感突然消失不見了，站在鏡頭前的西奧羅德……不對，站在鏡頭前的凱文，似乎將那股詭異的違和變成了一種……奇特的，令人心驚的氣場，一種……變態殺人狂般的寒意與危險感。

    當初那位驕傲的法律捍衛者，成功的辯護律師，在此時此刻，變成了一頭受傷的野獸，一個下定決心犯罪的狂徒，這是何等反差，卻不見任何違和感，簡直……太棒了！這小子不愧為演高智商罪犯出身！

    “有一件事情你說對了，凱文……”帕西諾鏡頭之外，對著助手遞到他面前的話筒，雙手插進褲腿里，一眨不眨地看著鏡頭內的西奧羅德，嘴角漸漸揚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而他的聲音里，還偏偏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那就是，我一直忍不住觀察……”

    來了！來了來了！幾乎所有等著看這一老一小的對手戲的人心里一緊，他們站在旁邊，在不讓自己出現在鏡頭里的前提下盡量往前聚攏圍觀，而?？烁５乱苍谂廖髦Z念完那段臺詞后，喊了聲“cut”，變換了鏡頭位置，讓帕西諾站到西奧羅德身后，自己親自拿起場記板，望著時刻準備對抗的兩人，突然惡趣味的笑了——

    “3……2……哦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們倆準備好了嗎？”

    攢足了勁準備在那一聲“1”以及場記板拍下的一瞬間爆發的兩人，被導演突然興起的惡趣味噎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shut up or i shoot you！”西奧羅德直接掏出了自己腰間別著的道具槍，殺氣騰騰地看著?？烁５?。

    “shut up or i fuck you！”帕西諾學著西奧羅德的語氣說，自己卻先笑了。

    ?？烁５铝⒖掏督蛋闩e起手中的場記板，在其他工作人員的哄笑中，笑著說：“好，好，千萬別殺我，也別fuck me，現在來真的，集中注意力，凱文，收起你的槍，留著子彈等會兒對付米爾頓吧?？次?，3，2……1！a！”

    隨著場記板剪下時那清脆的“啪”的一聲，凱文和米爾頓的對手戲再次開始。

    米爾頓從凱文身后繞到了他的身前，閑庭散步似的走到正前方巨大的辦公桌前。他的神態中完全沒有普通人被抓包對峙時應有的驚慌，或者是兇手原形畢露時撕破臉的兇神惡煞，反而……帶著一絲愜意和悠閑。他看著凱文（鏡頭），深邃而布滿皺紋的大眼睛里閃過一抹促狹似的笑意，平時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在此刻也變成了成竹在胸的了然和難以捉摸的邪氣。

    他早就知道凱文會來到這個地方，并且他早就等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