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趙振奇和趙振南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來。

    觸及趙家兄弟的目光, 程芳芳下意識就怕了。

    唯恐趙家兄弟真的會跟她動手, 程芳芳本能的去找戚奶奶和周菊求助：“娘、大嫂，你們都不管管的嗎？看看她都像什么話？”

    待到這個時候，程芳芳還能想著伸手去指責趙小金, 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得上是奇葩了。

    既然程芳芳這么想要作死，趙小金當然也就不會客氣：“我像不像話, 二嬸不是應該去我娘家，找我娘家爸媽理論嗎？順道也好當面問問我娘家爸媽平日里都是怎么教育我的？又會不會因為我這個女兒感覺丟人現眼、臉紅難堪！”

    但凡趙振奇兩兄弟不在這里, 程芳芳都是肯定要一巴掌扇到趙小金臉上的。再不然，也是狠狠跟趙小金廝打一番，給趙小金點教訓和顏色。

    然而很無奈的是, 趙振奇兄弟兩人就在這里站著，而且還是雷打不動的盯著這邊，絲毫不給程芳芳動手的余地和空間。

    與此同時, 戚錚已經走了過來。

    “戚錚！你看看, 你都娶了個怎樣的媳婦回來禍害咱們戚家？這沒大沒小的模樣，是存心不想讓咱們戚家有和樂好日子過??！我告訴你, 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認慫, 關鍵時刻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死丫頭……”程芳芳還是很會攛掇人的, 也很會拉仇恨。見戚奶奶和周菊都無動于衷，索性就找上了戚錚。

    程芳芳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也沒有理清楚這里面的厲害關系。她也不好好想想，連戚奶奶和周菊都不幫著她，戚錚又怎么可能會順著她的話去做？

    總不至于就因為她是個不怎么親近的二嬸，算是長輩，戚錚就必須對她言聽計從吧？

    戚錚真要這樣做了，只怕第一個找戚錚不依的就是戚奶奶亦或周菊。

    戚錚想當然是不可能站在程芳芳那一邊的。甫一走近就對上程芳芳的攛掇，戚錚的冷臉絲毫沒有削減，氣勢尤為凜然：“二嬸來干什么？”

    提及她的來意，程芳芳剛到了嘴邊的話盡數又吞了回去，連忙改口道：“這不是咱家婷婷要說婚事了么！我瞅著婷婷的嫁妝得多添一些，這樣嫁去男方家里才會受到公婆的重視。所以就來找大哥大嫂借點錢，想著多給婷婷買些新衣服?！?/br>
    程芳芳倒也足夠厚臉皮，居然真的敢說得出口這樣的話來。

    就連趙小金這個外來的人都知道，戚錚家里的負擔是何其沉重。不說兩個還在上學的弟妹，單就戚小風的腿，就鐵定需要花不少錢。

    可是程芳芳呢？身為戚家二嬸，明明家里條件一直都很不錯，卻從未想過伸出援助之手。戚小風不光是戚錚的親叔叔，也是程芳芳嘴里的戚婷婷和戚娟娟的親叔叔不是嗎？

    趙小金為人，從不貪圖別人的東西。但是等同的，她也不喜歡別人老是盯著他們家里的好處。

    比如之前的趙瑩兒，一味想要爭搶戚錚送過去的聘禮，趙小金就是絕對不可能忍讓的。這次對上程芳芳，趙小金的態度依舊不變，說什么也不會讓程芳芳占到半點的好處。

    說實話，戚錚一家都是厚道人。上到戚奶奶，下到最小的戚瑞，哪怕他們家過的再艱難，也從未想過要放棄戚小風這個小叔。

    與此同時，明知道二叔戚二柱一家條件不錯，也絕對拿得出資本來幫忙?？擅鎸ζ荻冀K不聞不問的事實，他們家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去找戚二柱評過理。

    做人，貴在本心。如若戚二柱真的有心，早就出手幫忙了，根本不需要戚錚一家找過去。反過來，既然戚二柱確實沒有想法幫這個忙，那么即便他們都找過去了，注定也只會被冷遇。

    而事實上，戚奶奶也不是沒有找過戚二柱。她沒有張嘴就要戚二柱拿多少多少錢出來，只是帶著商量的語氣希望戚二柱也能幫忙照顧照顧戚小風。

    然而，戚二柱的反應是極為冷漠的。

    滿臉嘲諷的看著戚奶奶，戚二柱當時的回答，戚奶奶至今都記憶猶新。

    戚二柱說：“不是都說好分家了嗎？怎么還往我身上賴？他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兒子，憑什么要我照顧？”

    戚二柱還說：“上頭還有個老大，你不去找老大，找我干什么？我就只是個二哥而已。戚大勇這個長兄都不照顧戚小風，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還非要搬回來一個累贅放在家里供著？”

    戚奶奶不擅長爭吵。面對戚二柱的話語，戚奶奶氣得不輕，最終卻也只是黯然離去。

    不過從那天開始，戚奶奶對戚二柱這個兒子就再也沒有抱有過絲毫的期許和希望。哪怕他們家的日子過得再難，她也沒有上過戚二柱的家門。

    就好像之前為了戚錚娶媳婦，戚奶奶想方設法動了那么多的念頭，但也只是嘴皮子上說說，沒有半點的實際行動。私心里，她很清楚，沒指望，也指望不上。

    也所以，不管是戚二柱這個兒子，還是戚雪這個女兒，戚奶奶都擺擺手，除了默默在心下嘆氣，就再無其他想法了。

    可是戚奶奶沒有想到的是，這才不過幾個月的光景，程芳芳就找上門來了，為的竟然是：借錢?。?！

    他們家哪有錢借給旁人？更別說，戚奶奶很了解戚二柱家里的情況，根本不認為程芳芳需要借錢。

    換而言之，程芳芳這是來家里占便宜的?？峙鲁谭挤颊嬲南敕ㄖ挥兴膫€字，有借無還。

    以戚奶奶對程芳芳的認知，程芳芳以后肯定會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掉這筆錢的。無外乎就是“都是親戚，還談什么還錢的話”，又或者“我家婷婷可是一輩子就嫁這么一次人，難道大伯一家不該出點力、幫幫忙”的說辭。

    程芳芳是何其的厚臉皮，在她還沒嫁進戚家之前，戚奶奶是不曾見識過的。但是打從程芳芳嫁來戚家，硬生生就開辟了戚奶奶的眼界，愣是刷新了戚奶奶對“厚顏無恥”這四個字的定義。

    戚奶奶不喜歡程芳芳這個兒媳婦，這是毋庸置疑的。對戚婷婷和戚娟娟這兩個孫女，戚奶奶則是感覺格外復雜。

    在兩個丫頭還很小的時候，戚奶奶抱過她們、也細心哄過。但是打從戚爺爺過世、兩家分了家之后，戚婷婷兩姐妹漸漸也隨了她們爸媽的態度，跟戚錚一家變得疏遠了起來。連帶戚奶奶這個親奶奶，在她們的眼里也只留下了“負擔”和“累贅”的定位。

    這么幾年下來，除了類似過年這樣的必須見面，戚婷婷和戚娟娟從來沒有主動探望過戚奶奶。就連上次戚錚娶媳婦，兩個丫頭來家里喝喜酒，也沒有喊過戚奶奶一聲。

    在戚婷婷和戚娟娟的心里，她們這是大駕光臨，才來戚錚家里做客的。她們的任務就只是吃吃喝喝而已，至于其他事情，跟她們無關。哪怕是戚奶奶，又不是過年拜年，也沒有紅包可以拿，她們做什么非要圍著戚奶奶轉？

    對戚婷婷兩姐妹的想法，戚奶奶看得通透。直到今時今日，已經不會再感覺受傷和難過了。

    而突然聽聞戚婷婷要嫁人，需要添嫁妝這樣的事由，戚奶奶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道：“你們家還缺姑娘這點嫁妝了？”

    “娘，你這話就問的好笑了?！背谭挤汲冻蹲旖?，不客氣的沖戚奶奶喊道，“我們家怎么就不缺嫁妝了？我們家也很窮的好不好？所以才需要仰仗大哥一家多多幫忙不是？”

    程芳芳這副無賴的語氣，委實聽得令人厭惡。

    戚奶奶絕對不是苛刻的長輩，依然被程芳芳激的有些火大：“你跟二柱就兩個閨女，什么東西不是留給兩個閨女的？哭窮也要有個限度，別張口就來，把咱們都當傻子呢？”

    “喲！聽聽娘你這話說的。我家兩個閨女怎么了？我家兩個閨女很丟人嗎？我知道，你不就是嫌棄我肚子不爭氣，沒有給你們戚家生個兒子嘛！”有的時候，有些話完全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而戚奶奶的話，落在此刻程芳芳的耳里，便是這樣的意思。

    說到底，程芳芳這么多年也是尤為忌諱此事的。不管別人是不是有惡意，她自己會下意識的心虛，瞬間就爆炸了：“是，你大兒媳能干，一下子就給你生了三個孫子?？赡怯衷鯓?？你跟著你大兒子大兒媳，過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嗎？守著你三個寶貝孫子，你又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好處？你……”

    “程芳芳！”聽著程芳芳又在老話重提，周菊不禁加重了語氣，認真的看著程芳芳，“咱們家里從來沒有覺得你生了兩個女兒就很丟人。這句話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說，跟我們其他人沒有半點牽扯。娘更是如此，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埋怨過你半句不好?！?/br>
    “呵！不說出口，心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當我不知道你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巴不得看我的笑話嗎？你們就等著我把兩個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陪了一大堆的嫁妝，結果到頭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連個抬棺材的都沒有唄！你說你們的心咋就這么的黑，你們……”程芳芳才不管周菊的辯解。她認定的事情，就從來沒有改過。

    而伴隨著程芳芳越來越難聽的話語，趙小金皺了皺眉頭，徑自打斷了程芳芳的咆哮：“是二嬸你自己這樣想，所以才覺得別人也都是這樣想吧！”

    程芳芳的怨恨戛然而止，如同被戳中心事，臉上剎那間遍布惱羞成怒的神色。同時，因為踩中痛腳，反而一個字也不知道該怎么辯解了。

    “因為二嬸自己一直都在擔心這擔心那，所以才會認定所有人都瞧不起二嬸，還躲在背后笑話二嬸?？墒嵌?，你自己捫心問問，咱奶奶是多么和善的長輩？我媽又是怎樣溫善的長嫂？就拿分家這事來說，分家只是說兄弟之間不再繼續住在一個屋檐下，不再繼續共用一個爐灶。卻不代表，自此就老死不相往來，互不理會，不是嗎？”趙小金的語氣并不嚴厲，可是娓娓道來的道理越發刺痛程芳芳的心。

    程芳芳是一個極為要臉面的人。眼瞅著就要被趙小金當面打臉，程芳芳哪里肯站著不動？

    一聽趙小金提及分家，程芳芳本能就想到了戚小風這個大負擔。

    想也沒想的，程芳芳冷笑一聲，譏諷道：“就算你說的再好聽，也甭想讓我們家出一毛錢給戚小風治腿。本來就是個殘廢，還非要連累家人，你們傻，我們家也不蠢。你們誰要養那個累贅，是你們自己的事。別往我們家頭上賴，我們不認?！?/br>
    所以說，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人性立刻就真實彰顯了出來。

    像程芳芳便是如此。她可以占別人的便宜，別人卻是甭想從她手里得到哪怕絲毫的好處。

    她今天是來戚錚家里占便宜的，可不是自己給自己增添負擔的。

    想要他們家出錢給戚小風治腿？門都沒有！

    趙小金明顯的沉默了一下。對上程芳芳的自私行徑，而且是如此直白的自私行徑，她顯然有些反應不能。

    不過，在確定接受了程芳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之后，趙小金點點頭，不假思索的回道：“好。小叔的腿，我們家出錢幫忙治。但是請你收回那些中傷小叔的說詞。二叔不是殘廢，也不是累贅。二叔明明是英雄，是理當受到咱們敬佩和景仰的大英雄……”

    “哈！還真是好笑！”終于逮到機會可以打斷趙小金的話，程芳芳也是半點沒猶豫，“趙小金你是白癡嗎？還是腦子有水，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戚小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戚小風了?，F下的他，除了躺在床上等著你們伺候，還能有什么用？也虧得他好命，碰上你們這一大家子蠢貨，一個二個都號稱良善，沒有將他趕出去。換了別人家里，你們試試看，他現如今是什么待遇。沒有淹死在池塘里，為家人省下一口糧食，已經算是他有膽量了?！?/br>
    ☆、43.第43章

    趙小金本來還覺得，可以跟程芳芳好好說說話的。但是這一刻, 她很慶幸, 戚小風已經被他們送去縣醫院，而不需要留在這里聽到程芳芳這番羞辱的話。

    實在懶得理會程芳芳滿嘴的荒誕言語, 也是徹底被程芳芳的話刷新了認知，趙小金忽然就不想跟程芳芳繼續理論了。

    有的時候，逞一時口舌之快并不會顯得這個人有多厲害, 又多么的有涵養。眼看著程芳芳一臉的不屑, 趙小金聳聳肩, 索性就不接話了。

    程芳芳狠狠的一拳打過去，噼里啪啦一長段話砸了出去, 結果卻沒人肯接招, 丁點的波瀾也沒有激起，登時分外難堪，面色鐵青。

    最后，還是戚奶奶開了口，擺擺手，堅決道：“我家沒錢?！?/br>
    “娘，你騙誰呢？戚錚每天都是那么一大車、一大車的家具拖運出去，你居然好意思說你家沒錢？你怎么不直接說，戚錚是在給別人打白工？哦對了, 戚錚給人打白工, 還好心好意的將兩個大舅子也給捎帶上了？”說起這事, 程芳芳就很生氣。

    有好事不想著自家人, 非要去找趙家人，戚錚被趙小金迷糊涂了？連親疏遠近都不會區分了？

    想到這里，程芳芳忍不住就轉頭看了一眼趙振奇兩兄弟的臉色。

    雖然她嘴上說的底氣十足，可也實在擔心會將趙振奇兩兄弟給惹怒了。

    方才趙家兩兄弟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一副要跟她干架的架勢。該不會這會兒為了來戚錚家幫忙的事，直接跟她動起手來吧？

    這可是涉及到錢，她就不信趙家兩兄弟能一直無動于衷的站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

    肯定正醞釀著陰謀詭計要跟她拼個你死我活呢！她再厲害也只是個女人，哪里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戚錚一家子又都不是好的，一個賽一個的吃里扒外……

    程芳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發心虛的同時，也忍不住的開始不安了起來。

    不過，心下再是不安，程芳芳也都忍住了沒有表露出來。輸人不輸陣，她可不準許自己在戚錚一家人的面前露怯。

    否則，她以后還怎么在這一大家子人面前耍橫？

    即便是為了她日后的顏面，程芳芳也咬緊牙關撐住了。

    只是，病貓再會偽裝，最終也變成不了老虎。程芳芳到底是怎么樣的德性，在場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

    聽聞程芳芳滿是酸氣的言語，戚奶奶莫名就感覺解氣了。

    對，他們家就是賺到錢了，還拉著小金的娘家人一塊賺錢了?？墒悄怯衷鯓?？

    也沒誰規定，他們家賺到錢了，就得分給程芳芳一半不是？

    再說了，程芳芳先前多得瑟??！從來都是眼高于頂，不把他們一家人放在眼里的?，F下，不也照樣見錢眼開的找上門來了？

    回顧之前程芳芳兩口子對戚小風的不聞不問和冷漠無視，戚奶奶隱忍許久的怨氣，在這一刻徹底找到了宣泄口。

    至此，以往的那些難受和不甘心，突然間就變得一丁點也不重要了。

    人要往前看，日子是他們自己努力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只要他們肯吃苦，早晚能迎來好日子。

    也所以，過去的事情就都讓它們隨風而逝吧！那些不開心的、不愉快的，也不值得讓她一直記住，更甚至是耿耿于懷。

    不過面對程芳芳自顧自說的夸張，戚奶奶頓了一下，還是神色鄭重的糾正道：“我說程芳芳，你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你當戚錚是機器，還每天都一大車、一大車的家具拖運出去？咱家干的都是純手工活，累得不輕，賺的都是辛苦錢?！?/br>
    然而，程芳芳卻是不管這些的。辛不辛苦，她不在意。反正也不是她來幫忙，最多也就是戚二柱過來動手，她只需要坐著等拿錢就行了。

    是以，程芳芳半點沒被戚奶奶的話嚇唬住，反而越發激起了想要分這杯羹的決心。

    在程芳芳的心里，該爭取的她就一定要爭取到手：“我不管。反正這事你們不準再找外人！要找也是找我們家二柱來幫忙！都是姓戚，親兄弟還往外推？真不知道娘和大哥大嫂都是怎么想的，我都懶得說你們?！?/br>
    “你的意思是，你家二柱打算跟著戚錚一塊做木活？”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戚奶奶的神色異常平靜，不帶絲毫的期許和高興，“你家二柱不是不會做木活么？怎么這就想要插一手了？”

    想當初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對三個兒子都是一視同仁，打算傳授他的一手絕活。

    然而除了老大以外，老二和老三都沒能學會。老三是因為年紀小，又早早去參了軍，沒機會、也沒時間。老二則是完完全全的不想學。

    彼時老二就老是一句“反正爹會，我還需要學什么學”的話，敷衍別人，也是敷衍他自己。

    一開始戚奶奶還會勸兩句，讓戚二柱多學點本事，技多不壓身，以后指不定還能糊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