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有了自己的小窩,陳帆心情還算不錯,徐冰卻是成日懨懨的,有些話題不能輕易碰觸,一說就哭。如今物質條件比之前差了不少,而且她也明確知道自己是被徐衛東拋棄了,這點真相幾乎在一夜之間,擊垮了她引以為傲的志得意滿、驕矜浮躁。 不經歷世事,人終究難以成長,對于驕縱慣了的徐冰來說,要在一夕之間長大不太可能,但遭受了打擊,她也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動輒就伸出爪子惡意傷人的小野貓了。 日子按部就班,如輕風拂過水面,留下的痕跡只在淡淡一瞬間。倏忽到了三月初,學校里的桃樹抽出了新芽,沒過幾天,就在料峭春風里掙扎出了幾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可惜祖國的花朵們完全無暇欣賞,畢業生一頭扎進題海里忘乎所以,然而在這么緊張的時候,高建峰卻突然罕見地,一整天沒來學校。 是病了么?夏天看著空蕩蕩的臨桌想,半上午過去了,因為旁邊缺少這么個人,他還真有點不大適應。 課間去洗手間,湊巧碰見汪洋幾個剛從樓下放完毒上來,劉京像是大煙沒抽夠似的哈欠連天,一邊抱怨著困,一邊說想抽口涼煙提提神,無奈有涼煙的高建峰同學今天沒在。 夏天借著這話題問:“高建峰病了嗎?” 劉京精神頭不佳,腦子也慢了半拍,想了想說,“哦對,他今天就沒來學校啊,病是不大可能的,就丫那身體好的跟超人差不多,我想想啊,”他回頭,問著汪洋,“今天幾號來著?” 汪洋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于是倆人心照不宣,劉京跟著說:“肯定不是病假,是事假,嗐,明天就該來了,他那人上課聽不聽講單說,反正一般不缺課?!?/br> 看樣子,這倆人都知道高建峰請假的原因,夏天那根時不常要跑偏一下的神經再度擰巴起來,他忽然感覺,自己對高建峰的了解程度其實遠遜于身邊其他人。 沒問出所以然,鈴聲就響了,夏天帶著一絲不爽回去上課,不想中午放學,周媽就告訴了他一個扭轉心情的好消息——數學競賽的成績出來了,他獲了二等獎,這個結果比所有人的預期都要好。 對于夏天而言,周媽交到他手里的獎狀、證書遠沒有獎金來得讓人雀躍。經過周媽和扒皮副校長幾輪斗智斗勇,總算是為他爭取到了利益最大化,拿著那六百塊錢,夏天第一時間真誠感謝了周媽,只是嘴里說著這些話,心里卻還惦記著更該感激的另外一個人。 現鈔不方便隨身帶,那是土財主才愛干的事,這年月銀行利息還不像后世那么坑爹,夏天決定趁午休去附近的銀行,開個單獨的賬戶把錢先存起來。 剛出校門,就見一個瘦小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口拉著往來學生問話,她神色異乎尋常的焦急,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大正常,弄得膽小點的女生見狀紛紛繞路,唯恐避之不及。 夏天沒在意,走過那女人身邊,卻突然聽見她問:“高三一班的高建峰,你們誰認識他啊,幫我喊他出來一下?!?/br> 停下腳步,夏天迎了上去。那女人好似抓住根救命稻草,在一連串語無倫次地表達中,夏天艱難地聽明白了,原來她的兒子是高建峰的朋友,生了重病,現在人在醫院急等做手術,她六神無主,身邊又沒個能拿主意的人,不得已只好來找高建峰。 這年頭,騙子應該也還不至于像二十年后那么層出不窮,夏天狐疑地聽著,隨即從她話里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王寧。 那不是在城鄉集合部的小破房子里,賣給他改裝自行車的瘦猴嗎?而這個女人,正是王寧的mama杜潔。 高建峰那天進屋去和杜潔說話,夏天恍惚間聽了一耳朵,當時他只是有點疑心高建峰和這家人什么關系,畢竟以高建峰的人生軌跡,怎么看都不大可能和杜潔有交集重合的地方。 彼時夏天對高建峰充其量有不多的一點好奇,談不上其余的興趣,但現在不一樣了,何況救人如救火,看著杜潔惶然無措的樣子,夏天當即打了輛車,陪她趕往醫院。 到了地方,王寧那邊已經在準備上手術臺了,醫院急等家屬簽字,在被護士好一通埋怨之后,夏天這才搞明白,王寧得的壓根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急癥,只是最普通的闌尾炎,不過是急性的,再不手術很可能有穿孔的危險。 虛驚一場,可旋即,問題又來了。 杜潔就是死活不肯答應做手術,她被那些類似生死狀的手術同意書給嚇住了,反反復復地說著她不能害了孩子,她要求醫院實施保守治療。 夏天簡直哭笑不得,半晌把人拉到一邊,拍著杜潔的后背寬慰,耐心解釋起闌尾炎就是個極簡單的小手術,快的話半個小時就能搞定,任何一家醫院做這個都不會有問題,何況他們身處的還是西京市最好的一家地方醫院。 “真不會有事?”杜潔眼神失焦地問,“她們說的怪嚇人,像是上去了就下不來了,寧寧他可不能死的,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br> 她捂著臉,淌下來的也不知是淚還是汗,夏天連安撫勸說再帶嚇唬,總算讓杜潔在同意書上簽了字,放下筆,她是真的滿頭大汗了,兀自抓著夏天的手死活不肯放。 良久過去,杜潔的情緒才慢慢地平復下來,抹了一把眼睛,她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急糊涂了,平時也沒大上過醫院,一聽手術倆字,魂都快嚇沒了,我就剩下寧寧一個兒子,再不敢害了他,實在是,實在是害怕了?!?/br> 這話里隱含了一些信息,夏天聽得心里微微一動,恰在此時,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醫生走了過來,他看看杜潔,其后又面向夏天,“患者家屬過來一下,有些事跟你交代?!?/br> 杜潔頓時兩條腿直打晃,夏天趕緊扶她先坐下,再次耐著性子告訴她別怕,醫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這時沒走出去兩步的男醫生又回過了頭,“杜女士先坐著吧,沒什么大事,十五分鐘后就能進手術室了?!?/br> 夏天沒想到大夫態度還挺友好,難道是這年頭的醫生普遍素質更高?當然了,后世人民群眾對于大夫態度糟糕的各式吐槽,其實也不能全賴在醫生頭上,以三甲醫院的門診量,通常一個上午,醫生就要接待5060到人次,除了問診,連喝水上廁所都恨不得像是在打仗,醫生頭來不及抬一下頭,根本也沒多余的心思安撫病患、詳述診治方案,只是立場角度不同,身為病人也實在難以理解醫生那種極其不耐煩的呵斥和敷衍。 坐在辦公室里,夏天端詳著態度良好的主治大夫,其人年紀不大,一張臉白白凈凈,胸口上掛著有名牌,上面寫著主治醫師彭浩偉。 “你是患者的親戚?還是同學?”彭大夫問。 夏天含糊回答:“遠房親戚?!?/br> 彭醫生哦了一聲:“那你姨,還是你姑,嗐,我不太清楚你們什么關系啊,反正杜女士那腿得趕緊做手術了,這么耽誤下去,將來恐怕得落終生殘疾?!?/br> 夏天想起杜潔一路上的確走不快,明明那么著急,卻只要快趕兩步,身子就直踉蹌,那會兒他幾乎是用托的姿勢把她弄下車,然后再半托半抱地把人帶進醫院的。 “而且她精神狀況也不大好?!迸砗苽コ槌龈鶡燑c上,繼續說,“她大兒子的事,這么多年了,她還沒放下嗎?” 夏天作為完全不知情的偽親戚,此刻當然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好面帶惆悵地搖了搖頭,繼續等待下文,不過聽話音,這個彭醫生似乎認識杜潔一家人。 彭浩偉果然說:“九年前,我剛來本院實習,那會兒實習生大輪崗,我還不在普外呢,是在精神科。杜女士的兒子王安,是當時帶我那老主任的病人,那時候已經確診他是由抑郁引發的精神妄想癥了,現在再看,杜女士其實也有抑郁傾向,我剛和她說了兩句話,她就哭得稀里嘩啦,我這話根本就沒發往下說了,其實有什么的啊,不就是個闌尾炎么,至于擔驚害怕成那樣嗎?所以我叫你來的意思,是告訴你,她的情緒問題必須要引起你們家屬的重視了?!?/br> 九年前,王安、王寧……夏天推算了一下,覺得自己隱約猜到了一些,類似于為什么高建峰會和這一家人有交集…… 思量完畢,他聽見彭浩偉又說:“我真不是嚇唬你們,抑郁嚴重會導致自殺傾向,王安怎么死的,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第23章 怎么死的?無非是嚴重抑郁導致的自殺, 夏天順著這話茬想,再以年齡去推斷, 猜測王安應該是高建峰曾經的同學, 這么一來,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但王安為什么抑郁,高建峰又為什么多年來一直和杜潔母子保持聯系, 還有那回臨走時,他硬塞給王寧的信封,里頭裝的鐵定是人民幣,除此之外,夏天完全不做第二種猜測。 九年前……高建峰還在讀小學, 能把一份關懷照料堅持這么長時間,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夏天揣度著原因, 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高建峰對人對事慷慨大度, 這點自己早就知道,可他似乎太喜歡幫扶別人了,雖說分寸感掌握得不錯,但不是替人扛事, 就是給主動自己攬事,他難道不覺得累嗎? 所以和杜潔一家的瓜葛, 究竟是自愿自發的, 還是有什么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 鑒于問題暫時無解,夏天只好強行收回思緒,想著剛才的話, 是有關于抑郁的。 要說94年,國人對抑郁癥大抵還知之甚少,臨床一線人員能描述清楚該病癥的也不多見。舉個簡單的例子,就像二十年后常有人說,抑郁的發病率正在逐年攀升,但這個說法其實是有誤的,并不是隨著時代變化,越來越多人活得不快樂,而是以前沒有人知道原來不快樂也是一種病——因為缺乏了解,所以不會去尋診就醫,確診率自然會顯得比較低。 后世人們常說,抑郁是種富貴病,實則也不盡然,夏天上輩子看過相關的數據調查,至少在16年左右,抑郁已經大面積爆發在農村地區,其中以留守兒童、留守妻子和空巢老人為主要患病人群。 所以真要說富貴,倒不如說是治療起來確實比較花錢。 夏天看向面前年輕的大夫,那身白大褂里透出的襯衫質地很精良,煙灰缸旁邊的打火機上刻有都彭的標志,他左臂搭在桌子邊上,袖子卷著,露出腕子上的手表,是一只勞力士。 此人是個富二代吧,不,這個時代的富一代才剛剛崛起,這稱呼并不準確,但肯定是有錢人家孩子,家底絕對殷實,很有可能比后世的富二代更有些底蘊,也難怪了,所謂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他想讓杜潔治病的心思是好的,可也不想想,杜潔一家哪來的持續吃藥看病的錢? 夏天回想了一下,問:“現在市面上最好的抑郁藥,應該還是五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但這藥是進口的,價格很貴,考慮到還要長期服用,沒有醫保報銷的人很難負擔得起?!?/br> 彭浩偉本來還有點心不在焉,乍聞這話,抽煙的動作卻明顯一頓,他抬起眼皮,打量夏天的目光中加了點驚訝:“你是學醫的,還是學藥的?” 夏天笑笑:“我就是一高中生,倒是挺想學藥的,所以平時對這方面多少有點關注?!?/br> 這是大實話,夏天選制藥做專業,并不是因為覺得熱門,事實上制藥也從來算不上大熱的專業,即便是屠呦呦得了諾貝爾獎,這門學科也依然沒能成為被學子們青睞、趨之若鶩的選擇。 而夏天選它,只是出于單純的喜歡。 他喜歡在實驗室里安靜專注地工作,反復實踐,記錄數據,經歷一次次嘗試、挑戰、甚至失敗,然后再重來,他癡迷于那個過程,也向往成功的那個結果。 如果非要往大里說,則是源于初中時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雜志上看到一個老牌藥企的創始人訪談,那位外國老頭模樣挺慈祥,在談到他遇到的逆境和種種危機時,他說了一句話:只要你對生活有熱情,不懈地堅持下去,冥冥之中一切都會“創造可能?!?/br> 人的關注點有時候很奇妙,經常會有意無意朝著自己內心想要的方向去傾斜,他在迷?;野档纳倌陼r代看到這句話,自然而然地就把它當成了引領生活的座右銘,別人可以突破重重波折,頑強地活下去,努力去活得更好,那么,他也一樣可以! 從那之后,夏天就開始上心了,拜網絡發達所賜,他把近二十年來的暢銷藥、新藥研發等等信息統統找來研究了一遍,不知不覺中,他對這個行業的了解,已經不亞于很多混日子的業內人士了。 彭浩偉剛好就是半個業內人士,都說醫藥不分家,臨床醫生對藥學一樣也得清楚掌握,且90年代初期,各大外資制藥企業已紛紛進駐中國,醫藥代表對醫生不斷洗腦、培訓,弊端暫且不提,好的一面,確實是帶給了他們最新最前沿的資訊。 彭大夫是大醫院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平時當然也沒少接觸這一類新知識。 見對面的少年能輕輕松松說到點子上,彭浩偉一時好奇心大起,就該話題開始了無限拓展,很快,他發現這個小他十多歲的男孩居然懂得相當多——不是浮皮潦草的一知半解,而是一聽就知道,其人有認真研究過。 “那你干嘛要選生物制藥,這么偏門的專業讀???”彭浩偉不解地問。 夏天回答:“化藥有近一百年歷史,現有的該合成的化學式已經快被合成光了,凡事盛極必衰,化藥這個領域遲早會沒落,我想未來應該是生物制劑的時代了?!?/br> 彭浩偉本來還想點支煙,聽完這話,徹底放下了煙盒,他不自覺地凝視夏天,發現小伙子面容英俊,眼神清澈淳厚,侃侃而談間沒有一點做作和賣弄,讓人心生好感的同時,又不禁產生了一種長江后浪推前浪似的感慨。 論眼界判斷,少年人有種超乎年齡的出挑,將來沒準會成大器。 倆人說話間,早過了十五分鐘,可能成大器的夏天還是比較關心眼前那點事,他看著表忍不住地問:“王寧該進手術室了,彭醫生您還不過去嗎?” 彭浩偉回神:“???誰說我要做主刀醫生了?”頓了頓,他大剌剌揮手笑起來,“小case而已,交給實習大夫們練手吧,沒問題放心啊,那幫小孩一天做十幾臺這種小手術,熟練工了?!?/br> 夏天:“……” 怪不得一直不緊不慢,侃得那么歡呢,夏天發覺彭浩偉對于“展開、跑題”十分地在行,身上似乎也有一種滿不在乎的勁頭,和高建峰有些類似,大概都是屬于生活優渥的那類人,特有的一種氣場吧。 正想著,一陣敲門聲響起來,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個打扮光鮮,西服革履的年輕男人,張口就叫彭浩偉師兄,兩個人仿佛損友相見,嘴上不停地互相擠兌了一通后,那人從包里拿出了一張邀請函。 “周四晚上六點半,xx飯店,誠邀彭總準時蒞臨,到時候再給我們做個發言啊?!?/br> 彭浩偉:“滾滾滾,這種事找主任去,拉我上去干嘛,不知道我出場費貴著呢嗎?” 西服革履男:“嘖,那還能少得了嘛。實話說,我就是剛從你們主任那出來,他讓我找你,哎他可都答應了,你務必得去捧場。發言稿我給你準備好了,這回是新藥上市,你把關鍵點說到位就行,再結合點臨床需要,對了,周四你哥也去,我們公司準備后續和他簽一筆銷售協議?!?/br> 彭浩偉苦大仇深地擰了擰眉,又點上了根煙,西服革履男一轉頭瞥見夏天,頓時熱絡地問:“呦呵,還有客吶,這位朋友是?” “無恥的藥販子,誰跟你丫是朋友?!迸砗苽フf,“這是我新認識的小哥們兒,也是咱半個圈內人啊,對藥行那是如數家珍,絕對的未來人才?!?/br> 牙磣的吹捧完,他忽然問夏天:“哎對了,你平時接觸過制藥企業的人么?” 夏天搖了搖頭。 彭浩偉抽了口煙說:“那應該認識認識,別人就算了,我哥那個藥瘋子必須得介紹給你。他大學學的也是藥科,后來陰差陽錯干別的去了,好容易攢下點錢吧,沒忍住又跑回去做老本行了。都是真愛,你倆估計有的聊,這么著吧,這周四六點半有空么,你來會場我幫你引薦引薦?!?/br> 夏天愣了愣,彭浩偉的熱情像是隨手為之,這是順風順水的人時常會有的一種狀態——幫人牽線不過是舉手之勞,但這個機會,卻是夏天日常不可多得的。 迅速掂量了下,夏天決定周四晚自習裝病請假,然后翻墻溜出去,如果能抓住機會,將來在校期間就可以早點開始實習,還能接觸到一線第一手的信息,不僅僅是研發領域,藥品作為商品,前期有審批、注冊、定價諸多環節,后期還要涉及流通、鋪貨、銷售等等問題,方方面面,他都想了解。 而他理想的狀態,也從來都不是局限于實驗室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應下周四去會場,夏天順道誠懇且客氣地向西服革履男表示了他可以做些簽到之類的雜事,上輩子打工,他曾幫人布置過會場,大體知道一些細節。西服革履男其實是某外資藥廠的銷售人員,聽見有免費小工可用,又是相熟的師兄介紹的,當即也就含笑點頭送了這個人情。 事情敲定,夏天惦記起在外頭枯坐的杜潔,彭浩偉離題萬里相見恨晚之后,總算也記起了自己的初衷,隨即大筆一揮,在紙上寫了個抗抑郁藥的商品名。 “這藥是國產的,新近上市沒多長時間,你先嘗試著給她用用這個,再看看效果如何吧?!?/br> 夏天問:“是強仿的?那進口藥的專利保護期還沒過吧?!?/br> 彭浩偉一聽就樂了,指著他,對西服革履的師弟感嘆起來:“聽聽,門清吧,我告兒你,這位夏同學真是個人才!” 夏天一笑,問出重點:“質量沒問題吧?” 國產藥仿制出化學結構不難,但工藝水平往往跟不上,經常是該沉淀的部分不沉淀,該吸收的又吸收不了,藥效達不到既定要求,治療效果就不明顯。 “良心企業,我敢拍胸脯保證?!蔽鞣锫哪行χ涌?,“這是彭醫生他親哥的廠子做的,去年人家專門從法國引了條生產線,質量標準全按歐洲的來,就是賠本賺吆喝也一定要做放心藥,要說這年頭,這么有理想有熱血的人不多見了吧?” 彭浩偉大手一揮:“滾,你丫才賠本賺吆喝,資本家的暴利幫兇?!甭裉陰煹?,他轉頭再對夏天說,“我琢磨著,杜女士肯定是不會去看病的,這藥也就開不出來,你這邊呢先不用急著買,回頭我讓我哥先拿點樣品出來吧,周四,讓他給你帶著?!?/br> 這是遇上熱心人了,該說是杜潔的幸運,夏天替她謝謝彭浩偉,拿著剛收的兩張名片,笑著告辭離開了彭醫生的辦公室。 杜潔仍是心慌意亂地,見他出來,一迭聲地問大夫怎么說,夏天剛才侃得都有點口干舌燥了,只好又把術后注意事項按自己知道的贅述了一遍。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這人就愛瞎cao心?!倍艥嵥樗槟畹卣f著,“今天辛苦你了,可把你給麻煩壞了,就是不知道,建峰他干嘛去了?” 夏天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再聊兩句,他察覺杜潔對于高建峰的依賴比想象中還要多,這就是長期幫扶的結果,他嘆口氣想,隱隱覺得高同學的“幫扶欲”是真該好好治治了。 然而王安的死……夏天一念起,又急忙把想法按了下去,這問題他不想在高建峰不在場的情況下,以一種窺私的形式向杜潔探詢,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從高建峰嘴里得知事情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