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宋觀抬頭,十分誠實地回答:“像白開水?!?/br> 朱雀:“……” 朱雀露出了大概類似于“我不想跟你這種不會品酒的人說話”的表情,然后視線一挪間,也不知看見什么,便是“咦”了一聲。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宋觀看到的就是一個白色的身影,說起來,到現在掐指算著也有七年的時間了,宋觀還沒見過主角受是什么樣子的,但看朱雀這反應,宋觀也不管這仙酒了,問:“是阿衍來了?” “不是?!敝烊干熳ζ艘粋€訣,也不知搗鼓出了什么,一臉興致勃勃的,“我瞧見白虎那個死人臉了,看他這走過來的路線,肯定是會經過我們樹下。我已經布下了法陣,等會兒他過來,我就燒了他的衣服?!?/br> 宋觀:“……” 也不知這白虎同其他三只神獸過往里有什么過節,但看朱雀那架勢還有往日里的話語,這玄武朱雀合著青龍,都是看白虎很不順眼的。 宋觀不知道這四人間是個什么情況,沒什么發言權,實在不好隨便發表評論,只道了一句:“今天瓊華宴,別鬧過了?!庇盅a充一句,“阿衍會生氣?!?/br> 如此渾然天成的提醒語,而且還在不知不覺中刷了一下花癡值,宋觀覺得自己真是棒極了。 朱雀籠著袖子,渾不在意地說道:“阿衍還要再過些時候才到,現在倒是不妨事的?!?/br> 言語間,那原本看著還有些遠的白衣身影,此刻也已經近了樹下,朱雀身上的火焰似被風吹得搖擺不定了一剎,只聽乍然一團悶響里,有團團赤紅火焰自虛無里驟然燃起,恰恰便裹住里剛巧來到樹下的那一襲白衣。 那素衣墨發的身影整個困在明艷的火光之中,宋觀一聲“啊”還卡在嗓眼里,卻見樹底下的火舌在驟然拔高半丈之后,瞬間退卻成了冰藍色的模樣。 幽幽瑩瑩的火光當中,白衣人抬眼便正正往宋觀朱雀他們躲著的這方向看來,宋觀與對方對視了個正著。 黑發長至腳踝,那人是桃花眉眼的長相,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春寒將盡之時枝頭乍然開出的一朵桃花。這樣的長相對于一個男性來說,實在是過于艷了些,哪怕就是女孩子,也是太艷了一點。艷得甚至帶幾分輕佻。 也不知是那白衣人本人察覺到了,所以才端得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又或是天性如此,只見此人周身氣場宛如寒潭深泉,讓人看一眼都有種氣溫驟降的感覺。是以“寒泉”清冷,愣是將好好的一朵“桃花”凍死在枝頭。 宋觀扒拉著酒壇子,樹底下冰藍色的火焰好似沒有溫度,柔軟如輕雪般的花雨被風一送,穿過幽藍的火光,又完完整整地落在地上。宋觀渾身僵硬,一動也沒動,對方的視線殺傷力太大,在這樣的對視下,他簡直就像數九寒天里又吞下了一整塊冰坨,整個人都有種涼透的感覺,而對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只聽一旁的朱雀輕笑一聲,聲線拖得老長:“白虎帝君,些許時日不見,你的修為倒是又漲了,當真是讓人艷羨?!?/br> 第69章 第六彈 龍戰于野 朱雀的一張鳥臉上,滿是挑釁的色彩。 隔著三丈高的距離,四側的枝葉細密,天光都被濃蔭遮去了大半,樹底之下,白虎冰涼涼的視線終于從宋觀的身上挪開,輕飄飄地掠到朱雀身上。 那四周裹著素衣墨發的幽藍火焰,如同被風吹散的煙云一般,悄然消融。冷似冰的眉眼,這樣冷冽的氣質實在少見,宋觀看著樹下那人,不知為何記憶被勾起,便驀然想起了他初來這個世界時遇到的夷光仙子。大抵兩人氣質有些微相仿,又或者兩人都穿著白衣。 宋觀記憶里的夷光仙子,也是這般冷冰冰的模樣,那時宋觀覺得對方冰雕似的,如今見了樹底下這人,便又覺得其實自己當初形容有誤,夷光仙子分明是個細雪般的形象,眼前這人才是冰雕,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冰雕,是冰制的刀子形象。這眼神扎過來,雖不見殺氣得不帶一點人煙氣息,卻更勝殺氣,愣是看得宋觀整個人都僵在酒壇子上。 好在朱雀的仇恨值拉得妥帖,成功引走了白虎的注視,宋觀抓著酒壇子暗暗松了一口氣。而接下來的事,按著宋觀預想的發展,面對朱雀的嘲諷,這白虎就算不反諷一句,也得冷笑一聲。哪想白虎冰冷的視線一個掠過朱雀之后,卻仿佛什么都沒瞧見似的,從都到尾壓根一點表情都沒有變,連個多余的表示都沒有。 白衣黑發似水墨浸染,那似桃花結霜的眉目微微一偏,就那么徑自垂目走了,花雨簌簌里,連衣擺都沒見多晃動一下。 宋觀:“……” 朱雀:“……” 宋觀大概知道為什么,四神獸里為什么其余三個都看他不順眼了。因為太diao,簡直要把大家diao飛啊。這根本是diao到沒朋友的節奏。朱雀挑釁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見白虎走遠,悻悻收起臉上表情,轉頭對宋觀說:“你看,他始終這么個死人臉的樣子。我真好奇得發生什么事情,才能叫這死人臉變了臉色?!?/br> 雖白虎與青龍同為四神獸,且日后又是一樣為主角受死掉的炮灰,但在此期間二人著實沒什么交情,至少大綱里絲毫未曾提及,所以宋觀也沒什么注意力放在白虎身上,而這回見過面之后,對方如此一副高冷到daio炸天的模樣,宋觀也就更加沒有什么想與對方接觸的念頭了。 對于朱雀的這番言語,宋觀想了想,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但似乎沒有什么好評價的,就給了一聲:“呵呵?!?/br> 總歸此事不過一段插曲,宋觀和朱雀兩人繼續窩在樹上喝酒,來參加瓊華宴的人們也陸陸續續來了大半,漸漸地氣氛喧鬧起來,不過樹上綠蔭深重,倒是隔開了一片清凈,是個休憩的好去處。 只是后來朱雀酒喝得有些多了,雖沒醉,但也喝得略有些亢奮,便不知不覺中開啟了話嘮模式,絮絮叨叨地拉了一大串往事回顧并夾雜各路神仙八卦。 而宋觀也同樣一不留神喝多了,但他喝多的原因卻是和朱雀不同,他是覺得這酒嘗著和涼白開差不多,于是相當豪邁地咕嚕嚕灌下肚子,也沒考慮到神仙也會喝醉這個問題,結果也是天見可憐的,他連一點過渡都沒個緩沖,就直接醉成了傻逼。 于是就出現這樣的事,喝高了的朱雀拍了拍喝懵了的宋觀:“我這好像看見玄武來了啊?!贝蛄艘粋€酒嗝,冒出一串火星子,“我們一塊兒過去?” 宋觀喝得已經肚皮上仰,眼睛瞇一起在之前的朱雀的叨叨聲中都快睡著了,此時被朱雀鬧醒,很不開心地一尾巴甩開朱雀的翅膀,扒在壺口邊上,口齒不清的:“我……我才……不,不去?!?/br> 朱雀拽他尾巴:“去啊去啊?!?/br> 宋觀被鬧得沒辦法,只好支起身子,神志不清地甩尾巴繼續抽朱雀,這回說話倒是清楚:“去你個蛋!” 朱雀被甩尾巴也不生氣,哈哈哈笑了一會兒說:“蛋什么蛋啊,那我自己去見玄武,你自己在這里喝酒,我一會兒和玄武回來找你?!?/br> 說著麻溜地一轉身,只他也喝高了,動作便很有些不穩便,他身后碩大的尾羽隨著他的動作掃過酒壇子,直接把趴在壺口那已經喝傻了的宋觀掃進酒壇子里,還發出“咚”的一聲落水聲。 偏朱雀一點都沒察覺,拍拍翅膀就飛了,火焰的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赤紅的軌跡,那身形驀然漲大,有一剎,那被宋觀稱之為粗制濫造的火鳳形象,變得極為華貴,卻在人還沒有細看清楚的時候,便落地化作人形。紅衣黑發,那落地之人嘴角微微揚起含笑,面容溫潤如玉,端的是一段風流姿態。 如果宋觀看見此幕,估計也會驚訝一下。誰能想,這之前看著像只由火焰堆砌起來的肥火雞的朱雀,變成人后還挺像模像樣的。要知道在宋觀面前,朱雀就沒變成人形過,是以在宋觀的潛意識里,就算九重天上那些神君變成的人形普遍美貌值max,但他總覺得朱雀的人形也應該同原型一樣,是有些像涂鴉的。哪里想到,朱雀同白虎一樣,便是在這遍地美人的九重天,兩人的容貌都算得上出挑。 朱雀落地之后,腳步有些踉蹌地邁步走向一個黑衣神君,笑瞇瞇的:“你這回是來遲了?!?/br> 黑衣的神君轉過身,眉目端肅,看著朱雀明顯喝多了架勢,皺眉:“你喝酒了?” 朱雀摸著鼻子點頭:“一點點?!?/br> 玄武道:“瓊華宴還未開始,你就先醉了大半——”四下里看了一眼,又問,“宋觀呢?他怎么沒同你在一起?” “哦,”朱雀笑道,“他喝多了,趴樹上呢?!?/br> 玄武想起宋觀那個酒量,不由得又皺了皺眉:“他又喝吐了?” 朱雀搖頭:“那沒有,他還有力氣拿尾巴抽人,現在正待在樹上等我們過去?!毕肓讼?,又問,“你還沒說你怎么今天到的這么晚?!?/br> 玄武挑了一下眉,遞給朱雀一包東西,言簡意賅:“路上拿這個的時候給耽誤了。等會兒加料到白虎的酒里?!?/br> 朱雀來了興致,拆開了手里包裹的一角,看了看里頭的東西:“這是什么?” 玄武搖頭:“調味料,但是很難吃?!?/br> 朱雀聞言笑著拍了一下手掌:“這好,我同宋觀之前還碰見了他,還是那般死人臉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吃下這個之后,會不會變臉?!贝е{料包,喝多了的朱雀思維有些混亂,回頭指了指宋觀在的那棵樹,“我們……先回頭把宋觀叫醒?!?/br> 玄武看著朱雀那腳步很不穩的模樣,嘆了口氣,上前一把將人扶住了,他已經可以預見宋觀定是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樣,也已經預見自己之后要給這兩人收拾爛攤子的場面。只沒想到了朱雀指的那棵樹上之后,竟沒見著宋觀的影子。 朱雀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地團團轉著,念叨:“不應該啊,阿玄你幫我找找,我這是把宋觀給弄丟了么?他現在可就,”手在虛空里比劃了一下,“就那么點大。萬一哪個不懂事的小神,把他當什么小孩子抱走了可怎么辦?!彼坪踉较朐接X得如此,便急著想找宋觀,偏偏越急越找不到方向,一個勁地原地瞎轉轉,“你快幫我找找,宋觀他是掉哪去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玄武看著這畫面,簡直腦袋上要掛黑線。神君的壽命漫長,一個七年于他們漫漫一生來說,實在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且諸神彼此間聯系一貫不是太緊密,是以玄武到現在還不知道宋觀此回神力尚被封印著,也沒弄懂朱雀在說什么,醉酒的人說話向來前言不搭后語的,他也就沒放在心上,只覺得宋觀那么大的龍了,丟了也沒人能把宋觀怎樣,便道了一句:“剛才阿衍不是到了么,興許他聽見了便去找去阿衍了也不一定?!?/br> 朱雀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腦袋里略混亂也有些理不清事,視線觸及宋觀喝了半壇的酒——事實上也正是裝著泡暈了宋觀的酒壇子,朱雀拆了手里玄武給的調料包,直接一股腦兒地全倒進去了,朱雀笑瞇瞇的:“哦,那我們等會兒再去尋他?!倍酥茐踊瘟嘶?,“這半壇酒是我和宋觀喝剩的,摻了料便直接端給白虎罷,”又撿了之前拔開的塞子,重新將壇子封好了,點了點頭,“如此看著甚好?!?/br> 玄武:“……” 這喝了一半的酒壇子顯然不好混上白虎的宴桌,不過算了,他想想辦法,也還是能夠做到的。 但誰也沒注意到壇子里其實還裝著宋觀,朱雀是喝高了眼花完全沒注意到,而玄武在一旁也未細查,連宋觀本人都被這酒水給泡得完全暈乎了,就這么趴在壇底不省人事,根本沒個機會睜眼驚恐于自己泡在酒水中,然后提醒外頭那兩貨自己還就壇子里。于是最后幾經轉手,這摻了作料只剩半壇且還泡著誰都沒發現的宋觀的酒壇子,終歸是上了白虎的宴桌。 白虎開了壺嘴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里頭漂著的宋觀:“……” 立在白虎身后的侍童明顯地看見帝君大人扶著酒壇子的手一頓,然后他莫名感覺帝君大人周遭原本就讓人感覺很低的溫度越發得低了。小侍童頗有些惶恐,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心里掙扎一番,一咬牙,戰戰兢兢地上前開口詢問:“帝、帝君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妥?小神……” “無事?!蹦l白衣的神君垂目,神情淡漠,聲音似冷冷珠玉,“不過是看到了些奇怪的東西?!?/br> 某個“奇怪的東西”漂在酒中完全不自知。 小侍童仰起頭,瞅了一眼白衣神君那仿佛被朔風凍結了的桃花秋水眉眼,心里頭跳了一下,忙又挪開了視線,惴惴不安的,是一聲相當茫然的:“啊……” 第70章 第六彈 龍戰于野 一直到瓊華宴畢宴,朱雀和玄武兩人都沒有覺察到宋觀不見的不妥。一個是喝昏了思維擴散完全不能收籠,一個是并未將此事太放心上。而白虎任由那酒壇子擱在桌上,自開了壺嘴之后便再沒動過。倒是宴至中途,席間酒水飯食都換過了一遭,這酒壇子被撤下,而此回負責洗涮碗筷杯盞的那位神君,便由此撿著了個大“驚喜”。 誰能想到刷個壇子都能刷出個帝君來。 彼時宋觀剛掉出來的時候,這位神君還沒瞧清,還當是麻繩布條什么的,結果不甚在意地撿起來一看,瞬間眼睛圓睜得幾乎瞪出來?!?⊙▽⊙)”,臥槽,誰來告訴他為什么青龍帝君會從酒壇子里掉出來! 再定睛一看,這干癟癟軟趴趴癱在他手里頭的小青龍,沒進氣沒出氣也沒神力,顯是一副不知死生的樣子,嚇得這位神君差點跪了。媽呀,這年頭都什么事啊,洗個碗都那么坑爹!帝君要在他這兒出了事,他可怎么解釋……這名神君一臉要吐血的表情,捧著手里一條青龍,無措里一時失態到簡直要雙手高舉大喊“帝君你腫么了,帝君你醒醒啊”。 一時腦中飄過許多念頭,偏偏沒個主心骨,這位神君腦中一片漿糊里,此時偏巧有個小神從門外進來,是要向他匯報瓊華宴上的事,一個行云流水般的拜禮,詞句條理分明:“厚華神君,席間酒已過三巡了,小神方才聽見尊者道是不勝酒力,這話出來,約莫跟以前一般模樣,尊者怕是一會兒就要先回去了,是以我們是要先備著么?”又一頓,是個大轉折,“還有一事,青龍帝君一直不曾出席,朱雀帝君他……”說到一半,觸及自己頂頭上司的眼神,這小神一時止了口,“……神君?” 青龍帝君一直不曾出席……呵呵,當然出不了席了,因為帝君他老人家現在就在我手里??! 不過也虧得這一番言語打了個岔,之前險些有些被這突發狀況嚇得呆傻掉的厚華神君,終于稍稍籠回了點神智。小神口中前半句所言的“尊者”,尊者尊者,如今這四海八荒,能被人稱得上“尊者”二字的,自當是主角受阿衍無疑。幸得這一詞點醒,厚華神君當下急急起身道:“這里你且先照料著,我尋尊者有些事?!?/br> 便轉頭直接將手里的小青龍呈給了主角受。 厚華神君,單單尋了主角受,卻不找旁人,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青龍帝君出了這事,除了那還剩下的四位古神之外,托給誰都不合適。而那四位中,厚華神君首選的,便是主角受。 這些個遠古之神,哪怕是可刻意收斂身上氣息,但其存在本身,對后來誕生的新神明來說,都是一種迫人的威壓。新神面對古神,是種來自本能的臣服——當然如今宋觀這狀況另算,畢竟他用的這殼子是青龍分身,自然比不得本體的牛逼,更何況神力被封,所以完全沒有了那種王霸之氣的加持,無法做到“兩眼一瞪,或者冷笑一聲,便嚇得人跪一地”的程度,甚至剛醒來的時候,還差點被捉起來熬成一鍋蛇羹,也虧得夷光仙子同厚華神君眼尖,才能將他這小龍模樣都認出來。 厚華神君還挺怕的,尤其是那些個兇名在外的“四神獸”,不消說本身所帶的威壓,他只知曉那些個性格合著那些行為模式,都是個頂個的兇殘,哪能不怕呢。更何況青龍帝君和朱雀帝君還頗為交好,倘若他呈了如今這不知發生了何等變故的青龍帝君上去,指不定會被怎么樣呢,哪怕就只是被盯上個一眼,他也得腿肚子抽筋個好幾天,想想都苦逼。于是厚華神君自是毫不遲疑地選擇了主角受,估計這世間再沒有誰比尊者更好說話了。 宋觀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厲害。 一眼睜開,瞧見的就是空中被風吹得飄飄乎跟鬼影似的白色帷幔,一看就讓他覺得很冷,雖然風大也不一定就冷了,但這塊兒的天氣還的確挺冷的,但好在他現在是裹在棉被里,所以也就沒覺得太冷。 然后宋觀回過神,他如今跟小蛇差不多樣子,哪里需要用到被子,卻低頭看見自己被裹過在小棉被似的一方布襖里,包得嚴嚴實實。再一側目,首先瞧見的是一大片赭色,以及那雙被赭色映襯得分分明明的,從赭色衫子里伸出的白玉似的手。 十指修長,指節分明,這雙手實在生得好看,所以執著瓷壺正自傾倒茶水的這一幕簡直同畫一般,帶一種莫名的叫人幾乎要轉不開視線的吸引力。 宋觀甚至覺得自己的頭疼都在這一片茶香里奇異地緩了一緩,然后視線再向上,瞧清對方模樣的時候,宋觀不禁愣了一愣,怎么說呢,也不是說這人生得太美或是太丑……對方觸著了他的視線,倒茶的動作一頓,淡淡道:“醒了?!毕喈敎厝岬纳ひ?,卻恰到好處地柔而不陰,“可有哪里不適?” 宋觀頓了好一下:“頭疼?!?/br> 對方聞言微頷首,傾壺的動作繼續,茶水注入杯中,便是一段氤氳茶香:“其他呢?都還好?” 宋觀伸爪將棉被掀開一角,露出了自己的尾巴。宿醉之后他簡直跟腦子被門擠過一樣,基本行動都沒個過腦子的,也不知他這般做法心里頭是怎么想的,宋觀翹起了尾巴尖,用尾巴貼了貼自己的臉,再之后,才轉過臉來:“不知為什么,就覺得有些干?!蹦X子并不大好使的宋觀,連著這一番行為背后的那些個心里頭的吐槽,都沒留神地從他嘴里漏出來,“剛剛我拿尾巴驗證了一下臉部的干濕程度,發現這還的確是干到沒朋友?!?/br> 放下了茶壺,赭色衫子的這位神君聞言,似乎笑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微微一轉,便傾倒了四十五度遞送到了宋觀面前:“要喝?” 宋觀瞟了一眼青瓷杯盞里盛著的液體,搖頭:“謝謝,但是我比較想喝水?!?/br> 如果此刻拿著杯子的人是朱雀,朱雀定然是會拍桌對宋觀說,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但此時拿杯子的不是朱雀,對方對于宋觀的這要求,聽了之后,也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杯口虛虛地抹過一圈,那手指簡直比這杯子還要漂亮,待他收回手時,瓷杯里的茶水便已然成了最純凈的水。 宋觀看了看杯子,又抬頭看了看對方,然后想了想,就低下腦袋湊到杯子口喝水了。待杯子見底,他支起身子,重又坐回被子里。這被子蓋著舒服,但他整個被人裝在食盒里,卻又很不好了??峙卵矍斑@個,也是一個居心叵測想拿他燉湯喝的人。因前頭有過一回被當做食材的體驗,宋觀看著對方淡定的表情,也相當淡定地問:“你打算什么時候把我做蛇羹?” “……”赭衣神君的臉上終于露出一個相比之前僅僅只是嘴角弧度略略改變,而清晰得多了的笑容來,“你怎么這樣想?”他垂目望向宋觀,墨玉般的眼里似乎都漾開了絲絲縷縷的笑意,“這八荒六合,怕也沒誰敢拿你做蛇羹的?!?/br> 也是這時,忽揚起一陣風,外頭撲進一團紅色的影子,空氣里那些若有似無的茶香,似乎都被那火焰燒得逼退得暗淡了幾分,四下里飄飄的帷幔沾著了那團紅影,雖不見燃燒,卻也就全在一瞬間成了星星點點的飛灰,一把近日來對宋觀來說是相當熟悉的嗓音響起:“阿衍,阿衍,宋觀他是叫你給撿著了?我同玄武之前怎么也找不到宋觀,沒想到居然掉到你這兒了,”言語間頗有些憤憤,“白虎真是……實在是太過分了?!?/br> 來著自是朱雀無疑。 而宋觀聽著朱雀的話后,還頗有點反應不過來。醉酒之后,他腦袋還是疼的,朱雀喊這個人阿衍,所以……這是主角受? 他似是不信一般,回頭又盯著這赭衫的神君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回。 人們有時總是習慣性用常理或者經驗推斷事情的發展,然后得到一個與期望的完全相反的答案。就好像宋觀前幾周目遇見的主角受,長相都比周遭一伙人要出眾得多,于是他下意識地以為這一回也是如此,并且這一周目一堆美得不似真人的神仙里頭,這主角受定然長得要逆天到閃瞎人的狗眼,卻不想真見到的時候,對方竟然是如此普普通通的模樣—— ——宋觀之前剛醒來時候,在不知道對方身份時看著主角受,就有點愣。原因是主角受和他這一周目遇見的人都長得不一樣,簡直太過普通得畫風不一樣,委實長得太平易近人了些,甚至能說,這一回的主角受,只是長得比較像個人好人,而且,手比臉好看太多,讓宋觀不僅翻起記憶角落里,似乎他也曾遇到過一個初見時手比臉好看不要太多的人,但后面證明那臉是假臉,是易容的,因此,宋觀此刻,真是相當懷疑這位主角受是不是也易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