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不論圣旨傳位的是否三皇子,秦立遠作為三皇子黨的重要一員,部分兵權的實際掌握者,都備受矚目,那么他府里家眷,便是要挾他就范的好棋子。 男人早就考慮到這一點,已經安排妥當,若當了那時候,王虎便會護著鄭玉薇等人提前離開,前往安全之地。 鄭玉薇鄭重點頭,秦立遠又附在她耳邊,細細地說了一段。 她仔細聽了,認真記下,待男人說罷,她有些憂心忡忡,輕聲問道:“那你呢?” 鄭玉薇攢緊男人幾根粗大的手指,心里禁不住擔憂。 秦立遠微微一笑,溫聲道:“你放心,我方才答應了孩兒,日后要領他出門玩耍呢?!?/br> 他撫了撫愛妻鬢發,俯身向前,親了親她潔白如玉的額際,眸光專注而柔和。 她母子倆安好,方是他安心的根源。 ****** “他出門了?” 鐘瑞堂稍間的小佛堂里,姜氏正捻著佛珠,她雙目微閉,嘴里說了一句話。 這么冷不丁的一句話,陳嬤嬤卻很明白,她連忙回到,“是的,侯爺已經出了門?!?/br> 她遲疑片刻,窺了眼主子的背影,又接著稟道:“太夫人,侯爺留下府衛,直接圈住錦繡堂?!?/br> 秦立遠毫無顧忌,直接讓皆是成年男性的府衛進駐后宅,瞎子也知道他防的是誰,府里世仆中暗流涌動,大家開始有意無意對鐘瑞堂敬而遠之。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計是行不通,秦立遠正眼看向鐘瑞堂,哪怕他長期離府,不過一句話,姜氏這邊便無計可施。 姜氏聞言,手上動作頓住,片刻后,她沉默睜開眼,緩緩站起。 陳嬤嬤忙上前扶住主子,往外行去。 她小心窺了姜氏平靜的側臉一眼,心中暗嘆,如今繼母子間弄成這般,陳嬤嬤心底深處,其實是不愿意主子繼續下去的,一旦侯爺震怒,那后果就不堪設想。 不如趁著現下侯爺還肯顧及二爺,勉強愿意保持表面平靜時,見好即收,才是正途。 侯爺手里要人有人,要物有物,一旦事情越過了他的容忍底線,他能將事情解決得無聲無息,姜氏說到底,不過一個后宅婦人,如何能擋? 也別提二爺,以二爺那性子,他輕易便能被瞞得死死的。 只是這些話,陳嬤嬤只埋在心底,不能說出口,她伺候姜氏數十年,深知前事糾葛,很清楚這些話說了也無用。 二十年時間的愛恨糾纏,早已讓姜氏心底有了執念,利益反倒稍退了一步。 果然,陳嬤嬤扶著姜氏回到里屋,她便再次見主子走到五屏風式鏡臺前,拉開左下首一個木屜,取出一掛熟悉的香木手串,握在手里,垂目不語。 陳嬤嬤深知主子此時不需伺候,她便退到一邊,靜靜侍立著。 ****** 辰正時分。 一輛寬敞的藍綢大馬車噠噠而行,來到城東偏南處的一處寬闊胡同。 大馬車后面還跟了兩輛車,一行三輛馬車拐進胡同,又走了一段方停下。 為首的大馬車車簾子撩起,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少年跳下車,他大約十四五年紀,樣貌頗為清雋,看衣著打扮,是個讀書人。 青衣少年抬頭瞥了前頭門匾上“周宅”二字,收回目光,反倒彎腰撩起車簾,畢恭畢敬地說道:“伯父,是這地方了?!?/br> 大馬車里頭答應一聲,隨即,一個年約四十有余的中年男人下了車。 中年男子對清雋少年很滿意,他抬手,捋了捋長須,道:“文正無須擔憂,你是我周氏子嗣,老夫忝為周氏族長,自當為你主持公道?!?/br> 中年男子眉目端正嚴肅,聲音低沉穩重,看著很能令人信服。 清雋少年正是周文正,他面上閃過感激之色,忙抱拳拱手,深深一揖到地,道:“文正謝過伯父,文正無用,只能努力考取功名,為周氏門楣添輝?!?/br> 周族長很滿意,他點了點頭,贊同道:“理應如此,同為周氏一族,不論嫡支旁支,俱應力爭上游,光耀周氏門楣?!?/br> 他話語一轉,又說道:“文正年方十五,便有秀才功名,已是不錯?!?/br> 十五歲中秀才,周氏一族不止周文正一人,更小些的也有,但在這般坎坷的環境下,他能考取功名,便讓周族長很欣賞。 “不過,你切不可就此生驕,應潛心苦讀,爭取早日中舉?!敝茏彘L怕周文正松懈,隨后不忘訓示一番。 周文正恭敬應是。 這時,后面馬車的人都已下了車。 周族長微微抬首,長隨得令,舉步上了臺階,執起黑漆大門上的其中一個黃銅門環,扣起門來。 周文正便退至周族長身后,安靜侍立著。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們,今晚還有一更噠! 感謝親親們的各種支持撒,么么~ 還要感謝給文文灌溉營養液的親們,么么噠~ 第78章 短短幾個月時間, 韓氏的心情跌宕起伏, 她還沒從獨女定親出嫁的喜悅與不舍走出來, 便收獲一連串噩耗。 吳家父子獲罪,不到兩日,便被處決, 女婿吳二爺連夜收拾細軟, 攜家眷出京返回家鄉。 竹籃打水一場空, 千般謀算盡付東流。 吳家的官是當不成了,又被嚇破了膽子,灰溜溜地返回易州老家,韓氏母女機關算盡,周文倩到頭來,不過就成了一個鄉紳之家的舉□□子。 因此, 周宅近日來, 一直沉浸在壓抑的氣氛中, 主人家正在整理財物,準備近日赴易州而去。 就算吳二爺他日能中高中進士, 也并非短時間內的事了,韓氏膝下僅一滴骨血,她自是離不得女兒的。 吳家遭逢巨變, 那日周文倩匆匆離京, 母女二人未能見上一面,韓氏惦記得很,早恨不得兩肋生翅, 立馬就趕到易州去。 只是,周文倩離京太過匆忙,手頭上絕大部分嫁妝都來不及安排好,于是,只得便使人托予母親。 韓氏膝下僅一女兒,當初周文倩出嫁時,她將當初卷來的財物以及置下的產業,大部分都給做了陪嫁,自己手頭上只余下些許。 因此,周文倩的嫁妝,雖與鄭玉薇這等公府千金遠不能比,但對于普通官家來說,還是相當豐厚的,當初嫁妝單子送到吳家時,很是令人大吃了一驚。 周文倩母女手上的固產,是當初韓老太君命人出面幫助購置的,有安國公府的面子在,不但價錢合理,且位置也不錯,沒有背景的人家是買不到的。 因此,韓氏雖然說要往易州去,但這些子田莊店鋪,她卻是舍不得出手的,她想著,若是女婿中了進士返京,要再想買,就難了。 她思量一番,決定留下。 既然不賣,那就要留下心腹家人打理,為這事,韓氏很是費了一番心思,期間又歸置了其他財物,耗時足足三月出頭,方堪堪打理妥當。 韓氏聯絡了鏢局,約定兩日后,便啟程前往易州。 這日早晨,韓氏再次檢視了要帶往易州的行裝一番,正打算回房歇息時,一仆婦神色驚慌上前稟報,說是有一中年上門,自稱是周氏族長,已被迎進前院正廳奉茶。 韓氏聞言,驚疑不定,她們是周家人不錯,但不過就是旁支而已,她嫁進周家二十年,對嫡支以及族長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這周氏族長不是在江南么?怎么就出現在京城了?還突兀尋上她家門。 她家與嫡支向來無甚聯系,且周家是大族,族中子弟有出息的不少,周族長要在京城落腳,有的是地方。 不過,中年人這點倒是對上了,韓氏聽聞,周氏族長今年就是四十出頭。 韓氏茫然又訝異,然而,她還是匆匆抬腳,趕往前院。 在古代社會,宗族很重要,族規,相當于國家律法之外的補充;而族長,是一族最高領導者,擁有最大的實際權力。 若來人正是周族長,韓氏可輕忽不得。 韓氏趕到前廳時,抬頭便見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下手兩溜玫瑰椅也分坐了好幾個人。 那中年男人蓄有長須,雙目炯炯有神,相貌十分威嚴。韓氏一見,再聯想對方身份,心下無端稍怯,她沒再留心其他,連忙匆匆上前,福身行禮道:“小婦人周門韓氏見過族長?!?/br> 韓氏被喚起,她問了一句,“不知族長前來小婦家中,是為何事?”她面露難色,又說:“小婦寡居,獨身在家,怕是……” 她想著,自家與嫡支向來無聯絡,難道族長是來借宿?那就太不方便了。 只是,韓氏話音落下,周族長卻捋須未答,她正心下疑惑時,忽又聽見身后左側傳來一清亮男聲。 “兒子見過母親?!?/br> 說話的人正是周文正,他深揖到地,然后溫言問道:“兒子多日不見母親,不知母親是否安好?” 韓氏聞言轉身,目光投向他,她一怔。 她有將近兩年時間沒見過周文正了。 當初,周文倩私會秦立軒事發,韓老太君發話當日,這母女二人便被請了出安國公府,由于事發倉促,而周文正存在感向來很弱,因此不論是鄭家諸人,還是韓氏母女,都把他給忘了。 鄭家雖然當時忽略了過去,但馬上就想了起來,照理說,他們應該把周文正送回去才是,但世子鄭霽元得知此事后,沉默了片刻,透露出欲將這個少年留下的意思。 在韓氏抵京,周文正便落戶安國公府前院,他居住在鄭霽元不遠處,而且也跟一同讀書習字,因此,他的情況,鄭霽元是最清楚的。 鄭霽元的人生規劃中,并沒有參加科舉一項,所有,讀書只是他需要掌握的其中一種技能罷了,并非重點照顧對象。不過就算如此,他身份非同一般,安國公府所聘請的先生亦不可小覷。 周文正啟蒙先生只是個秀才,又被迫輟學兩年多,即使跟著十歲的鄭霽元一起讀書,他也是遠跟不上進度的。 先生講課時,他雖不怎么懂,但也從不打斷,只認真聽講,等歇息時,在請教先生或鄭霽元。 周文正態度恭謙,從不過分打攪兩人,他頭懸梁錐刺股,刻苦學習,且平時待人有禮,持身端正,又深知感恩。因此,先生與鄭霽元對他印象很好。 撇開憐憫嘆息一類的情感,鄭霽元覺得,這也是合適的投資對象。因此,他便向父親說了此事。 安國公府要保持繁榮,掌舵者必須又識人之明,既懂得威懾人心,又要明白如何及時施恩。因此,鄭明成很注意培養兒子這方面的能力。 周文正是鄭霽元首次選擇的施恩對象,鄭明成覺得不錯,式微時幫扶一把,不過舉手之勞,那怕周文正他日成就不大,安國公府得到的回報也比付出大。 鄭明成點頭后,周文正便得以留下了,他感激涕零,愈發用心苦讀,今年剛考取了秀才功名。 至于拋下周文正的韓氏,她這二年里,居然從沒想起這庶子一次。一者,因為她本不在意對方;二者,則是一波接一波的煩心事,完全占據她的心神。 這么驟然見面,因為周文正的稱呼,以及對方輪廓仍在的面龐,韓氏愣了片刻后,倒把他記起來了。 “起來吧?!?/br> 韓氏微微蹙眉,這個消失依舊的庶子無故出現,讓她有些不喜,不過,周族長湊巧在,她頓了頓后,便淡聲讓他起來了。 周族長見此,也不打算廢話,他直接沉聲道:“韓氏,你昔年夫喪,主動分了家,你膝下有嫡出子嗣一名,因此分去大半家財,倒也說得過去?!?/br> 他捋了捋長須,抬目看著轉過身的韓氏一眼,又道:“此事,老夫已修書詢問過,據都是實情?!?/br> 周族長說著,取出一分契書,正是韓氏當日分家時所錄,他修書詢問時,讓人把這契書取回,以便明晰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