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男子一路緊趕多天,期間進食極少,后來又重傷失血甚多,此刻早已又渴又餓,他抬手把包袱打開。 包袱里放置了不少較耐放的食物,以及一大皮囊水,這皮囊灌得滿滿的,足有七八斤重,男子伸手輕撫鼓囊囊的皮囊,觸手溫熱,這里頭的是溫水。 水囊一側,還擱了兩個小罐子,男子打開一看,一罐是糖,一罐是鹽巴。 罐子上頭隱有油光,觸手略黏膩,這倆罐子很明顯之前是放置在廚房的,男子唇角微揚,那個小丫頭,連廚房的油鹽罐子都給拿出來了。 人長期不食用鹽巴,就會渾身無力,這點古人很清楚,因此鹽巴歷來是每朝每代都會重點管制的物資,男子自然不會不了解,他想,那少女大概是覺得吃鹽巴能恢復力氣吧。 想到那個眼眸亮晶晶的小少女,男子的唇角不禁再次揚了揚。 男子以包袱皮里的吃食與囊內溫水果腹,而后閉目休息,因顛簸多日甚少進食而轆轆的饑腸得以溫飽,又好好歇一段時間,雖傷口依舊疼痛難忍,但到底精神了些。 他仔細回憶過前事,早前行蹤并無太大破綻,這地方短時間里應能保證安全,男子這才放下心。 男子傷勢很重,實在難以挪動,幸而大本營已在左近,他之前已留下聯絡暗號,他的部下應能在敵人追蹤到來之前尋到附近,屆時與其接應即可。 他細細思慮一番,確定再無紕漏,這才松了口氣。如此,他倒不必再冒險進入潭拓寺,可以避免暴露自己以及暗線的可能。 鄭玉薇尋找這個藏身地點確實隱蔽,男子沒再挪動,他渴了喝皮囊里的水,餓了就吃干糧,而后夜幕降臨,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色剛剛亮起,陽光還沒透進山林,石窟前茅草尖尖的葉偏上,凝出了顆顆晶瑩的露珠。 晨間山林靜謐,蟲鳴鳥叫此起彼伏。 這時,一陣連貫而急促的婉轉鳥鳴響起,猶如雛鳥在呼喚母鳥。 已經清醒的男子凝目,接著,那雛鳥鳴叫接連響了三次,他隨即從懷里掏出一個特制的木哨,放在唇邊。 聲音較沉的母鳥聲應和雛鳥,一連響了三次,男子將木哨放回懷中暗袋后,輕輕的腳步聲已接近石窟。 “屬下拜見侯爺?!眱擅谝履凶酉ドw著地,低頭拱手,“屬下接應來遲,請侯爺贖罪?!?/br> “爾等無罪,起罷?!边@些人都是男子心腹,負責留守京城,來的速度已極快,他自是不會怪罪。 男子頷首,示意部下起身。 “侯爺,此地不宜久留,請侯爺與屬下一同離開?!焙谝聦傧伦钥吹侥凶訙喩硌E,顯然重傷在身,不覺頗為擔憂,連忙請示道。 男子點點頭,兩黑衣下屬上前半扶住他,三人立即離開洞窟。 男子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指揮下屬往昨天大石那處而去,那短匕乃祖上傳下,殺蛇后并未取回,他心下惦記,剛巧時間又不緊,他當然要前去取回。 一屬下眼尖,首先看見短匕,他上前彎身將散落兩處的金鞘及匕身撿起,合起來遞給主子。 男子接過,揣進懷里,歇了接近一天一夜,他精神力氣恢復了一些,被下屬半扶著站在旁邊。 此刻他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癢,這一路奔波,倒是沒空打理。 現在已無礙,男子抬手,摸向一側耳下,隨即一撕。 輕微“嘶啦”一聲,男子將臉上覆著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本來面目。 他鬢如刀裁,濃眉斜飛,寬額高鼻,面容硬朗英俊,赫然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而非鄭玉薇昨日所見的方面中年。 此人正是宣平侯秦立遠。 秦立遠瞥了眼大石,正打算讓屬下處理一番痕跡,卻見昨日他倒臥之處,已有細土枯草覆蓋在其上,將血跡掩蓋。 能得知此處只有另一人。 秦立遠薄唇不禁微揚,頓了頓,他還是讓下屬再處理一遍。 那丫頭手法毫無技巧,只粗粗掩蓋,倒是不夠的。 等待中,他目光隨意一轉,卻見蛇尸兩步外的草叢突然閃過一抹紅光,秦立遠心中一動。 他拒絕屬下代勞,自己慢慢俯身,大手探進那處,拾得一枚紅色玉佩。 秦立遠細細端詳,這是一枚不大的鏤雕花卉紋圓形玉佩,上頭還雕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小蝴蝶,此玉佩通體血紅,流光溢彩,放置在手心宛如正滾動著的殷紅鮮血。 這是一枚頂級血玉佩,在公候府邸亦極為罕見,秦立遠微微一笑,這丫頭救他一命可算虧大了。 隨即,他將玉佩揣進懷里,小心放置到暗袋之中。 “侯爺,請盡快離開為宜?!毕聦偈址兪?,兩三下將地上處理妥當,立即拱手請示。 秦立遠頷首。 三人立即快速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更新~~~ 感謝各位親親的大力支持撒! 么么噠一個! 還要感謝: 讀者“就是想吃rou”扔了1個地雷 讀者“小滿滿”,灌溉營養液 讀者“大明寺家的蚊子”,灌溉營養液 讀者“”,灌溉營養液 再來一個么么噠! 第16章 “奴婢見過大姑娘,”仆婦請了安,然后對端坐在軟塌上的鄭玉薇說道:“老夫人已齋戒結束,現下要請大姑娘過去?!?/br> 這仆婦在老太太屋里頗得重用,但她絲毫不敢在府里嫡姑娘面前拿大,不然,不說楊氏,單韓老太君就饒不了她。 韓老太君雖平日愛挑些鄭玉薇的小刺,用以膈應不得她歡心的楊氏不錯,但她可不會允許下仆怠慢自己親孫女,這一點,世安堂的丫鬟婆子是一清二楚。 更別說,如今安國公府當家的正是鄭玉薇的父母親,再刁鉆的世仆,也不敢刁到她的頭上。 “哦,”鄭玉薇揚眉,祖母閉門齋戒,按往年估摸一番時間,此時老太太不過剛剛開啟院門罷了,這回不待她上門請安,便主動使人召喚,這是為何? 她眸光一閃,詢問仆婦,“有誰在祖母處?” 仆婦不敢怠慢,連忙回答道:“老太太剛啟院門,周家姨太太與周姑娘立至,與老太太敘話一番,老太太便命奴婢請大姑娘?!?/br> 鄭玉薇心中嗤笑一聲,她就猜到,這母女二人是要祖母出面將齷蹉抹平。 “你先去罷,”鄭玉薇面色不變,微微頷首,讓仆婦退下,“我略作收拾便過去?!?/br> “姑娘,那周太太周姑娘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仆婦退下后,美景憤憤,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 鄭玉薇揚唇,那對母女確實不要臉,剛才那仆婦話語雖簡單,但該透露的都已透出。 老太太“剛啟院門”,母女“立至”,這說明了這母女窺視已久,韓老太君一肯見人,她們就沖上去了;而敘話一番后便請她,那就說明,母女上門目的就是她。 在場不論主子還是下仆,都久浸勛貴后宅,這類話中之話是再明白不過。 鄭玉薇院子里的人,統統知道周文倩的事兒,也為其很是奔波了一番,當下就算沒說話的,亦目露憤概。 鄭玉薇亦無語,韓氏母女的心思她能猜到,不就是事情順利進行了,回頭又不想太得罪她,于是讓避重就輕,然后讓老太太顧念情分,出手粉飾太平。 哪怕鄭玉薇不肯配合,她們的行為也算過了明路。 “先去老太太處吧?!编嵱褶闭酒鹕碚f道。 長輩傳喚,作為小輩的鄭玉薇不能多耽擱,進內室讓貼身丫鬟伺候著換了衣衫,然后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往韓老太君那邊行去。 鄭玉薇步伐不疾不徐,她身上仍有些劇烈運動后的酸痛,腳下敷了藥,倒是好了不少,走路不快的話,倒不怎么疼了。 鄭玉薇不后悔救了那人,只可惜她幾個晚上輾轉,卻是沒有等到重傷潛入靜室的男二,她暫居的院子風平浪靜,無波無瀾。 想要救的人沒出現,預料之外的人倒是救了一個。 這群人大概是一伙的吧。 鄭玉薇暗自猜測一番,但這事兒她是無從借力的,只得感嘆一番自己實在與男二無緣無分。 她失落兩天,就將這事揭過去了,看來自己還是個普通貴婦人的命,是無法遭遇癡心情長男的。 不是你的,奢求不來,目標定得高不可攀,人就很容易不快活。 鄭玉薇調整心態,她現在覺得,能把秦二擺脫掉,自己就很滿意了。 進了韓老太君院子,丫鬟殷勤打起門簾,鄭玉薇微微低首,領著貼身丫鬟進了屋。 室內上首處坐著韓老太君,她精神矍鑠,抬頭望向進門的孫女,其下手左側則一如鄭玉薇所料,依次坐著韓氏母女。 鄭玉薇上前給祖母請安,余光瞥了左側一眼,那母女二人斂首不語,周文倩神色怯怯,韓氏更是眼泛淚光,抬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這是苦rou計?鄭玉薇暗暗挑眉。 “嗯,薇兒坐吧?!表n老太君讓孫女落座后,就側頭對她說:“薇兒這兩日可好?園子里頭可有怠慢之處?” “稟祖母,孫女很好,園子雖清靜,但并無怠慢?!弊婺复乖?,鄭玉薇自然立即回話,至于那母女二人,她就看看能耍出什么花樣來。 她是安國公夫婦唯一愛女,韓老太君長孫女,世子爺胞姐,她與安國公府不可分割,備受眾人重視,因此鄭玉薇早有猜測,韓氏母女應不想太得罪于她,大概會設法讓老太太出手和稀泥吧。 果然,她的猜測很正確。 韓老太君詢問孫女幾句后,便直入主題。 “薇兒,早兩天的事,我知道了?!崩咸樕珳睾?,側頭對孫女說話。 國公府是大兒媳楊氏掌家,而大孫女是楊氏的心尖子,要是不能及時調和矛盾,孫女往她母親那哭訴一番,韓氏母女怕是要吃大虧。 當家主母要為難借住親戚,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不能說韓老太君偏向韓氏母女,只是人不知覺會對弱者心軟,老太太年紀大了,娘家勢弱,她不免多憐惜些。 剛才,侄女領著女兒哭上門,說是不知京城詳情,只聽見后山桃林美哉,女兒想出門看看,她就允了,誰知女兒回來惴惴,說跟大姑娘爭執了,她再使人打聽一番,才知道犯了大錯。 潭拓寺后山桃林是什么地方,韓老太君當然萬分了解。她當即大怒,呵斥侄女一番,但韓氏哭哭啼啼,只說她糊涂了,只想著女兒喪父守孝了三載,小孩子日子過得寡淡,乍聞美景,她想讓女兒松乏一番,竟是忘了打聽。 韓氏涕淚交流,周文倩抽抽噎噎,兩人悔不當初,萬分悲苦,韓老太君想到兩人初來乍到,又沒出過門,未聽說過桃林之事也是有的,一時不免有些心軟。 老太太思索一番,遂立即使人出門打聽,看是否有流言蜚語傳出,雖然周文倩說只在外頭看了看,并沒碰上外人,但她依舊不太放心。 隨后,她讓韓氏母女進里屋梳洗,仆婦打聽回稟后,老太太又讓人喚了鄭玉薇。 侄女不爭氣,但到底是娘家人,她只得替兩人與孫女打個圓場。 “她們行事確實不妥,沒有打聽清楚便出門,薇兒阻攔很對,但她們初來乍到,確是不知?!崩咸珜︵嵱褶闭f:“她們魯鈍,祖母已經訓斥過,薇兒就不要和她們多計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