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至于那四百多張假票,直接算在經濟損失上,假設平均一張2千塊,加起來也不過八十幾萬,這對于一位年薪上千萬的技術部大牛來說,簡直九牛一毛。 江嘉年慢慢沉默下來,手握著筆,不言語。 許歡顏見事情發展得差不多了,也嫵媚優雅地站了起來,將脖子上的工作卡摘下來丟到了徐然丟的位置,湊了一對兒。 “既然徐部長都走了,那我也不好占著地方了,江總明顯對我有偏見,就算這次不搞死我,下次也搞死我了,與其繼續在您手下做事,擔著這樣那樣的風險,我還是趕緊自覺走人得好?!?/br> 她笑著說話,說完就抬步離開,臨出門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林寒嶼的位置,盡管到了這個時刻對方也沒有哪怕一刻關注過她,那她趕盡殺絕做到這一步也不必有什么愧疚了。 關門聲接連響起兩次,每次走出去的人所發出的言論都將江嘉年推成了眾矢之的。 好像事情還沒解決,就因為她合乎邏輯的猜疑導致內部分化了,會議室內又開始議論紛紛,股東也開始不滿,江嘉年靠到椅背上擺弄著手里的筆,計劃著該如何解決這件事,徐然要走是肯定的,但他想干干凈凈的走可沒那么簡單,她不懂具體的技術,但技術部不是徐然一個人的天下,除了他也有別人可以調查事情真相。 唯一難辦的,就是如何安撫內部人員和輿論,她說話已經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安靜?!?/br> 還好,最合適此刻開口的人終于開口了,他坐在眾人中央,掌握著悅途最多的股權,說出來的話自然也該更多人去傾聽。 “錯誤已經造成,要走的人也沒必要留下,現在留在公司陪伴公司度過危機的人,才是悅途真正需要的人?!?/br> 林寒嶼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大會議室里那么多人,每個人都能聽見他的言詞,這些話幾乎不用考慮就能明白,這是站在江嘉年那邊的。 江嘉年轉頭看他,林寒嶼并未與她對視,直接吩咐公關部道:“會議結束就去發聲明,表明這次是悅途內部系統故障造成的疏漏,會對所有因此被牽連的用戶做出全額賠償以及精神補償。另外……”他微微抬眉,猶豫了一會才說,“既然徐部長走之前說了要掏錢,那就直接從他的年薪里扣除好了,一番美意不該辜負不是么?另外他這次是因責離職,按照合同規定,除了這筆賠償外公司也會扣掉他提前離職的一部分薪水,財務部該怎么算就怎么算?!?/br> 很酷。 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很酷。 既然那小子說了要給錢,不要白不要,未來一段時間悅途肯定會陷入財政危機,沒人會嫌手里錢多的。 只是轉念想想,做出自我追責的聲明,把悅途放置在錯誤最大的位置上,悅途那些合作方該如何處理?其中受此次影響最大的安平恐怕不會再繼續合作,還會追要違約金,這筆錢的數額已經足夠公司喝一壺了。 股東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我覺得不能發這樣的聲明?!币晃还蓶|說,“這聲明一發出去,我們面臨的就不僅僅是輿論譴責和用戶追責,那些航空公司也不會善罷甘休,那些少的還好辦些,安平那邊可是才簽的合同,那么一大筆錢,公司目前的周轉資金根本不足以賠償,這又要怎么解決?” 江嘉年沒有發言,只是安靜地聽著,林寒嶼對此給了回應:“那么依你之見呢?發布一些推卸責任的聲明,讓事情愈演愈烈,最后還是要照單賠償,然后再背上一個態度惡劣狡詐詭辯不負責任的名聲?” 股東怔住,和身邊的人對視了一眼,對方也說:“我也不贊同發那樣的聲明,就算不推掉一些責任,也還有更好的辦法吧?!?/br> 林寒嶼直接道:“等我們想到更好的辦法,事情就已經無可挽回了,所以不要再說什么不贊同,就這么辦,沒得商量?!?/br> 他這個態度讓其他股東不太高興,紛紛表示他們不接受。 林寒嶼看著他們冷笑一聲,輕聲道:“告訴我,在悅途我的持股量是多少?” 股東們怔住,不回答。 江嘉年適時地開口說:“51?!?/br> 林寒嶼微笑道:“謝謝?!鄙夙?,面朝其他股東,“那你們還有意見嗎?加在一起49的各位?!?/br> 這真是特么的… 滿心怒氣,無處發泄。 整場會議不歡而散。 凌晨五點鐘,悅途對外發了聲明,隨后整棟大廈才漸漸滅了燈,只剩下幾盞還亮著。 其中一盞,就是江嘉年和林寒嶼的。 “很晚了,我就在公司躺一會,你回家休息,女人不能太常熬夜?!?/br> 林寒嶼收拾了文件,坐在椅子上跟江嘉年說。 江嘉年已經走到了門口,本就打算告別,聽他這么說便微微頷首。 走出門,很快就該離開,但臨關門時,江嘉年還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 林寒嶼恰好也在看著她。 安靜對視片刻,江嘉年鼓起勇氣說:“謝謝你?!?/br> 林寒嶼側了側頭:“謝我做什么?” 江嘉年如實道:“多謝你替我解圍,也多謝你相信我?!?/br> 相信她才是真正不會對公司不利的人,替她從許歡顏徐然留下的尷尬局面中解脫出來,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感謝。 林寒嶼當然知道是為什么。 他微微勾唇,漫不經心道:“你不用謝我,這件事嚴格來講是因我而起,歡顏她太著急了,事情做得太緊密,漏洞也多,平靜下來仔細想想,就能看出不正常,她到底還是年輕,假以時日,我肯定能找到證據證明她做過什么,讓她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現在只是有些遺憾徐然,他跟了我這么久,竟然也會背叛我?!?/br> 的確,創建公司不久就在的人,竟然會跟著后來者背叛他,換誰都會寒心。 江嘉年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如果他沒有和許歡顏解除婚約,這些事也不會發生,而他解除婚約大部分原因是她,他們都是一根繩上的人,誰也逃脫不掉責任。 “我回去了?!?/br> 她最終只是簡短道別,未再多言,林寒嶼看著她轉身,終于還是忍不住說:“后天,不管是去做什么,你能不和他去嗎?”略頓,他壓低聲音道,“公司陷入危機,我希望這樣的時候你可以陪在我身邊,我們可以在一起?!?/br> 江嘉年真的有些感觸,心底里也有動搖。 可有些事她根本不能有別的選擇。 她回過身,就站在門口,面容平靜地回答他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懷孕了,并且不會打掉這個孩子,你還想和我在一起,讓我陪在你身邊嗎?” 公司出事林寒嶼不震驚,多大的危機也不曾讓他慌亂,可江嘉年此刻的話徹底打亂了他的心。 “你說什么?!”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焦急的動作帶動了桌子,桌上的水杯倒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嘉年瞥了一眼,握著門扶手說:“你肯定不會想的,我們都知道是這樣。所以還是不要再說剛才那樣的話了?!彼齼葦康匚⑿α艘幌?,放低了聲音,“其實我是喜歡過你的,現在也還沒辦法完全忘記你,但我想放棄你,這樣對你我都好。我有我的選擇,也不希望你因為感情而委屈自己認同別人的孩子,那不像你,我看到也不會高興?!?/br> 稍停,她擺正臉色,堅定不移。 “而我要放棄你,嚴格來說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時候到了,我需要忘了你,往前走?!?/br> 林寒嶼錯愕地愣在那,如此驚人的消息撞進他的腦子,他根本無法對此作出什么冷靜回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看著門關上。 另一邊,江城國際機場,一架美國飛來的飛機降落,安平航空的董事長和李主任親自來接機,空姐和機長將對方送下飛機,全程都十分尊敬。 當那人與他們見面的時候,安平的董事長秦松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感慨說道:“老夏,多少年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我卻老了?!?/br> 被稱為老夏的中年男人摘下帽子,斯文地笑了一下,望著身后屬于江城的天空和機場,情緒復雜道:“是啊,很多年不見了,這些老朋友,還有……這座機場?!弊髡叩脑挘撼壌蠓收屡?!六千字,快夸我,等于雙更啦! 第三十三章 在假票事件發生后十二小時之內,悅途便發出了聲明,坦誠己方錯誤,并對外宣布會進行全面賠償,辭退問題相關責任者,保留追訴權利。 嚴格來講,這已經是不錯的公關反應,但什么事擺在互聯網上要求都會變得苛刻許多,江嘉年手里是一份民意調查,是聲明發出后網民對這件事的評論,通常來看,有很少一部分愿意寬容地對待這個錯誤,大部分則在繼續斥責,希望事件發酵得越來越嚴重。 不難想象,這里面肯定混雜著其他同行的水軍,沒人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打壓競爭者,比如這一位的評論,直接呼吁大家卸載悅途app,一起抵制悅途,將悅途形容成完全沒有企業責任感和尊嚴的公司,還說什么悅途在手,你哪兒都別想去之類。 嘆了口氣,把資料放到桌上,江嘉年雙手托腮目視前方,眼睛并無焦距,也沒在看什么,只是在思索。 她剛開始是在思索怎么挽回企業形象和面臨違約的航空公司,但想著想著,也不知怎么就看見了臺歷,上面今天的日期被紅筆圈了起來,江嘉年的記憶很快倒退回前天,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兒來著? 對了,夏經灼陪她去了醫院,還知道了她懷孕的事,并且…… 他說今天要來公司接她。 江嘉年忽然緊張起來,好像冰箱里封存了十幾年的少女心又復活了,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百葉窗,將自己與外面隔絕起來,隨后走到窗邊,先東張西望了一下,接著才悄悄地低頭往下看,仿佛在這個的辦公室里也能有人發現她的行為一樣。 其實就是心虛罷了。 江嘉年的辦公室樓層挺高的,有恐高的人從這個高度的窗戶往外看可真是考驗,江嘉年雖然不恐高但是恐飛啊,這么看幾眼也夠喝一壺的。 不過怎么什么都沒看見呢?夏經灼開的車是四個圈的奧迪,一點影子都沒有,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五顏六色,就是沒那輛熟悉的、低調的黑色奧迪。 江嘉年有點失望,她知道自己這種情緒緣由是什么,可又不愿意承認,好像承認了自己就是水性的女人一樣,明明幾個月前還對別人愛得要死要活,說換人就換人了。 這樣一比較,她似乎也不比林寒嶼高尚多少。 靠在窗邊嘆了口氣,江嘉年喪氣地往辦公桌的方向走,還沒走到那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隨口說了句“進來”,女助理便推開了門。 “江總,外面有人找您?!?/br> 江嘉年坐到椅子上百無聊賴道:“是誰?這個時間來找我,該不會是媒體吧?” 女助理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才回答說:“不是媒體?!?/br> 江嘉年抬起頭納悶道:“那是誰?你應該問身份了吧?” 女助理抿抿唇,她還沒回答,她身后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聽得江嘉年心撲通撲通跳。 “是我?!?/br> 帶有獨特男性魅力的嗓音傳遞而來,從嬌小的女助理身后很快出現一個高挑挺拔的男人,他今天休息,不用上班,自然沒有穿制服,但簡單的黑色西裝一樣適合他,去掉了制服的武裝,他西裝加身的模樣少了幾分冷漠和難以接近,多了一絲禁欲與雅致,他慢慢走進辦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員全都情不自禁地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連江嘉年也不例外。 “你怎么……”她噎住,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怎么上來了?” 話一說出來,在意的明顯不是他為什么明明被拒絕了還是來了,而是他居然上了樓,沒有在樓下等著。 江嘉年感知到自己言語里的感情,無措到手都不曉得擺在那里,只能稍側過頭避開他的目光,這才讓她顯得不那么尷尬。 女助理進入公司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江嘉年這么小女人的模樣,不由睜大了眼睛。 江嘉年偶然瞧見別人看她的眼神,越發不自在了,只能匆忙擺手說:“你出去吧?!?/br> 女助理反應過來,瞥了瞥身邊的男人,紅著臉關門出去了。 門一關上,空間相對了很多,江嘉年終于松了口氣,可以稍微自然地面對來客。 不難想象,來的人正是夏經灼,相較于她的不知所措,他一直都保持著高水準的淡定,哪怕是在被人議論圍觀時,他也不曾展露出分毫的不適或窘迫,這樣的男人連飛機那種復雜的機器都可以完美起停降落,對付平常人的各種情緒,自然也不在話下。 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黑西裝這種很容易穿成服務生或者賣保險模樣的衣著,在他身上一點都不危險,清清冷冷,從容優雅,氣度不凡。 “我跟你說過今天會來接你?!?/br> 他坐下之后就說了這樣一句話,修長魅力的丹鳳眼淡淡地瞥著這邊,江嘉年被他看得不時推眼鏡,緊張兮兮道:“那你也沒說你要上來接我啊……” 她嘟囔著小聲音說話,也沒指望夏經灼能聽見,但夏機長何等耳力,當然聽見了。 “你不用緊張?!彼疗屏怂首鞯ǖ膫窝b,轉開視線看著別處避免她更尷尬,悅耳而富有磁性的音調也放得很柔和,“我不是來帶你去領結婚證的?!?/br> 江嘉年覺得,能這般淡定地說出那樣話的人著實不是簡單人物,她早該知道自己招惹了不得了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落到這種明明平時牛氣的不行,一遇見人家就好像老鼠見了貓的地步。 微紅著臉,江嘉年摘下眼鏡仔細地擦著,嘴上似不經意道:“是嗎,我并沒那么以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