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夏經灼冷淡地瞥他,他只覺整個冬季的雪全都壓在了他身上,冷得不行,快要別凍炸裂了,匆忙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跟江嘉年說:“那個,江小姐,我、我先走了,你說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有、有機會我們再見面?!闭Z畢,逃似的離開了這里。 看著對方畏畏縮縮離去的背影,那種膽小怯懦的樣子,真是有點像自己以前見到夏經灼的樣子,原來她那么慫嗎?抬手摸摸臉,以后可不要再那么慫了,多丟臉啊。 轉眼再瞧瞧夏經灼,有一陣子不見,夏機長依舊風采不減。脫掉那身禁欲的制服,穿著西裝的他一樣誘人,即便不言不語的站在那,只是清清淡淡地睨著你,你也別那眼底深藏的情緒所左右,整個人好像不受控制地朝他靠近。 而他本人呢,竟然就那么隨意地坐到了方才相親男的位置上,睨了一眼對方都還沒來得及動的果汁,用餐巾墊著手推到了一邊,隨后才抬起眼斜睨著她道:“坐下?!?/br> 她想走。 不想坐下。 然而幾秒鐘后,江嘉年還是坐在了他對面。 “你找我有事嗎?”她故作冷靜地和他對視,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是從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開始,她對他那種微妙的好感和向往就越來越重了,分分鐘似乎都能爆發出來。 這種感覺很不好,明明她還沒從林寒嶼的事情里走出來,就再次陷入別的感情,這樣“水性”的她和林寒嶼還有什么區別呢? 見她仿佛時時刻刻都恨不得趕緊遠離自己,夏經灼的心情也不會太好。 他在來的路上就做了諸多猜測,猜測她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是否真的還有別的男人。 到達這里之后,見到坐在她對面的果然是個男人,那一瞬間他也別想上來搞砸一切,但他沒有立場,他有足夠的理智,足以克制自己不那么做。 “沒事不能找你,我知道?!彼_口說話,依舊是冷清的語調,可聽起來有點傷人。 江嘉年慚愧地扯了扯嘴角,握著手沒說話,一陣一陣的尷尬包圍著她,她拼了命先站起來就走,可腿好像灌了鉛,壓根就挪動不了。 夏經灼從西裝里側口袋取出一塊表,放在桌上,按住推到她面前,江嘉年垂眼看看,難怪最近老覺得少了點什么,原來是表丟了,一直忙著意外的事,竟然沒察覺到。 “真是謝謝了?!彼s緊上去要拿過來,但手指碰到表,想要取回,對方卻不放輕力道,她試了幾次都失敗,只能朝他投去疑惑的視線。 這一看,夏經灼才慢慢放松力道,讓她將表拿了回去,那表上還殘存著屬于男人的體溫,那種體溫,在過去某個時間,她曾清晰感受過整個晚上。 曖昧的氣息慢慢流轉,江嘉年耳根發熱,匆忙地將表戴在手腕上,站起身變要走,連道別都來不及了。 可就在她要走之前,她身后那個男人用非常冷靜,明顯經過深思熟慮的語氣對她說:“我想過了,我還是要聯絡你,我想要一個身份,沒事的時候也能找你的身份,剛好你最近似乎遇到了很多事,那么作為你曾經的男人,我想,我應該對你負責?!?/br> 曾經的男人? 江嘉年表情扭曲地轉頭望向他,這個稱呼是不是過于敏感和直接了?他們只是419,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但稱呼“曾經的男人”似乎又很純粹很沒毛病,她現在真是要被夏經灼這表現給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她這一臉的匪夷所思,成功地讓夏經灼也站了起來。 他立在那,給她做了更直接地解釋:“直白點說,我決定追求你。沒有理由?!弊髡叩脑挘鹤非?!你!嗷嗷嗷,夏機長太蘇了!大家說是不是! 第二十七章 江嘉年活了三十年,不是沒被人追求過,可夏經灼這樣的追求者,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 她不太記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從餐廳落荒而逃的,回到了家就把自己鎖在屋里,回想著當時那一幕幕,以及夏經灼的表情。 他當時表情很認真,一點在開玩笑的痕跡都沒有,那么這是否代表著……他說的是真的。 開什么玩笑。 先不說他們倆性格方面的問題了,單是年齡上,她比夏經灼都還大幾歲,她雖然并不歧視姐弟戀,但自己可絕對沒有想過要搞這個。 深呼吸了一下,讓情緒慢慢平復,不要太激動影響到孩子,江嘉年掀開被子打算出去倒點熱水喝,誰知道走到門口一開門,就看見母親陰沉沉地站在那,身后還跟著一臉復雜的父親。 “媽,你嚇我一跳?!苯文晡嬷目诘?,“你怎么站在門口也不出個聲?” 她問這個的時候,還沒想過會有什么大事兒,可當她問完了,再觀察父母的表情,就知道可能發生了什么事。 至于發生的這件事,大約跟今天自己對相親對象說的有關系。 表情沉淀下來,江嘉年沉默片刻,道:“你們是不是有話跟我說?!?/br> 江母生氣地說:“是你有話跟我們說才對吧!你這個丫頭到底在搞什么?你怎么現在學得這么不聽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訴我,那個孩子是誰的!”江母氣得捂住頭道,“我告訴你,不要再想著糊弄我,我現在已經在介紹人那丟盡了臉,全小區的人都曉得我女兒未婚先孕了,你不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你就別想去上班了?!?/br> 聽母親這么說,事態好像真的有點嚴重。 那相親男看著挺老實憨厚的,怎么也是到處說閑話的人。 不過也可能不是人家說的,說不定是介紹人得到回復,驚訝地四處散布的吧。 反正來源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該怎么跟父母解釋。 一家三口到了客廳,江嘉年坐在沙發上,抬眼便是父母嚴肅的表情,連往常脾氣和藹父親也難得表情凝重,江嘉年歪了歪頭,心說,這次怕是真的逃不過了。 “好吧?!遍L長地吸了口氣,她將手放在膝蓋上,抬起臉面對著父母說,“我跟你們說實話。我的確是懷孕了,并且也不打算打掉孩子,所以才答應相親?!彼\懇地說,“如果有個我還不算討厭的人可以接受我的孩子,那我就可以跟他試著發展,甚至結婚。如果沒有這個人,我就自己帶著孩子過一輩子。我的意思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打掉這個孩子?!?/br> 江母瞪大眼睛,差點歪倒在地,還好江父扶住了她。 他有些無奈地說:“年年,你一直都不讓我們cao心,怎么這次這么糊涂,做出這樣的事?你才三十歲啊,往后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你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得多辛苦???” 江嘉年堅定道:“不管多辛苦我都能熬的過去,反正你們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br> 江母紅著眼睛道:“什么叫不給我們添麻煩?我是你媽!我能不管你嗎?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做單親mama,以后承不承受得住那些風言風語?” 她當然想過。 江嘉年不是個魯莽的人,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既然她都要留下孩子了,今后的后果她肯定都想清楚了,她不會有任何怨言。 可這些話,即便告訴父母,父母也不會聽進去。 她低下頭,在心里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江母不依不饒道:“不行,你必須去打掉這個孩子,再不濟你也得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必須去找他要個說法!” 江嘉年頭疼得不行,耳邊被喧鬧的對話吵得腦子都開始嗡嗡作響了,她十分煎熬道:“媽,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您就別再逼我了,也不要去打攪人家,給我留點面子行嗎?” 江母生氣地說:“你做出這種事,你還想要面子?你要真要面子,就不該這么做!” 江嘉年冷了臉,不言語。江母自知食言,難熬地看著她,母女倆相顧無言,江父對此也不好說什么,只得讓江嘉年起身離開。 回到臥室,江嘉年很清楚自己再待下去只能是無盡的爭吵,還不如早點離開來得輕松,讓父母冷靜一下,也許就想清楚了。 做了決定,她便開始收拾東西,她拿回來的東西也不多,左右一個小行李箱足夠放下了,收拾起來也很快。 江母在外面還沒平靜多久,就看見江嘉年拖著行李箱出來了,她看著她驚訝道:“你這是要去哪?你還想去哪呀?” 江嘉年平聲道:“我回我的住處,你們有事可以去找我,過兩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我也該走了,你們注意身體?!?/br> 簡單交代完,江嘉年就這么走了,江母坐在屋里,這個女兒過去讓她多省心,現在就讓她多傷心,她很擔心女兒的后半生就這么被這個孩子毀了,可看女兒如此堅決,分明是下定決心要生下孩子,也不知到底該如何勸導她。 另一邊,離開了家,周圍安靜下來,江嘉年的心卻還是無法平靜。她驅車回到自己所住的小區,拎著行李剛下車,就瞧見了站在樓下的男人。 林寒嶼一身單薄的衣衫,在氣溫不怎么高的夜里孤獨地站著。他抽了幾根煙,用紙巾在腳下墊著,準備抽完之后包起來丟掉。他一直那么有素質,不管身處何處,都能讓人滿意。 “你回來了?” 幾天不見,他似乎滄桑了不少,下巴上的胡渣微微現出痕跡,整個人因此老上了幾歲。 “你怎么在這?”她奇怪地問了一句,站在原地沒上前。 林寒嶼淡淡地笑了笑說:“我這幾天下了班都在這里,想著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我也想打電話問問你,可我猜你肯定會說‘林董,這不關你的事’之類的,對么?” 江嘉年抿起了唇,困惑地看著他說:“你做這些是為什么呢?如果只是關心一個員工,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林寒嶼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到了今天你還看不出來嗎?你還覺得我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員工才關心你?如果只是這樣,那我不得不說,我可真是失敗?!?/br> 江嘉年心里猜到了什么,莫名緊張起來,她短促笑道:“林董真會開玩笑,您都是要結婚的人了,還是別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了?!?/br> 林寒嶼冷下了臉,他不笑了,好看的臉上難得帶著和夏經灼如出一轍的冷硬與認真。 “江嘉年,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要說的就是你想的那些?!彼簧锨?,他便主動走上去,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和歡顏訂婚是我做過最錯誤的選擇,我不該因為在你這里感覺不到回應就糊涂地選擇別人,我太著急了?!彼焓掷∷氖?,急切地說,“嘉年,我喜歡的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我以前覺得你不喜歡我,對我只是對領導的關心,可我現在發覺,你現在這樣對我才是把我當領導,我想……你之前是對我有感覺的,是嗎?” 江嘉年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仿佛意識到了自己和他曾經都犯過多大的錯誤,他們彼此之間的誤解直接導致兩人越走越遠,時至今日,哪怕他們坦誠心意,又還有什么可能走到一起? “嘉年?!绷趾畮Z深吸一口氣,充滿煎熬地說,“我希望這還不算晚。我愛你,我想要娶的人始終都是你,我不該跟歡顏走那么近,那是我的錯,我愿意改正,你……還愿意給我個機會嗎?” …… 這是搞什么。 她有點接受不了這些事。 怎么一天之間,竟然兩個男人跑來跟她表白,他們之前都去哪了?怎么不早來?搞到現在還有什么用? 江嘉年臉上一點點浮出冷凝,林寒嶼一點點開始絕望,然后他就感覺自己的手被她掙開了,她沒有任何回應,直接拉著行李箱上了樓,他站在原地,回憶著她離開之前那個表情,總覺得,自己沒有機會了。 不。 他不愿意相信。 他必須得到她,不能再失去。 林寒嶼抬起頭,制止了發燙的液體流出來,摸出手機打給許歡顏,許歡顏正在泡澡,接起電話不咸不淡道:“怎么,林董今天有時間招幸臣妾了?” 她那邊還沒意識到什么,依然不緊不慢,可當林寒嶼說出他要說的話,許歡顏直接將手里的紅酒杯摔到了地上。 “歡顏,我很對不起你,但我們的婚約到此為止了,我會補償你,但請你放過我?!?/br> 放過他? 好像她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妖精,吃著他的人不肯放開一樣。 許歡顏深呼吸了一下,恨他恨得牙癢癢。 男人都這樣么?跟你恩愛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可一旦再次遇見心里的白月光,又急不可耐地跑到人家身邊,跟你劃清界限,真是……薄情又可恨。 以為補償她別的,她就會甘心放手么? 別做夢了林寒嶼,我不會放過你的,更不會放過江嘉年。 從浴缸里站起來,裹著浴巾離開,許歡顏冷著臉,從未如此堅決。 樓上。 江嘉年靠在門上,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置眼前的殘局。 以前愛著的人跟你解釋了,跟你告白了,說心里不動搖是假的,可轉念想想,他已經和許歡顏在公司宣布結婚消息了,現在跑來和她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即便他現在解除婚約,外面的人也知道他曾別人如何如何,那時候保不齊自己就成了“第三者”,她不希望這樣。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路,似乎就那么幾條。 一條路,選擇夏經灼,那就萬事大吉,孩子有了親生父親,一切歸于完美。 第二條,選擇林寒嶼,遂了自己曾經的愛意,擔上“小三”的名聲,從此不見得會幸福,卻一定水深火熱。 還有第三條嗎? 當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