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江嘉年皺皺眉,去背包里翻出充電器,一點點繞開長長的線,一邊接到電腦上,一邊去接桌子后面的插銷。 然而,插銷剛剛接上,整個房間的燈忽然閃了一下,火花聲響起,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江嘉年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趕緊去拉開了窗簾,但天色已晚,北京又有,透進來的光線依舊少得可憐。 沒有電,連固話都不能用,江嘉年用手機照明,離間時也沒敢關門,怕一會進不去。她一路小跑地下了樓,找到了酒店前臺反應問題,前臺聽了一會后溫柔地給了回復。 “對不起小姐,您的房間之前的確存在過連電的問題,之前已經檢修過,可能是還有一點小問題沒解決,我這邊馬上讓人上去給您修,您看可以嗎?” 江嘉年不喜歡為難別人,但她心里還掛著工作,所以問她:“多久可以修好?” 前臺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具體要看是什么問題了,電工師傅上去的話應該能告訴您的?!?/br> 江嘉年不喜歡面對不確定因素,直接道:“那算了,給我換個房間?!?/br> 前臺一愣,為難道:“抱歉小姐,因為天氣原因,機場多次航班取消滯留,很多乘客和機組人員都來我們這里休息了,已經沒有余房了?!?/br> 江嘉年驚訝道:“普通標間也沒了?” 前臺點頭:“是的,普通標間也沒了?!?/br> 真倒霉。 江嘉年冷下了臉,平日里下屬瞧見都要噤若寒蟬,更別提前臺了,一時情不自禁朝后縮了縮。 瞥了一眼楚楚可憐的美貌前臺,江嘉年皺著眉回到了七樓自己的房間門口,電工師傅倒是來得快,可檢查了一下之后就告訴她:“小姐,可能要兩三個小時才能修好,這次連電比較嚴重,旁邊幾個房間也都沒電了,我們要一起修?!?/br> 兩三個小時。 現在是六點多,按照三個小時算,那都九點了,根本沒多少時間拿來看文件了。 “那么久?” 江嘉年焦灼地低語了一句,電工師傅表示也沒辦法,和另外一個電工去敲響了她旁邊的房門。 “您好,我們是酒店的電工,請問有人在嗎?” 電工師傅很客氣地詢問屋內的房客,連續敲了大約三次門,那扇門才姍姍打開。 門開了,江嘉年都忍不住看了過去,得是多心大都沒電了人居然還在里面毫無所覺,這一看不得了,要不怎么說冤家路窄呢?中國的成語真是博大精深,可以完美地形容此刻的情景。 瞧瞧她在門后看見了誰?飛機長先生穿著松散的襯衣、筆挺的褲子走出來,立在門口微瞇著眸子朝外看,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他一出現好像整個明亮了起來,江嘉年彎彎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夏經灼望過來時恰好瞧見。 “先生,抱歉打攪您休息了,因為這位小姐使用插銷時連電的原因,附近五個房間都沒電了,我們現在要統一檢修一下,可以麻煩您在外稍等嗎?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話,可以到酒店大堂坐一下?!?/br> 電工師傅很禮貌地道歉,夏經灼也很好說話,立刻便側開身讓出了位置。 兩名電工走進去,本以為可以開始工作,卻聽見男人在后面冷冷清清補充道:“不要碰我的東西?!?/br> 電工愣了一下,連忙稱是,夏經灼這才后退幾步,來到走廊,幾乎就站在江嘉年身邊。 他側過頭,斜睨她的視線令她感覺不適。 這是什么眼神? 聯系到在飛機和機場上的遇見,江嘉年思索了一下還是說:“你該不會以為我知道你的房間號是多少,特地住在這一間,還鬧出這種事故來創造機會跟你見面吧?” 男人并不怎么重視地轉開視線,淡漠道:“我并沒那么認為,你為什么這么想?!?/br> “……”他這么一說,她上面的話聽著就跟做賊心虛一樣,江嘉年沒什么表情,轉開視線看著一邊說,“看你模樣,我應該大你幾歲,都可以叫你一聲弟弟了。我很抱歉因為我的錯誤打攪到你休息,但我也不知道這間酒店環境那么差,我只是想給電腦充個電而已,誰知道就……”解釋了這么多,人家再次丟了個眼神過來,她所有的解釋就全都變成了心虛的掩飾。 好像再多說,就更顯居心不良,緩解尷尬的最好方式似乎就是退縮地沉默。 可惜,在江嘉年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退縮這兩個字,要說這位機長自信也有自信的資本,可她根本不是那種花癡,他非要用冷冰冰的眼神攻勢污蔑她,她怎么受得了? 那既然都被當作那種人了,干脆就坐實好了,不然豈不是白擔了罪名又沒福利? 江嘉年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直接道:“行,我不解釋了,站著也是站著,不如我請你吃飯,樓下有自助餐,看起來還不錯,去么,弟弟?” 她語調悠長,略帶調侃,拿準了他不會答應,就只為惡心他。 誰知道對方凝視了她幾秒鐘,居然說了句:“帶路?!?/br> 江嘉年瞇了瞇眼,說實話他的反映出乎她預料,但也沒關系…… 不就是跟人較勁么?八年職場生涯,這件事她最擅長了。作者的話:在下太極張三豐,請賜教。 第四章 賓館本就不是什么好賓館,餐廳自然也不會太好。 江嘉年買了兩人份的餐券,端著餐盤在餐點前轉了一圈,除了水果,什么都沒拿。 再回頭看看身后,很巧,陌生男人的餐盤里夾的東西都和她一樣,全都是水果。 發現江嘉年在看他,夏經灼漫不經心地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小碟咸菜,便轉身去找座位了。 江嘉年掃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又多拿了點水果,也不再拿其他的,跟在他后面離開。 夏經灼選了最角落的位置,這里有一扇窗,透窗望去,可以直接看到機場的停機坪,霧霾遮擋著人的視線,此刻的停機坪展現出來只是一片紅光。 他一坐下,視線就一直定在窗外,江嘉年一邊吃水果一邊觀察他,覺得這人很奇怪,他話很少,看似凡事都不在意不了解,卻又給人他什么事都明明白白,運籌帷幄的感覺。 還有一些時候,這人那么好看的嘴里,總會吐出許多讓人尷尬不適的話。 就比方說此刻。 在江嘉年打量他的時候,夏經灼倏地回眸看向她,視線在她的臉和餐盤之間來回流傳,微勾嘴角笑意涼薄道:“難怪那么瘦,原來江小姐是喝露水的仙女?!?/br> 江嘉年頓時連吃水果的心情都沒了。 她放下叉子,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片刻,就那么盯著他深邃冷沉的眼睛說:“你怎么知道我姓江?不,我或許應該問,你為什么要去看我的名字?” 夏經灼面不改色地低下頭繼續吃東西,好看的人就是做什么都好看,連喝粥吃咸菜都那么儒雅有禮,風度翩翩,瞧瞧他握著筷子的手指,真是優雅極了,單看動作,還以為他在吃西餐。 就是在這樣若無其事的背景下,他慢條斯理地給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答復。 “飛機長負責任地閱覽全部乘客名單,這有什么問題么?” 這是第一句。 這還不算完,緊接著,他又說了一句。 他說這句話時抬起了頭,帶著些隱晦的笑意睨著她輕聲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也想問江小姐,你為什么要摸我?” 摸我。 這倆字太有歧義了,不知道實情的人聽見估計要以為江嘉年把他怎么樣了。 活到三十歲,江嘉年一直是下屬眼里的女魔頭,副總眼里的眼中釘,到哪都是叱咤風云的人物,還是頭一回在別人面前處于這樣窘迫的局面,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接下這個話題。 大約是還嫌她不夠尷尬,男人干脆放下筷子,看了她一會,又接著說:“你又為什么要抱我?”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其實也是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你摸我、抱我,所以我才看你的名字,看看這個肆無忌憚的女人到底叫什么。 江嘉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就好像在喝酒一樣,喝完了就感覺腦子不清醒,整個人有些發懵。 這男人給她很不好的感覺,她只要一面對他就會很泄氣,完全不見平日里威風凜凜的模樣,連面對林寒嶼的時候她都沒這樣,這男人有毒,江嘉年這樣想著,放下果汁站了起來。 “慢用,走了?!彼_椅子準備離開,轉身之前說了一句,“還有,飛機上的事我跟你道歉,那是個意外,以后不會再發生。你可以忘記我的名字了,因為我們以后不會再見面?!?/br> 語畢,江嘉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路過服務小姐時對方差點撞到她,連忙不斷給她道歉,她簡短地點點頭,繼續快步離開,好像要逃避瘟神一樣。 夏經灼坐在椅子上,掃了一眼桌子對面留下的果汁杯子,手指輕輕擦過唇瓣,無謂而冷清地笑了一下,繼續轉頭盯著窗外的機場停機坪。 隔著一段距離看那里,依然看不到全景,停機坪那樣大,每天有那么多的飛機在這里起飛和降落,每一段航線,都像是一種人生,總有起,也終有落。 次日。 霧霾散去,航班恢復飛行,江嘉年特意避開了ap5105次航班的回程,購買了其他航空公司的機票,在頭等艙休息室舉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會議直播。 在悅途旅行,同事的上下關系,應該都還不錯。唯一不對付的,就是江嘉年和許歡顏了,偏偏她們倆還一個是總裁,一個是副總。 許歡顏比江嘉年年輕,可以這么快坐到副總的位置,比她當年可是厲害多了。 但這并不是江嘉年不喜歡她的原因。 江嘉年還滿喜歡有能力的同事,這可以減少他們很多的工作量,不但節省時間和精力,也給公司帶來更多效益。她之所以不喜歡許歡顏,還是因為林寒嶼。 這一次林寒嶼出差,是唯一一次沒有帶許歡顏一起去。在許歡顏進入公司之前,每次林寒嶼出差,都是她跟著去的,可自從許歡顏來了,江嘉年就變成了留守公司的人,美其名曰,公司需要總裁坐鎮,可在對方來之前,為什么就不需要呢? 嫉妒讓人變得惡心和丑陋,江嘉年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她必須得承認她也是個大俗人,她就是忍不住。 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人,還比她更多接觸到自己喜歡的人,她怎么忍得了? 看看手機屏幕上的視頻,即便是這種苛刻的光線,依然不妨礙人們看到正在做匯報的許歡顏美麗的側臉,江嘉年看著看著就心煩了,直接切斷了聯絡,抬手按了按額角,靠到了椅背上。 會議室里。 許歡顏做完匯報坐下來,助理就低聲湊到她耳邊說:“許總,江總剛才提前切斷了視頻?!?/br> 許歡顏挑挑眉,擺弄著手里的鋼筆說:“是嗎?可能是要登機了吧?!彼捠沁@樣說,可是從得意的表情上來,分明不是話里說的那個想法。朝對面安平航空的人點頭致意之后,許歡顏又對助理說,“下午咱們的江總應該就回來了,也是巧,林董剛好也是下午回來,等明天他們都來了公司,還有個驚喜等著江總呢?!?/br> 助理不解其意,但許歡顏并沒打算給她解惑,收回閑雜的心思,專心地談項目。 北京這邊。 因為航空管制的問題,江嘉年所乘的航班延誤了,她坐在候機室里看著玻璃窗外一架一架飛機飛走,其中大部分都是安平航空的飛機,雖然不太確定里面是否有5105次,但她已經開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還坐那班飛機,干嘛矯情地非要躲開,大不了定經濟艙,離駕駛艙十萬八千里,就算有什么問題,也不會落在她頭上。 嘆了口氣,江嘉年轉身準備回到座位上去,站了一會腳有些酸了。 走了沒幾步,手里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舉起來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備注名字讓她一直不太好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她趕緊按了接聽鍵,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過于興奮,她還深呼吸了一下才開口打招呼:“喂?!?/br>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悅耳的男聲:“嘉年,是我?!?/br> 他還沒自我介紹,江嘉年就說:“我當然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到江城了?” 電話那頭正是她朝思暮想,準備這次他回來就要確定戀愛關系的林寒嶼。 “還沒有,我大概晚上才能到,飛機延誤了?!绷趾畮Z在電話這邊解釋說。 江嘉年聞言不由一笑:“是嗎?我這邊飛機也延誤了?!?/br> 林寒嶼意外道:“你還在北京?” “嗯?!彼p輕應聲,感覺心軟軟的,方才因為等待而產生的焦躁和不耐煩全都煙消云散了,好像愛人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讓你不管處于什么不好的狀態,都能夠立刻滿血復活。 林寒嶼關切地說:“你還好吧?吃飯了嗎?記得好好休息,前幾天跟你視頻,我看到你黑眼圈很嚴重,是不是最近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