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好吧,他可能真的做不到。 衛圻單手抹了把臉,在床上坐下,思考了一會說道:“我明白了?!?/br> 商羊不太信任地看著他。 衛圻沒搭理商羊,自顧自說道:“這個所謂的里世界,其實是我、克里和母蟲的精神力外放,互相疊加、扭曲、融合造成的。因為我們不可能達到‘精神結合’,所以做不到完全侵吞意識云。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是精神上的麻痹、傷害??死锖湍赶x的目的,是想要通過這種方法讓我精神受創,從而任由他們宰割?!?/br> 衛圻:“但是這樣推理的話,還需要一個條件才能滿足——那就是克里跟母蟲都失去了行動能力?!?/br> 衛圻:“之前說的都成立的話,那么克里恐怕沒什么后手。所以他才會用手段拖住少將,利用我們精神力的共通性把我引來。就是想要在這個里世界蒙蔽我?!?/br> 可惜,克里漏算了商羊的存在。 商羊聽完衛圻的話,終于露出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樣。 商羊:“沒錯。雖然這里是里世界,但是構造出的東西,都是有一定的現實依據的。所以我認為,克里的情況跟剛才看到的差不多。他現在唯一倚仗的,就是精神力?!?/br> 衛圻松了口氣,剖析完后,這個里世界的神秘面紗也終于被剝了開。 衛圻:“只要弄明白這個地方的神奇就好了?!?/br> 商羊:“你知道怎么在這里使用精神力了嗎?” 衛圻:“……” 商羊:“哎?!?/br> 這種精神力聯動造成的里世界,按理說商羊作為精神體,只可能被鎖在主體意識云里出不來的。但是因為商羊作為生命樹的時候,曾經被傀儡蟲寄生過,所以才能進來這個里世界。但也僅此而已了,它現在連成體形態都沒有辦法幻化,它的力量被壓制,而開關在衛圻手里。 而就商羊對衛圻的智商的了解,它不指望衛圻能打開開關。 衛圻:“……” 衛圻站起來,開始自救,并且嘴上嘀咕道:“我多試試,萬一找到辦法了呢……” 衛圻抱著商羊在房間里轉了一圈,然后他走到了門口,打開門往外一看,外面是一條陌生的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 衛圻默默縮回腦袋,關上門,問商羊:“如果我一直待在臥室里會怎樣?” 商羊:“這要看克里的精神力強度。如果他精神力,你就能拖到塞恩少將來救你;但如果他的精神力非常強的話——” 商羊的話沒說完,臥室的天花板就忽然傳來一聲響。衛圻跟商羊齊齊抬頭去看,就見模擬藍天白云的天花板光屏裂開了一條漆黑的縫隙。 商羊盯著那條縫,把后半句話補完:“——就會變成這樣,被克里擊破你的防御,在你學會這個里世界游戲規則之前,把你吞噬了?!?/br> 衛圻:“……”為什么要讓學渣玩這種探索規則的游戲! “咔?!碧旎ò逵质且宦曧?,開始有細碎的石子往下掉。并且在天花板裂開的同時,衛圻感覺得到自己的精神力也被影響。 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棉花錘子略過了顱骨在敲擊他的大腦。衛圻皺緊了眉頭,變得有些焦慮,但是很快他就發現,在這份焦慮中,似乎還有其他的什么東西。 來自外界的每一次的攻擊,都會激起衛圻本能的反抗。而這種反抗,不就是在這里運用精神力的方法嗎? 商羊見衛圻望著天花板發呆,有些著急,催促道:“你倒是動啊?!?/br> 衛圻也急,他一把捏住了商羊的嘴巴:“閉嘴。我有感覺了?!?/br> 商羊:“……” 衛圻就那樣站著,任由頭頂的縫隙越來越大。雖然他并不好受,但他的嘴角卻越來越翹——抓住了。 衛圻眼睛一亮,心思電轉之間,整個臥室像是鏡花水月一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機甲控制室。 商羊一眼就認出來了,衛圻這是復刻的s機甲的控制室。 衛圻見自己弄成功了,頓時喜出望外。他的手一揮,精神連接帶就吸附到了他的皮膚上,衛圻頓時感覺到自己的感官被擴大——因為是里世界,這里的一切可以非常識,所以他也不需要精神體輔助駕駛。 這是衛圻第一次體會真正、親手駕駛機甲的樂趣。他當即就cao縱著機甲在空中來了一個360度的旋轉,然后平穩落地,還擺了一個非常霸氣的姿勢。 落地后,衛圻更開心了,高興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我沒暈機!” 商羊:“……”你就這點兒出息? 衛圻又跟個陀螺似地轉了好久,最終在商羊的咆哮聲中停了下來。 商羊:“克里已經靠近了,你得突破他的精神力,找到他所在的地方?!?/br> 衛圻:“我感覺到了——” 衛圻的話音還沒落地,就感覺到迎面猛地沖了一個龐然大物。衛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列行進的列車給突然撞到,那撞擊的力量非常大。 衛圻直接被撞得倒飛出去,然后在空中的時候,又像是被另一輛列車給從相反的方向撞到,衛圻又倒飛了回來。 衛圻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個皮球,在空中被踢來踢去。被“踢”的同時,衛圻也感覺得到自己的精神力受到的攻擊。不過比起之前的毫無防備,現在這些攻擊對衛圻來說,并不算什么。 在被撞了幾次后,衛圻終于抓住了機會——當“列車”再次撞過來的時候,衛圻的機甲突然大變身,化作無數的藤蔓,纏住了“列車”。然后藤蔓猛然發力,把“列車”直接絞斷成了幾截。 不知道是不是衛圻的錯覺,在“列車”被絞斷的同時,他聽見了兩個聲音——一個是慘叫哀嚎,另一個卻是衛圻之前聽過的。 衛圻終于知道之前感覺到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 這個聲音,正是衛圻上輩子在井城禁區里聽到的那個聲音。那個聲音直接導致了衛圻上輩子的死亡,那是生命樹的聲音。 但顯然,生命樹已經變成了一坨羊。因此,這個聲音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跟傀儡蟲同源的母蟲的聲音。 衛圻絞斷“列車”之后,“列車”就被藤蔓自動吸收——如同商羊所說,精神力是可以互相吞噬的,而這種吞噬是屬于本能,的確不需要人教。 衛圻侵吞了那部分精神力食物,他感覺得到并沒有真的傷及克里,但并沒有失望。他低頭問商羊:“我聽到了上輩子聽到的聲音,是那只母蟲發出來的?還是幻覺?” 商羊:“應該是那只母蟲發出來的求救。它可能誤把你當做它的同類了?!?/br> 衛圻想了想,說道:“那么,母蟲的確被禁錮了。而克里要用母蟲的力量迷惑蟲族、控制蟲族,一定不會離母蟲太遠。所以,現在我跟著這個聲音走,很有可能同時找到克里跟母蟲?” 商羊:“是這樣?!?/br> 衛圻笑了:“那還等什么?!?/br> 衛圻說動就動,立刻就跟著那個聲音走了。 克里似乎發現了衛圻的目的,頓時焦躁起來。表現為這一路上,衛圻遇到的阻礙和攻擊直接翻倍。 但遺憾的是,衛圻掌控精神力的方法越來越熟練,最終終于打開了“開關”,讓商羊得以變成了成體形態。商羊自由之后,衛圻這邊的戰斗力是蹭蹭地往上漲,之后的路上幾乎可以說是碾壓性質的。 衛圻就這樣直接殺到了那個聲音的源頭。同時,衛圻也感知到了克里的位置就在這附近。 “找到了?!毙l圻周身的防護都被他撤去了,他從空中緩緩落在地上,嘴角帶著一個自信的笑容,“游戲結束?!?/br> 衛圻站在地面,商羊落在他的身后。商羊體型巨大,羽毛色彩鮮艷,一雙角如龍角,平添威武。它站在衛圻身后,卻半分沒有覆蓋住衛圻的存在感,反而像是一個巨大的護衛,守護著衛圻。 衛圻在這一刻,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別樣的威儀。仿佛在他的身上,還籠罩了不屬于他的靈魂。不過那種光芒并沒有改變衛圻的特質,相反的,衛圻吸收了它。 這時候,衛圻所處的地方是一片鮮花盛開的草地,安逸和平。 衛圻的目光直視前方,看似落在空無一物的虛空。接著,衛圻的腳尖抬起,然后在地上輕輕一落。 “咔——咔咔——” 周圍的虛空倏然裂開了無數道裂痕,就像是被誰打破的玻璃,以衛圻的腳為中心,裂開了蛛網的裂痕,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緊接著,四處傳來“嘩啦”如下雨一樣的碎裂聲。衛圻所處的空間,就像是一面面鏡子被打碎,鏡面裝著風景破裂跌落,在觸地的瞬間粉碎成光,露出后面漆黑的空間。 在這些鏡像的后面,是之前衛圻看到的那個漆黑的大房間。房間深處依舊盤踞著巨大的黑影,周圍的窗簾依舊是拉起來的,鼻間嗅到的依舊是塵封許久的腐朽味道。 不過不同的是,這次是真實的。 衛圻抬起手,輕輕勾了下手指。站在他身后的商羊的眼珠轉動,然后雙翅猛地展開,仰頭發出一聲清澈悠遠的鳴叫。 鳴聲帶起狂風,將房間里厚重的窗簾也吹得搖曳浮動,滑開了片片天光,落在房間里變成斑駁疏影。但也足夠衛圻看清房間里的一切。 一張巨大的椅子,一團亂麻一般的鋼鐵管子包裹著的東西。椅子上坐著的依舊是那個骷髏干尸一樣的克里,不過不同的是,克里的身上沒有穿著光鮮亮麗的華服,只有一件薄薄的絲綢袍子,穿在他枯朽的身體上,活像一塊裹尸布;克里深陷的雙眼也沒有里世界里的那樣有神,那兩只眼珠渾濁不堪,上面仿佛撲了一層薄灰,透著死氣。 他坐在巨大的合金椅子里,腦袋耷拉靠在椅背上,頭發被剃光,他的腦后和背后連接著許許多多的管子。他就像是被這些管子扎在椅子上的昆蟲標本,動彈一下都是牽筋動骨。 這就是克里·艾瓦特,活了上千年的克里·艾瓦特。 衛圻看著克里,心里不知道是個什么感覺——就是這么個人,憑著帝國建立前的權勢、憑著不為人知的野心,把兩個家族、無數人的生命玩弄于鼓掌之間。 就是這么個、衛圻一只手仿佛都能捏碎他顱骨的人。 “嗬——嗬——” 克里的情緒很激動,他的胸膛因為喘息而快速起伏著,從喉嚨里發出風箱一樣的粗嘎聲音。 克里渾濁的眼里滿是不甘和憤恨,他的視線越過衛圻,停留在衛圻身后的商羊身上。 克里的嘴巴翕合著,在喘息聲中斷斷續續拼湊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不可能,怎么可能……” 衛圻知道,他在驚愕商羊的存在——或者說,他在驚愕商羊的力量。 但衛圻并不想跟他解釋什么。 衛圻上前,抬腳的同時他往外攤開右手,虛空中出現了一把透明的小臂長的錐,被衛圻握在手里。 商羊歪著腦袋看了一圈,然后突然張開雙翅在房間里滑翔了一圈,它所過之處,猶如刀鋒劃過,厚重的窗簾被全部切斷。明亮的陽光照射進來,像是將一股活水注入了一口古井,生的氣息即使隔著玻璃,也能讓房間里的死氣相形見絀。 克里發出一聲嘶啞的憤怒喊叫,似乎很不適應這個光線。 不過很快,就有一片陰影遮住了他??死锾ь^看去,看到了站在他跟前的衛圻。 克里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衛圻,他的眼中迸射出的,竟然是無盡的渴望。好像他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華美無比的衣裳。 衛圻皺起了眉,手里的錐抬起,直抵在克里的喉嚨上:“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認為人可以做到不老不死?你花費了這么長的時間,殘害了那么多人,就為這么一個狗屁不通的荒誕的幻想?” “這不是、幻想!”克里被激怒了,他仰頭張大了嘴巴,表情因為失去足夠的血rou支撐,驚訝也變成了悚然,看著活像一只要吃人的惡鬼。 克里的手神經質地抓撓著扶手,看著衛圻說道:“有的,安詣、阿瑞斯,他們還活著!年輕的,沒有一點變化,強大的,只手能翻云覆雨!這不是幻想,是可以做到的!” 安詣和阿瑞斯,就是安伯爵和元祖的名字。 衛圻聽完也是非常驚訝——雖然一直有這樣的傳言,但是衛圻卻從未相信過。安伯爵且不說,元祖大人在帝國前其實就活了千年了,不過他一大半的時間,是在休眠艙里度過的,所以他的年紀并不會引起多大的關注。 但克里說的意思,顯然跟休眠艙無關。 克里還沒有停下來,他的腦袋往前伸,絲毫不在意鏈接在腦后的管子、以及抵在他喉嚨上的尖錐:“我快做到了,就差你了!哈哈,就差、你了?!?/br> 衛圻拿著錐的手動也不動,任由它刺破克里的皮膚,染上暗紅色的血液。 衛圻冷漠道:“是,就差我了??上У氖?,你永遠也得不到了?!?/br> 衛圻說完,再不給克里任何說話的機會,他的手往前一送,尖錐刺透克里的喉嚨,碾碎脊柱,發出朽木被踩斷一樣的斷裂聲。 克里頓時沒有了聲息,商羊從一旁伸過了腦袋,巨大的喙懸在克里的腦袋上方,一縷縷淡淡的白霧從克里的身上往上飄散,消失在商羊的喙邊。 在白霧消失的一瞬,衛圻又聽到了克里的聲音,那是他的精神力最后的哀鳴,他說——我將會永生。 白霧消失,克里·艾瓦特,這個翻云覆雨千年的男人,徹底失去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