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克里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視線又放回衛圻身上…… 無論如何,他要得到那個容器。 不過克里也是還保留一定理智的,所以他知道。已經跟衛圻這么深度結合的容器,是無法再成為他的專屬容器的。 但是,那具身體還有孩子。 那個孩子會是什么樣呢?當衛圻帶著生命樹、安伯爵孩子的基因,重歸安伯爵的基因培育出的身體里。完成了這么一個輪回的身體的孩子,難道不值得人期待嗎? 于是克里又想,他要得到那個孩子。 只是沒想到的是,那個孩子竟然會是個獸族。真是讓人惡心。 克里曾經被獸族傷到差點死去,他這輩子最厭惡的東西,就是獸族了——這也是他為什么不太樂意找塞恩家作“原材料”的原因,因為塞恩家的元祖基因被毀,但是第一任的塞恩家主,就有獸族基因。 那是不純粹的。 但是克里很心急,他想要一個新的身體,一個完全嶄新的、鮮活的身體!那種精致的皮膚、結實的骨骼、有力的肌rou……他已經太久沒有得到這樣新鮮的身體了。 他需要。 克里開始猶豫,獸族的身體,他真的不太喜歡。不過沒想到的是,在他猶豫的時間,一切又發生了轉變。 作為亞當,被聯邦逮捕、拘留,他并不在意。他只想看看衛圻那邊會有什么動靜,畢竟,相比起當初對“安家少爺”的身世的漠然,衛圻對自己的身世卻不可能不在意的。 所以他乖乖被逮捕,乖乖成為一個誘餌,等著衛圻他們來找他,來詢問他。 但是沒有。 相反的,傳來的卻是衛圻再次懷孕的消息——而那顆蛋,毫不意外地孵化出來的是只獸崽。 真是讓人倒胃口。 但是好在衛圻肚子里的這個,是個人類。 克里當時就想,他一定要得到那個孩子。 容器,是不需要靈魂的。所以容器需要從小培養,越小制成容器越好。 而這一次,克里等不及了。他覺得將胚胎從衛圻的肚子里取出來,是個非常不錯的主意! 在那一刻,克里根本一秒都不愿多等。他放棄了亞當的身體,讓亞當死去了——這個讓他居住了多年的容器,總是散發著腐朽味道的容器,他早就膩了。 但是他的身體也已經快到極限了。 他知道的,能支撐千年,已經是用盡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辦法。這個身體,早就像是一塊腐朽的皮囊,被他不斷縫縫補補,還要時不時離開皮囊,不增加它的負擔,才讓它保持了這么久。 可是最近幾十年,他越發覺得力不從心。 每一次,靈魂從身體玻璃,在亞當的身體里醒來的時候,他都會異常地疲憊。而最近幾次,他甚至覺得靈魂很難再附著在自己原本的皮囊上了。 這是個危險的訊號。 克里其實還有備用容器的,但是契合度并不高。這種契合度不高的容器,每次附著上去,都會傷害他的靈魂,長此以往,他的靈魂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創傷。 所以盡管亞當的身體已經那么不堪了,但是克里卻還是堅持用他。 但是現在,亞當沒了。 克里沒有辦法讓自己前往帝國,沒有辦法沖到衛圻的身邊,剖開他的肚子,取出那顆對他來說如此珍貴的胚胎。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引誘。 剛好,雙月星的星盜聚會要開始了。這個愚蠢的聚會,每次都會吸引無數好奇心爆棚的人過來,他們用拙劣的演技扮演著星盜;販賣毫無營養、毫無美感的東西…… 他們很吵,于此相應的,他們的大腦也非常低等,非常適合當做他精神網的基石。 克里故意讓事情變得詭異,明目張膽地告訴所有人,這里有情況。 而衛圻沒有讓他失望,那個聰明的小家伙,他果然一直在偷偷注意著一切。 但是還不夠,還需要更多的籌碼讓衛圻來雙月星。于是克里暴露了蟲族的存在,并且讓街上的那些“蟲族”走動,露餡。 這么明顯的東西,自然是會被捕捉到的。 于是又過了一段時間,克里終于迎來了衛圻的反應——那十五只小蟲子。 但是他愿意送給衛圻一個禮物。 只是他沒想到,那些小蟲子的腦袋里,會有那樣的東西! 那是巢,他知道的。這是個很古老的辦法,曾經一度被認為無法實現——因為盡管巢織好后,不需要太強大的精神力就可以發揮作用。但是要織巢的話,就需要一個精神力非常強悍的家伙。 克里沒想到,衛圻會有這樣的實力。加上他本來就是奔著“送信息”去的,于是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個該死的、激靈的小崽子! 那些小蟲子從他這里復刻走了不少的信息,而同樣的,克里吃虧之后不可能不反擊。他讓最后兩個企圖故技重施的小蟲子吃了些苦頭。并從他們那里也復刻了不少的東西。 他看到了衛圻對小蟲子們的囑咐,看到了他們對自己的存在的了解…… 原來,他早就暴露了!他們知道了他是誰。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試探,包括放出衛圻再次懷孕的消息。 衛圻他們是有備而來的,除了衛圻,還有塞恩家的那個小兔崽子!一定是塞恩家的那個小兔崽子的主意,塞恩家、塞恩家一直都是這樣的,就像他們的元祖阿瑞斯·塞恩一樣! 克里被激怒了,這么多年,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虧了。所以他決定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們吃點苦頭! 于是克里不再隱瞞什么,當那些小蟲子離開后,他立刻召集了蟲族的到來。 是的,蟲族。 他這身體可以支撐千年之久,正是因為有蟲族的基因——雖然只是傀儡蟲的同宗分支,但是蟲族的基因果然是優于人類的。 人類只能做出人造器官,但是蟲族的基因卻能讓那些器官的壽命延長。 而他之所以能跟蟲族這么“友好相處”,是因為他在最開始的時候,能給蟲族的母蟲提供大量的食物;而到后來,他自己已經逐漸開始“蟲族化”。 他開始接觸母蟲,為母蟲提供“食材”,和蟲族交流、甚至生活。 他了解蟲族,對母蟲涅槃般的生命更是萬分艷羨。于是他決定了,他要成為一個蟲族。 于是,在得知蟲族無法構建精神網的時候。他就利用這么多年研究出來的“蟲族”,搭建出了一個精神網。 這個精神網對人類來說,可能還沒有什么太明顯的效果、或者號召力。但是對蟲族來說,對兵蟲都只有接收信號的能力的蟲族來說,這樣一個精神網,就相當于一個偽劣的基站。 當蟲族進入他的精神網范圍后,蟲族接收的信號不再是斷斷續續的,它們甚至可以通過精神網交流……漸漸的,當有一天,克里發現連有智慧的王蟲、對母蟲絕對忠臣的王蟲竟然都被精神網迷惑的時候。 克里想,為什么我不能成為母蟲?為什么我不能掌控蟲族? 然后克里就這么做了。 克里扎根在了雙月星,把這里當做據點,開始改造自己的計劃。 他復制了母蟲的行為,除了產出蟲種,他幾乎能夠做到母蟲做到的一切,而母蟲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 于是,終于有那么一天,母蟲按捺不足了。 母蟲知道克里是人類,知道克里這些年來在做什么。但是大概是認知的不同,母蟲將克里最終判定為另一只母蟲。 蟲族的領地意識是非常強的,母蟲發現另一只母蟲,自然是挑戰。 母蟲通過王蟲,像克里發出了挑戰??死镉瓚?,并且戰勝了母蟲——當然,他用了一些小手段。 但是克里并沒有殺死母蟲,因為雖然他能控制一部分的蟲族了,但是也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而已。如果殺死了母蟲,那么新的母蟲就會誕生,到時候恐怕就連他手里如今控制的那些蟲族,都要追隨新的母蟲而去了。 所以克里留下了母蟲——作為他的寄生體。 自此后,克里能夠召集的蟲族變成了全部——甚至在王蟲的眼里,他也是母蟲了。 而這樣的召集動作,是瞞不了人的??死锊辉贀哪懿荒芤T到衛圻過來,因為既然都已經暴露了,那就把雙方的心思都放上臺面吧。 他想要衛圻的孩子;而衛圻他們,想要他死。 不過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點——蟲族跟人類的全范圍大戰,不知道最后是誰笑到最后呢? 漆黑的房間里,再次傳來咳嗽聲,然后是克里的笑聲:“讓我看看吧,讓我看看吧。你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這千年,我這千年——” 克里激動地胡言亂語著,身體卻承受不住他這樣的情緒,再次瘋狂地咳嗽起來。 “吱呀——” 雙扇大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身姿筆挺。 男人背著光,看不清面目。他走上前來,走入了黑暗中,然后拉開了窗簾。 窗簾并沒有全部被拉開,只拉開了遮光布,留有一層厚重的勾花紗簾,將透進來的陽光切割成了溫柔浪漫的碎砂,窗外的風景則被切割成了溫和的色塊。 但看這一窗美景,就足以讓人充滿了對生的向往。 但是在窗簾的這一邊,卻是截然相反的風景。 這個偌大的房間里,后半截有一片巨大的陰影,但是前面卻是非??諘?、一點家具都沒有的。 當光芒落進房間,照亮了黑暗,也讓人看清了那片陰影、以及克里的全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堆雜亂無章、但是卻巨大到讓人震撼的合金管子和各種各樣的線;然后就是被那堆東西幾乎掩埋了的一個漆黑的身軀。 那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蟬蛻,只是因為它的殼的顏色跟那些管子的顏色非常像,所以一時之間并不容易完全分清看出來。不過當你看清的時候,就會被它的全貌給吸引了視線。 它足有兩輛卡車那么大,它的身體圓滾滾的,身上覆蓋著厚重如合金的甲殼;它的頭有一半被埋在管子里,嫩看到的只有一個口器,像是蜘蛛一般,但是口器里面似乎還有東西,但它沒有動,盡管身體起起伏伏看上去像是在呼吸,但是它大概已經死了。 那個巨大的東西,就是母蟲。 而堆在母蟲身上的那堆管子,它們最終匯聚成了十來股粗細不一的管子和線,全部都通往了同一個地方。它們匯聚在一起,然后連接子在了一把巨大的椅子上。 那個椅子太大了,只看寬度,足夠三個人并排坐著,但是實際上,它的可以坐人的地方,只夠一個人的位置。那些管子仿佛埋進了椅子里,偶爾從椅子外面冒出來,像是在松土的蚯蚓。 那張椅子里坐著一個人。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個人。 那是個男人,他渾身赤裸,雙手扶在扶手上,雙腳踩在踏板上;此時他的身體佝僂著,正在劇烈地咳嗽著,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到他那幾乎掉光了頭發的腦袋。 不過正是因為他這樣的動作,將他光裸的背部暴露了出來——那背上也插滿了管子,它們像是已經跟這具身體生長在了一起一樣,不少的邊緣都看不到插入的痕跡。 而隨著那個人的咳嗽,那些管子連接身體的地方像是要被撕裂一樣,皮膚崩裂,但是詭異的是卻并沒有流出鮮血。 這個身體太瘦了,像是一具骷髏。 他的身體幾乎沒有肌rou,隔著皮膚就能看到他的骨骼,甚至能夠數清他的肋骨;他的皮膚皺巴巴的,像是一張松垮的紙貼在骨骼上,多余的紙堆疊而成,形成難看的溝壑;他的肚子是癟下去的,甚至讓人懷疑里面都沒有半點臟器。 他渾身上下,唯一穿戴著的東西,就是手指上的那個寶石戒指。 這就是克里,那個活了千年的怪物。 男人不知從哪兒拿了濕潤的帕子,他就站在克里的椅子的旁邊,也不去扶住克里;等到克里自己咳完之后,他才上前一步,把手里的毛巾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