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塞恩少將?!笨愭Р恢獜哪膬赫伊诉^來,沖著他們喊道,“抱歉打擾了你們。但是安少爺他該吃藥了?!?/br> 衛圻原本張開的嘴巴立刻又緊抿了起來,他的眼中閃過恐懼的情緒,但很快他的雙眼就放空了,又變回了那個對外界毫無反應的木頭人。 塞恩少將的期待落了空,他眉頭輕蹙,卻不理卡麗妲,依舊把手里的果子往前遞了些,喂到衛圻嘴里。衛圻機械地咬了一口,沒怎么咀嚼就囫圇吞了下去。 塞恩少將見狀,沒有再給衛圻喂。他只是摸了摸衛圻的臉,擦去他嘴角的果汁,說道:“晚上再吃?!?/br> 說罷,塞恩少將直起身,這才轉頭看向卡麗妲。一個轉身的功夫,他臉上的溫和盡數褪去,眼神冷漠得如同一個冰冷的機器。 “誰允許你進來這里的?”塞恩少將冷淡地說道,語氣生硬且不客氣。 卡麗妲站在五米開外,但還是覺得像是被人拿刀尖抵在了心口的皮膚上,她不自覺地就后退了一步,然后再一步,直到退到了田埂的另一邊,那種即將斃命的恐慌感才褪去。 卡麗妲一身冷汗,她努力平復了一會,才繃著聲音開口道:“我很抱歉,塞恩少將。安少爺……” “少將夫人?!比魃賹⑼蝗婚_口,對卡麗妲說道,“他已經不是安家少爺了?!?/br> 卡麗妲似乎從這句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臉色不由有些難看起來。 塞恩少將卻哪會管她,說道:“去別墅等著,我們一會就過來?!?/br> 卡麗妲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敢多說什么,轉身離開了。 卡麗妲走后,塞恩少將決定跟衛圻談談,他試探地問道:“衛圻,你很害怕卡麗妲嗎?” 然而衛圻依舊是呆呆的,沒有任何的反應。 因為商羊正在衛圻的腦袋里打叉:“今天的戲份已經結束了,之后就裝木頭人,才能表現出卡麗妲的出現對你的刺激?!?/br> 衛圻:“好的,羊導?!?/br> 商羊:“……” 果真,之后無論塞恩少將怎么說、怎么哄,衛圻就是不給任何回應。 直到半個小時后,查理老管家從遠處過來了。 查理的臉色凝重,低眉順眼,沒了早上那種生機勃勃的老頑童樣子,看上去像是腌過的老蘿卜。 “怎么了?”塞恩少將拉著衛圻上了田埂。 查理低聲道:“少將,赫拉先生說在客廳等您和夫人?!?/br> 塞恩少將的臉色也瞬間變了,甚至整個人的氛圍也一下變得十分可怕,就像是從白晝變成了黑夜,初春變成了寒冬。 衛圻見狀,心里有些疑惑:“赫拉先生,是那個赫拉家族嗎?” 赫拉家族也是個古老的貴族家族,它還有個特殊之處——它是塞恩家的姻親家族,甚至一度被叫做“塞恩家的新娘”。所以即使塞恩家跟赫拉家在帝國成立后就很少聯姻了,但赫拉家跟塞恩家還是有扯不清的血緣關系的。 商羊:“麥克·赫拉,論輩分,塞恩少將還得叫他一聲祖父?!?/br> 衛圻:“啊,我在新聞上看到過他,他還是國會議員?!?/br> 商羊:“恐怕很快就不止了。國會和內閣不是馬上就要換屆選舉了嗎?” 衛圻福至心靈:“這么說,這次安家和塞恩家的聯姻,背后就是麥克·赫拉的手筆?兩個元祖家族、一個帝國實權家族、一個聯邦商界大鱷家族。真真的‘四家聯手,天下我有’啊?!?/br> 商羊:“你與其有心八卦這個,不如先關心一下,卡麗妲正在給你配什么藥?!?/br> 衛圻:“什么意思?” 商羊:“查理說麥克等的是少將和你,把你這個傻子捎帶上,你以為是為什么?” 衛圻:“為什么?” 商羊:“卡麗妲是安家那邊的,塞恩少將哄走她,就是落了安家的臉面。今天這個日子,麥克怎么也該表現出一點誠意。所以這會麥克來找你們,明擺著是要給塞恩少將下馬威。而這個下馬威的手段,大概就是折騰你來殺雞儆猴了?!?/br> 衛圻:“……???!” 第12章 綠唧唧鬼半京 塞恩少將帶著衛圻回到了別墅,果然,客廳里的人員相當齊全——卡麗妲、摩根夫人一家、以及麥克·赫拉。 麥克金發碧眼,面色紅潤,雖然皺起的皮膚暴露了他的年紀,但依舊給人一種老當益壯的感覺。同時,他還是個高等哨兵,感官相當敏銳,所以衛圻在進屋的同時,就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了商羊。 塞恩少將和衛圻一進來,麥克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爽朗,單從面相來看,麥克是個完全無害甚至可以說是很慈祥的一個老人。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 “塞恩?!丙溈诵χ_口了,說道,“聽卡麗妲說,你對衛圻相當滿意呢?!?/br> 這句話是在說之前塞恩少將的那句“他已經不是安家少爺了”。 塞恩少將沒說話,只是站在那里,冷淡地看著麥克。 麥克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知道,剛才卡麗妲冒犯你了,我已經替你罵過她了。不過你的夫人情況特殊你該知道,這點還是不要太過怪罪她,畢竟她是衛圻的主治醫生??愭?,把衛圻帶過來,給他治病要緊?!?/br> 卡麗妲走過去,塞恩少將卻伸手擋開了。 塞恩少將冷淡地說道:“塞恩家不需要外人,我會另外給他找個醫生?!?/br> “不要任性,塞恩?!丙溈顺料侣曇粽f道。 “這是我的莊園,祖父?!比魃賹⒁怖湎铝寺曇?,同時,他的雙眼漫上了血色,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會暴起一樣。 衛圻驚訝了,因為不用控制身體,他就干脆在腦海里跟商羊嘮嗑:“羊羊,少將怎么有點兒不對勁?太急躁了?!?/br> 商羊:“這才符合瘋子的設定啊?!?/br> 衛圻愣了愣,隨即一聲臥槽:“他也是裝的?” 商羊:“不一定。他的精神力雖然一直沒有暴動過,但是也一直沒有放出精神體。所以我猜,他的意識云的確出問題了,但是顯然問題沒有別人以為的那么嚴重——或者說,沒有他表現給別人看的那么嚴重?!?/br> 衛圻明白過來了:“他在跟老麥克演戲?為什么?” 商羊:“韜光養晦無疑。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br> 衛圻沉默兩秒,突然一聲悲嘆:“我跟我家少將,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 商羊:“……” “塞恩!不要無禮!”老麥克見塞恩少將這副要失控的樣子,立刻怒斥一聲。 同時,老麥克的身后突然跳出了一只胡狼——它是麥克的精神體——胡狼的個頭很大,直立而起恐怕比衛圻還高,它那狐貍一般的臉上,有一雙圓睜的黃色獸瞳,眼眶周圍有一圈黑色的淺毛,看上去十分詭秘。 胡狼壓低了身體朝著塞恩少將嗤了一口氣,一副即將撲上去的姿態。 塞恩少將也不示弱,他周圍的空氣突然涌動起來,轉瞬變作狂風,不僅是卡麗妲,就連衛圻都被波及,讓那狂風吹得踉蹌跌倒——他可“不會”保持平衡。 衛圻:“……” 商羊:“想罵就罵?!?/br> 衛圻崇拜道:“塞恩少將是全系異能哨兵這個傳言竟然是真的!”(1) 商羊:“……”你沒救了,真的。 “塞恩!看來你對自己的自控能力已經有了相當的自信,那么以后的藥物可以適當酌情減少了?!崩消溈藢Πl瘋的塞恩少將顯然也有些忌憚,但是他卻硬挺著,顯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果然,塞恩少將聽了老麥克這句話,原本狂亂的風一下消散了。他咬緊了牙關,情緒顯然還非常不穩,但是卻隱忍著沒有爆發。 衛圻抓住了一個關鍵字——藥。 老麥克的胡狼也放松下來,它走回到了麥克的腳邊,匍匐在麥克腳下,顯得十分溫順。 “這才像話,別丟了塞恩家的風度?!崩消溈寺冻鰸M意的表情,然后語氣軟和了下來,聽著就像是一個跟自己不懂事的小輩服軟的長輩,“不過給你夫人吃藥,這是治病救人的事,你急什么?” 塞恩少將咬著牙“呼哧”地深呼吸,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優雅,像是一頭隨時準備攻擊的瘋牛。他僅僅是站在那里,壓抑自己、保持安靜,就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老麥克看著塞恩少將這副樣子,咧開了嘴角,對一邊的卡麗妲說道:“卡麗妲,給衛圻吃藥吧?!?/br> “是,赫拉先生?!笨愭б呀洀牡厣吓榔饋砹?,她也沒有去扶衛圻,而是直接跑到一邊拿來了她之前配好的藥劑,直接給衛圻注射。 衛圻:“……羊羊?!?/br> 商羊:“注射藥物后,我不能再接管身體,免得被人發現。你也不用壓著,反正估計到時候你也壓不住?!?/br> 衛圻:“羊羊……” 商羊:“挺住?!?/br> 衛圻:“……”草,挺就挺,還能弄死我不成! 冰冷的液體被緩慢推進身體,衛圻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無辜地看著一屋子的人。 很快,藥物就起了作用,衛圻先是感覺有些頭疼,這種疼痛他經歷過,在他剛借尸還魂的時候,一醒來就被疼痛崩回了意識云。 疼痛一開始并不嚴重,伴隨著暈眩感。但是卻揮之不去,你稍微注意力一回籠,它就如跗骨之蛆一樣黏了上來。 大概一分鐘后,疼痛突然加劇。衛圻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疼得慘叫出聲。如商羊說的,他沒必要壓著,也壓不住。 “啊——”衛圻整個倒在了地上,抱著頭慘叫著。 “羊羊!給我斷片!”衛圻在腦海里大叫,還好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叫,不然他真沒自信不喊出“羊羊”來。 商羊的聲音很輕,即使窩在意識云里,也悄悄的:“不行,這藥是控制好的,斷片得露餡?!?/br> “cao!” 衛圻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裳,整個客廳里都安靜無比,那幾個坐著的,這個身體的親人,全部都冷眼看著他——或許眼神中還帶著點兒幸災樂禍。 衛圻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能打滾了,可能哭了。大腦的疼痛占據了他的全部感官,他好像被從身體里剝離了,然后整個靈魂被浸泡到了硫酸里面。 衛圻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疼痛褪去,他癱在地上,神思竟然還是清醒的。 身上都濕透了,更糟糕的是,褲子也濕了——他竟然疼到失禁了。 衛圻的雙眼無神,呆呆看著天花板上那盞巨大的復古水晶吊燈,耳朵里嗡嗡的,心里有一條線像是被人狠狠猜了一腳——這種感覺真的太糟了,衛圻覺得自己不僅是受了酷刑,更像是被人扒光了,當著幾萬人的面被當做個物件一樣侮辱。 然而在客廳里的其他人眼里,卻是看了場好戲。 衛圻聽到了老麥克的聲音,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帶著慈祥長輩一般的笑意:“你看,錯過了吃藥的時間,白遭罪不是?!?/br> “可不是,我家衛圻身體不好,從小吃藥,卻沒想到竟然對藥物有了依賴?!蹦Ω蛉艘查_口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母語氣,“每次一過了時間再用藥,就得遭這份罪。所以還請塞恩少將多多體諒,這卡麗妲已經負責了衛圻快十年的治療了,對衛圻的情況也最是了解,其他人還真是輕易取代不了?!?/br> “這次他也該知道了?!崩消溈苏f著,站了起來,說道,“查理,帶少將夫人去洗漱一下,把卡麗妲安排到就近點的地方,免得下次少將夫人再失態?!?/br> 他故意用“少將夫人”來稱呼,顯然是打一棒子給顆棗,承認了之前塞恩少將對衛圻的“所有權”。 查理老管家躬身應道:“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