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盤問
因著一日一夜沒有露面,也心掛著她二哥哥,鐘浠寧梳洗干凈,收拾利索之后便帶著燕兒和小寶往墨林院而去。 一路上見了許多嘴碎的丫鬟婆子們躲在僻靜處三五成群地竊竊私語,不用想就知道在談論著些什么。 鐘浠寧雖是主子,但到底不是管事的,這會子也沒有那個閑心,徑直走了過去,既沒刻意遮掩,也沒有招搖地弄出動靜來,只當是沒有人一般。 墨林院里的人都散了去,并不像昨日那般喧鬧,藥郎在里屋守著,并沒有看見老夫人等人的身影,想來應該是昨日受了驚嚇,又連夜折騰久了,身子頂不住歇著去了。 不過較之之前,倒多了幾個伶俐的丫鬟在一旁侍立。 “看來我那頑固的父親終于想明白了,知道丫鬟比小廝體貼會照顧人些?!辩婁粚幮睦锵胫?,多了些許欣慰,眼光往別處一瞟,頓時驚呆了。 她才腹誹過的頑固老父親此刻竟然就坐在圈椅上,只不過已經累得睡著了,雙目緊閉,眉頭依舊擰著,看來在睡夢中也不安穩。 在現實世界里,林霖是有父親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越發的看不透面前這個連睡覺都睡不安穩的父親。 初回侯府之時,他強硬地要絞死她,以正門楣。 上交佛經之時,他看著又挺和善,還諄諄教導、苦口婆心地勸她讀書識字。 這些時日以來,他鮮少來看望這個纏綿病榻的兒子,如今卻又終日守候。 鐘浠寧可以理解一個父親偏心,甚至可以理解他不喜歡某個孩子,卻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一個父親判若兩人的態度。 這不是精分嗎?! “寧兒來了?!辩娛亟恢獕舻搅耸裁?,突然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床榻上的鐘溪澈,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就見鐘浠寧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 “嗯?!彪m傷著了舌頭,但是個別簡單的字還是可以發出來的。 鐘守疆望著床榻出神,神色有些萎靡頹唐,好半天才似無心地問了一句:“昨日可有跟著黎老先生好好學習?” “嗯?!?/br> 鐘守疆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奇怪地打量起鐘浠寧來。 林霖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阿兇紙是包不住火的,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舌頭受傷這件事搪塞過去吧。 “‘嗯’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又闖什么禍了?” 鐘浠寧擺著手連連搖頭。 “好好說話!” 鐘浠寧四下里看了看,剛抬腳準備去找紙筆,身后的小寶就替她回了話,“姑娘舌頭受傷了,暫時說不了話了?!?/br> 算了,說出來也好,反正這么明顯的事情是瞞不住的,鐘浠寧配合的點了點頭。 “怎么傷的?” “姑娘在山里摔了一跤,磕著舌頭了?!?/br> 我莫不是領了個jian細回來了吧?鐘浠寧想哭的心都有了。 果然,此話一出,鐘父臉色變了數變,板著一張臉,沉聲斥道:“山里?你又偷偷跑出去了?” 不是不是,是侯府里的假山! 鐘浠寧急忙往書案邊走去,想要找紙筆,不想才抬腳,身后小寶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不是的,姑娘是去……” 身旁地燕兒拽了拽小寶,小寶立馬抿住了嘴。 “讓她說!”鐘父橫了燕兒一眼。 小寶慌了神,巴巴地看著鐘浠寧。 “說!”鐘父怒斥一聲。 小寶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姑娘,姑娘是去找韓醫仙去了…” 林霖哎,下次得提前竄好口供??! “韓醫仙是你找來的?”鐘父沉默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開口問道。 鐘浠寧點了點頭。 “世人皆知韓醫仙行蹤不定,你是如何知曉的?既然知曉,為何不告知為父,竟要私自出府?” 鐘浠寧強自鎮定,緩緩走到書案邊,又緩緩執筆,再緩緩蘸了蘸墨,頓了頓,提筆寫下一行字,遞與鐘父看。 “你是在回興都途中偶然聽人說起韓醫仙的?”鐘父半信半疑,忽想起小寶是同鐘浠寧一同回來的,便看了過去,小寶自知自己多嘴闖禍了,連連點頭替鐘浠寧遮掩。 “不確定韓醫仙是否還在,怕我們滿懷希望卻落空,這才自己前去尋找的?” 鐘浠寧臉不紅心不跳,目不斜視,滿面誠懇地點了點頭。 鐘父深深看了幾眼,默不作聲地坐回圈椅中,沉吟了片刻,“行吧,雖然做法有失妥當,但念你一片赤誠,救兄心切,此次就不予追究了,只是日后再不可如此胡鬧?!?/br> “嗯!” “舌頭上的傷如何了?看過大夫沒有?” 鐘浠寧點了點頭,又在紙上規規矩矩地寫下一行字——韓醫仙已經看過了,不礙事,八九日便可以說話,月余便能大好了,父親不必掛心。 鐘父看清紙上的字,別開了眼,嘴里嘟囔道:“誰掛心你了,自己潑皮活該自己受著…” “咳…咳…”伴隨著有氣無力的咳嗽聲,昏迷了許久的鐘溪澈悠悠轉醒,眼神還有些迷茫渙散,面上依舊毫無血絲,慘白地嚇人。 鐘父、鐘浠寧并一眾丫鬟小廝聽見動靜,圍了上去。 鐘父握著鐘溪澈的手,眼眶之中有些濡濕,轉了數轉,險些喜極而泣,“拿水來,通知廚房把備好的溫粥也端上來…去兩個小廝在門口守著,韓醫仙一到就請過來…不不,還是去韓醫仙家里請他過來……” 不多時,丫鬟小廝們都領命各忙各的去了,老夫人等人也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趕來,皆是一臉欣慰。 就連韓齊邈也被恭恭敬敬地府上,把了脈,又施了針,重又添了方子,收拾了東西在墨林院西廂房暫且住下了。 鐘溪澈雖醒了過來,身子依舊虛弱,吃了些溫粥后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眾人看了無事,也都各自散去。 “你也回去吧,想來昨日也吃了一番苦頭,好生歇著養傷?!辩姼刚Z氣難得的平和。 鐘浠寧有心想要勸他注意自己的身體,但是口舌不便,專門寫了拿過去,又顯得矯情了,只應了聲“嗯”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