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默不作聲
“你笑什么?” 張光明看著曾經一撇一笑都是美的,如今每個角度看都令人作嘔的微姐,在他們進來前就笑著,此刻更像是發了瘋似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跟張光明一起回來的還有木里她們一行人,木里看微姐那樣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因為那雙蒼老不堪的眼睛里,竟然閃動著淚花,微姐笑到最后竟然哭了。 甚至哭著哭著癱在了地上,喃喃自語著:“他居然沒救我走,他居然沒救我走?!?/br> 那話若深究,不難猜到,微姐所說的人應該是她的老板。 剛剛戴黑色面罩的人確實來過,看見安氏兄弟的時候,也瞥見了隔壁牢房的微姐,他那時才想起上次救安可喬走時,微姐幫了不少忙。 只是他覺得微姐已經沒有什么利用價值,哪怕知道她被關進了監獄里,也沒來營救。 這次既然來了,還明晃晃地彼此看見,不說兩句也不合適,更何況微姐叫住了他。 “老板,你怎么現在才來?!?/br> 微姐剛看到他時,臉上還掛著笑意。 可誰知老板越過她直接走到了關著安氏兄弟的牢房那邊。 她又禁不住喊了一聲老板,老板才朝她走了過來,但語氣冰的不像話。 “你對他們招認了什么又提供了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別覺得委屈?!?/br> “我冤枉啊,你看我那天為了幫你身體都傷成什么樣了,這還不能體現我的衷心嗎?” 微姐拖著她受傷的腿蹭到牢房門口,透過鐵欄桿裝得楚楚可憐,然而老板絲毫沒有同情。 “衷心?那東西你還真沒有。你要慶幸你現在還活著?!?/br> 老板說完轉了身子,微姐趕緊扒住鐵欄桿,使勁砸著:“老板您救救我,您不可以這樣,我跟了您這么多年,幫您做了那么多事,難道您真的這么狠心嗎?老板,老板……” 老板根本沒聽她講話,很快一手架著安可喬一手架著安以喬出來,冷眼看了微姐一眼。 “你毀我的好事我沒找你算賬,已經算我對你最后的仁慈了,不然你覺得你現在還會活著?” “那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會背叛你,更何況他們傷成這樣,也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你救他們又有什么用?難道你沒聽說他們是因為什么原因關進來的嗎?他們連恩人的兒子都敢殺,你就不怕有一天他們也殺了你?” 戴黑色面罩的人差一點就要走了,聽到微姐的這些喊叫,回過頭來抬腿就狠狠給了微姐一腳。 “他們還輪不到你來議論?!?/br> 老板踹的是微姐非常在意的胸部,那一腳讓她撕心裂肺的疼。好久她才抬起身子來,而老板那時早已帶著安氏兄弟走了,被老板定住的時間也恢復如初。 巡邏的警察聽見悶哼聲趕過來,本來想看看微姐怎么回事,結果發現安氏兄弟不見了的時候,忽略掉微姐先去給張光明打了電話。 而后微姐聽見對過監獄里的人議論…… “那還是她嗎?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br> “怎么可能是一個人,先前那位多漂亮多誘人,現在這不就是個老太太嗎?!?/br> “也沒看見換人啊,而且她們穿著一樣的衣服,這老太太的腿也受了傷?!?/br> “那倒也是?!?/br> …… 從那些話里,微姐才意識到,她的面容又發生了變化,本來沒穩定下來的情緒突然間變得更洶涌。 老板徹底不管她了,那她以后再也不可能回到少女的模樣了。 越想,她對老板的恨意越重。當情緒達到一定頂峰的時候,憤怒就開始轉化為悲哀。 她這種看起來心狠手辣的人會哭并不是意外。 木里她們等了她好久,微姐的情緒才略有好轉,但無論木里她們問她什么,她一句話都不說,好似還需要時間去緩和。 —————— 因為安氏兄弟的消失,張光明暫緩了對齊叔的看押,而齊叔本已做好了不再摻和任何事的準備,此刻因為安氏兄弟被人救走,也無心入獄。 他又查了安氏兄弟的手機位置,結果這次已完全搜尋不到,看來對方早有預見將安氏兄弟的手機銷毀了。 大概猜測得到,那戴黑色面罩的人常待的地方應該是潁河,所以齊叔即刻奔去了潁河。 木里她們跟張光明說了說這幾天發生的事,沒在警察局待太久也走了。 出警察局時,外面正下著蒙蒙細雨,不大但好似也足夠渲染凄涼。 回家路上,印子開的車,水嵐坐在副駕駛,木里和丁宇坐在后邊。 按往常大家都會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一上車會嘰嘰喳喳聊個不停,但今天意外地很安靜。 或許因為這雨,大家都有些沉浸于齊翔的死,車內的氣氛悶得很。 車子開出去好一段路,水嵐從后車鏡里看見丁宇一直在看著窗外,而沒有時不時地偷瞄木里,覺得非常詫異。 她本以為丁宇會問木里,昨晚在齊光家怎么過得,但看丁宇那狀態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昨天在電話里她對齊光說要去他家,并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嚇唬他,而是作為木里和丁宇多年的好友,不想丁宇一晚上的心都惴惴不安。 然而她掛了電話后,揚言齊光家地方大,能把所有人都盛下,不用再去找旅館就去齊光家的丁宇,卻突然說:“我看前面就有家旅館,就住在那兒吧?!?/br> “我都跟齊光講了,今晚咱們這群人……” 丁宇不等她說完,就朝開車的小劉喊了句:“前面旅館處停車,大家都挺累的別折騰了?!?/br> 水嵐無法感同身受丁宇做的這個決定有多艱難,但那一刻從丁宇的眼神里,她很確定丁宇是真的喜歡木里。 那晚他不知道丁宇是怎么熬過來的,反正再見面時,是聽說許宅的二當家的帶著警察去了齊光家,他們都一臉震驚和擔心。 而當她們趕到齊光家時,齊光家里只剩下兩個警察,還有許宅的二當家的以及許宅的三個傭人。而二當家的被拷著手銬。 聽那兩個警察講了講事情的經過,她們為木里和齊光非常擔憂。 已是很久以后她們給木里打電話,木里才接了,木里沒多說什么,只是說齊光受了很嚴重的傷正昏迷不醒。 因為木里的情緒聽起來很不好,所以水嵐也沒敢多問。但在她們趕去木木診所的路上,卻接到了張光明的電話,說齊叔的兒子齊翔死了。于是她們只好半路改道先趕回了暮都。 在飛機上的時候,丁宇雖然沒有表現的很明顯,但他問了一句:“秋兒說她回去嗎?” “我沒問?!?/br> “喔,估計她等齊光醒了才會回去吧?!?/br> 當水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自從懂了丁宇的心思以后,她才意識到丁宇每次提木里的話語里都充斥著難以隱藏的悲哀。 當她們趕回暮都發現木里早已回來的時候,她有偷偷注意到,丁宇拉長了兩天的臉終于微微有了些緩和。 明明那么在意,水嵐實在想不透丁宇這些年是怎么忍住的。就算不提木里昨晚在齊光家的事,但也不至于一人瞅著一邊的窗外默不作聲吧。 眼看著自己家就要到了,水嵐快速思索著怎么打破這種低沉的氣氛,于是想了想開口道:“要不要去我家喝兩杯,怎么感覺我們好久不聚了?!?/br> 結果兩個人沒一個人理她,水嵐只好把腦袋往后邊探了探,又加大音量:“嘿,今兒這日子適合喝兩杯吧?” 那時兩人才不約而同地朝她看過來,丁宇先打擊她:“醫生多次說我這傷不能喝酒?!?/br> 緊接著木里說:“我也是,而且昨晚剛剛喝過,不能再醉了。若讓老井知道我好不容易回來,一回來就喝酒,以后就別想進他家的門了?!?/br> 水嵐不死心:“不喝酒也行啊,一起吃頓飯吧?!?/br> 木里又堵她:“你跟老井說,看他放不放我走?!?/br> 水嵐這才想起來木里是怎么被推上車的,這邊的事了了之后,木里其實就想回去看齊光,但是被老井攔住了。 若不是今天齊叔的兒子死了,木里不敢惹老井,估計以木里那脾氣,現在早去到齊光身邊了。 想到此,水嵐也意識到,丁宇沒跟木里說話難道是因為這邊的事一處理完木里就要走,不高興了? 水嵐那藏不住事的嘴,立馬就問出了口:“你這么擔心齊光,你真愛上他了?” 本來看了一會兒外邊的雨,心情已經平靜一些的丁宇,突然聽到水嵐問這種話,心里驀地一慌。 他想等待木里的回答,又害怕聽到木里的回答,糾結之中正好看見印子把車子停下,他趕緊說:“你家到了?!?/br> 水嵐立馬回以他一個鋒利的眼神,心里暗想,臭小子,我都這么幫你了,你還阻止我? 結果丁宇不僅無視她的眼神,還說道:“車里沒傘,外套要不要借你?還有印子啊,你也回去吧,后邊的路,車我來開?!?/br> 水嵐起初生氣,后一想丁宇或許是想等他和木里單獨兩個人的時候,再說些悄悄話,于是讓印子下車趕緊走了。 只是她剛打開車門,印子就把他的外套遞了過來,舉在了她的頭上。 她的片刻停頓換來了印子一句:“嫌…嫌棄嗎?” “沒有?!?/br> 水嵐接過印子的外套,沒管印子有沒有淋雨,先跑走了。只是她一邊跑一邊想,為什么突然感覺怪怪的,以前印子不也經常損己為她嗎?剛剛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種事難道不是情侶之間才做的嗎? 雖然印子對水嵐百依百順,但看她跑走后,他還是問了丁宇一句:“你確定你可以嗎?反正也沒多遠,還是我送你們回去吧?!?/br> 木里也緊跟著來了一句:“你別逞強?!?/br> 可丁宇沒說話,直接打開車門,換到了駕駛座的位置,然后猛踩油門,一溜煙地消失在了印子眼前。 下雨天,丁宇開這么快,難免不讓木里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但木里想到的是,丁宇是因為齊翔死了,而安氏兄弟還沒抓到,才會如此情緒不好。 所以并沒勸他開慢點,而也擔心跟他說話會影響他的注意力,也就沒跟他說話,一直在全神貫注地幫他看著左右的車輛和紅綠燈。 直到車子停到她父母家門前,木里才松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這一路,可緊張死我了?!?/br> 丁宇沒回話,也沒要開車門的意思。 木里看他低著頭,以為他需要一些安慰,畢竟齊翔跟他的關系還不錯,所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我們會替他報仇的,一定不會讓他白白死掉?!?/br> 丁宇還是沒吭一聲,也沒回頭看木里一眼,但是木里要抽回手時,丁宇卻抓住了她的手。 “好了,雖然我們沒齊叔他們那種能耐,但我們經歷了這么多的大難不死,總會有一天得到回報的。別難過,現在不是我們難過的時候,說不好我們也被某些人盯著呢,振作起來?!?/br> 木里用另一只手撓了撓丁宇的頭發,當撇頭想看看丁宇的表情時,丁宇突然松開了她的手,打開了車門下了車。速度之快都讓木里感到訝然。 不敢讓她看,難道是哭了嗎? 那奔跑在雨中背影驀地讓木里有些心疼。 丁宇狂飆一路,心里的壓抑也未消半分。 中途他甚至想,不把車直接開回她家,而是多往邊緣開開,開到一個讓他的心能徹底靜下來的地方;開到一個能讓他喊出來“我喜歡你”的地方;開到一個可以讓他們重新開始的地方。 明明從小跟她一起長大,陪她的時間如果可以換成長度,大概可以饒過好幾座城市,可是她陪在齊光身邊的時間如果也換成長度,或許連她家門口到他家門口的距離都沒有,他卻嫉妒的要命。 剛剛他抓住她的手,是突然害怕她離開,也想鼓起勇氣問問被他打擾了的水嵐問她的問題,她的回答到底是什么呢? 可他終究是不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