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嘴角露出笑容。

    「我果然沒猜錯，因為其它人不可能會去碰這個牛奶箱?！?/br>
    「對不起，我好久沒回來這一帶，突然覺得很懷念……」浩介向他鞠了一躬。

    男人在臉前搖了搖手。

    「你不必道歉，我是浪矢的兒子，我父親八年前離開人世了?！?/br>
    「是嗎？那這棟房子……」

    「現在沒有住人，我偶爾回來看一下而已?！?/br>
    「不打算拆掉嗎？」

    男人輕輕「嗯」了一聲。

    「因為有某種原因，所以不能拆，要繼續保留在這里?！?/br>
    「是喔?！?/br>
    雖然浩介很想知道是甚么原因，但覺得繼續追問太失禮了。

    「你當初是諮商嚴肅的問題吧？」男人說，「因為你會看牛奶箱，代表你諮商的內容很嚴肅，而不是故意讓我父親為難的內容?！?/br>
    浩介知道他在說甚么。

    「沒錯，對我來說，的確是很嚴肅的問題?！?/br>
    男人點點頭，看著牛奶箱。

    「以前我覺得我父親做這些事很奇怪，有時間為別人諮商，還不如好好思考做生意的事，但后來發現那是他生命的意義，也受到很多人的感謝，所以，他自己也感到很滿意?！?/br>
    「有人來道謝嗎？」

    「嗯……對，差不多就是這樣，有收到幾封信。我父親很擔心自己的回答是否對他人有幫助，看了這些信之后，他似乎終于放心了?！?/br>
    「所以，那些信都寫了感謝的內容?！?/br>
    「對，」男人露出嚴肅的眼神收起下巴，「有人在信中寫道，他當了學校的老師后，靈活運用了小時候我父親給他的建議。另外，還有不是諮商者本人，而是諮商者的女兒寫來的信。當初她的母親懷了有家室的男人的孩子，不知道該不該生下來，來找我父親諮商?！?/br>
    「原來如此，看來有各種不同的煩惱?！?/br>
    「是啊，看了這些感謝信，我深刻體會到這一點。我父親竟然持續為大家諮商了這么久，其中有該不該跟著父母跑路之類嚴重的煩惱，也有愛上了學校的老師這種包含了微妙問題的煩惱──」

    「等一下，」浩介伸出右手，「有人來諮商該不該跟著父母跑路嗎？」

    「是啊?！鼓腥苏Ｖ劬?，似乎在問，這有甚么問題嗎？

    「那個人也寫了感謝信嗎？」

    「對?！鼓腥它c著頭。

    「我父親建議他，應該跟著父母一起走，那個人在信中說，他照做了，也得到了良好的結果，和父母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br>
    浩介皺起眉頭，「請問是甚么時候收到感謝信？」

    男人露出一絲遲疑后回答說：「我父親過世前不久，但這也牽涉到很多因素，所以感謝信并不是在那個時候寫的?！?/br>
    「甚么意思？」

    「其實──」男人說到一半又閉了嘴，然后嘟囔說：「真傷腦筋啊，我太多話了?？傊?，你不要放在心上，沒甚么特別的意義?！?/br>
    男人的樣子不太對勁，他匆匆地鎖上后門。

    「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以留在這里繼續參觀，其實也沒甚么東西可以參觀的?！?/br>
    男人怕冷地縮著身體，走進防火巷。浩介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再度將視線移向牛奶箱。

    有那么一剎那，他覺得牛奶箱似乎扭曲了。

    10

    當他回過神時，發現店內正在播放〈yesterday〉。浩介喝完杯中的威士忌，對mama桑說：「再給我一杯?！?/br>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信紙，他絞盡腦汁完成的內容如下。

    致浪矢雜貨店：

    我曾經在四十年前寫信諮商，當時，我自稱是保羅˙倫農，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我當初的諮商內容是，我父母打算跑路，要我跟他們一起逃，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當時，您回答說，一家人各奔東西不太好，要我相信父母，跟他們一起走。

    我也一度決心這么做，事實上，我也跟著父母一起離開了家。

    但是，在中途時，我實在忍無可忍，我無法再相信父母，尤其是無法再相信父親，無法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他們，因為我和父母之間的心靈維系已經斷了。

    到了某個地點后，我從他們身邊逃走了。雖然我對未來一無所知，但我覺得不能繼續和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