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這哪里是別人家的事,在搬來現在的地方之前,是死去的爸爸的家。我也曾經住在那里?!购透赣H發生爭執的,正是剛才那個叔叔?;蛟S因為喝了酒的關系,兩個人的臉都漲紅了。 「爸爸建造的房子在戰爭中被燒掉了,我們目前住的地方是我造的,你沒資格說東道西的?!?/br> 「你在說甚么啊,正因為有『魚松』這塊招牌,所以你才能在那里做生意,那塊招牌是爸爸傳給你的。這么重要的店,你怎么可以不和我們商量,說歇業就歇業呢?」 「誰說要歇業了,我還要繼續做下去?!?/br> 「以你的身體狀況,能夠做到甚么時候?連裝漁貨的箱子都搬不動了,原本讓獨生子去東京讀大學就有問題,開鮮魚店根本不需要甚么學問?!?/br> 「你說甚么?你看不起鮮魚店嗎?」健夫站了起來。 眼看著他們快打起來了,周圍的人慌忙開始勸架,健夫也坐了下來。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在想甚么?」雖然叔叔壓低了嗓門,但在喝酒時,仍然嘀嘀咕咕,「居然會同意兒子休學去當歌手?!?/br> 「不用你管,你少啰嗦?!菇》蛄⒖添斄嘶厝?。 眼看著又快吵起來了,幾位姑姑立刻把叔叔帶去離得較遠的桌子。 雖然兄弟兩個人不再吵架,但并沒有化解尷尬的氣氛?!肝也畈欢嘣撟吡??!挂晃挥H戚起身離開后,其它親戚也都陸續離開了。 「你們也可以回家了?!菇》驅幽巫雍涂死烧f,「我會看著香火?!?/br> 「真的沒問題嗎?不要太勉強了?!辜幽巫訐牡卣f。 「不要把我當病人?!菇》虿粣偟卣f。 克郎跟著加奈子和榮美子一起離開了集會所,走了幾步后,停了下來。 「對不起,妳們先走吧?!顾麑δ赣H和meimei說。 「怎么了?忘了拿東西嗎?」加奈子問。 「不,不是……」他有點結巴。 「要和爸爸談話嗎?」榮美子問。 「嗯,」他點點頭,「我想,稍微聊一下比較好?!?/br> 「是嗎?好啊,mama,那我們走吧?!?/br> 但是,加奈子站在原地不動,低著頭想了一下后,抬頭看著克郎。 「你爸爸并沒有生你的氣,他覺得應該讓你自由發展?!?/br> 「……是嗎?」 「所以才會和叔叔吵架啊?!?/br> 「嗯……」 克郎也察覺了這一點。吵死了,別人家的事不用你們管──父親對叔叔說的這句話,是他在對外宣示,自己認自獨生子的自由發展。所以,克郎才打算聽健夫說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爸爸也希望你能夠實現夢想,」加奈子說,「他覺得我們不能妨礙你,不能因為他生病的關系,迫使你放棄自己的夢想。你要和爸爸談一談當然沒問題,但不要忘記這一點?!?/br> 「嗯,我知道?!?/br> 克郎目送她們離開后,轉身走回集會所。 他在東京車站搭車時,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種情況。他以為父母會數落自己,親戚也會責備自己,沒想到父母挺身成為自己的擋箭牌。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父母離開自己公寓時的情景。在說服兒子失敗之后,不知道他們如何轉換自己的心情。 集會所的燈幾乎都關了,只有最后方的窗戶還亮著燈光。 克郎沒有走去玄關,躡手躡腳地走向那個窗戶。玻璃窗內側有紙拉窗可以關起來,但如今打開了一條縫,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 那里不是剛才守靈夜的房間,而是放了棺材的葬禮會場。前方的祭壇上燒著香,健夫坐在一整排鐵管椅的最前面。 克郎正納悶父親在干甚么,健夫站了起來,從放在旁邊的皮包里拿出了甚么東西,好像用白布包了起來。 健夫走向棺材,緩緩打開白布。白布里的東西亮了一下??死闪⒖讨滥鞘巧趺?。 是刀子,是一把舊刀。關于這把刀的故事,克郎已經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那是祖父當年開「魚松」時用的刀子。健夫決定繼承家業時,祖父把這把刀傳承給父親。健夫年輕時,就是用這把刀練習。 健夫在棺材上攤開,把刀放在上面。他抬頭看著遺像后,雙手合什開始祈禱。 看到父親的身影,克郎感到痛苦不已。因為他似乎可以猜到健夫在心里對祖母說甚么。 八成是在道歉,為從祖父手上繼承的店將在自己手上結束營業道歉,為無法將代代相傳的刀子交給兒子道歉。 克郎離開窗前。他沒有走向玄關,而是離開了集會所。 5 克郎對健夫深感抱歉。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抱歉,也覺得必須感謝父親允許自己自由發展。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叔叔剛才也說了,父親的身體似乎真的很差,所以,不知道這家鮮魚店能夠開到甚么時候。即使暫時由加奈子張羅,但還必須同時照顧健夫,有可能不得不突然歇業。 果真如此的話該怎么辦? 明年春天,榮美子就要去上班了。因為是本地的信用金庫,所以可以從家里通勤,但是,光憑她一個人的收入,難以養活父母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