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威脅
安怡小區在行川市西平區普東街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居民小區,近百畝的土地上矗立著十幾棟建筑風格各異的公寓樓,是華國早些年戰亂中各方勢力角逐的中間緩沖地帶。 算下來也有近百來十年的歷史。老一輩人提起這里,無不感懷晞噓它曾經短暫的繁華與喧囂。而如今,行川的中心地帶已移至別處,沉重、蒼老的安怡小區最多也就吸引幾名游和攝影愛好者的熱情與關注。 行川市政府原想將此處打造成文化旅游景點,然而土著居民不稀罕,覺得利益分割不均,還不如自己房屋轉賣或招租。 于是,慢慢的,政府開發項目它移,這里便成了城市發展中的孤島,不再是令人趨之若鶩的香餑餑。 凌三坐了三個小時的大巴,再轉乘出租車來到了安怡小區的大門口。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四十了,除了在上大巴前隨便買了個面包吃,她這一天無意中壓抑下去的饑餓感,便在看到小區門口邊吃瓜子邊閑話家常的幾個大媽時,徹底爆發了出來。 她取下黑框眼鏡,漫不經心地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然后抿了抿嘴唇,轉頭看向小區大門左右兩側一字排開的,懸掛著諸如“張記面館”“小牛牛腩飯”“麥當斯基快餐”“心動甜品”等各種小吃店。 她略一思索,邁步走向了“心動甜品”。 “歡迎光臨!”機答聲隨凌三的入內而響起,但正對大門的吧臺里卻空無一人。 這是一間不到五十平米,以淺粉色為基調的充滿溫馨氣息的甜品屋。 外墻由一堵可視外而不能視內的玻璃窗構成,三套小型桌椅靠窗而立,兩名身穿高中校服的女生正坐在那兒望著窗外竊竊私語。 吧臺左右兩側是玻璃櫥柜,什么菠蘿包、全麥吐司、蛋撻、奶酪酥餅、慕斯蛋糕等色彩豐富、香味十足,懸掛于上的紅豆薏米粥、雙皮奶、芋圓、豆花等圖片無不個讓凌三看得都想買回去挨個兒嘗個遍。 拋棄過往一切,凌三現在沒有一絲束縛,那隱藏在內心深處對甜食的熱愛此時已迫不及待地催促著她開始把櫥柜里但凡看上眼的都一樣一樣地往購物藍里放。 “jiejie這是要開party嗎?”坐在一旁說悄悄話的兩名女生從未見過一次買這么多甜品的人,其中一個梳著馬尾,擁有一雙烏黑大眼、直挺鼻子、笑得左右兩頰露出酒窩的女孩走到凌三身邊,氣地問道。 “???是的?!绷枞悬c兒鄙視自己了,強裝鎮定地指了指吧臺上的訂餐單,“再把仙草、芋圓、豆花各打包一份?!?/br> “好的?!迸Ⅻc點頭,轉身朝窗邊干坐的女孩招手:“小樂,幫幫忙?!?/br> “來啦!”那名叫小樂的,留著短發和留海、額頭幾粒青春痘的女生麻利地跑過來幫同伴打包裝袋。 “這是找您的零錢。歡迎下次光臨!” “好的?!绷枞舆^零錢,提著滿滿一口袋吃的出了甜品屋。 “蒙蒙,你姐什么時候過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毙窊u了搖蒙蒙的手問道。 “急什么?來得及?!泵擅梢贿呍陔娔X上整理帳單,一邊說:“老姐一向守時,知道我們晚上要看演唱會,一定會準時回來?!?/br> 蒙蒙看看時間,快七點了,她滿不在意地說:“再給她十分鐘。再不來,咱們就關門?!?/br> 小樂聽后,一臉不可思議:“你瘋啦!不怕你姐揍你?” “怕什么!”蒙蒙拉臺收銀臺抽屜,指了指她剛收的五張大鈔:“我剛把今天一天的量給賣了,怎么就不能關門歇業了?” 小樂點點頭:”你說的好有道理!那十分鐘也用不著等了,咱們這就走?” “對?。骸泵擅少澩?,遂即和小樂關燈鎖門,風一陣地跑去坐公交參加偶像演唱會了。 凌三提著袋子穿過安怡小區大門的時候,門口幾位仍舊一邊吃著瓜子,一邊拉著閑話。門衛室房門大開,一位光頭大爺仰靠在藤椅上,喝著小酒,看著新聞關心國家大事。 凌三的靠近與經過并沒有驚動到這群自得其樂的人,而門衛在這里似乎也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擺沒。 凌三還記得前次到這兒取包裹向門衛,嗯,另一個年齡更大些的大爺問路時的情景:沒有登記、沒有詢問,一路走去,甚至連個攝像頭都沒有。 她曾好奇地問了問大爺這里的治安如何,那位大爺怎么說的呢? “安全???沒問題的,除了經常發生些小偷小摸,沒有其它大事發生了。 姑娘你是才搬來的吧,看你這么氣,我就提醒一下你吧,別把值錢東西擱家里。這兒的賊只偷新來的,舊人都不偷了。 你知道為什么嗎?住久了大家都熟了,就不好意思下手了?!?/br> 凌三記得當時聽了這話很是無語了半天。 幸虧包裹到之前她接到了電話,可以當面簽字收貨,不然誰知道她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被哪個霄小給順走了。 當然,如此人員復雜、安保無力的小區并未影響到她的好心情,她熟門熟路地朝右手邊七層樓高的,外墻被風雨侵蝕得已辨不出原有色彩的老舊樓房走去。 一口氣爬上了七樓,凌三取出鑰匙打開702的房門。 極簡的裝修,配上亞麻灰布藝沙發和淺黃色碎花窗簾,這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在楊真真每年定期打理下帶給人一種nongnong的家的味道。 凌三并未從鞋柜里拿出楊真真用過的托鞋換上,而是直接走到餐桌旁放下食品袋,再取下背包,取出征件、錢包、黑燭以及軍匕和手槍。 在了解到這里隨時會有人不請自來后,凌三覺得有必要把軍匕和手槍藏好,她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如無必要,她并不打算再用到它們。 她把屋內幾個房間轉了個遍,主臥除了一張大床和衣柜外再無它物。次臥倒好,里面除了一張單人床、衣柜,還多了一張書桌。 她走過去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書《英語單詞巧記憶》 看來楊真真一直都是個愛學習的人。 她拉開抽屜看了看里面的雜物,再伸出兩手使勁一拉。書桌與墻壁之間便出現一條五指寬的縫隙。 她從抽屜里取出膠帶,將手槍纏裹一圈再將其粘貼到書桌背面,然后再用力一推,書桌便回到了原位。 搞定手槍,凌三便又回到主臥,揭開罩單,用相同的辦法將兩把65式軍匕粘貼到了床靠背的后面。 凌三舒口氣,轉身走進廚房洗手,并隨手取下頭上的假發洗了洗臉。沒有習慣用別人的杯子,她雙手微彎,捧起自來水便大喝了兩口,然后,拉開餐凳坐上去,凌三常年不茍言笑的臉難得露出一絲年輕女孩見到美食的欣喜,開始大塊朵頤起來。 濃郁的奶香、酥軟的點心以及q彈的珍珠,左一口右一口,不消片刻,她便將買來的甜品挨個兒嘗了個遍。 吃飽喝足后,凌三打算去洗個澡再在網上買些日用家居品,但她又怕頭頂的傷口不小心沾了水會發生感染,于是她四下翻找,終于在主臥衣柜里找到了一塊還未拆封的毛巾。 待把頭部包裹好后,凌三便拿著護膚品走進了洗手間,開始洗去一身的汗漬與疲憊。 凌三在洗手間洗得歡,全然不知道廳與廚房中間的餐桌上,背包旁,那支被她隨意扔在那兒的黑燭突然自行立了起來。 “啪!”黒燭無火自燃,黃艷艷的亮光在天花板上吊燈的映照下,絲毫不顯頹然弱勢。 伯奇伸手掐滅燭火,然后就被狗啃似的一桌子甜品和幾杯明顯被喝得高矮不一的甜湯給驚到了。 他拿起桌上的身份證一看,“賀鈴,真名?” 放下身份證,他邁步在廳里打了個圈兒,聽到洗手間傳來水聲,他突然才反應過來:“shit,怎么剛好這個時候?她不會當我是變態吧?要不,過一會兒再來?” 伯奇身體僵硬地站在廳里正天人交戰時。凌三已洗好關上了水龍頭。 她取下頭上的毛巾將身上擦干,然后將滿是水霧的鏡子一抹,一個光頭頂布,皮膚白皙,身材姣好的冷艷美女便出現在凌三面前。 這么多年風吹日曬都未把皮膚曬黑,凌三難得的也有一絲小得意:估計天生基因就這樣吧。 她一面護理面部一面想,估計三天后就可以拆線了。腦袋光光的,還是有頭發好看些。 至于到時找誰拆線,這個問題難不倒凌三,自己動手,這已是再熟不過的手藝。 收拾完自己,凌三便將換下來的衣褲扔進洗衣機開始攪動。 “啊,忘了沒有睡衣!”凌三一拍額頭,發現自己只能裸奔了。 其實,這也沒什么吧,反正屋里就她一個人。凌三自我安慰一番,十分自然地把門打開,踩著光腳,走進了廳邊上連接主臥的過道。 從伯奇發現凌三在洗澡到他天人交戰走還是不走,再到凌三開門走出洗手間,這只不過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 出于本能,伯奇在聽到開門聲時,便猛得轉身背對洗手間,一動不動地僵在那里。 同時,他還猶嫌不夠表明自己不是變態似的,特地拉高衣領,將戴著鴨舌帽的腦袋盡量往下沉。 而這直接導致本打算先過主臥找個什么被單裹在身上的凌三將其誤認為是一只無頭鬼在盯著自己。 “??!”凌三一聲驚呼,趕緊沖進主臥,“呯”地一聲關緊房門,她也不計較什么別人的衣服不衣服了,抓出一套家居服,麻利地套在了身上。 衣服上身,凌三的冷靜判斷力也回歸了。她咬了咬牙,豁地一下拉開房門沖進廳。 “伯奇!你什么意思?還陰魂不散了怎么著?” 伯奇對自己的處境也很無語,本來多神秘莫測,多傲嬌矜持的形象,怎么自遇到這個女人后就總不在狀態呢? “抱歉嚇到你了。我有事找你?!辈嫣痤^,轉過身一字一頓說道,語言中覺查不出半點兒愧疚。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處?跟蹤?” “黑燭。沒有?!?/br> 凌三聽得一愣,盯著伯奇等解釋。 “黑燭是媒介,它指引我而來,無論相距多遠,只要兩邊黑燭共燃,我就能瞬息而至。我沒有跟蹤你?!?/br> 凌三懶得去戴假發遮丑了,頂著光頭一屁股坐進沙發里,有些莫名其妙:“面具不是已經給你了嗎?我還有什么值得你找的?” “是這樣的,”伯奇側身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其實我就是愈族后人。 沐本是我先祖遺物,因戰亂紛爭被歹人偷走,為尋回沐,重興我族,一千多年來,我的先祖們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與物力,走遍了世間每一個角落,但始終不見其蹤影。 萬幸的是,終于由我找到了。你看我的戒指,”伯奇伸出左手,讓凌三清楚地看到他左手小指上戴的那個看不出材質,款式也極為普通的圓戒:“它和沐一樣,都是吸收、凝聚念力的容器。 不同點在于:沐的容量大且能不斷提純念力,而我的尾戒除了容量小了百倍外,其吸收念為的速度也要緩慢得多。 ”伯奇將手收回揣進衣包,接著說:“我已將沐蘊藏的能力全部轉作它用,但當我想要讓其自動吸收天地念力時,它卻成了死物,毫無動靜?!?/br> 凌三眉眼一挑,問:“難道你認為我有辦法?” “至少楊真真的念力以及……“伯奇一頓,差點兒說漏嘴,“她的念力被沐強行拉拽吸收了?!?/br> “可我并不知道有何絕竅?!绷枞肓讼?,自嘲:“我可沒特異功能激發它。 你說的這些,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我之所以會有這塊面具,僅僅是因為知道它能在一定時間內隔絕任何信號的追蹤?!?/br> “但事實是,沐附在你臉上確實發揮了它的作用,而我卻沒辦法做到。嗯……我能否提個不情之請……” “不可以!”凌三不想再粘上什么麻煩,果斷地拒絕了伯奇明顯要找她麻煩的話頭。 伯奇有些窘迫,他確實是想找這個女人幫忙的。好不容易找回了沐,權杖因為念力的貫注也開始有了力量提升的跡象??扇绻荒芗皶r且持續地貫注念力,那么權杖就不會真正被激活過來。 成功就在眼前,他不能半途而費。當然,這些都無法說給這個女人聽,他只能厚著臉皮再次威逼利誘起來:“賀小姐,請先不要拒絕我,我這次是帶著誠意來尋求合作的?!?/br> “賀小姐?”凌三腦子里滿是問號,轉念一想才發現他說的是賀鈴。想到對方可能已經看到了她放在餐桌上的證件,便也不得不開始讓自己適應這一新的身份。 于是她緩了緩語氣,說道:“十分抱歉,面具既然給了你,我就不想與之再有任何糾葛。 金錢上,我還有點兒小積蓄,工作、生活上呢我也沒什么大抱負,簡簡單單生活就是我現在最想要的。 你所謂的合作,對我沒有任何誘惑。況且,你不是承諾免費送我一個愿望嗎?”凌三掃了眼帽子臉伯奇:“我實在是沒任何必要給自己添麻煩?!?/br> 伯奇,不,袁方止其實真的,一直都是個品學兼優、禮貌待人、行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伤l現自從遇上這個女人后,他的為人處事底線一再被沖破。 而這,特么的還不能怪到對方頭上! 他已想不到其它辦法,只好扮演起卑鄙的混蛋:“那如果是今早被我抹去記憶的人再次找上你呢?” 凌三雙眉一皺:“你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