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婆婆蹲在茅房門口，佝僂著身體，好像聽不見芝芝說話。

    芝芝覺得奇怪，忍不住上前，正準備聲音大一些的時候，那個老婆婆回了頭。

    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芝芝“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

    她爹被她吵醒了，連忙爬起來，“怎么了？怎么了？芝芝？”

    芝芝直接嚇哭了。

    那個老婆婆還是面朝她，明明沒有五官，但芝芝好像覺得老婆婆的表情是在嫌棄她。

    “少見多怪，沒見過阿飄啊?！?/br>
    一個蒼老的女聲。

    芝芝暴哭。

    她爹已經沖了出來，跑到芝芝面前，著急得不行，“怎么了？怎么了？”

    芝芝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老奶奶的方向，“爹，爹，那里是不是有個老婆婆？”

    她爹循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沒有啊?！?/br>
    “你叫誰老婆婆？我才死了兩天，按照阿飄的年齡，我還小呢?！?/br>
    老婆婆站了起來，往芝芝這邊走了過來。

    芝芝哇地一聲哭得更慘，扭頭就跑了。

    從那夜之后，她就知道她可以見到阿飄了。

    那個神仙說要送她禮物，莫非就是這個？

    第4章

    芝芝把自己悶在被子里不敢出來，但外面兩只阿飄卻越聊越起勁，逐漸話題變得有些不可描述了。

    “欸，向家那個小子你最近去看了沒有？”

    “看了啊?！币恢话h壓低了點聲音，“我去偷偷看了他洗澡，嘻嘻?！?/br>
    被子里的芝芝：“?。?！”

    “天啊。你看到什么了？”

    “向小子那個腹肌啊，還有下面……?！蹦侵话h頓了下，“這個小姑娘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能?！?/br>
    “那我們出去說，嘻嘻?！?/br>
    被子里的芝芝：“？？？”

    “好東西可不要分享給這個小姑娘?！?/br>
    外面頓時安靜了，什么聲音都沒有了。芝芝在被子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把腦袋伸出來。

    應該是走了吧。

    芝芝剛探出頭，就對上兩張鬼臉。

    一張臉上還滴著血，一張臉上沒有嘴。

    芝芝瞧了一眼就嚇暈過去。

    兩個阿飄對視一眼，“看來果然看得到我們，明日再來?！?/br>
    芝芝醒來就是第二天，她想到昨天那兩只阿飄彎腰看著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林元的聲音在外面響起，“jiejie，你起了嗎？”

    “欸，起了?！敝ブプ饋?。

    “羅媽過來了，說帶了一些土雞蛋。爹早上大清早就出門了，還是jiejie出來招呼吧?！?/br>
    羅媽就是那個后來染上賭博的羅放的娘親，上輩子羅媽也想撮合她和羅放，但是后來因為一道圣旨，便也不了了之。若擱上輩子，芝芝覺得嫁給羅放也無所謂，但現在是萬萬不能嫁的。

    芝芝穿衣服的時候看了看自己的衣柜，把本來已經拿在手里的藏青色襖子頓時放下了，她拿向了她平時最不會穿的一件。這件衣服還是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做的，她爹當時跟成衣鋪說的是挑京城中貴女們會穿的款式。

    老板果然按照最近流行的款式做了，只是那件衣服是件敞領的，本身就是絳紅色配墨色衣邊，胸前大敞，只有一塊薄紗遮著。芝芝本來就長得媚，穿上那件衣服更加不像個良家女子，倒像是勾欄院里出來的。

    “小元啊，你可是越長越俊，像你jiejie?！绷_媽坐在椅子上，腳旁放著她拿來的土雞蛋，她生得高大，又做慣了粗活，平時嗓門也比旁人大，“你jiejie還沒起嗎？”

    “起了?！绷衷郧纱?，拿了塊餅干啃著吃，心里想著jiejie怎么還不來啊。

    羅媽笑了下，“自然是的，這個時辰還不起，也太懶怠了。你爹太寵著你jiejie了，慣得，要不然之前明明就是個小毛病，還拖了三個月?！彼龂@了口氣，眼神往周圍打轉，“怕是花了你爹不少銀兩吧?！?/br>
    “羅媽?！?/br>
    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呀，芝芝來了啊?！绷_媽聽見聲音，便站了起來，結果看見門口的人就一愣，隨后臉色就有些難看。

    平心而論，芝芝這身衣服是真的好看，裙擺也是最新的荷葉擺，走動間仿佛是在水面上浮動一般，婀娜多姿，腰間又是一掌寬的束帶，襯得一截腰真如細柳一般，仿佛輕輕一碰，那柳枝就軟了下去，而微微敞開的頸間露出的肌膚更是塞雪的白。芝芝今日還特意上了妝，涂了大紅色的口脂。

    反正落入羅媽眼里，這就不是一個正經姑娘該有的打扮。

    “哎呦，芝芝，這冬日穿那么少，不冷嗎？”羅媽臉色有些難看。

    芝芝臉頰微紅，她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在屋子，倒也不冷?！?/br>
    只是第一回 做，說話都沒底氣，跟蚊子叫一樣。

    羅媽干笑了下，拿起地上的雞蛋籃子，“芝芝，你大病初愈，還是多穿點。這是羅放那混小子特意從雞窩里拿出來的蛋，聽說是要送給芝芝，連忙大清早就去拿了，還盡挑了些好的?！?/br>
    林元不太明白羅媽的意思，一雙眼睛看看芝芝又看看羅媽。

    芝芝抿了下唇，看也沒看那籃子雞蛋，“只可惜大夫讓我最近戒葷素，這雞蛋也算葷的，倒是浪費了羅大哥一番美意?！?/br>
    “哎呦，不能吃啊?！绷_媽看了下自己籃子的雞蛋，“這可都是好雞蛋呢?！?/br>
    她心里本來就對芝芝這個打扮不滿意，說實話，雖然她也算看著芝芝長大的，但是就是不喜歡。林家這一家人相貌都生得有些太好了，尤其是芝芝和她死去的娘，想當年他們家剛搬過來，芝芝那個娘親，嚯！好樣的呢，把這周圍的男的都給迷住了，日日恨不得多往這林家門口多溜達幾圈。

    而這個芝芝，小時候就長得妖氣妖氣，現在長大了更是，年紀輕輕不學好，穿這種衣服，要不是羅放那臭小子喜歡，她才不愿意上這個門。

    “那你弟弟能吃嗎？給小元吃吧?！?/br>
    芝芝輕飄飄看了林元一眼，要不說是姐弟呢，jiejie一個眼神，弟弟雖然不懂剛剛發生了什么，但卻讀懂了jiejie的意思。

    “羅媽，我也不能吃雞蛋，我吃了會起疹子?！?/br>
    羅媽愣了下，隨后有些尷尬地笑，“罷了，倒是我沒選好禮物，回去我要好好罵一罵羅放?！彼D了下，特意咬重了聲音，“別上桿子不是買賣的，惹人嫌?！?/br>
    芝芝當自己聽不懂羅媽話里的陰陽怪氣，沖著羅媽甜甜一笑，“那羅媽早點回去，我就不送了。大夫說了，外面風大，讓我少出門?！?/br>
    羅媽被氣住了，她沒成想，不過生個病的時間，這個小姑娘的性情倒是大變，原來雖然長相不符合她的心意，但起碼人還是老實。

    現在，哼，越發地像她那個死去的娘。

    沒正經。

    難怪也不是什么好死法。

    羅媽氣勢洶洶地走了，芝芝松了一大口氣，倒沒想到就聽見她爹的聲音。

    “芝芝，小元?！?/br>
    她爹的聲音里還透著虛弱。

    芝芝一聽就立刻跑出去了，結果一跑去就愣住了。

    因為門外不僅有她爹還有向青雎。

    芝芝呆若木雞了。

    向青雎生得俊，平時都是白衣打扮，雖然家中貧寒，但是他卻十分愛潔，將衣服漿洗地十分干凈。他眉目間有著文人的清冷，一雙眼睛也是淡漠的。他素來情緒起伏很少，小時候就得了一個少年老成的稱號。

    據說向青雎那年考上探花郎，就是因為生得過于俊，才無奈從榜眼掉到了探花。

    而此時的向青雎只看了芝芝一眼，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隨后將眼神瞥到了一邊。

    不過芝芝心里倒在想一句話。

    “向小子那個腹肌啊，還有下面……”

    下面什么？

    第5章

    芝芝沒花太多心思在向青雎身上，因為她看見了她爹。

    林父由向青雎攙扶著，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發青，狀態十分不好。芝芝連忙跑了過去，“爹，你怎么了？”

    林父擺擺手，勉強笑了下，“沒什么大事，下雪地滑，不小心摔了?！彼聪蚺赃叺南蚯圉?，“還好向公子看見了，送我回來。芝芝，你扶我進去躺一會就好了?！?/br>
    向青雎垂眸，“小事而已，還是我扶先生進去吧?！?/br>
    林父略為思考下，芝芝力氣小，讓向青雎扶他倒更好。等到向青雎把林父扶上床，芝芝擔憂地看著林父，“爹，我去請大夫吧，我不放心?！闭f完，她就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毕蚯圉聟s喊住了她。

    芝芝轉過身不解地看著向青雎。

    向青雎沒有看她，而是把臉瞥向了一邊，“我去請，姑娘就暫且在這里看顧林先生吧?！?/br>
    芝芝更不解了，等到向青雎走了，倒是林元在旁邊說：“jiejie，你不冷嗎？”

    芝芝這才想到自己穿的衣服，她低頭看了一眼，“我去換一身?！?/br>
    等到芝芝換好衣服，再過來，發現李大夫已經來了，只是沒有向青雎的身影。李大夫檢查過后，說沒什么大問題，休息休息就可以下床活動了，這幾日動作幅度不要太大就行了。

    芝芝去送李大夫出去，送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向公子走了？”

    李大夫笑瞇瞇地說：“對，他說家里還有事情，便先回去了?！?/br>
    夜里，芝芝像往日一樣躲在被子里。

    那兩只偷看了向青雎沐浴的女鬼仿佛是戀上她的房間一般，夜夜坐在她床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