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只要一靜下來,他的鬧鐘就是羅德斯的臉,就是羅德斯昨晚在他上方時那隱忍又瘋狂的表情,就是羅德斯低落在自己身上的汗珠,他根本無法保持情緒和理智上的平穩,每一分鐘他的思想都會有無數次無法阻止的回憶。 就在葉斐然要離開休息室的時候,他又想到了那張床,他臉頰有些紅,明明昨晚是他最主動,但此時他卻終于感受到了遲來的羞恥感。 “會有人收拾的?!币炼餍÷曊f,他輕咳了一聲,“他們知道分寸?!?/br> 葉斐然傻乎乎地轉頭:“???” 伊恩無奈的壓低聲音:“就算看不到,聞也能聞見了,你身上全是上將的味道,太霸道了?!?/br> 葉斐然欲哭無淚。 這不就和沒穿衣服一樣嗎?一點遮掩都沒有。 “噴香水能壓下去嗎?”葉斐然小聲問。 伊恩點點頭:“可以,不過你得多用點?!?/br> 于是葉斐然十分鐘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行走的香囊。 香的讓人一聞就想打噴嚏,然后再讓他滾遠一點。 “會不會香的有點過分?”葉斐然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他自己倒聞不出濃淡。 伊恩搖頭,一本正經地說假話:“還好?!?/br> 葉斐然重新高興起來。 現在的帝都其實并沒有太過混亂,羅德斯占領帝都的時候最高的指令就是軍隊不能打擾平民。而且對于普通平民而言,他們根本不關心領導人的變化,只關心自己的生活。 再加上帝國的高層近些年特權越來越多,對平民的壓迫也越來越緊,他們本身也期望著有人來改變這一現狀。 他們已經厭倦了每年元老院的說辭。 羅德斯的出現,帶給了他們新的可能性。 葉斐然和伊恩走在街頭上,并沒有看到設想中混亂的城市和街道,與之相反的是,街道上反而和以往一樣熱鬧,沒有戒嚴,也沒有暴力管制,人們依舊可以安全的進行交流和交易。 不過當葉斐然和伊恩來到貧民窟的時候,依舊被這里的場景嚇住了。 和海靈星的難民營不同,帝都的貧民窟一開始其實并不是貧民。 他們都是從別的星球逃過來的,以為在帝都可以更安全。 但是土地有限,資源有限,他們被限制進城。 雖然有攜帶的帳篷和食物,但是很快就會被搶走。 只能用能找到的東西搭一個臨時的住所,缺少食物和干凈的水,即便有錢也買不到。 貧民窟的日子越來越差,再加上人口越來越多,衛生條件跟不上,很多人都得了病。 好在天氣不算熱,還沒有出現傳染病。 大部分人都有營養不良和貧血低血糖的癥狀,有些感冒發燒,但這些都不是絕癥。 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有人來了?!?/br> “誰???” “看起來像是城里的人?!?/br> “穿著軍裝呢?是軍人吧?” “來趕我們走的嗎?” “什么都沒有了……我們什么都沒有了啊,連個住的地方也不給我們?” “別說了,小聲點?!?/br> 人們在竊竊私語,長久以來的生活令他們失去了勇氣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他們現在需要的,只是一碗熱騰騰的食物,一杯熱水,和一個能安穩睡覺的地方。 平民的要求就是這么低。 在生存環境不允許的條件下,他們能把追求降低到“活著”。 只要活著就行了。 葉斐然想到了地球,想到了自己的國家,無論哪個星球,無論哪種制度,平民都是極度相似的。 尤其是在動蕩不安的時候。 人們的要求總是很低。 他們的需要會從——好的生活降低到吃飽肚子,如果吃飽肚子都無法被滿足,就會再次降低到活著。 如果連維系生命都無法保證,他們就會拿起武器,用武力和血rou之軀去找一個出處。 只是羅德斯一直太忙了,他實在沒有更多的精力來關注這個貧民區的貓。 葉斐然看著這些貧民窟的住民,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他之前第一次看見難民營的難民們一樣。 他們其實都好手好腳,都有靠自己養活一家人的愿望。 但是卻沒有這樣一個機會。 愿意吃苦,也得有吃苦的機會才行。 階層性困難是存在的。 “他們怎么辦?”葉斐然小聲問伊恩,“有人專門來處理難民的問題嗎?” 伊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時間,沒有精力,更重要的是,現在財政也跟不上了?!?/br> “國稅現在提不出來?!币炼鞑⒉皇枪苓@些的,只是籠統的知道一點。 偌大一個帝國,羅德斯畢竟不是全能全知的神。 葉斐然有些心疼。 無論羅德斯多么強大,也總有照顧不了的地方,也總有一些做不到的事。 “別擔心?!币炼鲗θ~斐然說,“只要上將這次回來,肯定會組織專門的部門來解決這些事?!?/br> 葉斐然點點頭。 他相信羅德斯會安全回來,伊恩也是這么相信著的。 兩人走在郊外,這里遠離市區,空氣中都彌漫著青草與泥土的香氣,這是在城市里不能找到的。市區里的公園也沒有這樣的味道,比起自然,公園更像是人工雕琢的工藝品。 葉斐然的腳下是松軟的泥土,前一天夜里剛下了一場雨,腳下都是稀泥,葉斐然的褲腿上也沾了不少。 不過伊恩的心情卻很好:“垃圾星可沒有這樣的土地?!?/br> “土地就代表著食物,代表著能活命?!币炼魑⑿χf,“等赫邁的殘存勢力都被一網打盡,我就可以把垃圾星上的貓都接出來了?!?/br> 接出來是簡單,可是怎么安置他們卻是一個大難題,葉斐然有些頭疼,索性不想了。 “也不知道赫邁現在在哪里?!比~斐然皺著眉頭,“連奧德里奇現在也找不到,奧德里奇的弟弟也沒有消息?!?/br> 奧德里奇當然不會這么快現身,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尤其是最至關重要的一件事。 他最終還是回到了地下室,室內的鎖對于奧德里奇來說并沒有什么用,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原本的鎖早就被腐蝕生銹,只需要輕輕一拽就會斷,只是給予赫邁一些心理安慰而已。 好像只要這把縮在,他就是安全的。 而奧德里奇在臨走前下的那把鎖,才真正關住了赫邁。 經過了這么多年,奧德里奇已經能夠控制的情緒,他從未對自己的弟弟多比提起過他們的身世。 多比這個弟弟,是他當年潛回老宅,保存了自己父母的基因之后,讓埃布爾幫忙用機器培育的。 那時候的奧德里奇失去了活著的動力,他每天都被仇恨與憤怒所折磨。 弟弟出生之后,他才找回了那么點理智,得到了些許的安慰和寄托。 只要多比還活著,他就不會完全崩潰,不會被野性支配。 可是有時候,奧德里奇也會害怕,他會半夜做惡夢驚醒。 夢見多比知道了他的身世,夢見多比質問自己:“為什么要讓我出生?你好歹接受過父母的愛,我卻什么都沒有,你給不了我完整的人生,為什么要讓我來到這個世界?” 奧德里奇怕極了,他越怕,就越恨赫邁,他的情緒無處宣泄,內心的陰暗如漩渦一般,幾乎要把他整只貓都吞噬殆盡。 地下室里的赫邁這段時間過得可并不怎么好。 他知道了真相,也知道奧德里奇肯定會報復自己,但是他不想死,也不敢死。 說起來可能有點可笑,他奪去了那么多貓的生命,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但赫邁自己是很惜命的,他怕死,甚至還不到中年就開始養生。 出門的時候,身邊也帶著十幾個保鏢,輕易不會離開安全范圍。 就是這么一個殺人如麻卻又貪生怕死的貓,曾經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真正手握最高實權的貓。 奧德里奇打開了鎖,踹開了地下室的門。 他看向室內,赫邁正瑟縮在角落里,在食物和水的中間,食物和水給了他安全感,也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看來你這段時間過的還不錯?”奧德里奇的聲音很溫柔,一點也聽不出其中隱藏的憤恨。 赫邁抬起頭,不過兩天時間,他竟然像老了二十歲一樣。 以前他可是保養的最好的貓,明明這個年紀了,看起來比年輕人大不了多少,只能說是接近中年而已。 但現在,他老態畢露,臉上和身上都是污漬。 “你要干什么?”赫邁的聲音很艱澀,“你要殺了我?你為什么還不動手?” 奧德里奇有些奇怪:“我為什么要殺了你?殺了你不是正好讓你解脫了嗎?” 赫邁越發害怕:“你到底要什么?你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你隨時可以要我的命?!?/br> “為什么你總是覺得別人都跟你一樣,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殺人而已?”奧德里奇搖了搖頭,一派風輕云淡,“我不殺你,我要你或者,日日夜夜受折磨?!?/br> 赫邁沒有說話,他靠在墻角,生平第一次如此卑微。 他沒有想到,當年只能抱著他的腿撒嬌要零花錢的侄子,現在竟然長到這么大了,大到已經可以為他的父母報仇。 赫邁自以為能掌控一切,最后卻什么都沒能掌控。 他用盡一生,殺人弒親換來的權利和地位,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