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謝靈涯拿他無可奈何,鬼各有志。像秦立民,他就想去投胎,來世多吃點好吃的。 丁愛馬說:“那個,謝老師,以后您要是有外孫女了,我都不分你香火,我幫你保護她……” 謝靈涯直道:“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 _ 到了正月十五時,觀中總算沒那么熱鬧了,初八很多人就復工了,到了這會兒,學生也快要開學了。 謝靈涯一統計,他們這個送福的活動,每天都送了幾千個福字出去,加在一起數量非??捎^。 這天他正在算賬,這天消耗的法物用品,便見一家三口進來道觀,“有道長在嗎?” 其他道士都在接待信眾,志愿居士也有事,謝靈涯順便看著,答道:“忙去了,幾位可以稍等或者晚點來?!?/br> “哦,那……”這家人問道,“今晚的供燈祈福法會,還可以報名嗎?” “已經截止報名了?!敝x靈涯說道,這上元法會,是要提前準備報名信眾的疏文、酥油燈等物的。 這對夫妻很年輕,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母親手上有個手環,中間是電話線一樣的繩子,另一頭連在小女孩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怕春節人多走散了。不過小女孩一直乖乖低頭亦步亦趨跟著母親,倒不像是會亂跑的樣子。 那父親說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才聽說抱陽觀的法會很靈驗,錢不是問題?!?/br> “這倒沒什么,兩百塊一名,統一的價,燈應該有多的?!敝x靈涯說道。其實都是他組織準備,回頭他去加一盞,寫寫疏文。 這對夫妻松了口氣,又道:“兩百塊?沒有貴一點的嗎?” 謝靈涯好笑地道:“你要多貴的?” 那丈夫訕訕道:“我之前看別的道觀,有一萬八一盞的……” “是鑲金的嗎?”謝靈涯毫不猶豫地問,“我們這里沒有?!?/br>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好吧,小哥,麻煩你了,給我們補報一下?!?/br> “嗯,今晚八點過來?!敝x靈涯給他們辦了手續,一看登記的名字,原來男的叫齊亮,女的叫孟思雨,女兒叫齊小梅。 謝靈涯說話間又多看了他們女兒幾眼,總覺得這齊小梅小朋友有點呆呆的,不像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那么活潑。 “對了,小哥,求符到哪里求呢?我們想再求個符?!饼R亮夫婦說道。 “符賣完了?!边^年這會兒靈符供不應求,他和方轍倆人都畫不過來,尤其是方轍不會畫靈祖護身符。 “沒了?”他們很失望。 “等等啊,我去找道長畫一張?!敝x靈涯總覺得他們女兒看起來不對勁,一時還不太敢確定,說著便放下賬本,轉到后院,提筆畫了一張,然后拿出來。 夫妻倆一看,這朱砂印記都沒干,還真是現畫的??! 孟思雨卻是心直口快,問道:“道長不是有事么?” 謝靈涯一笑:“是啊,邊做事邊抽空畫的?!?/br> “哦……好吧,謝謝,麻煩你替我們謝謝道長?!眰z人又交了錢,把符吹干后疊好,叫女兒拿好了。 謝靈涯正想著該如何開口一問,因為他只是隱隱感覺不對,卻不能識別,要是施長懸在就好了。不過這時,謝靈涯看到他女兒的手從厚厚的棉衣里伸出來,擦了擦鼻子。 只見那白嫩的小手上,赫然有幾個青紫的淤痕。 謝靈涯盯著那淤痕,“這是怎么回事?” 齊亮和孟思雨神色很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時候張道霆總算忙完了,到前頭來,看到他們,“怎么啦?咦,小姑娘手怎么了,摔了嗎?” “道長?!彼麄z一看張道霆,倒是一下愿意說了,“我女兒最近遇到一些怪事?!?/br> 謝靈涯在一旁坐下,撐著臉聽他們說話。 齊亮看他一眼,見道長也沒說什么,便道:“起初是有一天晚上,我女兒的玩具滑進了沙發底下,她伸手去拿。結果感覺到一只手抓著她不放,當時我女兒就大哭大叫,我和我老婆過來一起把她往外拽,又拿拖把棍子往底下捅,可什么也沒捅到,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拽出來——手差點脫臼了?!?/br> 也因此在手上留下了淤痕。 張道霆聽得頭皮都要炸起來了,還不好說。張道霆覺得自己都要留下陰影了,誰沒有東西掉沙發下的經驗啊,一想到在雙眼看不到的地方,手在黑暗的家具下部摸索的時候,突然有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用力拽! ——張道霆幾乎能感受到那種緊張的氣息,非常希望謝靈涯能站出來說點什么,破壞一下氣氛。 可這時,原本呆呆的小女孩聽到父親的話,臉上也立刻露出恐懼之意。 孟思雨趕緊去握小女孩的手腕,小女孩卻像觸了電一樣,立刻甩開。 母親的手有點冰,讓她回憶起那天晚上把手伸進漆黑的沙發底下后,被一只無形的、冰冷的手死死拽住,怎么也不肯放…… 齊亮立刻醒悟過來,懊悔在女兒面前提了,讓孟思雨把齊小梅帶出去。 謝靈涯這才知道為什么他們只用繩子系著女兒的手,對張道霆使了個眼色,跟著出去。剛才這對夫婦都以為他是志愿者之類的,就留給張道霆解釋吧,他說可能管用一些。 謝靈涯在院子里的盆里摘了一朵花,放在齊小梅手里。 齊小梅看他一眼,怯怯接過了花。 “謝謝你,小哥?!泵纤加陮λ銖娨恍?。 謝靈涯手結靈官訣,在齊小梅背上拍了幾下,小女孩當時便感覺身上的陰涼仿佛被一陣溫暖驅散了,纏繞在心頭的恐懼也一下淡去了很多一般。 齊小梅主動伸出手,抱住了謝靈涯的手臂。 孟思雨驚訝地看著謝靈涯,她女兒自從遇到那件事之后,就連他們也很難親近。 “沒事?!敝x靈涯又握著齊小梅的手看了一下,拿了些藥膏出來,這是海觀潮自己做的,他給齊小梅慢慢擦好藥,齊小梅的神色就越來越放松。 里面張道霆和齊亮一直在說話,外頭謝靈涯卻是默不作聲地安撫齊小梅,順便還給齊小梅把脈,用太素脈法算了一下。 等到齊亮兩人從殿內出來時,齊小梅已經由謝靈涯扶著去踩花壇邊玩兒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齊亮也露出訝異的神色,和孟思雨對視了一眼,“張道長說要請他師兄出馬……” 剛才在里面,就他和張道霆,他一說,張道霆就嚇得發抖,導致他一臉莫名其妙。他自己還沒來得及回憶起恐懼,張道霆先怕了。 然后張道霆趕緊解釋,術業有專攻,他師兄才專攻這個,就是剛才出去那個。 齊亮就是沒有想到,他們誤認為是打雜的這位小哥,見效居然這么快,一下齊小梅精神就好了好多。 “就是這位,這是我師兄?!睆埖丽s緊道,朝謝靈涯這邊伸了伸手。 孟思雨:“……” 她還以為這小哥是打雜的,沒想到也是專業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沒做道士打扮。孟思雨都覺得難怪他和女兒說了幾句話,女兒立刻好轉很多。 “剛才失禮了,大師,謝謝你?!泵纤加昝Φ?。 謝靈涯搖搖頭,“沒什么?!?/br> 他也沒到處說自己捉鬼的事,知道的人心里明白就行,所以畫符都避著。后來看到齊小梅被嚇到了,就先出來安撫一下,反正張道霆會解釋。 張道霆給謝靈涯總結了一下,那天晚上之后,齊小梅晚上也經常遇到這樣的事,只要是黑暗的角落,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只冰涼的手來拽她。 床底下,餐桌下,那只手好像無處不在。齊小梅手上的淤青,也越來越重。 齊亮和孟思雨都不敢讓她單獨待著了,家里的燈一到晚上就全打開,然后到處去求神問佛,已經請和尚做過一次法事了,今天又跑到了抱陽觀來。 謝靈涯問過了齊小梅的生辰八字,自己推測了一下,施長懸不在,他自己試著問道:“你家……是不是新搬家的?” “不是啊,我們家的老房子了?!饼R亮道,“我丈母娘留給我老婆的,因為孩子要上學,就裝修了一下住回去?!?/br> “那就是動過土,是平房對嗎?”謝靈涯更加篤定了,他算過齊小梅的命,變數應該是和土有關。 “是!我們把天井重新做了一下!”齊亮都快破音了,“您的意思是房子有問題?” 齊小梅被張道霆帶著去喝水了,孟思雨把繩子解開站在一旁,此時也說道:“我外婆以前告訴我,物件老了會成精,是不是我們家什么老東西?是我家的木盆,還是我家的搟面杖??” 她記憶中這些都是有很長年頭的東西了,自己小時候就在了。 “老物件是可能有靈性,但是這回應該是驚醒了地下的尸骨,天井,我看看照片?!敝x靈涯看了一下他們修整后的天井,說道,“天井太大了,面積過大,引風聚水,躺在下頭不舒服?!彼肫鹗裁?,“是了,拖著你女兒的手,都是從下方出現的?!?/br> 齊亮和孟思雨都有種想暈倒的感覺,尤其是孟思雨,她從小就住在那兒,“那,那地下有尸骨?” “別怕,人類發展這么多年,很多地方地下都有尸骨,只是埋得深或者淺的區別罷了。你們家可能正好和人家的埋骨地對上了,動土變了些風水,便把逝者驚醒了,這個……怎么說呢,人家可能在那兒住得更久?!彼灾x靈涯也不好說誰有錯,“而且這應該只是一種提醒,否則單憑你們,也沒法把女兒拖回來?!?/br> 再有就是小孩陽氣弱一些,所以才選擇了齊小梅下手。 謝靈涯這么安慰,齊亮和孟思雨也沒覺得多好,苦哈哈地看著謝靈涯:“大師,那現在該怎么辦,把房子再變回去???” “等我一下?!敝x靈涯說著,背過身去開始查手機。 齊亮和孟思雨:“??” 為什么突然開始玩手機? 張道霆趕緊把話題引開:“可能是有人找,我師兄很忙的?!?/br> 最近還忙著準備考研復試呢……沒多少天就要去復試了。 過了一會兒,謝靈涯信心滿滿地轉身,“待我去你家,測出尸骨所埋之處,把它掘出來安葬,這樣就永絕后患了?!?/br> 齊亮夫婦沒注意到的時候,張道霆擦了擦汗。 …… 謝靈涯去了齊亮家,以定xue之術測出具體的埋骨地,是齊亮家臥室一角的地方,從這個地方往下挖四五米,果然起出來一具白骨,而且泥土十分濕潤。 孟思雨家這老房子,當初打地基也就一米,蓋房子時都不知道下面還有白骨。 謝靈涯用白酒和黃表紙把白骨一根根擦干凈了,然后裝進容器中,念了幾道度亡咒,叫齊亮去找塊墓地安葬了。這年頭買墓地也得花錢,不過對齊亮他們家來說,花錢消災了。 包括他家臥室挖這么個大洞,回填后還得裝修一番。 而這個時候,都已經過了上元法會的時間,不過之前謝靈涯給他們寫好疏文了,只要讓道長代上就是。 謝靈涯看齊亮忐忑不安,心里知道,“算了,這個我先帶回道觀念經,你要埋葬時,再來取?!?/br> 齊亮感激不已,要找墓地也得等天亮,他真不敢和這尸骨共處一室。 “其實你們以前就是樓上樓下住著,一直也相安無事啊?!敝x靈涯笑著說。 齊亮:“……” 齊亮硬著頭皮道:“您別說了,我都快不敢住這兒了?!?/br> “人家這都要搬家了,別怕?!敝x靈涯說道,“今天還供了燈,今晚上元節,天官賜福,你們一家一定會平安和順的?!?/br> “借您吉言了?!饼R亮心里總算舒服了一點。 謝靈涯和他們道別,齊小梅還依依不舍地牽著他。 “手要好好涂藥哦?!敝x靈涯摸了摸齊小梅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