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姝快睡過去，被車的一個急剎搖醒了。

    這已然到了市中心。

    四月的晝夜分布平均，六點多的天已經快黑了。

    白天還熟悉的地方，到晚上一亮了燈，幾乎改頭換面。

    望著燈紅酒綠的街道，她差一點以為自己還活在上輩子。

    市第一醫院，有好幾班公交車是到門口的。但從縣里過來沒有直達，得轉幾趟車。

    好在需要分神注意車站，顏姝才沒在車上睡過去。

    雖然也快了。

    她背著書包下車。驚覺自己兩手空空，老師說的鮮花牛奶一樣都沒帶。

    探病的禮物……輔導書，復習題，卷子。

    醫院的兩邊全是賣禮物的小商店，應有盡有，她不知道路錚在水果方面有什么愛好，就買了兩個火龍果。

    火龍果是她愛吃的水果。

    這是市里最大的醫院，整塊地方全是他們的地盤。幾年前重修過，把住院區換成了白色歐式風格建筑，裝飾的比一般小區都要漂亮。

    顏姝是個不識路的，光是找幾棟幾棟樓就繞了許久。還好她記得病房的房號，沒有去錯地方。

    路錚在單獨一間病房，俗稱豪華vip間。

    開門的是個貌美的中年女人，畫了淡妝，一身雍容之氣，但開口的聲音柔和，很是親切：“你好？”

    “我是路錚的同桌?！鳖佹嘀瘕埞?，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她的內心都蒙了。

    這女人——不是她記憶里路錚的mama嗎？！

    中年女人霎時笑開了花，開門迎顏姝進來，“進來坐，他還沒醒，老路，去把他叫起來?！?/br>
    顏姝：“不用了……”

    沒醒的話她剛好放下東西就跑。

    她到底晚了一步，坐在床邊的男人聞聲就去推了推路錚。

    路錚果然如班主任所說縮在被子里，他之前似乎保持著把頭蒙在被子里的姿勢，但被子被撩開，露出半張額頭。

    這個睡姿略有喜感。

    許是他睡眠淺，又或者剛才開門的動靜把他給吵醒，男人沒叫兩聲他就睜開了半只眼睛。

    上眼皮和下眼皮似是磁鐵，只打開了細細的一條線。

    他看上去很迷茫。

    “路錚，你同學來看你了?！迸说穆曇魩е矏?。

    這兩天消息沒放出來，班主任下午來過一次，一直沒有同學來，她還擔心路錚在那個家里太過孤僻一個朋友都交不到。

    想來還是有人在關心他的。

    顏姝走進。

    床邊那男人，是記憶中路錚的父親。

    不是說路錚父親邋里邋遢嗜酒如命？面前這男人西裝革履相貌英俊，光是手腕上的表就價值五位數，跟班主任所描述的完全沾不上邊。

    這才跟她的記憶對上了啊。

    “你們出去?！甭峰P嗓音沙啞，吐出的兩個字虛弱無力，但氣勢不減。

    男人女人似乎很尊重他，也沒有在意他話里的不客氣，真的就這么站到門外去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先前想好的說辭一下子全都空了，顏姝腦海里一片空白，到嘴邊變成了四個敷衍的字：“……你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他語氣淡淡，“沒死就好?！?/br>
    還好只是給學生用的摩托車。

    還好他冷靜地打了120，得到及時的治療。

    還好，還好，一切都只是還好。

    顏姝不敢提那28分的事情，換了個話題：“老師擔心你功課會落下，讓我把未來半個月的試卷都帶來了。政治歷史發了兩套參考書，考場速查用的，你可以翻翻?！?/br>
    “嗯?！?/br>
    他依然是睡眼朦朧的樣子，搞得顏姝都不好意思繼續打擾了，“就這樣吧，我回去了。你如果有什么事，隨時可以找我?！?/br>
    “顏姝?！?/br>
    他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讓她猛地一顫。

    “你考哪個高中？”

    市里高中分為四類，一二類是重點高中，其中一類重點又分為一等、二等、三等。路影帝丟了20分，一等估計困難，除非他各科幾乎滿分。

    顏姝計算自己大概能摸到一類三等的邊緣，于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應該不會讀公立。去和三中合資的青湖高中?！?/br>
    一等一共三所學校，三中是其中之一。另外兩所都有自己的民辦學校，怕是三中因此才急了。

    青湖高中在上個月跟三中談妥合作，掛上了三中的招牌，從三中引進大批老師，這學校的師資差不多定了下來。

    私立學校。

    也就是錢的問題了。

    路錚半天沒回應，顏姝也不好走，站在原地攥衣角。

    須臾，他終于回了個“好”字。

    好？

    好什么好。

    顏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得到了回應，她就可以走了。

    她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以后經常來？”

    用的是疑問句，好吧，主要原因也是她自己不習慣上課沒路錚了……

    她還想繼續向路錚請教題目呢。

    “隨你，”路錚口吻平淡，“下次不要拎火龍果，我想喝酸奶?！?/br>
    原來他看到了啊。

    ……但你怎么不直說讓她下次再來，非要找個理由！

    顏姝為他的死要面子深深嘆息。

    她沒好氣地說道：“行行行，明天帶，還有作業大禮包等著你?！?/br>
    他似乎悶聲笑了一下，“我是病人，不需要寫作業?！?/br>
    顏姝：“……”

    美了你了。

    過了一天，班主任在早讀課上提了路錚住院這事。

    她表示如果想要看路錚，大家最好合伙，不要一個個去，尤其是在上學的日子里。

    顏姝莫名感覺班主任意有所指……

    昨天去看望路錚的事似乎被激動的親戚告訴班主任了。

    同學得知顏姝先去看了路錚，一下課就圍在了她的座位前。

    “連長在幾零幾？”

    “他現在怎么樣啊，傷得重不重？”

    “他什么時候能回學校？”

    顏姝昨天去醫院呆了還沒十分鐘，跟路錚總共就說了五句話，哪知道那么多事情。

    這些問題，她只能答得上第一個。

    她干脆說：“我放學還會去，有沒有想去的，跟我一起。記得事先跟家長打好招呼?！?/br>
    有同學舉手：“我爸爸下午閑著，可以開車送我們過去，還有沒有人要一起？”

    開車過去，那就方便很多了，不堵車的話不到半小時就能到。

    公交車得繞一個大圈，還要尋時機轉車。

    顏姝中午特意去了一趟超市。

    唔，他說他想喝酸奶……

    鬼知道是哪一種牌子。

    顏姝在琳瑯滿目的貨柜前猶豫了一下，每一樣都拿了一瓶，足足裝了一袋子給路錚捎過去。

    下午她領著一大堆同學過來，守在病房里的依然是顏姝記憶里路錚的爸爸mama，男人性格跟路錚如出一轍，很高冷，女人則開心得不得了，拿出水果來分給他們吃。

    顏姝發現病床旁邊比昨天多了很多果籃和鮮花。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來的。

    女人悄悄把幾個同學拉到走廊外面，“路錚在你們班上是什么樣子的??？”

    有人問她：“阿姨，你是路錚的mama嗎？”

    【路影帝攻略日記】

    _(:3」∠)_

    為什么來了這么多人！

    說好的只帶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