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只是圣君實力實在太強,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等較量,如今幻陣已破卻是事實——那片殘魂最后的載體,只怕也為了他們而消散干凈了。 千百年來竟都不曾受過這般震撼,胸口莫名淤塞窒悶,咳了兩聲,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仙尊!” 賀天闌連忙起身要去扶他,玄空仙尊卻只是略一抬手將他止住,周身仙力涌動,將山洞里里外外仔細搜尋了一遍。 魂消道隕,只余瑟瑟風聲。 作者有話要說: 圣·狀況外·君·找媳婦·攻:好奇怪,來了就撿到好幾個鍋 0v0 #撿到鍋了# #有人要嗎# #沒人要扔了啊# 第131章 撿不回的鍋 “魂消……道隕?” 賀天闌怔怔望著他, 似乎沒能聽懂他的話。 魂消道隕, 他自然知道這四個字意味著什么, 卻忽然有些無法理解玄空仙尊的意思。 明明方才還在暗中護持著他的。那道力量不像尋常魔氣的森寒徹骨,清雅和潤得反而透出幾分仙家氣度,輕輕巧巧便撲滅了幾乎足以灼盡天地的烈焰。 怎么會才一轉眼, 就再也尋不到絲毫蹤跡了。 他眼中顯出些無措, 上前一步想要開口, 卻被玄空仙尊眼中黯然惋惜一懾,胸口驀地空下來。 “我遍查此地, 不會有錯?!?/br> 玄空仙尊緩聲開口,嘆息一般輕輕搖頭:“圣君之威,憑我尚且不能相抗??v然他機緣巧合神魂入陣, 哪怕舉全陣之力, 大抵也只能將圣君轉移出去,保我們一時平安??蛇@樣所引起的反噬, 卻是尋?;觎`斷然無力承受的……” 上古曾有傳言,若神魂機緣巧合,能融入這云夢幻陣中, 便可成為守陣之靈,只要無外力毀陣, 便能保永生不滅。 倘若不是為了再一次出手相救他們, 縱然圣君使出何等手段, 也不會影響到云夢幻陣自身分毫??扇粢獙⑹ゾ龔娦谐冻鲫囍?,便無異于與圣君力量正面相抗, 只余一道殘魂,又如何還能有自保之力。 如今大陣已破,蹤跡全無,只怕縱然上天入地,也再難尋得片縷遺存。 說話間,受傷的眾仙修已漸蘇醒,紛紛本能調息運功。賀天闌閉了閉眼,臉色蒼白下來,終于脫力跌坐下去。 玄空仙尊輕嘆一聲,邁步朝洞口走去,卻忽然被一只手扯住袍袖。 “仙尊,他剛剛……就在這霧中嗎?” 清虛道人支撐著起身,聲音不覺低緩下來,像是生怕驚動了什么一般:“他都看到了?那時候——他還是看得到的?” 玄空仙尊并未回應他,只是喟嘆一聲,拂袖拓開碎石斷壁:“盡快離開,一個幻陣奈何不了圣君太久。我等不可在此地久留,紫金山也已回不去,天闌道友,你可有暫且落腳之處?” 賀天闌沉默半晌,才要開口,一旁卻傳來含怒喝聲:“沒有!既然都這般有本事,何必再靠他遺澤?各自逃生不就是了!” “清化,此時不是賭氣的時候?!?/br> 并不意外清化此時態度,賀天闌心中雖然痛楚難捱,卻畢竟理智尚存,緩聲勸了一句,橫了橫心轉身道:“確實有一處,原本是鴻漸落腳之處,我和清化也不曾細查過,只是粗知如何過去,大抵可作暫避之地……” “還是罷了,我等如今做下這些惡孽,落到這一步已是咎由自取。又有何顏面再去鴻漸魔尊遺居祈求庇護,平白毀他最后清凈?” 他話音才落,一旁中年仙修卻忽然苦笑開口,眼中竟已有心灰意冷之色:“既然已知那圣君才是表里不一卑鄙之輩,無非各自回去,待他卷土重來時,準備拼死一戰罷了?!?/br> 賀天闌蹙了蹙眉,正要再開口,卻已陸陸續續有仙修支撐起身,蹣跚著朝山洞外走出去。 他們一路追殺進來時,還是不依不饒為了要那人的性命。如今從此地出去,再見洞外天地,卻只覺無地自容,連邁出一步竟都重若千鈞。 * 蘇時暫時還沒工夫去理會洞中眾人。 眼看著自家愛人干脆利落就要自爆,他凝全陣之力,又借破陣之勢才堪堪將人扯出來,已被反噬沖得頭昏眼花。將靈豹體內那一半魂力也抽出來合并為一,才總算稍稍穩定下來。 圣君周身仙力依然涌動不定,懷中緊緊抱著那具身體,恍惚地向四處尋找著他,漆黑雙瞳中竟顯出難得軟弱的空茫。 …… 生不起氣。 明明來了就搶了自己的鍋,居然還不能直接揪出來揍一頓。蘇時擼著袖子,摩拳擦掌地繞著他飄了一圈,迎上那雙眼睛,心里還是難以自制地軟了下來。 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立家法才行。 仙力已經震蕩得這么厲害,若是強行叫對方收住,難免要遭到反噬。蘇時稍一沉吟,索性也不再費力奪舍那頭靈豹,拋開諸般心思,闔目凝聚神魂,徑直撞進了圣君體內。 猛然察覺有人奪舍,圣君心神一震,本能便要防備,卻被熟悉的清潤魂力轉瞬包裹。 清潤柔和的力量如同和風細雨,將他體內洶涌的仙力輕柔地安撫下去,又細細填上神魂因至痛至懼而落下的細微損傷。 周身血液忽然沸騰,眼眶guntang酸澀,視野瞬時模糊成一片恍惚色塊。激蕩不定的識海中,溫潤的嗓音清晰響起。 “陸濯?!?/br> 喉間驟然哽咽窒澀,他想要說話,卻只是張了張口,識海騰起巨浪,將那一片清涼牢牢裹住。 魂體只是半虛半實的力量凝聚,卻仿佛依然能察覺到其下洶涌的情愫。灼燙的燦金光芒一閃而過,便小心翼翼地將力道緩下來,擁著他細細摩挲交融,溫存之下仍鮮明地藏著隱隱悸栗。 蘇時心里越發酸軟,輕嘆一聲,闔了雙目放松意識,將自己交給他:“是我,別怕……” 倒不是對方沒能趕得及,實在是他一來就已經被劈了那一劍,再回不到身體里去,又如何想到竟能恰巧叫對方撞上,平白弄出這么大的烏龍。 一來就見到自己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這個人都追著自己護了這么多個世界,也不知道那時候該是怎樣的心驚膽戰。 念頭回轉,蘇時啞然地挑了挑唇角,橫了橫心,便將神魂小心翼翼度入了原本那一具身體內。 被賀天闌喂了一粒復元丹,在幻陣中也始終有靈力維持,又被對方毫不吝嗇地一股腦灌注進仙力,那道傷口縱然再深也已然有所愈合。這一次嘗試著控制身體,神魂竟沒有直接滑脫出去。 懷中的身體輕輕動了動。 那具身體上盡是傷痕,沒了神魂支撐,再度入仙力治療也收效甚微。陸濯心口一跳,將手臂護住單薄瘦弱的脊背,不敢出聲,只是試探輕吻上去。 溫熱綿密的細吻小心翼翼落下,迅速沖淡了神魂入體那一刻的寒冷痛楚。始終繃著的心念陡然松下來,蘇時忍不住挑了挑唇角,睜開眼望著他,抬手拭過那張臉上已漸干涸的斑駁淚痕:“我來時就已經飄在外面了,也嚇了一跳?!?/br> 這具身體的狀態并不好,陸濯才放下的心就又懸起來,連忙不著痕跡地替他度入仙力,柔和的吻細細落在鬢角:“疼嗎?” “沒事,不疼?!?/br> 止痛劑早就提前預備好了,身上的傷到覺不出什么來。蘇時笑著搖搖頭,撐身想要坐起來,卻忽然一陣眩暈,就又脫力地跌回了對方胸前。 自從來了就片刻沒得清閑,奔襲破陣回轉周旋,又強行將瀕臨自爆的愛人從幻陣里拖出來,蘇時的魂力已空耗得厲害。只是飄著尚且不覺,神魂甫一入體,便覺恍惚困倦,連支撐清醒竟都已余力不足。 鍋還在滿天亂飛,這樣顯然是做不了事的。蘇時闔了闔眼,打算再將魂力度出來,卻被溫熱掌心覆上印堂,仙力涌動,神魂便又被好好安放了回去。 蘇時有些不解,眨眨眼睛抬頭望去。陸濯依然望著他,黑徹瞳底鋪開溫存暖芒,將他的視線穩穩攬進眼底。 “神魂離體太過危險,你只管安心休息,有什么要做的交給我來辦?!?/br> 宿主進入世界,若是身體遭受攻擊,最不濟也不過就是當前世界的角色死亡??梢坏┥窕觌x體,若是受到攻擊,傷害則會結結實實的直接落在宿主自身,到時連系統的藥劑也無濟于事,只能再重入輪回慢慢修補。 蘇時不知道還有這種情形,眼中才顯露出疑惑,腦海深處卻忽然嗡地一聲響,那片籠罩著的記憶的光芒晃了晃,疼痛忽然毫無預兆地飛快蔓開。 這樣的痛楚還只是在打開密室時經歷過一次,蘇時本能地抿緊唇角,悶哼一聲撞在他肩膀。陸濯心中一緊,連忙攬住他,將神魂之力輕緩度入他體內:“可是已傷著了?別急——可還疼么?” 燦金暖芒落入識海,輕易便叫那片奇異白芒蟄伏下去,疼痛也轉瞬消散。 蘇時松了口氣,朝他輕輕挑起唇角,搖了搖頭。 陸濯卻依然不放心,展臂照他腿彎一抄,便熟練地將人抱了起來:“你該有自己住處,我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刻再作打算。有什么事叫我去做,放心嗎?” …… 不放心。 對方腦袋上還頂著自己的鍋,蘇時看著就覺得胃疼,卻又不忍叫才因為自己被嚇得神魂俱裂的愛人失望,深吸口氣,還是咬牙大義凜然地點了點頭。 陸濯才擁著他御劍而起,見到愛人臉上口不對心的神色,眼里光芒便立時失落地黯淡下來,將他又往回攬了攬,抬袖將整個人都護進懷里。 向來看不得自家愛人這般委屈的架勢,蘇時沒了脾氣,扯扯他衣袖,耐著性子約法三章:“你該記得,我是來搶鍋的,只有完成任務我們才能安然出去,是不是?” “我會幫你,做什么都好?!?/br> 聽見他語氣緩和,黑沉瞳底光芒一閃,擁著他的人就又顯而易見地高興起來,親昵地低下頭蹭了蹭他的臉頰。 “需要我做什么,你只說就是了,我定然替你做到?!?/br> 上次兩人在修仙世界,對方數據完整的情況下也是積極配合著自己搶鍋的,態度倒是不必太過懷疑。 蘇時稍稍放了心,靠在他胸口沉吟一陣,便拿準了主意:“我臨走前往圣君身上扣了幾個鍋,他自己也劣跡斑斑,你再來這樣一鬧,一時片刻也是洗不白的——倒不如將錯就錯,叫他們當我是你的手下也就是了?!?/br> 陸濯略一思索,便痛快地點頭應下來:“只叫他們當你是我的人,便足夠了么?” “我先睡一覺,你能做到這一步就已足夠了?!?/br> 他懷里實在暖融得令人困倦,先前不知珍惜地動用魂力,神魂其實已經落下了些許暗傷。蘇時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挑著最簡單的任務交給了他,便放松地闔上雙眼。 曾經空無一物的背后,不知何時早已變成了堅實有力的臂膀。 蘇時被倦意裹著,只覺意識隱隱發沉,卻忽然生出個從未有過的念頭來:“我們曾見過面,對嗎?” 擁著他的手臂稍一收緊,風有些涼,陸濯用胸膛罩住他,聲音透過胸腔柔和響起:“見過?!?/br> “是這個世界嗎?我不記得……” 始終存在心底的困惑終于騰起來,他知道自己忘記了什么東西,可更古怪的,他的記憶分明是完整的,并沒有哪里缺少了一塊,能夠將那些尚未啟封的記憶填補進去。 “不是在這里?!?/br> 陸濯輕聲開口,低頭吻上那雙闔著的眼睛,唇畔碰上微微翕動著的纖黑眼睫,胸口狠狠一縮,忍不住低頭更深地吻上去,叫生命的氣息一遍遍沖刷著心底的暗影。 這只是普通的高級世界,即使死亡脫離也不會有更嚴重的后果,可在看到那道身影無聲無息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卻已一瞬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又一次把這個人給弄丟了。 不會再有一次了。 懷中的愛人已經很疲倦,在溫存的親吻中便已不自覺睡熟。眼睫溫順地向下貼著,輕柔的氣流打在他的臉頰上,穩定的脈搏輕輕撞擊著圈住腕骨的手掌,睡得天塌不驚。 失而復得的喜悅一下下頂撞著胸膛,陸濯將他向懷里護得更緊,悄然將氣息釋放開來,御劍加速,朝鴻漸魔尊的住處趕去。 愛人交給他的任務,還得好好完成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