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第97章 愛上人類的機器人 蘇時心中一凜, 抬手就要反抗。 “不準動, 不然這里的機器人一個都別想活命!” 耳旁傳來了壓低的威脅聲, 他的肩臂忽然被人狠狠扣住,冰冷的匕首貼在頸側:“你為機器人做事,他們的同類要是在這里受傷了, 難道還會放過你嗎?” 小機器人怕生的模樣還在眼前, 蘇時動作微頓, 沉默片刻才開口:“里面有孩子?!?/br> “一堆數據而已,湊在一起過家家, 還真以為就能和人類一樣了!” 脅迫著他的人冷笑一聲,匕首向下壓了壓,在他頸間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上次派來的人太心軟了, 居然放了你一命。這次你不要妄想還能逃得掉, 好好聽我們的話……” 非戰斗型的機器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一旦惹惱了這群亡命之徒, 里面的病人不一定要面臨什么樣的處境。 蘇時沒有再動,任憑一個黑衣人將自己雙手反綁起來。 他手上還帶著伊格納茨給他的智腦,被對方蠻橫一扯就露了出來。充滿現代科技感的造型叫身后的黑衣人一怔, 又立即諷刺地冷笑一聲:“出賣人類的尊嚴,向機器人俯首稱臣, 不也就是這個下場?” 蘇時微微挑眉, 沒有開口, 手上已經又多了一副手銬,將他的雙臂牢牢鎖在身后。 黑衣人推搡著他就要往前走, 卻忽然被身旁同伴攔住,語氣猶疑:“魯斯,你看他戴著機器人的手銬,會不會他也是被強迫的?” 他們確實討厭這個亞諾,在看到他替伊格納茨做手術之后,居然還光明正大地開了診所,替那些人造人治療,更越發堅信他一定是人類的叛徒。 可現在看到他手腕上的鐐銬,卻又叫人心中不由生出些懷疑。 如果是機器人囚禁了亞諾,并且脅迫他替人造人治療,那也并不是罪不可恕的。畢竟人類和機器人不同,人類生命只有一次,為了保住性命,暫時的屈服并不應當被草率地歸認作罪狀。 這個解釋無疑顯得更為說得通,原本對他不屑的黑衣人也生出隱隱遲疑,停住腳步審視著他。 鍋懸一線。 眼看著原本穩定的誤解值忽然波動得厲害,蘇時心口一跳,神色不動,垂下目光沉聲開口:“這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br> “你——” 黑衣人被頂得語塞,眼中閃過些怒氣,才要朝他動手,卻忽然被同伴攔住,隱蔽地瞟了一眼他手上看上去就極為高端的電子手銬。 他們這次來是有任務的,必須要把這個醫生順利帶回去,不能打草驚蛇,自然也不能現在就把亞諾手上的手銬拆下來。 亞諾這樣回答,說不定就是在暗示著他們手銬上有竊聽器,不方便草率說出實情。 兩人交換過目光,心里就都有了數,沉穩地朝他一頷首,粗暴地將他推搡著往前走了一步,將眼睛也蠻橫罩上:“機器人的走狗,早晚要了你的命!” 臺詞沒錯,可怎么都覺得好像又出現了什么新的誤會。 蘇時心里莫名不安,全無抵抗地被推搡著遠離診所,塞進了一處狹小憋悶的空間里。 眼前一片漆黑,周身猛地一震,傳來汽車發動的轟鳴聲。 為了全面抵制機器人,人類的科技水平倒退得不是一星半點,連自動駕駛的懸浮車也不肯再使用,而是回到了原始科技社會的汽車階段。 汽車他熟,根據自己周圍的空間和溫度,再加上車開起來的時候晃來晃去的體感來推測,他顯然是被塞進了后備箱里面。 按照飛鷹的做事風格,這些人如果是想拿他示威,一定會上來就給自己一針麻醉劑,甚至干脆直接刺殺,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地把他清醒著綁出來。 蘇時略一沉吟,就大致猜出了自己這一趟的目的。叫系統幫忙給伊格納茨發了條簡訊,交代了自己要出診一趟,才盡量放松地叫身體平躺下來。 習慣了高科技帶來的舒適之后,后備箱實在不算是個多好的選擇。 汽車轟鳴了一路,在蘇時的意識已經瀕臨昏沉,隱約感覺到自己就要被晃散架的時候,車終于停下,后備箱也被人打開。 蘇時被扯著起身,勉強在地上站穩,眼前遮擋著的罩布卻沒有被解開,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被推搡著進了某處室內。 “把你帶來是為了讓你做一臺手術,不該問的不要問,只要手術沒問題,不會要你的命?!?/br> “醫生做手術,從來沒有身后還有槍對著的?!?/br> 敏銳地聽見身旁槍栓拉動的聲音,蘇時坐直身體,雙手平放在腿上,語氣淡漠平靜。 “少廢話,你的命現在在我們手上,輪不到你提要求!” 身側傳來粗暴的呵斥,卻又被低聲止住。 隱約感覺到身旁的人似乎出去說了幾句話,蘇時眼前的罩布被一把扯下,刺眼的白光立刻晃得他不得不重新把雙眼閉上,片刻才重新睜開。 他被帶到的是一處被人類控制的醫院,身旁還扔著被打包從診所里帶出來的藥品和手術器械,那些人大概是弄不清該帶上那些,索性將整個備品柜里的東西都一并洗劫了出來。 手術中的燈是亮著的,人類其實不缺醫生,一定要把自己特地綁過來,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疑難雜癥。 在哪里都是一樣治病,蘇時沒有多問,支撐起身體走過去,利落地做起了術前準備。 看著那個醫生沉默瘦削的背影,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退到外間,竊竊私語起來。 “埃文,你說的是真的?他真是被機器人脅迫的?” “確實說不定,我看他長得斯斯文文的,也確實不像是什么壞人?!?/br> “有道理,上次c組給他注射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麻醉劑,他第二天居然還能爬起來做手術,沒準就是被機器人用什么手段給強行弄醒了……” “小聲一點,他手上的手銬說不定有竊聽裝置,要是被機器人聽見就麻煩了!” …… 蘇時心情復雜地輕嘆口氣,把自家愛人愛的信物往手臂上擼了擼,做完了最后的清潔消毒,戴上無菌手套,側身撞開了手術室的門。 他現在終于有點明白,這個世界的機器人和人類究竟是怎么打起來的了。 一定是因為中央電腦長得太難看了。 * 手術室里,氣氛一片焦灼。 幾個醫生守在手術臺旁,束手無策地圍著中間的男人,蘇時才一進門,幾道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亞諾博士!” 見他進門,為首的中年醫生目光一亮,快步過去:“這是我們從未見過的病例,您是專門研究特殊疾病治療的,我們想也許您會有什么辦法……” 同事之間即使立場不同,在面對專業問題上,態度也會比外行好得多。蘇時微微頷首,快步過去檢查過,卻也不由啞然。 這個世界的人類進化得更為完全,不止在諸多素質上都比之前有所提升,也將有些沒什么用只知道添亂的器官直接退化消失,就比如幾乎只是專門用來發炎的闌尾。 雖然不知道這個不幸返祖長出闌尾,又得了急性闌尾炎的患者究竟是什么身份,但眼看著已經有了穿孔的危險,這一刀顯然是逃不掉的了。 切除闌尾算不上什么大手術,只是術后通常不會太好受,再怎么也還要疼上兩天。 蘇時稍一沉吟,還是沒有多說,只是取過手術刀,同身旁的醫生交換了位置:“我現在給他手術,請輔助我一下?!?/br> 雖然是頭一次配合,眾人卻都是沒少在手術室里待過的,立時各自就位,只剩下手術器械輕微碰撞的聲響。 蘇時的動作流暢精準,眼看進展順利,一旁的醫生忍不住低聲開口:“亞諾博士,人造人和人類真的是一樣的嗎?” 他將這個問題小心翼翼地提了出來,又覺得仿佛這樣問了就是背叛人類,臉上立時顯出些懊惱的神色,又深深低下頭去。 抬手要了快紗布,蘇時利落地止著血,直白地點了點頭:“他們有意識,也有生命,除了更單純,和人類沒什么不一樣?!?/br> “可我們聽說,這些都是機器人的陰謀,人工智能是不可能和人類和平共處的……” “是啊,他們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服務人類的,如果他們有了自主意識,怎么可能不恨壓迫他們的人類呢?” “機器人的能力比人類強大得多了,只要他們有了自我意識,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人類,不是嗎?” 蘇時搖了搖頭:“他們是需要人類的?!?/br> 人類羨慕機器人的強大,羨慕機器人的無所不能,可機器人卻在羨慕人類擁有愛的能力,在羨慕著人類雖然脆弱,卻可以不斷生長變化,可以擁有無限期待的血rou之軀。 或許只有等到哪一天,人類能夠走出被恐懼和忌憚劃下的怪圈,更平等地接受機器人作為新的生命形式,這個死結才能被重新解開了。 手術室里重新沉默了下來。 蘇時沒有過多解釋,亞諾的人設原本就寡言冷漠,不會因為這種事多花費一點心思,即使是在機器人反叛之前,也多虧了他醫術精湛,身旁又有人每天都幫忙跟著解釋,才能夠順利沉迷鉆研醫學,沒有引起什么太大的醫患糾紛。 闌尾手術的預后很好,但術后的兩天內通常會十分難熬,正好是他固化誤解和矛盾的好機會。 能叫飛鷹不惜冒險把自己綁架到這里也要救的人,一定身份不低,甚至很可能就是飛鷹的大boss。 闌尾手術之后通常都會有低燒和強烈的痛感,對方一定會認定他是故意沒有好好做手術,進而懷疑他是機器人派來的jian細。而等這兩天的恢復期過去,伊格納茨大概也就能再一次把他給救出去了,到時候和機器人勾結的罪名更是甩都甩不掉。 只要穩住,鍋還是在的。 沉穩地梳理了一遍計劃里可能出現的漏洞,蘇時心里大致有了底,順利結束了最后的縫合,正準備撤針,病床上的患者卻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止痛劑的作用下,他還感覺不到什么疼痛,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澀聲開口:“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兒?” “您生了病,您的下屬把我們找來,是為了替您治病的?!?/br> 其中一名醫生俯身耐心回話,又舉目示意一旁的蘇時,滿面笑容地開口:“我們對您的癥狀一籌莫展,幸虧有了亞諾博士,才解決了我們的困境,您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按理說病人不該醒的這么快,不過大概也不會對計劃造成什么影響。 疼痛很容易就會使人喪失理智,只要對方在術后依然覺得疼痛難忍,自己又不好好解釋,十有八九都是要鬧出誤解和矛盾來的。 不出所料,止痛劑的效果隨著他的情形慢慢減退,病床上的人疼得倒抽了口涼氣,神色顯出些煩躁,用力晃了晃腦袋:“你從哪兒看出我好些了?簡直快要疼死了,比之前還疼!是誰給我做的手術?我根本就沒說要做手術——” 他的目光暴躁地轉過來,蘇時朝他漫不經心地一頷首,正要剪斷縫線,對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隱約覺得情況不對,蘇時手下一頓,微微挑眉望向他。 下一刻,病房里忽然想起了震天的慘叫聲。 “老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都把刀放下,手抱頭,退到一邊去!” 聲音才落,守在外面的下屬就破門而入,朝著醫生們兇悍開口。為首的黑衣人大步過去,神色擔憂:“老板,您怎么樣?是不是他們對您做了什么——” “……我居然不疼了!” 原本的震怒瞬間變成了僵硬的喜形于色,病床上的人精神抖擻地坐起身,肚子上還帶著根針晃晃蕩蕩:“你們找的果然是很好的大夫,診金付了嗎?有多少付多少!一定不能虧待——” “不必了,按出診費用付就好,我不收紅包?!?/br> 蘇時淡聲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那人神色慘白一瞬,冷汗都已順著額頭流下來,連忙改口:“那就——那就寫感謝信,送錦旗,我明天就叫人送過去……” 他的聲音越放越低,迎上蘇時似笑非笑的審視目光,終于停下話頭,本能地往后縮了縮。 “病人需要安靜,你們已經破壞了無菌區域,如果發生感染,我不會負責?!?/br> 蘇時隨手摘下手套,把手術剪當啷一聲扔在托盤里,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還有一些術后須知,我希望能和患者單獨談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