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湘哥不行?！睒怯裥Φ迷桨l燦爛，“女人緣差勁，你不往遠的看吧，就看阿蘭煩他的那股勁，你就知道你湘哥有多不討喜?！?/br>
    “跟七哥的女人緣比，確實差得有些遠?！痹滤獙嵲拰嵳f道，“我聽寧哥說，賀然jiejie也特別喜歡你，說你是個不錯的人，她沒看錯?！?/br>
    樓玉愣了一下，打哈哈道：“謬贊，謬贊?！?/br>
    賀然之前一直跟著樓二軍做消息傳遞的工作，她人頗有膽識，但騎射不精，有次戰場撤退，后有南軍追襲，她御馬不熟，遠遠落在后面，馬被流矢擊中驚慌，差點把她掀掉下去，樓玉回身挾她，快馬追趕隊伍，迎面呼嘯的風聲中，聽到賀然大聲喊道：“樓將軍，如果將來某一天，樓將軍愿意將目光從萬統領身上收回，哪怕只有一絲可能，請您，能不能，把目光分兩分給我？”

    樓玉沉眉，又加快了速度，到了安全區，才將她放下，下了馬說道：“然姐這樣光彩奪目的人，不必在我這種人身上浪費光陰，會有很多人，愿意把他全部的目光都給你，你值得更好的，祝好?！?/br>
    賀然笑的更是舒心，目光中都是對他的肯定：“樓將軍，你也是，多謝救命之恩?！?/br>
    “理所應當的，不必言謝?！?/br>
    樓玉看著吃飯噴香的月霜，托著下巴感嘆：“原來這么快……以后，連后輩都有了……從七哥到七舅舅，唉……歲月如梭啊?！?/br>
    “生生不息嘛?！痹滤呐亩亲?，“人做什么事都是為了生息，打仗雖然死人吧，但都是為了生息而戰?！?/br>
    “這幾天總想起你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的樣子?！睒怯裾f道，“奶聲奶氣的?！?/br>
    “七哥?！痹滤鋈粏柕?，“七哥你傷心嗎？”

    “因為什么？”樓玉表情和語氣都十分平靜，“七哥喜歡你，是完全的喜歡，看你高興就高興，沒什么傷心的。也就想起你不是那樣的喜歡我會傷心一瞬間。七哥沒什么心愿，你高興，你過得好，我打心眼里開心的，安心吧，七哥說的是真話?！?/br>
    “七哥，我哥說……你誰都騙不過去，就能騙到我?！痹滤獡鷳n道，“所以你這么說，是讓我相信還是不信？”

    樓玉笑罵：“步蓮華簡直賊壞！”

    九月初三，車駕入京。

    蕭九帶阿蘭到昭陽宮大殿認人。

    阿蘭聽話跟去，卻在他們開口稱呼公主前說道：“不好意思，還不是?！?/br>
    蕭九哈哈笑，阿蘭感覺，不管她說什么，蕭九都會哈哈笑著夸贊。

    蕭九執意要阿蘭住進昭陽宮，阿蘭道：“你還是先查明白我是不是你女兒再說吧?！?/br>
    蕭九急：“你就是！”

    “我要不是了呢？”阿蘭也急，“你一路上都在說是，但又拿不出證據，我心里不安，反正我不要，那是大宛公主之位，你讓我坐，我總要坐的安心！只你一個人說是，根本說服不了我！”

    倔起來跟她娘一模一樣，蕭九欣慰之余也快被氣死了，他又沖女兒發不得脾氣，只好讓人去查去找去請嚴楓，另外……蕭九眼神一撇，看到跟在阿蘭身邊的步蓮華，一陣心煩，好想撒撒氣教訓教訓他，但到了帝京，畢竟步實篤在，他也不好意思太明目張膽表達不滿。

    不過，下一刻，步實篤的話，就讓他高興地想跳起來。

    大殿上，朝中重臣見過阿蘭后，步實篤對兒子說：“你等會兒跟我回府，算個總賬?！?/br>
    阿蘭見這個長相好看風度翩翩表情卻臭的跟蘇北湘像父子倆的丞相讓步蓮華回府算賬，自己跟了一句：“我也去?！?/br>
    蕭九又使老招數，大手一揮，夾起阿蘭就跑：“你去什么去，爹給你收拾了住處，來來，咱去看！”

    “有詐！”阿蘭激烈反抗，“一定有詐！蓮華你必須跟著我別跟著你爹回去！蓮華你聽見了嗎？！”

    “那……在這里也一樣?！辈綄嵑V倒是聽個一清二楚，仍是一副沒力氣搭理人間的不高興模樣，對兒子說，“若無心機魄力，就不要學我，今日把自己套進去，輸的干凈，感覺如何？”

    步蓮華淡淡笑道：“有辱家門?！?/br>
    步實篤輕蔑一笑，說道：“你跟來，我在這兒一樣收拾你，當她面收拾你，我也能做到?！?/br>
    步蓮華輕輕笑了起來，跟著步實篤朝偏殿走去，聽步實篤冷聲念叨：“收拾完你，還有月霜?！?/br>
    這下步蓮華好奇了：“月霜怎么了？”

    “暗門八百里急報，打開來竟然是……”步實篤頓了一頓，接道，“月霜孕好，均安，已動身歸京?！?/br>
    他陰涔涔道：“全都得收拾，一個都跑不了！”

    第60章 難道還要分床睡？

    阿蘭抗議無效， 蕭九七拐八拐， 到一處僻靜高殿前， 放下她，忽然收了笑，問她：“不喜歡爹爹？”

    阿蘭不知如何回答，并不是不喜歡， 她理解蕭九的失而復得后的那份如癡如瘋的喜悅， 她只是不敢接受。

    她怕接受了， 她就會在這份濃烈的親情中迷失自己， 如果有一天要從這種巨大的喜悅中墜下去，她會再也爬不出深淵。

    阿蘭搖頭。

    蕭九看著她的眼睛， 緩慢而有力的說道：“我肯定， 你就是我女兒， 自己的家人，怎會看不出呢？你心里肯定也信爹爹， 你只是怕?！?/br>
    阿蘭莫名紅了眼圈。

    “不哭不哭?！笔捑攀置δ_亂，“唉，爹笨， 不會說話……”

    “我以后要不是你女兒……”阿蘭狠狠擦了快沁出的眼淚，說道，“你會把我趕走， 打我罵我嗎？”

    “怎么會呢？”蕭九盡力露出和善的笑，揉了揉她的腦袋，“閨女， 爹是好人，咱不怕啊，爹把話先說了，給閨女壓壓驚，萬一你不是……雖然這不可能，但萬一你不是，爹也把你當親閨女看?！?/br>
    蕭九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說道：“來，閨女，來讓你娘看看你?！?/br>
    他推開殿門，看到牌位上的名字，神情立刻就變了，肅穆又落寞，他在心中默默道：“郡主，女兒我找回來了……她來看你了?！?/br>
    蕭九點燃香，交給阿蘭，自己默默站到角落里，目光發沉地看著，漸漸飄遠。

    阿蘭看到牌位的一剎那，心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莫名地就難過起來，幾欲落淚。

    她是我娘親……她是的。

    阿蘭跪在團墊上，慢慢磕了頭，再望著那牌位上的名字，眼眶發緊，抬袖擦了淚。

    蕭九一掃之前的傻樣，直挺著背，低聲喃喃：“女兒回來了，宛兒……”

    步實篤鉆進偏殿的藏書閣，叫步蓮華過來，從書堆中挑挑揀揀，選了十來本書放在兒子手上，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將最底端的一本發黃的舊書抽出來，放在頂上，說道：“拿去看?！?/br>
    步蓮華低頭一看，是小時候步實篤常講的那本《救叔璉》，叔璉是一個人，一個廢物，自小不好好讀書，父母師父的教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以至于他長大后，做事事不成，求名名不來，最后下場凄慘，死了還被人恥笑，連墓碑上都刻著為鬼亦廢鬼。

    步蓮華眉頭微動，這是父親在變著法子罵他。

    步實篤仍是一副懶得抬起眼皮子正眼瞧人的懨懨表情，語氣不善道：“如今你閑了，大把的時間與其蹉跎過去，不如溫習舊時書，想想我之前是怎么教導你的?！?/br>
    步蓮華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真誠一些，畢恭畢敬道：“謹記在心?！?/br>
    “你離了賀族，是什么意思？”步實篤又問，“是要來吃我的，還是要吃女人的？”

    “……暫時，”步蓮華表情真摯，“打算吃主公的飯，將來公主有出息了，就仰仗公主，兒子也就這點志向了?！?/br>
    步實篤毫不留情面給他：“軟飯的吃法，也有講究，你這般天資欠缺后期又不知發奮的蠢人，公主以后有出息了，極有可能看不上你?！?/br>
    “是呢?！辈缴徣A順著父親的話，連連點頭，“所以兒子要加倍努力?！?/br>
    步實篤冷聲道：“有辱家門?！?/br>
    “也不需父親幫襯?！辈缴徣A又說，“不如父親也學母親那樣，斬斷家聯，逐我出家門吧，不然若真做不出成就來，砸了父親門生皆棟梁的招牌就不好了?！?/br>
    “說的是?！辈綄嵑V如此回答。

    出了偏殿，步實篤又正經道：“但你娘既然把你趕了出去，我就不能和她一樣，所以從現在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的臉面，假如你三年內做不出成就，真砸我的招牌，我會把你鎖在西屋旁邊的小柴房里，不會再放你出來丟我臉面，曉得？”

    “噯，曉得?！辈缴徣A笑意盈盈，開心地煽風點火，“對了，我看這本《名利雜本》不錯，適合月霜，不然父親把這本給她留著吧?！?/br>
    我就不看了。

    《名利雜本》是講各種追名逐利之人的結局下場，跟世人之前的想象不同，這書清奇，里面追逐名利的各色人等，結局并不壞，不過，書中倒是有個奇妙的現象，但凡是不知追逐名利的女人，只想著相夫教子早早懷孕生子的，結局都不是很美滿。

    因此，《名利雜本》在如今這個世道，被一些……家風比較開放的大家世族當作女兒們開蒙的讀物。

    步實篤拿過這一本，當真要留給正朝帝京趕來的女兒。

    他再次瞥了一眼步蓮華，問道：“眼睛好了？”

    “沒有?！?/br>
    “為何不蒙眼？”

    “想試試?！辈缴徣A說，“似是比之前好了一些，我想試一試，與從前相比，用了眼睛后，天罰有什么變動?！?/br>
    “不要掉以輕心?！辈綄嵑V說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還從未見過有什么病是忽然一下好起來的，切勿放松警惕?！?/br>
    “曉得?！?/br>
    步實篤等了一等，見步蓮華沒有說走的意思，又問：“你今日就要厚著臉皮留在宮中陪公主？”

    “是呢?！辈缴徣A輕笑著點頭，“厚臉皮這事，總要有第一次，既然避不開，早做完了比晚做要好?！?/br>
    步實篤也不知是罵還是夸，亦或只是在做點評，點頭道：“這倒有點我的風范?！?/br>
    晚膳過后，宮人引著阿蘭七拐八拐，來到了蕭九給阿蘭擇的住處，進了殿，宮人都退下后，她才轉悠著，摸摸各處的新鮮物件，拿起又放下，好奇又小心地品鑒著這些東西。

    南朝的龍泉宮她只見過沈鶯兒入住的金雀宮，內殿是不允許她進的，因而擺件裝飾只能遠遠看一眼。

    阿蘭在龍泉宮摸過最寶貴的東西，可能就是殿外的那個玉階了……或許還有玄黃弓。

    阿蘭轉著圈，一會兒抬頭一會兒看旁邊，邊退邊看，到了內殿，一轉身，瞧見步蓮華正悠哉躺在軟塌上，閑閑翻著書。

    他人散著頭發，很隨意地斜躺著，神情也閑逸，春波綠的外衫搭著，滑落了一半也不去攏，見她進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笑了一笑，懶懶抬起手指了指桌邊晾著的茶水。

    阿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了嗓子，搬來椅子在軟塌對面坐下，支著下巴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等你?！?/br>
    “你今晚是要睡這里？”

    “應該?！?/br>
    “……你在看什么書？”

    “不是看書?！辈缴徣A翻了一頁，拿起放在身邊的筆，在軟塌上鋪開的紙上，閑閑寫了兩筆，說道，“我在領罰?！?/br>
    他寫完幾個字，挽起衣袖擱下筆，合上書坐起來，看向阿蘭，說道：“現在輪到我問你了?！?/br>
    “……你說?！?/br>
    “主公給你安排了師者，是不是？”

    “……嗯?！卑⑻m輕輕點頭，“好多呢，有六個，還有你爹?！?/br>
    “主公還發了詔，讓樓沁老將軍入京，是不是？”

    “這你也知道？”阿蘭驚訝點頭。

    “之后還說，要是你高興，隨你怎么安排我，對不對？”

    阿蘭沉吟半晌，也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