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昨日的狩獵大家都折騰到很晚才睡,因此這一日的上午并未安排什么活動,大家都各自休息著。 營地旁的小湖邊,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平靜,徐昭蓉走到湖邊,看著一顆一顆往湖里扔著石子的明睿。 “你心里還是不痛快嗎?” 明?;亓嘶仡^:“你怎么來了?” 徐昭蓉走到湖邊,在明睿身邊坐下來,也同他一起往湖里扔了一顆石子,圈圈漣漪泛開,甚是好看。 “小玉不會怪你的,昨日若不是你去報信,他們也未必能脫險得救?!?/br> “我知道?!泵黝?戳丝瓷砼缘男煺讶?,突然有些感激她,從昨晚到今日,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明玉和孟瑾瑜身上,沒有人夸獎他,也沒有責怪他,甚至都沒有人提過他,只有徐昭蓉幾次三番安慰了他,讓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人關心的。以前他總覺得徐昭蓉得理不饒人,嘴太過厲害,可是真的相處下來,卻也覺得她是個熱心腸的人,不過是嘴硬心軟罷了。 “你既然知道,怎么還悶悶不樂?” “我沒有悶悶不樂?!泵黝Uf道。 徐昭蓉看了看他,輕輕笑了起來:“口是心非。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明四公子從來都是游戲人間,嘻嘻哈哈的,什么時候這樣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想過心事?你要是信得過我,不妨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能開解開解你?!?/br> 明睿的確心中有些煩悶,但倒不是因為昨日他跑去求救,而是經此一事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沒用。身為兄長,在關鍵時候卻無法保護meimei,身為朋友,看著孟瑾瑜獵虎,卻連上前幫忙的勇氣都沒有,甚至都不如明玉一個女子…… 一想起這些,他就覺得心中無比慚愧,也許他不該再這樣渾渾噩噩過日子了,也許他應該重新規劃自己未來的人生。 “昭蓉,謝謝你。我同瑾瑜兄,還有你哥哥年紀相仿,可是他們卻都入了仕途,瑾瑜兄又受到了陛下賞識,而我,雖是侯門公子,可是這么大年紀了卻一事無成……” 徐昭蓉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才多大年紀啊,怎么說起話來一下子老氣橫秋的,都不像你了?!彼D了頓,看著明睿,認真說道,“我哥哥從小就知道他身負徐家的期望,我爹爹待他也是特別嚴格,瑾瑜哥哥,你也知道孟將軍的事,這對瑾瑜哥哥的觸動也是很大的。至于你……你從小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明侯爺大概對你也沒有過什么要求吧。所以,你從現在再開始努力也不遲??!” “真的……不遲嗎?不靠我父親,我真的可以憑自己闖出一番成就嗎?” 徐昭蓉認真地點點頭:“如果我說我信你,你又信不信你自己呢?” 明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也許除了meimei明玉,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他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其實也是有志向有抱負的。 清晨的陽光暖暖灑在二人身上,遠遠看去真像是一副靜謐的畫。 惠妃從明侯處出去后,直接便去找了德妃,將昨夜明侯聽出王安聲音的事告訴了德妃。德妃沉吟許久,屏退了身邊所有人,說了一句:“懷璧其罪,木媛清和景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害我母子,這一回我定不會再放過他們!” 平日里德妃總是溫柔祥和的神情,這是第一次惠妃在她眼中看到了仇恨,饒是平日里這般親近,她也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那娘娘打算怎么辦呢?” 德妃反問惠妃:“明侯怎么說?” “兄長說,這好比賭一把,抓住王安好說,可要他在皇上面前招供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搞得不好還會被他反過來誣陷,是以要娘娘自己決斷?!?/br> 德妃冷笑道:“賭,還有贏得希望;不賭,我們母子卻早晚要被他們算計死。自然要賭,今日皇上會設午宴,午宴結束后,我會想法子調開木媛清,你通知明侯拿下王安,我們再押著他一起去面見圣上?!?/br> 惠妃點點頭,可心中卻是一陣陣的緊張,這對德妃母子來說是賭,對她和明家來說又何嘗不是呢?事已至此,也只有放開手腳一搏,看著德妃鎮定的神情,惠妃的心也稍許安定了些。 今日的午宴是楚帝特意設宴款待烏淵汗王的,因此格外隆重,大家都陸續到了。明玉因為昨日受了腳傷,故今日來的時候稍晚了一些,是由侍女扶著來的,還未進營帳,便又遇到了蕭昀,他見了明玉倒像沒事兒人一般,好像昨天晚上偷偷溜進營帳的那個并不是他一般。 明玉進去后,坐在了明玫身旁,另一邊便是孟瑾瑜了。孟瑾瑜見她走進來時,腿腳仍不利索,雙眉微微皺著,便小聲問她:“還疼嗎?” 說不疼那是假的,只不過明玉不想孟瑾瑜擔心,笑著搖了搖頭:“好多了,今天再敷一日,應該就沒大礙了。瑾瑜師傅,你今早去找過我嗎?” 孟瑾瑜想起早上在營帳前看到的情形,便說:“我本想去瞧瞧你的傷勢,卻在門口遇到了蕭昀,他也是來看你的嗎?” 他居然遇到了蕭昀?明玉想起昨晚上的事,不由咬了咬唇,臉也有些微紅起來,雖然她同蕭昀什么也沒發生,可是畢竟這個無賴賴在床上同她同床共枕了一晚。 “嗯,他是來看了看我?!?/br> 孟瑾瑜點點頭,沒有再多問,面色如常。 眾人就坐之后,午宴正式開始,席間言笑晏晏。酒過三巡,楚帝同烏淵汗王又談起了關于將烏淵作為大楚北邊屏障抵抗北燕之事。既說到了這件事,便又將聯姻一事提了出來。 上一回楚帝同汗王是私底下談的,今日卻是妃嬪、皇子、重臣都在。楚帝也覺得該把這件事定下來了。 楚帝對烏淵汗王說道:“烏淵同大楚一向交好,這一次我們聯合起來一同抵御北燕,這使我們兩國的關系更近了一步,朕覺得,咱們兩國可以再親密一些,你的三王子不是還沒有成親嗎?咱們大楚的女子溫婉賢惠,靈動可人,若是咱們能夠聯姻,那豈不更是一樁美事?” 烏淵汗王哈哈笑起來:“陛下說的不錯,本王也有此意?!闭f著,看向一旁蕭昀,“昀兒,既是你的婚事,你就自己做主,告訴楚帝陛下,你想娶大楚哪家的千金?” 明玉心中“咚”的一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看了看身旁的孟瑾瑜,見他也不再是剛才云淡風輕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緊張起來,手握著杯盞,眼神卻是緊盯著蕭昀。 蕭昀不慌不忙走到楚帝面前,行了一禮道:“尊敬的大楚皇帝陛下,我沒有見過許多楚國女子,所認識的也不過那么一兩個。雖沒發現她身上有您說的溫婉賢惠,不過靈動可人嘛,倒還勉強能算。就是她脾氣倔強得緊,要是她不愿意,皇帝陛下可能做主?” 楚帝哈哈笑起來:“這樁婚事朕說了算,你盡管說,想要娶哪家的千金?” 蕭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回陛下,她就在這里?!?/br> “哦?”楚帝看了看座下女子,似乎有些知道了蕭昀所指是誰。明言正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都快要被揪了起來,當初淮王他不舍得小玉嫁,這個烏淵三王子雖然看起來相貌品行還不算差,可是畢竟是烏淵那么遠的地方,叫他又怎么忍心舍得? 楚帝瞇了瞇眼,淡淡道:“你想娶明侯家的那塊寶玉?” 蕭昀重重一磕頭:“還請皇上做主!” 明玉當即便想站起來,可是一旁明玫卻將她拉住,輕聲道:“小玉,不管你要說什么,都私下去同皇上說,千萬不要魯莽?!?/br> 幾乎是同一時刻,趙云徹也想站起來,輸給孟瑾瑜他也認了,畢竟那是小玉心之所系,可這個蕭昀算是什么東西?他憑什么將小玉娶回烏淵去! 德妃眼疾手快,趕忙拉住趙云徹,不動聲色地低聲勸誡:“徹兒,你是皇子,這個時候,你只能站在你父皇這一邊?!?/br> “可是母妃……” “坐下!”德妃意味深長地看了趙云徹一眼,低語道,“你忘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萬不可為了一個女子毀了自己!” 趙云徹明白母親所說,他雖不甘心,可此時卻也不敢再站起來,只能坐著,恨恨看著蕭昀。 一時間,午宴廳中氣氛甚是緊張,楚帝似乎也感到了,便干笑了一聲,朝明言正問道:“明卿,小玉既是你的女兒,朕想聽聽你的意見?!?/br> 明言正沉吟片刻,還是實話實說:“皇上,小玉是臣的掌上明珠,實在不舍將她嫁到那么遠的地方?!?/br> 蕭昀倒是臉皮厚得很,走過去朝明言正行了一禮道:“岳父大人放心,烏淵同大楚雖有一段距離,不過小玉是去當王妃的,是去享福的,我保證一定讓她在烏淵享有尊貴的王妃待遇,我也可以保證,只要小玉一個,絕不納妾?!?/br> 這個保證對于一個王子來說并不容易,明言正聽了也不由有些動容。 “皇上,此事可容臣回去同小玉談一談再做決斷?” 楚帝看了看周圍一眾人的表情,點了點頭:“好,明日,朕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br> ☆、第44章 動怒 這一場午宴眾人吃得各懷心事,午宴結束后楚帝便要歇息去,德妃便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銀耳羹,讓楚帝不如過去歇覺,楚帝自然說好,便同德妃走了。 德妃和楚帝前腳剛走,木貴妃便得到消息,說是手下的王安被人拿下了,木貴妃心中一驚,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叫上了淮王、景王兩個也匆匆走了。 蕭昀見明玉目光灼灼一直盯著自己,便走過來說:“小玉,還記得我同你說過嗎,我一定要你成為我的王妃?!?/br> 明玉咬著唇,心中氣恨,孟瑾瑜走過來擋在了明玉身前,朝蕭昀說:“三王子,不知可否同你私下談談?” 蕭昀很好奇,笑了笑:“好啊,我也想聽聽你要同我說些什么?!?/br> 明玉拉著孟瑾瑜,心中擔憂,孟瑾瑜拍了拍她:“你不必擔心,三王子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不會將我怎么樣的?!?/br> 明玉知道自己去同蕭昀說一定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最后還說不定會被他占些便宜,她相信孟瑾瑜,雖然不知道他會同蕭昀說些什么,可是他的眼神讓她安定。 德妃陪著楚帝到了營帳中,楚帝坐了下來,德妃先幫他捏了捏肩胛,楚帝臉上便顯出了舒適慵懶的神情,就隨口問:“不是說準備了銀耳羹嗎?”德妃突然就朝著楚帝直直跪了下來,目光含淚,哭了起來:“請陛下為我們母子做主!” 楚帝皺起了眉,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全沒有了剛才的懶散閑適,支起了身子問:“到底怎么回事?” 德妃一邊哭一邊說了起來:“陛下一直垂憐我們母子,徹兒從小也是倍受皇上寵愛,是以才讓他有了許多歷練的機會??墒腔噬系膼?,在別人看來卻是恨在心頭,甚至將我們母子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徹兒從北燕回來的時候,就遭遇了殺手,皇上雖下旨查辦,可是卻毫無頭緒,那時我的心中便不安定起來,總覺得此事不會就此完結。再到護國寺,我們母子又遭到殺手伏擊,雖然我們沒有大礙,可是陛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殺目的不就是要我們母子的命嗎?誰又敢肯定不會有第三次呢?”說到最后,德妃伏在了楚帝的膝上,竟是越哭越傷心起來了。 楚帝不由心中憐惜,他自然也知道這些事以及德妃母子的處境,可是他的確沒有查出任何頭緒來,他只能拍了拍德妃的肩:“這些朕都知道,的確是委屈你們母子了,好了,朕多派些護衛在你們身旁,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好嗎?” 德妃抬起了頭,淚眼漣漣:“那若是皇上查到了之前的兩次刺殺是何人所為,又當如何?” 楚帝眼神如刀,恨恨道:“那自然是依照國律處置,不論是誰,定當嚴懲!” 德妃拭了拭眼淚,正色道:“臣妾也一直以為無法查到是何人想要謀害我們母子,可是就在不久前,明侯進宮見惠妃,離宮時路過御花園假山時,曾聽到有內監與人悄聲低語,說的內容便是要謀害我們母子的?!?/br> 楚帝心中一震,忙問:“當真?” “臣妾不敢欺瞞,此事已有一段時日,只是當日明侯不知這內監究竟是誰,不敢隨意說出,直到昨日,他在無意之中聽到了一個聲音,才確定了那人是誰?!?/br> “是何人?”楚帝的語氣聽起來已顯怒氣。 德妃磕了一個頭,回道:“此人已被拿下,陛下還是親自審問他吧?!?/br> “帶上來!” 王安被帶上來的時候已是面色如土,嚇得抖抖索索,隨同一起進來的還有明言正。 楚帝見那內監看起來甚是眼熟,指著他問道:“你是……” “奴才……名叫王安,是……是木貴妃身邊的貼身內侍?!?/br> “木貴妃?!”雖是料想之內,可是當這個名字從王安口中說出,楚帝仍是又震驚又憤怒。 “皇上饒命!”王安如搗蔥一般磕著頭,“奴才都是聽從木貴妃吩咐,是她吩咐奴才聯絡城防營副都統薛進,殺手的事情都是外面安排,奴才真的不知!” 楚帝心頭一團怒火升起,從前猜測是一回事,可現如今有了人證,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那是另一回事。楚帝強壓下火氣,繼續問:“那個薛進,你一共聯絡了幾次?” “兩次……”王安抖抖索索說道,“一次是十二皇子從北燕逃出來之后,還有一次……是德妃娘娘同十二皇子去護國寺進香的時候。但奴才只負責聯絡,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德妃在一旁聽了,一邊抽噎著一邊朝楚帝道:“還請皇上為我們母子做主!” 楚帝緩了一口氣:“叫木媛清那個賤人和景王一同進來見朕!” 這個口氣,顯見楚帝是動了真怒了。木貴妃自打聽說王安被人帶走之后便坐立不安,那邊趙勝來傳,說楚帝要他們母子覲見,木貴妃心中忐忑,帶著景王一同去了。 那邊營帳里的架勢令木貴妃見了便心頭一跳,趙云翼本就心中有鬼,這時候也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跪下!”楚帝語聲嚴厲。木貴妃跪在地上,雙眼含淚問道:“皇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楚帝雙目如刀看著木貴妃:“你還不肯說實話嗎?好,那朕就叫這個奴才好好說與你聽一遍!” 王安哆嗦著,在木貴妃和趙云翼跟前又將剛才說的話再說了一遍。趙云翼面如土色,第一次,趙云徹剛從北燕逃出時,他的確借助木貴妃和城防營薛進派了一批殺手前去刺殺趙云徹,目的是阻他回京??墒亲o國寺一事,根本與他無關,現在他除了全部抵賴,也別無他法。王安一說完,趙云翼便忙喊冤枉:“父皇單憑一個奴才的片面之詞就認定兒臣同貴妃有罪嗎?也許是旁人借了這個奴才之口來污蔑我們,父皇,請一定明察??!” 楚帝看看一旁站著的明言正:“明卿,你說?!?/br> 明言正回道:“皇上,臣所言句句屬實,雖然臣并未看見說話之人的相貌,但是這王安說話的聲音極易辨認,臣相信不會聽錯,若是皇上覺得王安之言不足信,可以將他暫且扣押,待到回京之后,再審問薛進,相信事情就會一清二楚了?!?/br> “明卿所言甚是?!背劭戳丝垂蛟谙旅娴耐醢?,下令,“將他帶下去好生看管,不準有半點差錯,等到回京之后,再行審問?!?/br> 他又看了看低著頭跪在下面的木貴妃和景王,心中不由厭惡,令道:“你們二人這兩天呆在營房哪里都不許去,等到回京之后,朕查清此事,若真是與你二人有關,朕決不輕饒!” 眼下烏淵汗王還在這里,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現在也的確不是處置這件事的時候,一切都只能等到回京之后再做決斷。此事之后,楚帝免不了又好好安慰了德妃一陣,至于明言正,還惦記著小玉的婚事,從楚帝營帳出去之后便要去找女兒,卻聽人說小玉并不在營帳內,而是同孟瑾瑜一起出去了。明言正不由氣苦,這都什么時候了,不先想想怎么解決同那個三王子的婚事,兩人竟還有心情跑出去?!明言正找不到女兒,只好先去找惠妃商量去了。 明玉的確是同孟瑾瑜一起出去了,只不過兩人不是出去瞎逛的,而是去找蕭昀去了。 蕭昀見到明玉自然是歡喜,可是看到孟瑾瑜臉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你說有話要同我私下談,現在我人就在這里,你要說什么麻煩快些!”蕭昀對著孟瑾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