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瞿北辰啼笑皆非,立刻道,“這么晚還練什么琴,快進去?!?/br> 夏曦:“管她呢?!?/br> 瞿北辰不容拒絕:“會著涼的,進去,乖?!?/br> 夏曦聽著最后那個字,心里被哄得不由一甜,答應一聲,走進大樓里。 回到房間里,梁樂已經洗了澡,正對著鏡子拍臉。夏曦把琴放下,又跟瞿北辰聊了十來分鐘,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梁樂瞅著她臉上仍然彎著的唇角,道,“男朋友?” 夏曦看著他給自己發過來的工地照片,莞爾,“嗯?!?/br> 未幾,瞿北辰發了一條微信過來:你住的哪個酒店?把位置發給我。 夏曦把定位發過去。 瞿北辰:別弄太晚,早點睡覺。 夏曦:嗯。 她見瞿北辰沒再回復過來,把手機接上電源。 “你男朋友也是學音樂的?”梁樂在一旁問她。 “不是?!毕年氐?,有點得意,“他是學考古的?!?/br> 梁樂訝然。 夏曦打開箱子,把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收拾出來,正打算去洗澡,忽然,手機又震起來。 瞿北辰:別睡太早,等會有東西給你。 夏曦訝然,才打著字,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居然是隔壁甜品店送來的外賣。她忙披上衣服下樓,領到的是一份酒釀丸子。 梁樂看著,妒忌不已。 “你那個男朋友,他還有同事么?”她問。 夏曦笑了笑,拿著勺子,小心地吹著氣,忽然覺得沒有暖氣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 第二天早上九點,排練開始。 夏曦安排在最后一個譜臺,搭檔的是個男生,叫熊睿。名字看著有氣勢,實則斯文白皙,跟夏曦差不多年紀。 時方畢的脾氣并不像夏曦揣測中的那么難以捉摸,實際上,他要比學校樂團的指揮老師更和氣一些,時而開點玩笑,把全團一下逗樂。 但那是在完成了他要求的情況下。大管聲部有兩次沒能準確按照時間進入,時方畢就站在譜臺上看著他們調整,不發一語。那種無聲勝有聲的氣勢,夏曦覺得整個音樂廳里的空氣都像凝結了一樣,比學校里的指揮朝他們大吼還難受。 “大提琴,三十小節帶起拍?!睕]多久,時方畢道。 夏曦心想果然不能吐槽,這么快就輪到這邊了。 大提琴聲部全體在他的手勢下開始演奏,沒幾個小節,時方畢敲敲譜架,讓第三譜臺來一遍。第三譜臺的樂手都是中年演員,演奏得很穩當,夏曦聽著并沒有什么錯。但時方畢仍然挑出了好些毛病,演員們忙不迭地在譜面上打標記。 “最后一個譜臺?!睍r方畢接著說。 夏曦和熊睿同時把琴和弓準備好,跟著時方畢給的節奏進入。 這一段的節奏構成有些復雜,夏曦打起十二分精神,譜面和指揮都不敢錯過。但演奏不過五小節,時方畢再度叫停。 “夏曦,你單獨來一遍?!彼f。 熊睿投來同情的目光。 夏曦把譜紙擺正一點,暗自深吸口氣,拿好弓。 時方畢看著她,棱角分明的臉上目光銳利,片刻,起拍。 夏曦昨晚大致把譜子摸過,對難點和走向有些了解,但譜面的各種標記不少,要分毫不差地做到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她識譜極快,演奏還算流暢。 小節一個一個過去,夏曦發現,自己已經過了剛才全團排練到的地方,但時方畢的拍子仍然沒有停。 他的指揮棒在空氣中輕輕劃著,隨意而準確,另一只手將總譜翻過一面。 夏曦全神貫注,不停地往下演奏,直到整個樂章結束,時方畢才示意結束。 樂手中有一片細微的聲音,旁邊,熊睿用琴弓輕輕給夏曦鼓了一下掌。 夏曦原以為時方畢要說出一大串缺點,不料,他只淡淡道,“六十五小節是三個p,收得不夠,其他部分要注意與其他人的平衡?!?/br> 夏曦應下,忙用鉛筆做標記。 “全體,三十小節?!睍r方畢的指揮棒重新抬起。 夏曦心里松一口氣。 ***** s交年底的演出不少,大大小小,幾乎隔兩三天就有。 夏曦參加的音樂會排期相對靠后,但是重點演出,每天都有排練。一連幾天,她都在排練廳度過,沒有輪到的時候,就自己找個地方練琴。 時方畢并不會每一場都出現,有時是代理指揮在組織樂手們練習。但據夏曦觀察,并沒有人會因為時方畢不在而懈怠。職業樂團和學校樂團到底不一樣,表現的好壞直接影響到考核和飯碗,沒有仗著高年級糊弄了事的老油條。 有時,梁樂也會跟夏曦一起練琴,兩人相處了幾天,已經有些熟悉。 “我聽說你面試的時候斷了一根弦?”她說。 夏曦窘然,這件事果然不是什么秘密。 “嗯,是啊?!彼f。 梁樂笑笑,道,“其實很多人以為你是靠時總監的關系進來的,因為面試上會的時候,是他堅持要你?!?/br> 夏曦詫異不已。 “真的?”她說,“你怎么知道?!?/br> 梁樂:“我們小提組最愛八卦,跟他們混熟了什么不知道?!?/br> “我跟時總監真的根本不認識?!毕年孛Φ?。 “那我就不清楚了?!绷簶氛UQ?,“不過現在你明白,那天時總監為什么要讓你單獨拉完整個樂章了吧?” 夏曦啞口無言。 ***** 瞿北辰的工地那邊這幾天都挺忙,昨天,他告訴夏曦,自己有兩三天會住在工地,如果他沒有聯系他,那說明他是待在了村子里。 下午,夏曦果然沒有接到瞿北辰電話,打過去也是盲音。 和梁樂聊過之后,夏曦一直覺得很疑惑。她收到錄用電話的時候,自己也很吃驚,畢竟競爭者的確個個出色。真的是時方畢在幫她么?為什么? 她想到了王迦,猶豫了一會,打個電話過去。 寒暄一陣之后,夏曦道,“王老師,我進了s交了,現在在這邊排練?!?/br> “嗯?那挺好啊?!蓖蹂鹊?,“聽說你斷弦了?” 夏曦:“……” “是您跟這邊打了招呼?”她想了想,問道。 “開玩笑?!蓖蹂壤淅涞?,“s交現在的團長高庭生,比我還低兩屆。我王迦的學生,進s交還犯得著求人么?” 夏曦知道自己觸動了他的傲嬌神經,忙好言哄了,掛了電話。 有了這個困惑之后,夏曦再看到時方畢,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了些異樣。但平心而論,夏曦并沒有覺得時方畢對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下午排練,她甚至因為走神拉錯了一個音?;煸谡麄€樂隊的音響中難以察覺,但時方畢瞥了過來,眼神清凌凌的,夏曦打了個寒戰,再也不敢分心。 一整天的排練結束后,神經放松下來,所有人都有些疲憊。 夏曦收拾著東西,正琢磨著晚上是繼續練琴好還是好好休息,前面譜臺的楊露忽然來找她,說她今晚生日,恰好原本接了個在招待酒會上演奏的活,問夏曦能不能替她去一下。 “很快的,就一個小時?!睏盥峨p手合十,可憐巴巴道,“幫幫我,求你?!?/br> 夏曦來這幾天,跟楊露挺說得上話,想想晚上也沒什么事,答應下來。 “太好了!”楊露笑瞇瞇,把地址和演出公司聯系人的電話給她,“我跟他們說,他們會聯系你。你就在酒店等著好了,他們包晚餐和接送的?!?/br> 夏曦了然。 ***** 跑場之類的活,她以前干過不少,可謂駕輕就熟。 回到酒店,夏曦放下東西,整理了一下。沒多久,演出公司的電話來了,夏曦穿上大衣,把高跟鞋和長裙塞到包了,跟梁樂打了聲招呼,背著琴出門。 天已經快黑了,夏曦走出大門,不禁打了個冷戰。這兩天冷鋒過境,s市的氣溫一直在降。 演出公司的面包車已經停在門口,聯系人叫小周,見到夏曦,似乎松一口氣。 “我就怕露姐給我隨便找個人,幸好幸好?!痹谲嚿祥e聊的時候,他苦笑。 “那邊要求很高么?”夏曦問。 “高啊,說招待的都是什么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演員不能差,必須什么長相啊學歷啊……有錢人的排場么,就愛裝腔作勢?!毙≈芡虏鄣?。 夏曦笑起來。 酒會的地點是在一座五星酒店里,有專門給演員準備的休息室和化妝間。 夏曦換上黑色的天鵝絨長裙和高跟鞋,戴上項鏈,把頭發綰起來。 在鏡子面前化妝的時候,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這樣把頭發弄起來,還是在埃及的時候。她要跟著瞿北辰去參加婚禮,在房間里搗鼓了半天,頭發怎么弄都不滿意,最后還是像這樣盤起來。 心里想著,她不自覺地又拿出手機。 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打過去,也仍然是盲音。 夏曦輕輕嘆口氣,把手機收起來。 舉行酒會的宴會廳燈火輝煌,水晶吊燈和隨處裝飾的鮮花交相映照,賓客在擺設著各式的食物的長桌邊上流連,服務生端著酒水穿行其間。 這種場合夏曦見過不少,知道自己的角色也就是個背景板,拿著琴自顧走到三角鋼琴旁邊坐下來。彈鋼琴的男生明顯也是個中老手,不需要看譜,按照曲目彈起一首柔和的圣桑,夏曦提弓演奏,配合得頗有默契。 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似乎全然無視破壞氛圍。 夏曦并無所謂,心里想著剛才休息室里的食物。她想吃點再出來,無奈自己出場是第一個,沒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