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縮在樓梯后面目不轉睛地盯著穹頂上蝙蝠俠和冬日戰士的對峙，對賈維斯的話充耳不聞。

    “難道您也想爬上去嗎？”賈維斯的聲音里充滿了不贊同：“可是我們沒有裝備，那上面太危險了，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br>
    托尼終于開口了，不過他并沒有回答賈維斯，而是對他下了命令：“給佩姬打電話?！?/br>
    “已經將此事報告給卡特女士了，”賈維斯說：“她還在哥譚市，馬上就能到，但是先生——”

    “我知道，”托尼打斷了賈維斯的話，他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中掙扎的蘇秀，艱難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樓下奔去。

    “前方路口左轉，”賈維斯趕忙給托尼提供了技術支持：“走安全通道到九樓，乘坐東面的電梯……”

    蝙蝠俠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往托尼離開的方向偏轉了一個很小的角度，而冬日戰士背對著蝙蝠俠，并沒有發現托尼的行動。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從剛才冬兵只把蘇秀扔下天井但卻放過了托尼的行為中就可以看出來，九頭蛇這次臨時行動的重點在于蘇秀，而不是鋼鐵俠。

    “與你……無關?！?/br>
    可能是長時間不開口說話的緣故，冬兵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干澀，跟蝙蝠俠的重感冒嗓子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一句話還說的斷斷續續的，經常用單詞來代替整段含義。

    借著寬大披風的遮掩，蝙蝠俠手腕一翻，取出一枚蝙蝠鏢握在指間，他冷冷地說：“但小丑是你們放出來的，這就跟我有關系了?！?/br>
    “交易……而已?！?/br>
    感覺到了蝙蝠俠給予的無聲威脅，冬兵抵住繩索的刀刃再度往前近了一點，雖然登山繩非常牢固堅韌，但蝴蝶刀的刀鋒也極度銳利，一兩下摩擦或許割不斷，時間一長誰能保證繩子不斷？

    不再猶豫，蝙蝠俠披風一振，短暫地干擾了冬兵的視線，借著轉瞬而逝的機會，他甩出蝙蝠鏢，同時自己也沖了上去。

    聽到破空而來的呼嘯聲，冬兵條件反射地抬起手，用蝴蝶刀擋在身前將蝙蝠鏢撞開，下一秒蝙蝠俠的拳頭緊跟著打到了眼前，冬兵來不及變招，只得向后一翻勉強躲開。

    兩人在這危險的縱橫交錯的鋼筋上你一招我一招地打了起來，冬兵被先動手的蝙蝠俠有計劃地逐漸逼遠了登山繩的位置。

    蝙蝠俠的良苦用心蘇秀絲毫沒感受到，她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和死亡的威脅。

    因為這倆大神動手之后將鋼筋踩得上下震顫，導致被登山繩吊住的蘇秀也來回晃悠，本來繩子不動蘇秀都受不了，這一動起來簡直就是要人命，蘇秀的心已經不是提到嗓子眼那么簡單了，而是馬上就要跳出嘴里、從十四層樓的高度掉下去啪嘰一聲摔在地上碎的稀爛。

    這也太不人道了，和玩俄羅斯輪盤賭有什么區別？還不如讓我直接死。

    能不能給個痛快??！蘇秀頭暈目眩地想。

    冬日戰士表示答案是不能，因為他還沒有找到宇宙魔方。

    在打斗的過程中，冬兵很快發現了蝙蝠俠的意圖，然而前路被蝙蝠俠堵死了，他只好試圖從旁邊的鋼筋上繞道。

    于是兩人越打越遠，漸漸沒人搭理蘇秀了。

    鋼筋的晃動終于停止了，蘇秀閉著眼睛念叨了一大堆，勉強做好心理建設，然后才緩緩睜開眼睛，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盡量避免產生眩暈的感覺。

    “差不多有五米吧，”蘇秀自言自語地目測她跟鋼筋之間的距離，試圖通過說話來消除緊張的情緒：“還是十米？看不出來啊……”

    別管有幾米，反正不是伸伸手就能夠到的長度。

    想要爬上去，目前唯一的辦法是用雙手抓緊繩子向上攀登，然而萬里長征第一步，蘇秀就遇到了無法克服的困難，比恐高癥還要命——她有條胳膊剛才被拽脫臼了。

    脫臼不像是被砍一刀這種外傷，可以借助外掛快速復原，以太粒子再厲害，它一軟趴趴來回流動的能量體也不能徒手幫蘇秀接骨。

    那……單手爬上去？

    想想自己軟綿綿沒有肌rou的小胳膊，再想想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學生人設，蘇秀沉默了。

    我還是在這兒吊著吧，吊著安全，蘇秀安慰自己，至少在攀登失敗的時候不用再次體驗一把飛向死亡的驚悚感覺。

    然而上天注定不讓蘇秀做一個平凡少女，一定要她經歷常人難以遭遇的波折，就在她剛剛克服了恐高、勉強說服自己暫時吊在半空中時，十二樓對著蘇秀正面的回廊上，身穿作戰服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他把拎在手里的狙擊槍架在護欄上，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蘇秀頭頂的登山繩。

    男人微微一笑，算是對蘇秀打了個招呼。

    蘇秀：……

    我去你媽的九頭蛇隊長啊啊??！

    九頭蛇隊長戴著跟蝙蝠俠差不多的半遮掩式面罩，這面罩將他的嘴完完全全露在了外面，只見他嘴角上挑，露出一個有些邪惡的笑容，同時按在狙擊槍保險上的手往后一拽，發出“咔噠”一聲清脆的響。

    盡管兩人之間隔著很長一段距離，還有穹頂上叮鈴哐啷的打斗聲作為干擾背景音，但那催命似的響聲卻極為清晰地在蘇秀耳中炸開了，炸得她暈頭轉向，眼前一片發黑。

    “你……”蘇秀死死攥住繩索的手在發抖：“你……”

    “東西呢？”九頭蛇隊長沒有立即扣下扳機，他提高聲音問道：“交出來，我立刻就走?！?/br>
    “什么東西？”蘇秀有些崩潰地扯開嗓子喊道，她是真沒聽明白這人的意思：“有本事說清楚??！不知道——”

    蘇秀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悶響，九頭蛇隊長將槍口往下壓了一寸后毫不猶豫地開槍了，高速飛旋的子彈擦著蘇秀的臉頰飛了過去，打在后面一個巨大的廣告吊牌上，留下黑漆漆的燒焦的洞口。

    蘇秀感覺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的、燒灼的痛感，隨即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側臉柔和的弧度緩緩向下滑落。

    流血了。

    一團漿糊似的大腦發出了沉悶的警報，對于危險的預感像新生的嫩芽般奮力鉆破土壤，沖出心臟，沿著血液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蘇秀能感覺到她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微微地顫抖。

    不……不對勁兒，有以太粒子在，為什么會流血？

    按照以往的慣例，難道不是所有危險在直對自己之前，就已經被以太粒子全數阻攔下來了嗎？

    從墜樓時就一直被壓抑的念頭終于爆炸了，巨大的恐慌感瞬間席卷了蘇秀。

    以太粒子……不見了？

    換個環境，得出這個結論的蘇秀可能會松一口氣，但眼下她只覺得絕望。

    槍響過后，見蘇秀沒什么反應，還是堅持不說話，九頭蛇隊長便以為她是個英勇不屈的烈性子，當即便“嘖”了一聲，準備再來一槍試試看。

    只不過這一槍就不是放空了，該打哪里好呢？

    “隨便，只要不是心臟和大腦就行，”耳機里的命令聲冷漠無情：“反正另一顆無限寶石在她身上，你打不死她的?！?/br>
    于是九頭蛇隊長干脆對準了蘇秀的腹部。

    就在扳機即將被扣下的時候，槍聲卻先一步響了起來，只不過不是九頭蛇隊長的狙擊槍，而是佩姬的沃特爾ppk。

    “放下槍，”佩姬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九頭蛇隊長的臉：“雙手抱頭，離開那兒?！?/br>
    在看見佩姬的臉時，九頭蛇隊長微微一震，動作有一瞬間是僵硬的，但很快耳機里的人喚回了他的神志：“先殺了她?！?/br>
    九頭蛇隊長按照佩姬的指示，雙手抱頭，緩緩后退，逐漸離開了狙擊槍。

    佩姬全身緊繃，調整到最佳應激狀態，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堅定，很快就靠近了九頭蛇隊長：“別?；ā?/br>
    “樣”字沒說出口，就見九頭蛇隊長身手敏捷地從大腿的武裝帶上抽出一把鋒銳的刀，刀刃朝上猛地一撩！

    佩姬的反應也不慢，她飛快地抽回手，然后將槍口下壓扣下扳機。

    九頭蛇隊長就地翻滾躲開，藏在柱子后面，他把刀遠遠一腳踢開，從后腰上抽出另一把手槍，雙手握緊，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

    噠噠噠，規律的腳步聲遠遠傳來，身穿深紫色西裝，頭發染成綠色，臉涂得慘白，嘴角上咧開到耳根的小丑慢悠悠地踩著樓梯走了上來，他雙手握槍，搖著頭溜達到天井邊，探出頭朝上瞥了一眼。

    “這真是愉快的一天，”小丑望著蘇秀晃晃悠悠的身體，緩緩瞇起眼睛：“我們讓事情快些結束吧？你們太浪費時間了?！?/br>
    語氣聽起來是詢問，然而小丑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含糊，他對著蘇秀砰砰砰連開數槍，一邊開一邊哈哈大笑。

    不知道小丑是不是故意的，大部分子彈都從蘇秀身邊飛過去了，少量的也只擦破了她一點皮，只有最后一顆出膛的子彈準確地射中了登山繩，將繩索截為兩段。

    蘇秀正蕩來蕩去地躲子彈，忽然感覺一直束縛著她手臂和腰間的力量陡然一松，她在半空中懸停了大約有一秒鐘，隨后變像一只斷翅的飛鳥般直直地墜了下去。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蝙蝠俠雖然把冬兵帶離了繩索的位置，但這意味著他自己也離得很遠，根本來不及抓住斷裂的繩索；而聽到槍響后回頭看向對面的佩姬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秀掉了下去。

    佩姬徒勞地撲到護欄邊：“不！”

    藏在柱子后的九頭蛇隊長心中一驚——就算槍和刀弄不死蘇秀，高空墜落……她還能活嗎？

    “小丑這個瘋子！”指揮的人在耳機中破口大罵：“快下樓，看看東西是不是被她藏在身上了！”

    得到命令后，九頭蛇隊長不再停留，直接轉身向樓下跑去。

    蘇秀心中空蕩蕩的，她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聲和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大喊，眼下沒有繩索捆住她，她卻感覺束手束腳，四肢僵硬完全動彈不得。

    要死了，這次是真要死了，蘇秀默默地想。

    但蘇秀竟然完全不害怕，而且這場景她一點兒都覺得不陌生，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毫無二致的情況。

    那是在什么時候？蘇秀竭盡全力地思考著。

    無邊的黑暗席卷而來，仿佛輕柔的云朵般將蘇秀團團包裹住，耳畔傳來一聲嘆息，有只結實的手臂從背后伸過來，死死摟住了她的腰。

    “你是傻的嗎？”以太粒子嘆道，它向下摸索著抓住了蘇秀的手，五指滑過掌心，扣入指縫，緊緊一攥：“快死了都不知道喊我一聲？”

    喊你？蘇秀茫然地想，我不知道該怎么喊你啊。

    “就這一次，記住了哦。下次再這么費勁兒，我真不管你了?！?/br>
    以太粒子不知怎么一用力，從背后翻到了蘇秀面前，于是蘇秀看到了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好像是在照鏡子。

    不，還是有不同之處的，以太粒子的瞳孔是深紅色。

    “都說過了，握緊我的手?！?/br>
    眼前一黑，蘇秀和以太粒子的位置交換，她掉進了黑漆漆的鏡子里，像一片羽毛，像是脫離了軀體的靈魂，在無盡虛空中不停地下墜、下墜。

    永無盡頭。

    蝙蝠俠甩出一把蝙蝠鏢逼退了冬兵，在小丑陰鷙的目光注視下縱身一跳。

    遲了幾秒鐘，除非蝙蝠俠有超人或閃電俠的速度，否則他絕對不可能在蘇秀落地前接住她。

    但蝙蝠俠還是跳下去了。

    “嘿，你要跟她殉情嗎？”小丑臉上是笑著的，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十分憤怒：“你、不能、這樣死！”

    懶得再走樓梯的小丑拿出射繩槍將繩索釘在不遠處的墻上，直接從天井一層一層地跳了下去。

    蝙蝠俠追著蘇秀落到五層樓的時候，金紅色的盔甲從一層飛了出來。

    “賈維斯！”

    鋼鐵俠看到蘇秀正往下掉，心跳瞬間飚到了八百邁，他將盔甲的全部能量都集中在動力噴射器上，直接偏轉方向朝蘇秀沖了過去。

    “來不及！”賈維斯喊道：“蘇小姐——”

    賈維斯想告訴托尼，蘇秀從十四層樓掉下去，想要將她安全地、完整地救下來，除非托尼瞬間加速到跟蘇秀同一速度，讓兩人保持相對靜止，然后再出手接人。眼下這樣直接沖上去，就算托尼能準確地抓住蘇秀，她也會因為巨大的沖擊力和慣性而折斷身體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