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太子笑道:“林修撰不認識他,這是小王的一個伴讀,叫徐崢?!?/br> 徐崢起身朝著林重陽躬身施禮,“徐崢見過林大人?!?/br> 林重陽忙起身拱手還禮,“徐兄客氣了?!?/br> 太子的伴讀,以后那可是了不得的,怎么也是一方大吏。 太子又讓人賜茶,笑道:“若小王早些年認識林修撰,必然會想辦法求父皇請林修撰入宮做伴讀的,不過幸虧沒那樣委屈林修撰,如今林修撰可做小王的師傅?!?/br> 林重陽忙起身,謙遜道:“臣不敢?!?/br> 太子擺擺手,“別拘謹,父皇讓小王找你們來隨意聊聊,認識一下,所以你們不必拘束?!?/br> 沈之儀和林重陽少不得又要拱手謝恩,卻不必再起身。 林重陽悄悄打量太子,十六七歲的年紀,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保護得好還是怎么的,他總覺得太子這么大了竟然還帶著濃重的孩子氣,按說深宮養成的孩子要么穩重深沉,要么蠻橫囂張,要么陰柔算計,卻很少太子這樣……單純的。 太子之前就請了沈之儀來聊一下關于昏禮的一些禮儀問題,其實他不懂且聽得頭大,但是沈之儀講得還挺有意思的。 他就讓沈之儀回去整理折子到時候呈上來。 他又對林重陽道:“林修撰,父皇讓你兼任奇技館館長,以后奇技館的事情朝廷不干涉,不過你們要承接皇家差事?!?/br> 林重陽問道:“殿下,是攤派差役還是……” 給不給錢??! 奇技館可不是匠戶??! “林修撰真是真性情,小王喜歡至極,”太子跟徐崢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林修撰放心,皇家也有皇商采辦,所需采辦器物若是交給奇技館承辦,自然是要給錢的。只是小王要成親花費頗巨,實在不忍父皇cao勞,是以想跟林修撰打個商量?!?/br> 林重陽道:“臣洗耳恭聽?!?/br> 太子道:“父皇的意思奇技館可以勘探域內各地,開礦燒玻璃,如何?” 林重陽心頭大喜,他為的就是找皇帝當靠山啊,沒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大方,真是舉世明君!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自想不到皇帝因為多少代人燒玻璃也沒成,林重陽不過是用現成料器再加工,不一定能無中生有燒出玻璃來,所以給的條件很寬泛。 既沒有固定地方,也沒有規定年限,更沒有說是否上繳稅收。 不過林重陽卻想把這些明確下來,畢竟做這個也不是為了自己發財做暴發戶的。 他道:“殿下,奇技館希望能得到工部堪輿的支持,去地方勘察地質,若是找到合適的礦石就可以就地修窯廠燒玻璃,無須運來京城。而地上地下所有礦場悉歸國有,屆時自然要繳納賦稅充盈國庫。只是臣想懇求前十年免稅,畢竟不知道何時才能勘察到礦石,不能保證何時能燒出玻璃來?!?/br> 咳咳咳,他覺得自己有點獅子大開口,但是人之常情,不就該如此么,荒地還三年免稅呢。 太子啊了一聲,“不保證時間?那……” 看他為難,林重陽尋思自己的確有點過分,十年實在是太久,要不就五年? 不等他說話,太子道:“父皇是希望待小王大婚的時候可以全用這種琉璃燈籠的?!?/br> 我擦,還說明君呢,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好吧,你什么也不給,這時候就想要一條街兩條街滿宮的燈籠,你怎么不上天??! 滿天星星正好做燈籠! 太子看林重陽臉色都變了,就知道肯定十分為難,笑道:“林修撰放心,小王知道燒玻璃十分困難,我自會跟父皇解釋的,到時候不要全部都是,只需要清寧宮重要地方掛這燈籠就好,如何?” 林重陽尋思可以啊,但是得略緩一下再說,太子孩子氣,自己還是孩子,完全可以故作不知啊,他緩一下的功夫,太子就道:“實在不行,我還能幫你收集琉璃器皿改燒啊,是吧徐崢?!?/br> 徐崢都要哭了,殿下您對林修撰也太和氣了吧,不是說好的要拿出一點架子來,讓這小狀元心生畏懼,不得不臣服嗎? 不是還說了,陛下故意責成他們燒玻璃,讓他們進貢大量琉璃燈以供太子大婚就是要故意刁難他,然后好給太子施恩的機會嗎? 您怎么……人家林修撰什么還沒說呢,您自己先把底給交了呢。 林重陽立刻一副感動至極的樣子,伏地道:“臣叩謝殿下恩典,必然竭盡全力,一定要為殿下大婚送上光明琉璃燈?!?/br> 太子連聲說好,“我信你?!彼€親自將林重陽扶起來,拍拍林重陽的肩膀。 林重陽重新落座,太子對奇技館十分好奇,問了許多問題,林重陽都一一給與解答。 交談中,林重陽發現太子對政事以外的知識非常感興趣,說起來便兩眼發光,他便也誠心給出答案。 相談甚歡的時候時間過得就格外快,轉眼日頭西斜,太子卻依然沒有要他們告退的意思。 徐崢暗示了好幾次,太子頗有點不耐煩地道:“知道啦知道啦?!?/br> 他起身,兩人立刻跟著起身告退。 太子對沈之儀道:“勞煩沈主事?!?/br> 沈之儀躬身施禮,“臣職責所在?!?/br> 太子又對林重陽道:“明日巳時小王去工部,你也去?!?/br> 林重陽領命,然后和沈之儀一起告退。 第175章 真相、摳門 離開東宮出了東安門, 沈之儀問林重陽, “家去?” 林重陽道:“得去一趟奇技館?!?/br> 沈之儀道:“我和你一同去?!?/br> “你也去?”林重陽尋思他剛成親還蜜月期呢, 丟下嬌妻不好吧。 沈之儀點點頭:“我讓沈左回去送信了,走吧?!?/br> 林重陽覺得他是要去請教沈老爺子一些問題, 不是該去他岳父家么?現在沈老爺子跟楊琦可比不了啊。 沈之儀已經率先出發, 他也只能跟上。 在城內兩人也不隨便說話,只聊幾句奇技館的事情, 等出了正陽門, 路上行人少起來。 沈之儀這才問道:“覺得如何?” 林重陽知道他問什么, “性本純良?!蹦魏紊诘弁跫?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甚至有些好奇皇帝為什么把太子養成這樣一個性子,這樣活潑單純的好嗎? 更何況大皇子吳王雖然已經成親出宮, 但是卻沒有就藩依然住在十王府, 據說吳王生得魁梧沉穩,頗有今上風度,這不能不讓有些人多想。 不過皇家事向來都是說不準的, 誰能知道皇帝的真實想法?妄測圣意下場沒一個好的。 之前一直有人上書請求讓吳王就藩,卻被皇帝以家事勿過問為由給撅回去,大臣們再說,皇帝就以太子已定國本既穩無可非議為由不許朝臣們議論。大家看太子位置并沒有被動搖, 皇帝也從未流露過任何一丁點廢太子的意圖,也就偃旗息鼓不再提及讓吳王就藩之事。 沈之儀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是假的?” 林重陽笑了笑,“這可說不好?!彪m然他覺得太子眼神明澈, 笑容真誠不似作偽,看起來倒是真的純良,當然純良也不代表人家傻,同樣可以有計較只是不愿表現出來罷了。 有些看起來單純的人,歷經挫折以后,反而比誰都擅長玩弄陰謀權術。 所以他不想給人打標簽。 從前考試的時候為了投機取巧,會根據文如其人來判斷考官的性情,然后投其所好,可自從中進士接觸官員越多,他反而不再用那樣的辦法,也很少再給人打性格標簽。 畢竟官場和士林不同,雖然當官的都是文人過來的,可當官的卻鮮少有能夠保持文人本質的,大部分都會在官場這個大熔爐里重新熔煉,然后再塑形,最后成為什么樣子卻也不一定的。 更何況皇家出來的! 沈之儀知道他現在比從前更加謹慎,以前說是個年少老成的,現在簡直就是個老氣橫秋的老頭子。他道:“你向來謹慎,也不用我囑咐你的,倒是禮部的事情我要和你請教?!?/br> 林重陽搖頭,“師兄,你說那些昏禮國禮的,我哪里懂啊,也不過是去翻書掉書袋,到現在會的也是跟禮部學來的呢?!?/br> “不要你指點什么禮儀,只是想請你指點一下怎么把那些瑣碎的東西整理的一目了然?!鄙蛑畠x拉緊馬韁繩,讓馬上了橋,避讓行人。 “這倒是沒問題,我自覺還是可以幫忙的?!弊鰝€文案企劃之類的,要求排版清晰,內容條理,對他來說還是小意思的。 任何一個搞過文字工作的,對這個都有點經驗心得。 兩人邊走邊聊,到了奇技館自是一番熱鬧。 見沈之儀過來,沈老爺子也很高興,吩咐人去廚下準備豐盛的酒宴。 沈之儀忙道:“老爺子不用忙活,晚輩也不是客人,咱們家常便飯邊吃邊聊?!?/br> 沈老爺子吩咐道:“去,把我藏的那壇子酒拿來,今兒好好喝兩碗?!?/br> 沈之儀見沈老爺子對他一如從前每次見面都是熱情洋溢,并沒有因為什么而有所冷淡,心里也松了口氣,卻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失落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無法走進老爺子的心里去。 起碼不能跟林重陽比的。 能夸能寵能打能罵,這才是真心一家人的感覺。 沈之儀知道自己不能強求,倒是也能擺正位置,并不會有怨言,沈老爺子能一直這樣對他,已經是很不錯的。 “你如今去禮部幫忙,禮部那幫子老頑固都不是好對付的,到時候自然會給你臉色看,你也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一把年紀也不想再晉升,只想霸著那個位置待到致仕,你也只管做自己的事情陛下會知道的?!?/br> 幾杯酒之后老爺子話匣子打開,說的都是懇摯之語。 沈之儀感激道:“多謝老爺子指點,小子謹記?!?/br> 老爺子的意思還是要多做少說,做事為主,也不要搶那明面的功勞,只管讓別人去搶,畢竟是皇帝欽點他參與此事,那他的功勞就不會被埋沒。 說到底依然是以和為貴以才壓人,打鐵還需自身硬。 沈之儀酒量好,沈老爺子興致高,陪酒的林重陽也賣力,所以最后兩人喝得都有點多。 看時候差不多了,林重陽就說散了讓大家休息,他則扶著老爺子回房。 沈老爺子腳步踉蹌,嘴里還喜滋滋地哼著小曲,看樣子的確喝得有點高了。 林重陽試探道:“老爺子,咱們是不是可以談談了?” 沈老爺子啊啊了兩聲,卻不接話,只顧著自己自得其樂,這小子平時總讓他少喝兩杯今兒一個勁地給他斟酒,保準憋著心眼兒呢。 沈家倆小廝出來將老爺子接住,向林重陽道謝。 林重陽卻不走讓人給他沏杯茶,他則在炕前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沈老爺子瞇縫眼睛覷了他一眼,“來,再喝一杯?!比缓缶团吭诳簧洗蚝魢?。 林重陽道:“老爺子,咱別打馬虎眼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那老和尚你認識吧?!?/br> 沈老爺子豎著耳朵打著呼嚕,翻了個身卷著被子繼續打呼嚕。 林重陽站起來,“之前問你,你說時機不到,前兒問你,你說回頭有空講,今兒你要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