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沈之儀知道他這是譏諷自己蠅營狗茍,為了幾兩銀子不夠光明磊落,卻也懶得解釋,點點頭,“知道,不會強迫于你的?!?/br> 談妥條件,林重陽看了他一眼,沈中二上道點,別讓咱問。 沈之儀倒是也知情識趣,立刻道:“至于我認定你爹中毒,是因為和我一樣。且我有證據,這種藥味道不大,又沒有特別的顏色,如今只有那個邋遢郎中有。找到邋遢郎中順便也就找到買藥的人,豈不是直接就能替你爹報仇了?!?/br> 邋遢郎中,是什么人? 沈之儀解釋道:“此人叫蔣奎,家里世代都是郎中,不過他學藝不精,診脈、看病都不行,倒是會搗鼓一點藥材和亂七八糟東西,自己配各種藥。他也不配什么好藥,倒是配一些讓人渾身發癢、拉肚子、嘔吐、頭暈目?!@樣下三濫的東西,好在他的藥不會致命?!?/br> 林重陽通過腦補似乎看到一個邋里邋遢的試驗怪人,這家伙是不是懂點化學反應? 與其說他是郎中,不如說他是一個藥劑師,而很多藥劑師,其實就是生物化學研究者。 所以他對此人非常好奇,一定要去看看是什么人物。 當然最重要的是找到買藥給爹下藥的罪魁禍首!一旦讓他找到,絕對……不讓那混蛋好過! “那咱們什么時候去找他?”之前沒有頭緒是不知道,現在知道源頭那就沒有什么神秘的,誰最近買了什么藥,完全可以問出來。 怎么,他敢不說? 沒事,竟然敢賣下三濫的藥傷害院試考生,簡直膽大包天,扭送官府,先打五十大板,然后再論罪。 這五十板子就可以要他的小狗命。 沈之儀道:“明天早飯后我來找你?!?/br> 林重陽想了想,“明日我們要回林家堡,這件事得讓我二伯知道,所以我能不能請我二伯和兩位干爹一起?” 沈之儀又不在意這個,管他誰去,“人多更好辦,那家伙是個慫蛋,一嚇唬就尿褲子?!?/br> 林重陽:……這是院案首嗎? 商量好了,沈之儀就告辭,幾步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重陽回院內和老仆說了一聲讓他關門,然后就去找他的爹團。 他把事情一說,表示得讓林毓堂參與,李增仁立刻飛奔去找。 林毓堂剛安慰了林毓軒,出來就被李增仁拉到屋里,聽林重陽將事情說了一下。 林毓堂驚訝道:“真有這等事?” 李增仁道:“確有此事,所以咱們要請二少爺一起?!?/br> 如果真的是有人害林大秀,那肯定是林家的人,因為別人想害也沒有那個機會。 讓林毓堂一起,到時候有什么證據,林毓堂就是最佳證人,回到林家堡也好說話。 第二日,林毓堂請林中達先率領眾人離開,他則留下辦點私事兒,而林大秀父子倆表示要和戴敏輝、李增仁游玩一番再回去,反正也沒考中,不急著回去,還是玩一玩再說。 也不等眾人離開,幾人就去跟沈之儀會合。沈之儀卻領著他們去廚房拿了一把尖刀,然后用一塊手巾包了,插在腰上。 眾人:…… 林毓堂道:“沈案首,咱們不要傷人?!?/br> 沈之儀對他還是很客氣的,畢竟曾經出手搭救,他笑道:“林兄放心,嚇唬嚇唬?!?/br> 他們雇了一輛馬車,然后按照沈之儀的指示一路走去,越走就越往貧民聚集地去,這里龍蛇混雜,地痞無賴橫行。 沈之儀卻似乎熟門熟路,很快就到了馬車不能進的巷子,他招呼眾人下車。 林毓堂付了車錢,眾人就跟著沈之儀進了又臟又亂的胡同。 李增仁捏著鼻子,“這府城怎么還有這樣臟亂差的胡同啊,比咱們密州密水還差呢?!?/br> 沈之儀道:“越是富人聚集的地方,窮人就越發窮,不信你去京城瞅瞅,還有比這更不堪的巷子呢?!?/br> 好吧,沈案首見多識廣。 這胡同里不但有雞雞狗狗的糞便,甚至還有人的大小便,那味道簡直是臭sao氣熏天,能讓人跌個跟頭。 李增仁感覺自己都不知道踩了多少,簡直是苦不堪言,讓人作嘔。 他們跟著沈之儀七拐八拐,從一條巷子進了另一條,一條又一條,都是一些不能進車的小胡同。 他也不看腳底下,昂首闊步,甩著兩只胳膊簡直瀟灑得不能再瀟灑,可人家不睬狗屎??! 林重陽一路留意著,能找到這里來,也是沈之儀厲害,一般人還真是找不到。 最后,沈之儀終于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那門可真破,門板都露了幾個大洞,能看到里面同樣斑駁的影壁墻。 沈之儀也不敲門,而是直接探手進去將門鎖摘下來,推門而入。 林毓堂比較正派,要阻攔他,“沈兄,還是不要闖入人家?!?/br> 沈之儀笑道:“林兄,這不叫闖入,這叫不請自入,開了門的?!?/br> 說著他一馬當先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里面還真是破破爛爛的,靠墻幾間南屋已經坍塌不能住人,影壁也塌了一半,院內更是七零八落地一些破爛家什兒,除了東西和鄰居靠著的墻壁還是完好的——估計人家維護的,哪怕正屋都感覺搖搖欲墜。 沈之儀抬腳就要往屋里去,卻又被林毓堂攔住,“還是問一聲?!?/br> 沈之儀示意他們不要吱聲,問一聲那廝還不跑了?反正他家的后墻也搖搖欲墜,一推就倒的樣子,要逃跑可容易。 林重陽一直都被三個爹保護著夾在中間,這時候更是離危房一丈開外。 他看著沈之儀大模大樣地進了屋里,然后聽著屋里一人大喊道:“擅闖民宅是為賊?!?/br> 然后又聽著沈之儀冷聲道:“賊個屁,我是被你害死的考生,閻王爺開恩,允我來找你索命?!?/br> 那人又連聲喊饒命,“冤有頭債有主,誰害你你找誰,不要來找我。我只是一個賣藥的,可不管害人?!?/br> 沈之儀道:“是你賣藥給人,我才會死的,你要是不賣,我就不死,自然要找你?!?/br> “哎呀,你喝水嗆死,吃飯噎死,走路摔死,難不成也能賴別人?” 聽著他胡攪蠻纏的聲音,眾人進了屋里,林重陽就見炕上坐著個披頭散發、胡思拉碴、衣衫襤褸的男人,看不出年紀看不清模樣,因為被沈之儀的尖刀逼著不敢下地。 炕上擺著一些亂七八的儀器,有瓷器、鐵器等,竟然還有細細的銅管以及別的器具。 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簡易的化學試驗室。 那邋遢男人一邊和沈之儀斗嘴一邊手不停地擺弄他的那些工具,似乎怕沈之儀上去給他打爛掉,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看見擠進來這么多人,那男人嚷嚷道:“喂,沈家壞小子,你來就來了,怎么還領這么多人來害人?” 沈之儀壞笑道:“他們是苦主,自然要找你算賬?!?/br> 蔣奎急了,“壞小子你害我?!闭f著縱身一跳,連著自己家的窗戶直接撲了出去,“老子就賣點藥,怎么成天被人追殺?” 可他哪里跑得了,林重陽早就讓戴敏輝在外面盯著呢,蔣奎一跑出去就被戴敏輝直接給扭起來。 他們得了林重陽的指點,一旦扭起來直接扯他自己的腰帶將手臂反綁捆起來,免得他有手段害人,那些個又癢又什么的藥,敬謝不敏。 蔣奎被捆得結結實實地扔在院子里,林重陽幾人又出來審他。 蔣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就是賣點藥,賺來的錢吃了喝了,一個銅板也沒?!?/br> 林重陽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要你的錢,反而還給你錢,你那些拉肚子藥多少錢,我也買點?!?/br> 蔣奎看了他一眼,“看你細皮嫩rou的,怎么心腸這么壞?!?/br> 我擦,心腸和細皮嫩rou有什么關系? 李增仁威脅道:“你害了我們兄弟,讓他不能參加院試,你要是不老實招來,咱們不會饒了你?!?/br> 蔣奎做這個營生有些年頭,向來也沒被人找到過,沈之儀是第一個,有這個壞小子就有這一群人。 他也不是個為了什么顧客秘密就死咬不松口的人,就賣一次藥,賺一點錢,只要被人家逮著他才不保密呢。 當然,這個也看情況,一般情況他還是保密的,到時候對方還要來感謝他呢。 不過現在這幫人里面有沈之儀,他就感覺那個人要完蛋,自己完全沒必要保他,否則這臭小子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折騰自己拿到答案的。 “問吧,保管知無不盡?!敝獰o不言言無不盡,懶得說完。 這么上道?眾人有點不信。 林重陽就問他院考前可有來買藥的。 蔣奎點頭,“有啊,各種藥都有,反正我的藥死不了人,沒什么好怕的?!彼允褯]死人,對方也不敢把他如何。 氣得戴敏輝都要揍他,他說得輕巧,當時林大秀真要完蛋的樣子。 李增仁毫不客氣地踹他一腳,林重陽也沒阻攔他。 這種人就得給他點苦頭吃吃,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又不至于死人,就鉆律法的漏洞空子,靠著賣害人的東西來獲利。 實在是讓人不齒! 有這個本事,做一份正經事業完全可以賺錢,何苦非要如此? “我們找一個來買瀉藥的人?!绷种仃柕?。 蔣奎想了想,“不老少的,多半都是買瀉藥的,買的人太多了,我不夠賣的,就只能把一些舊藥拿出來賣,哎,藥效衰退估計效果都打折扣了呢?!?/br> 林重陽頓時來氣,你這個混賬二百五,合著我爹中的是你多年前的舊藥,還是藥效衰退的,這要是不衰退,是不是直接丟掉半條命啊。 他給了李增仁一個眼色,后者毫不客氣地給蔣奎一頓拳打腳踢,那蔣奎哎哎呀呀地“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哎呀,你們耍流氓,扒我褲子干嘛!” 腰帶被扯去捆他自己,褲子就被東西捆,挨打的時候扭來扭去,褲子快掉下來了。 李增仁扯了跟黑乎乎的繩子給他扎上。 林重陽對戴敏輝道:“干爹,咱把他屋里那些東西都搬出來,讓他說來買瀉藥的所有人地特征,要是有一個撒謊的就砸他的那些寶貝?!?/br> 那些東西絕對是蔣奎的寶貝,只不過破破爛爛的別人看著不起眼,也懶得去看,就算砸都懶得砸。 林重陽不一樣,他可知道興趣是什么,那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感覺。 果然,蔣奎臉色一變,喊道:“打人不打臉,算賬不涉及無辜?!?/br> 林重陽笑道:“無辜,就是它們幫你研究那些害人玩意兒,怎么能無辜呢?!?/br> 說著他就捧起一個臟兮兮的青花瓷瓶子舉起來,威脅道:“說吧,五月初六初七還有前幾天,都有什么人來買?!?/br> 蔣奎一臉rou疼,緊張兮兮地看著林重陽的小手,“我說,小哥你先把瓶子放下,怪累的?!?/br> 林重陽就朝著戴敏輝一扔,嚇得蔣奎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