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現在林重陽也沒空搭理他們,暫且記下等爹考完試再說。 林重陽不但沒有發作,反而跟沒事兒人一樣,既讓干爹多送燒rou感謝李典史和陳經承,還提高了給盈豐樓的供貨。 不但沒有趁機表示一下對盈豐樓的不滿,反而表面上還對他們更好。 看著他們如此,趙大牛倒是找到了優越感,飯桌上跟他爹道:“整日價罵我沒用,你看那爺倆有什么用?現在都回林家,讓人家欺負,不是照樣屁不敢放一個?” 趙一刀當時就拿筷子抽他一下,罵道:“你這個沒有腦子的夯貨,那爺倆要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你怎么沒娶到椿兒?” 這分明就是林少爺的計策,要麻痹盈豐樓呢,自己絕對要和盈豐樓劃清界限,至少也先躲出去,免得總是被黃老板sao擾。 趙一刀對林大秀的崇拜讓他篤定林少爺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有后招的,估計要等考完試再說吧。 他果然就借口老家有事要去一趟,把生意都交給兒子和徒弟打理,帶著最寵愛的兩房小妾溜了。 果然黃老板派人三請五請,開始以為趙一刀避而不見,后來親自上門才發現趙一刀是真的不在。 黃老板沒有辦法只好去求見李典史。李典史剛給林家父子示好,又如何會見他。當時聽了黃老板的話,他也是想著試探一下,若是林家真的不管林大秀,那自己也就趁機吃下。 如果他們管,自己就假意不知。 誰知道林家還沒出頭,趙一刀、陸老板竟然都為林大秀說好話! 簡直不可思議,趙一刀可是他扶持起來的最大黑社會呢! 他見不到李典史,只好買通李典史的屬下,也好打探一下消息。 那屬下也不敢再如以前,急切道:“黃老板,小的叫您祖宗了,這個時候你找我,這不是害我呢嘛?當時你說手拿把攥的好事兒,萬無一失,可怎么沒兩天陸家就為他們出頭?還得我們四爺還得低頭,多難為我們四爺?” “難道就怕了他們不成?” “我說黃老板你不會真的揣著明白裝糊涂吧,人家林家沒有不讓林少爺回去,現在又要去赴考,以后誰知道會怎么樣?” 黃老板當時就想翻臉,當時李典史也是個貪財的,所以和自己一拍即合,怎么現在就成了清白無辜,都是自己做惡人? 還有那些人也是,說什么林大秀會被林家再次趕出去,簡直是屁話。 當初自己要做,也應該是燒rou生意一開始的時候,自己試什么試?當時就應該趁著林家不管,把那生意吞進去。 不過照現在看來,他也慶幸沒有吞下去,林家很明顯不是不管林大秀,反而是恨鐵不成鋼呢。 好在那屬下也給他一顆定心丸,“放心,咱們不會供出你去,別人也不知道,那林家更不知道的?!?/br> 后來韓家燒rou居然提高給盈豐樓的供貨量,黃老板立刻得意起來,看來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一顆有點忌憚林家又覺得自己不怕林家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 林重陽自然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故事,自從打定主意等林大秀考完再說,他就沒再提。 三人每日還是照常上學,林大秀則沒日沒夜地背文章,上學放學的路上都在背。 林重陽夸他,“爹這樣專心又努力的人一定會有收獲的?!?/br> 林大秀卻尋思,等老子考中一個秀才能保護兒子的時候,老子才不干這不是人干的營生。 有一個秀才功名,不管是后娘還是后爹的,誰也不敢再動他。 自然也不敢動他兒子,他一紙狀紙就可以遞到縣衙,告后娘一個不慈! 兩次考試之間的個把月,日復一日幾乎沒有變化,睜眼閉眼就是一天,今天和昨天一個模子。 那真是過得相當快。 三月初的時候府里就通告各縣考試時間,同時提學道也即將于四月底按臨萊州府,對新鮮出爐的童生們進行院試,而院試之后還會對來年參加秋闈的生員們進行科考選拔。 萊州府轄下兩個上縣平度和密州,這倆縣有時候是上縣,有時候是直隸州,行政劃分并不固定。 另外還有五縣。 山東省在經歷過南北朝、唐末五代、兩宋等胡人、游牧民族統治的時代之后,文風已經步入歷史最低程度,好在自衛元開始,一統天下,山東這邊的經濟、文化等又開始恢復。 進入本朝以后,休養生息五十年,再度進入一個繁榮初期。 只是還遠遠沒有繁盛起來,尤其東部沿海比西部內陸文風要差一些,教育程度也低一些。 萊州府七個州縣,其中密州是大縣,縣試錄取有一百三十人,密水算中縣有一百個,一些小縣只有五六十個,差別也很大。 這還是在往年縣試通過也需要重新再考的情況下,縣試的考生基數也大,錄取率比起南方也要差很多。 不過便是如此也有六百來名考生即將參加府試。 府試比縣試更加嚴格、正規,而且府城建有考棚,自然不會如縣試那般,有考生在考棚,有考生在外面吹風。 府城的考棚專為提學官準備,但是府試也可以搭一下順風車,使用一下考棚。 六百來個考生,原本應該分縣或者分批考,否則人多易亂,還會出差錯,不過程知府也是個好強的,認為考棚足以容納七八百人考試,完全沒有必要分批。 他也是要彰顯自己的政績,早早考完,也好跟提學官大人邀功。 提學大人可是按察司副使來著,也是有監察百官之權的。 府試時間定在四月十二,等提學官大人按臨之后就可以道試,道試因為有歷年通過府試卻沒有過道試的童生,所以人數比府試還要多,為了不至于太過混亂,提學官每次都令分縣考。 按照既定縣綱,大中小縣這樣排,一共分三批。而生員的錄取名額各府州縣都有固定人數。雖然歷科人數有出入,不過基本在府學40人,大縣或者直隸州30人,中縣20人,小縣15人。 密州是大縣,密水只能算中縣。 如此以來整個州府生員錄取人數差不多在180名左右,這只是今年一屆的錄取名額,他們被稱為附生員。 其中廩膳生為最優等,享受朝廷供奉,而每年通過歲試和科試的成績優劣來遞補空額。 關于前朝本朝的歷史,林重陽在大爺爺的書房里翻看了一些史書,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前朝是衛元,而非蒙元,就是在南宋即將被元蒙滅國的時候,突然有一支鐵騎異軍突起,竟然可以和元蒙鐵騎相抗衡,此人就是衛人杰。 衛人杰將元蒙趕出中原,定都大都改名燕京,一生未娶妻沒有子嗣,晚年時候有大將在川蜀擁兵自立,江南張獻忠部眾死灰復燃,后來衛人杰竟然直接將皇位禪讓給大將軍一字并肩王朱成璋,并且為其確定國號明! 林家風光的那些年就是在衛人杰為帝時期,抗倭也是在衛人杰晚年時候。 看這個的時候,林重陽不得不懷疑那個衛人杰是一位穿越帝,估計因為他的出現改變了歷史,他自己也覺得這樣太恐怖所以國號為元,后來又禪位給原本的大明皇族朱家? 不過這個朱已經不是歷史上的那個朱,歷史與現實,錯綜復雜,有重疊又交錯,已經分不清楚。 林重陽覺得當世比歷史更好一些,至少沒有靖難之役,據說太宗的侄子是主動退位讓賢的,因自己年幼加無心帝位,就將皇位讓給了四叔。 當然不管內情如何,至少沒有給百姓造成災難。 如今在位的是景熙帝【本朝規定年號不需要避諱】,正是太宗長子。 三月底父子倆接到林家來信,這一次是族長的小兒子林中達和林毓堂兩人帶隊,帶著數名仆人和小廝,護送赴考的幾名子弟進府城。 他們要經過密州,讓父子二人四月初一晌午在碼頭會合,大家一起出發。 同時戴敏輝和李增仁也在三月二十來到密州和林大秀父子二人住一起,一起溫書,到時候也一起趕考。 這一次林大秀還想試著和兒子商量,讓他在家里等,“你在家里等著,沒兩天爹就回來,一眨眼就過去?!?/br> 林重陽道:“那可不行,在家里等太煎熬,還是在考棚外面好?!?/br> 林大秀還想勸他,林重陽就道:“那等我考試,你能在家里等不?你要是在家里等,那我就在家里等?!?/br> 他一副吃定林大秀的樣子。 林大秀想了想,道:“那你還是去吧?!?/br> 四月初二早早吃了晌飯,帶上張氏特意去求來的平安符以及高中符,又叮囑狗蛋好好去上學,四人組就由韓大壯趕著驢車送去碼頭,沒多久就和林家的大船會合。 辭別韓大壯幾人上了船,除了林家子弟,還有搭船一起去府城的學子,一路上傍著林家他們既輕松也安全。 而且除了吃食自備,林家都不要他們的車船錢,也算是林家對鄉里的照顧和扶持,行善舉。 林重陽掃了一眼,視線和林毓軒對上,后者哼了一聲,扭頭繼續看書。 喲呵,這是怨氣很大啊,看來自己和爹離開林家,他和小方氏也沒好過多少。 大船比起運河上的那種三層畫樓自然還是小得多,只有一層,船尾四個房間占去一半面積,前面就是敞開式,四周有篷子,可以擋風遮雨。 林毓堂給他們四個人分了一個房間,進去就是支起來的木板,擠一擠可以睡好幾個人。 林重陽踢掉鞋子上床把窗戶推開,艙房里光線明亮,可以看書。 林大秀脫鞋上床,然后拿出自己正在背的那一沓子程文來開始背誦。 戴敏輝原本還想出去和外面的人聊聊,便也有樣學樣,趕緊開始背。 李增仁看看他們,“我都覺得自己希望不大?!?/br> 林重陽道:“干爹,希望不大才用功呢,希望大現在就可以睡大覺了?!?/br> 李增仁也不打擾他們,自己出去找人聊天,結果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這時候人家誰和他聊天啊,都是分秒必爭的好吧。 他們幾個在艙房里背一會兒書,差不多了就去外面甲板上吹吹風默背,再回來繼續。 如此天就黑了。 他們草草吃些東西都上床睡覺,沒有房間的就在外面和衣打地鋪。 夜里睡得并不那么踏實,尤其滿船人,有人磨牙有人打呼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林重陽一開始還和他爹說話,后來聽著風聲水聲,船槳破水的聲音,還有船上草蟲的啾啾聲,最后安然沉入夢鄉。 第二日天一亮,大家就紛紛起身,簡單洗漱、吃早飯,繼續背書。 背書的人都有一種天賦,那就是大家咿咿呀呀地大聲讀,卻誰也不干擾誰,各背各的。 他們順著小沽河一直往北,在幾條分支河流匯入的交界處,船漸漸多起來,路遠的考生幾乎都選擇走這條水路。 這兩年雨水多,未曾大旱,小沽河水量豐沛,所以適宜行船。 此時看起來河道有些堵塞,尤其有船家不守規矩,只想著自己趕緊擠過去,卻不料和別人撞在一起,又有船擠過來,于是二十幾艘船就擠在那里,動也動不了。 這其中就有人面紅耳赤地爭執,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認為自己不對,吵吵起來,甚至還有動手的。 那些搭船的考生們可倒了霉,生怕誤了考試,急得不知所措。 林重陽等人趴在那里看見亂成一團的河道,林家雇來的艄公很有經驗,早就繞開他們,然后又快又準地從一側插過去,他們剛插過去又有人將那個口子堵住。 這下整個河道都被堵塞了! 李增仁對林重陽道:“你看那里,他們是故意的,把河道堵了要趕考的學生們給錢,不給錢就不給過,考試的人可耗不起?!?/br> 林重陽氣憤道:“他們怎么能這樣呢?!?/br> 李增仁撇撇嘴,“這也是那些混混潑皮們的生財之道,強迫人家寡婦改嫁,強占別人家田地,欺行霸市,勾結胥吏,敲詐勒索,沒有他們不敢干的?!?/br> 這時候那邊船上有一個身穿白色布衫的少年朝著他們大船揮手,“敢問是林家的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