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門大，滿院子的人都聽見了。

    張氏看了她一眼，心里不高興，卻還是笑道：“趙家媳婦，你嘗嘗，和你們鹵rou醬rou不是一個味?！?/br>
    這媳婦是趙一刀的侄子趙順的媳婦，趙一刀賣rou，趙二家賣熟食。

    趙順媳婦拿起竹簽看著一盤子的燒rou片狠狠地插了幾塊，原本還想矜持做出一副rou很難吃的樣子來，結果鼻端嗅著不同于自己家的rou香味，忍不住一口塞進嘴里，滿滿的rou香當即溢滿口腔，豬頭rou肥而不膩，香滑無比，讓人簡直能把舌頭吞下去。

    真是太好吃了！

    趙順媳婦差點喊出來。她努力地克制自己，砸吧砸吧嘴巴，又吞了好幾口唾沫才逼著自己做出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旁邊人問她怎么樣，她撇嘴道：“不就是rou嘛，誰家還沒燉rou吃，別沒吃過rou似的?！?/br>
    嘴里這樣說著，手還想往盤子里插，張氏眼疾手快躲開了，招呼別人嘗嘗。

    很快稱贊聲此起彼伏，都說好吃好吃，怎么做的。

    “哎呀，真好吃，咱們也得回家煮了嘗嘗，哎呀，這個豬腸子怎么這么好吃啊，不但不臭，還噴香呢?！?/br>
    “是啊是啊，以前覺得這豬腸子得多臭啊，真好吃！”

    “多少錢一斤啊，椿兒，多少錢??！”

    “給我來兩斤?！庇腥嗽诤?，“太好吃了，真是要把自己舌頭也吃下去了?！?/br>
    不過在聽到韓椿兒說豬頭rou六十文錢一斤，耳朵口條腸這些要八十文，豬肝豬肺倒是便宜，卻也要五十文一斤，他們有人就打退堂鼓。

    “椿兒，好豬rou才三十文一斤呢，怎么燒rou這么貴？買個生豬頭也就一百個錢嘛?！?/br>
    他這么說張氏就不樂意，卻還是笑著道：“我們這個豬頭rou一斤就算一百也賣得嘞。你們問為什么這么貴，這第一燒rou的方子可是秘方，可是高門大戶傳下來的呢，官老爺們都頓頓不離口。第二嘛，我們這個rou火候大，一斤也就出四兩rou，一個生豬頭大的就要一百四五十個錢呢，再下上各種料，上好的木頭柴火煮倆時辰，本錢都不老少嘞。別人來買，豬頭rou起碼要七八十呢。這要是家里來親戚，買回去直接切了裝盤噴香的好吃又好看，多體面也不知道呢。再說這rou放涼更好吃，又是另一個味兒呢?！钡谝诲伷鋵嵥膊恢?，林重陽說的她就當真的。

    說是這樣說，可畢竟不便宜，買一斤rou回去可以炒好幾個菜，這回去只能一個菜啊。而且買了這個，生rou還是少不了的，只能多開銷而已。

    雖然很舍不得，有人還是悄悄退出去，太貴了??！

    有人覺得貴自然也有那些好吃的覺得不貴，外面鹵rou也要七八十文一斤呢，這個夠便宜了，再說肯定是那些大家族傳出來的秘方，外面可從來沒吃過呢。當時就有人一斤兩斤的買回去，尤其是老人孩子喜歡吃軟爛的，這個正好。

    有人走了又有人來了，接著嘗，夸上幾句然后糾結貴，買不買再糾結。

    就這樣來來去去，一下午倒是賣掉一大半。

    那趙順媳婦嘗了以后也不走，就在一邊死死地盯著看，很快她家小子秤砣蹭過來，拉著她的衣裳，“娘，買rourou吃，買rourou吃?！?/br>
    趙順媳婦拍了他一巴掌，“鬧什么鬧，在家里不是剛吃了?！?/br>
    秤砣不干，“我要吃燒rou，吃燒rou，不吃那個硬邦邦的鹵rou?！?/br>
    趙順媳婦家的鹵rou為了多出rou，煮得不狠，涼了以后硬邦邦的，口感并不是多好，自然比不上剛出鍋的燒rou。

    趙順媳婦不會舍得花錢買，只是盯著看，看看多少人買多少人沒買，會不會搶了自己家生意。

    林重陽早就注意她了，他倒騰著小腿跑過來，笑道：“要不要買斤回去嘗嘗啊?！币埠媚没厝ソo家里人比對一下嘛，看看是不是自己家的rou更好吃。不舍的花錢買競爭對手的產品，怎么知己知彼呢。

    趙順媳婦看他一個漂亮孩子，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不當回事。

    秤砣還在鬧，她就拍了一巴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怎么恁饞?！?/br>
    就在這時候，狗蛋拿著一塊燒rou邊吃邊走過來，結果腳下一個不穩當手里的燒rou腸掉在地上。

    那邊秤砣見了嗖的一下子撲過去，撿起那塊燒rou腸就塞進自己嘴里，害怕狗蛋跟他搶回去，嚼了兩下飛快地咽下去。

    狗蛋沒見過這架勢，平日里小九都讓著他，突然有個孩子以猛虎撲食的架勢撿跑他掉的rou讓他直發愣。

    趙順媳婦覺得有些丟人，趕緊拉著秤砣離去。

    林重陽撇撇嘴，領著狗蛋去找干娘，“干娘，咱們也拿些去rou鋪賣?！?/br>
    rou鋪今日送給悅賓樓之后就沒進新rou，關著門呢。

    韓大嫂一聽不錯，立刻用瓦盆各樣裝一些，又從家里搬著一塊干凈的熟食小菜板，她和韓大壯一起去rou鋪那里試試。

    等晚飯后，大家都湊在韓大娘的堂屋里算賬，看看賺了多少錢。

    他們這次煮了兩個豬頭，四十斤多下水，不過因為煮得火候大，出rou率要比別家鹵rou低一些。就算不是一斤出四兩，五兩也最多了。一個豬頭差不多十二三斤，出rou也就是五六斤，好在還有倆耳朵一個口條，賣的價錢還成。豬下水雖然收拾起來麻煩點，但是價格也還劃算。

    他們這一鍋出來的熟rou不到四十斤，這半天連吃帶賣的根本不夠，下一次要多做一些。

    因為有免費試吃的，所以賺的就相對少一些。

    韓椿兒幾個在那里扒拉到底賺了多少錢。

    一直在一旁拿著燒火棍比比劃劃的林重陽已經算個差不多，倆豬頭大一些差不多300文，下水800多文，刨去免費吃的那豬頭rou毛賺了700文，下水550文左右，豬肝豬肺120，一共差不多賺了500文。再刨除買料的錢，還有300上下。以后再煮那料不需要總下，酌情添加就行，這個可以省。今天大家試吃也有四百多文的rou。

    最開始煮一鍋要全家人忙活兩三天，凈賺至少三五百文，利潤還是不錯的。等熟練起來以后，貨源大客源多，就算不會天天煮，那一個月六兩銀子也穩賺，甚至可能九兩十兩，畢竟這是壟斷的生意，就算以后出來模仿著，方子不同還是自家最好吃，那顧客群也可以穩定大部分的。

    林大秀在一邊記賬，因為不是專業賬房，記得凌亂而復雜，看得林重陽有點頭疼。

    林重陽道：“爹，咱們進貨多少錢，共賣多少錢？”他變相地提示一下。

    林大秀也是聰明的，一下子就抓住了要點，立刻調整記賬方式，進賬出賬，總的一算，然后減一下就出來利潤。

    他笑道：“這樣倒是方便，不用一樣樣單算?！?/br>
    林重陽就使勁夸他爹聰明，把林大秀夸得飄飄然。

    林大秀把花的錢、總盈利和純利潤報給大家，張氏立刻哎呀了一聲，“我滴個娘來，他們吃了咱這么多rou呢?！?/br>
    林重陽笑道：“奶奶，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嘛?！?/br>
    張氏趕緊摟著他摸索腦袋，“別胡說，咱不去套那個狼也舍不得孩子?！?/br>
    大家都覺得煮燒rou比單純賣豬rou賺錢多。

    韓老爹道：“要是沒有悅賓樓，咱們一個月現在也就賺個三五百文的，要是煮燒rou，以后一個月起碼能賺五六兩銀子呢?！?/br>
    以前他們家賣rou行情好的時候，逢年過節的，一個月都能賺二兩到三兩銀子，現在煮燒rou沒有別人競爭，那自然是更好的買賣。

    “就煮燒rou了！”大家異口同聲，每一雙眼睛里都放射著充滿希望的光。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人徑直走了進來，道：“哎呀，我可是來晚了?！?/br>
    來人是陸掌柜，他帶著瓜楞帽穿著青布直身，一手捏著衣擺雙腿走得飛快，轉眼就進了屋里對著眾人打千作揖。

    眾人忙起身回禮，韓老爹趕緊上前挽著他入內落座。

    這些日子韓家rou鋪受趙家擠兌，陸掌柜可沒少幫襯自家，依然原價從韓家拿rou呢。

    陸掌柜看林大秀也在，忙笑道：“林少爺，這一次咱們東家可是愿意出更高價的?！?/br>
    林大秀一怔，什么更高價？哦，是想來買方子啊。

    張氏等人很緊張，這方子要是賣可比酸菜方子更值錢呢，酸菜都賣了六十幾兩，這個起碼得賣兩三百吧。

    第29章 有點困難

    誰知道林大秀搖頭笑道：“陸掌柜誤會了, 這個燒rou的方子我們想留著給韓叔一家做個小本買賣?！?/br>
    韓家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驚喜之色。

    讓他們自己說這燒rou也非常成功, 好吃又不太貴, 擱自己家只要不是揭不開鍋都會想著買點打打牙祭的。所以這燒rou生意比起自己家賣生rou那可好做多了，就算他們一家給林大秀打工也沒什么, 一個月賺十幾兩的時候他們估計也能分個三五兩。

    陸掌柜卻相信林大秀是真的要將方子給韓家, 畢竟他敗家之名在外。陸掌柜心里感慨韓家運氣好, 雖然被趙家排擠但是搭上林家這條船，又拿到這樣一個好方子, 也算是因禍得福。

    陸掌柜和東家自然也是嘗過韓家燒rou的, 韓大嫂去打鐵巷賣, 他打發人各樣買了一點回去嘗嘗, 結果把老板吃得停不下嘴一個勁地說好吃好吃，比自家的那些冷盤好吃百倍。

    于是東家連觀望一下的想法都沒有直接讓他來拿下這個方子。

    當然陸掌柜也不敢托大，還是要了備用方案，若是拿不下方子，那就做韓家燒rou的大主顧, 爭取拿個人情價，反正不能讓另外兩家搶了先。因為酸菜生意的加持, 悅賓樓現在在密州城雖然還趕不上盈豐樓, 但那酸菜可是獨一份呢，盈豐樓等大戶都要從他們酒樓拿貨，給悅賓樓漲足了臉面。

    現在有這么好吃的燒rou，他們自然不想錯過。

    陸掌柜表示理解韓家想自己做生意的想法，又委婉地提出自己東家的意思。

    關于價格這一塊, 之前林重陽以及和他爹商量過的，韓家自然也同意。

    今日他們告訴街坊的價格，是開張大酬賓，滿月之后就漲價，至少漲五文，逢年過節隨行市漲更多，這也是慣例，畢竟原材料也漲。

    他還考慮到批發和零售，暫定超過五斤為批發，價格如開張價，低于五斤的就是零售價，每斤至少加五文。如果推車走街串巷去賣，那價格就要加十文。

    至于有人嫌貴不買，這個沒關系，并不需要人人都買，反正一天就煮那么多rou賣完拉倒。他把顧客群定在殷實階層，而非窮困人家，連白面都吃不起的人家，是不會想買燒rou吃的。

    而密州城的購買力還是不錯的，看看過年時候那賣糖葫蘆的都賺得腰包鼓鼓的就知道啦。

    聽了陸掌柜的意思，林重陽就給他爹使眼色。

    林大秀笑道：“陸掌柜和韓叔是老朋友，這些日子貴酒樓對我們豬rou生意幫襯也不少，我們都萬分感激的?！?/br>
    趙家擠兌韓家rou鋪，悅賓樓并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還是原價從韓家rou鋪拿生rou。

    陸掌柜連說老朋友自然互相守望相助云云，畢竟兩家還有酸菜的交情呢。

    林大秀就說把開張價低六文給悅賓樓，除非過年或者是原料大漲，基本就是這個價格。

    而且他還保證給別人的價格最低就是開張價，哪怕再大的主顧也如此。

    陸掌柜做了十幾年掌柜，對各種生rou熟rou的行市門清，自然知道這個價錢非常厚道，又得了比別家低的允諾更加高興，他自然也要投桃報李，“多謝林少爺，那以后每天我就打發伙計來領rou，咱們十天一結賬?！?/br>
    這是陸掌柜還的人情，因為酒樓一般都是一月一攏賬，很少十天結賬的。

    為表示誠意，陸掌柜當場定了十斤，先付全款，明日開鍋來取。

    談完生意照例說點聯絡感情的閑話，陸掌柜告訴他們那酸菜越來越受人歡迎，很多原本不喜歡吃的都被朋友帶著吃上癮，不到冬天就開始想呢。他們酒樓一到冬天腌上幾十缸居然都不夠賣的！

    再聊一會兒，陸掌柜就告辭，還得回去跟東家回信呢。

    林大秀讓張氏把自家留的一些燒rou各樣包一點給陸掌柜拿回去。

    韓老爹道：“原本給孩子們留幾塊解饞的，老弟別嫌乎拿回去給弟媳和孩子們嘗嘗?！?/br>
    陸掌柜推讓讓他留給孩子吃，又說要給錢，這起碼也有五六十文的呢。

    韓老爹故意拉下臉，“生意歸生意，這個是生意之外的，你要給錢那可見外，孩子們要吃明兒還有呢?！?/br>
    推讓一番陸掌柜只好收下，心里非常歡喜，知道自己和韓家的關系比別個要近得多，這樣在東家面前更有面子。

    韓家人將陸掌柜送出門去，等陸掌柜走了就趕緊關門，免得還有別人上門。

    林重陽夸他干爺爺，“爺爺，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厲害呢?！?/br>
    起碼比以前不愛說話可厲害多了呢。

    韓老爹一本正經道：“這不是讓那老狗給氣的嗎，一下子給爺爺我開了竅?！?/br>
    跟趙一刀拌嘴吵架，可把韓老爹給練出來了，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