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趙以瀾僵笑:“舒閣主說笑了,您可是血翼閣的閣主,不少人敬重您敬仰您,這種宵小所為,您一定不屑為之?!?/br> “誰說本座不屑為之?”舒斷念笑道。 趙以瀾默默看著舒斷念,他人是越長越好看了,然而并沒有因此而增加些心靈美,反而越來越難搞了呢。 “那這樣我就只能寧死不屈了!”趙以瀾肅然道。 舒斷念忍不住笑了起來,隨機又似乎意識到什么,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忽然就想起了柳真真方才說的話,沉默片刻,看著趙以瀾的雙眸之中多了幾分深意:“本座可以幫你,但那之后,本座要看你原本的模樣!” 他話一說完,甚至并未給趙以瀾討價還價的可能,便猶如飛鳥般向柳真真攻去。 趙以瀾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心累。 她如今只剩下4點好感度,根本不夠換一張新臉,其他舊臉蒙不了舒斷念,反而還會帶來新的麻煩——將來舒斷念再看到她的舊臉,不就認出她了嗎?她那些舊臉可還是要繼續反復利用的啊,特別是已經打出名頭的那些,將來說不定會很好用呢? 而她如今任務還沒有完成,想溜都不能溜。錯過了這一村,就沒這店了。 不過,好在千面天衣無縫,她已經想好應對之法了。 柳真真見舒斷念加入戰場,眉心一凝,再沒有面對岑蓮時那忍讓的模樣,招招充滿殺氣,攻向舒斷念。 舒斷念內力深厚,所學又雜,面對柳真真的攻勢,他見招拆招,應對得綽綽有余。打斗之余,他甚至揚聲問道:“要不要廢了她的武功?” 趙以瀾一聽就知道他在問自己,連忙十分開心地應道:“要要要!”排除舒斷念的難搞,若今后能有他這樣的高手在旁陪她完成任務,她的任務可不要太簡單哦! 可惜也只能想想而已。 趙以瀾的話毫不意外得到了柳真真那看死人的怨毒目光。如今岑蓮依然在進攻,雖無章法,卻能給她搗亂,而舒斷念也狡詐,見她不肯傷了岑蓮,每一次都故意以岑蓮為屏障,弄得柳真真束手束腳,完全無法發揮她應有的功力。 最終柳真真也知今日無法善了,當岑蓮又一次發了瘋似的擋在她面前時,她拍出一掌,遠遠將岑蓮打開。 岑蓮猶如一只白色飛鳥倒飛出去,砰地一聲落在趙以瀾身邊,趙以瀾連忙迎上去道:“岑師姐,你沒事吧?” 岑蓮吐出一口黑血,一聲不吭還要再攻,卻被趙以瀾拉住。 “岑師姐,這一切便交給舒閣主吧?!壁w以瀾勸道,“你打不過柳真真,上去只能添亂?!敝攸c是,她也不想見岑蓮再受傷了。 岑蓮呆滯地看著趙以瀾,半晌問道:“趙一,師父真的殺了我的爹娘,對不對?” 趙以瀾道:“即便不是她親自動手,也跟她脫不了干系?!?/br> 岑蓮輕輕搖著頭,淚水奪眶而出:“為什么,為什么啊……當初她為什么不連我一起殺掉!” 若當初尚年幼的她死在懵懂的四歲,那么她就不會在柳真真的照顧之下長大,如今也就不必因養育之恩和殺父母之仇的左右搖擺而痛苦。在她心中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轟然倒塌,她茫然四顧,似乎再也見不到一個親近之人。 趙以瀾的聲音很輕:“或許是因為不忍心吧?!辈蝗绦囊娨粋€資質這么好的苗子死于自己手下,不忍心殺了才四歲的幼兒……誰知道呢?人類并就沒有那么絕對的善惡之分,虎毒尚且不食子,家豬餓了還要吃人呢。 就像是柳真真,就像是岑蓮,誰也沒有辦法做到那么決絕。 岑蓮壓抑地低泣著,并沒有再試圖上前。 趙以瀾側頭看向打斗中的二人,如今情勢已經發生了改變,舒斷念終究以深厚的內力和詭譎的攻擊招式占了上風,將柳真真扣在手中。廢人武功也要去學專門的功法,不是誰都能輕易做到的,巧的是舒斷念正好學過,只不過他平常一般不用,他認真出手的人,總要殺之而以絕后患,斷不會給人將來報復回來的機會。 柳真真面色慘白:“舒斷念,你被人利用了你知不知道?趙一那小丫頭,不過幾句話就讓我們自相殘殺,你就沒有想過,她可能是旁人派來的jian細,故意引得我們邪道中人自相殘殺?” 舒斷念的動作頓了頓,正當趙以瀾心中一緊,而柳真真面上一松之時,只聽得他微微笑道:“那又如何?” 即便她是正道派來的人那又如何?他幾時怕過他們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柳真真面色大變,只見下一秒,舒斷念在她身上幾處大xue拍打了數下,她便一聲慘叫,軟泥似的癱倒在地上。 “師父!” “尊主!” 趙以瀾挑了挑眉,驚呼聲有重合,一道來自岑蓮,虛弱得幾乎聽不到,而另一道,則來自…… 她回頭望去,院子門口站著的人正是關明初,他面上皆是痛惜之色,不過片刻便踉蹌著跑來,跪在柳真真面前,伸出手又不敢觸碰她的模樣。 柳真真從痛苦中回過神來,見面前是自己早已經厭棄的男寵,皺了皺眉,臉上一陣嫌惡:“你……滾開!” 關明初不肯滾,他咬著牙,伸手去扶柳真真,誰知卻被她惡狠狠地打開。 “我不需要你這般假惺惺的模樣?!绷嬲娴?,“當初我虜你上山,你只怕恨死我了吧?如今即便我這般狼狽,也不會讓你看笑話!” “尊主……我、我并非來看你笑話,我……”關明初慌忙解釋。 然而柳真真卻不愿聽他說,冷笑一聲道:“下賤的東西,我何須你憐憫?” 她強撐著身體,緩緩站起身,她一身內力是被毀了,可內力還能再修煉,只要留有一條命在,不怕將來無法報仇。 下賤的東西…… 原來在尊主眼中,自己竟然是如此可笑。 關明初低著頭,感覺自己過往的一切仿佛成了個笑話,他站起身,轉頭看向趙以瀾,面無表情的臉卻讓人覺得心驚膽戰。 他輕聲道:“小師姐,先前說好的,麻煩你了?!?/br> 趙以瀾一愣,明白了關明初的意思,是將柳真真手筋腳筋都挑斷,讓她成為一個沒了他就活不下去的真正的廢人。從前他還很不忍心,可今日,他卻以如此平淡的模樣說出了此事。 趙以瀾站起身,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舒斷念甜甜一笑:“舒閣主,如今您只是廢了柳閣主的功夫,將來說不定她還能重新修煉,東山再起?!碑吘顾浰瓦^一本叫做《涅槃心法》的秘籍給阿遲,誰知道柳真真能不能找到另一本《涅槃心法》?“請舒閣主再幫個小忙,讓她廢得徹底一些?!?/br> “趙一!”柳真真是真想不到趙以瀾竟然如此狠毒,她忽然想起之前關明初的話,明白過來是這二人密謀的,不禁怒斥道,“關明初,我平日里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惡毒之心,竟然串通旁人來害我!”她有些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怕的。廢了武功還不算太絕望,可若是連身體都……她還拿什么東山再起?! 關明初沉默地看著柳真真,滿面隱忍。 舒斷念慵懶地說:“此事你們便自己動手吧。她如今武功已廢,難不成你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關明初看向趙以瀾,趙以瀾回瞪回去,挑人手筋腳筋這種事,她當然做不到!看別人做是一回事,自己下手又是另一回事了好嗎! 岑蓮咬著頭喃喃道:“不要……” 趙以瀾蹲下看著岑蓮道:“岑師姐,你想一想她曾經對你爹娘做的事,留她一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br> 她不會把柳真真對岑蓮的那些心軟和看顧一件件擺開說給岑蓮聽的,柳真真當年所做之事本就不可饒恕,何必讓岑蓮更加糾結呢? 關明初沉默片刻,從腿上抽出把匕首,慢慢向柳真真走去。在身上藏匕首是他這么多年來的習慣,因為男寵跟男寵之間也不乏爭斗暗算,一不小心便會著了道,唯有更為小心謹慎才能自保。 他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把匕首會被他用來對付他曾經仰望的那個人。 “關明初,你怎么敢!”柳真真后退了兩步又覺脫力,跪倒在地。原本總是她在俯視旁人,可如今,她卻落到這步田地…… “若花,明夜!”她揚聲叫著自己平日里最為中意的女弟子的名字。然而,此時此刻她們卻還等在先前她和舒斷念對峙之處,沒人敢離開。沒有人知道,這個院子里,她們原本尊敬的閣主,正在遭受著這輩子最大的磨難。 關明初畢竟是個男性,男性天生在身體結構上就占優,力氣比同齡女性大得多,而柳真真如今失去了內力,綿軟的身體與普通人無異,即便還記得武功招式,使不出來也是徒勞。二人就此就糾纏在一起,一邊是一心要弄斷她手筋腳筋的關明初,一邊是奮力脫逃卻無能為力的柳真真,一時間場面十分混亂,令人不忍直視。 舒斷念對關明初和柳真真的恩怨毫無興趣,他走到趙以瀾面前,抬了抬下巴:“到你了?!?/br> 此刻,岑蓮的注意力都在柳真真身上,對趙以瀾和舒斷念的事充耳不聞。 趙以瀾起身正色道:“舒閣主,知曉《天命》下落之人,便是江湖上盛傳的百曉生,他幫明德公主找回失散多年的兒子一事是真,舒閣主可以花一千兩銀子向他提問,想必他并不會拒絕?!毕禄匾媸盏健短烀废嚓P的問題,那肯定就是舒斷念問的,她當然不會拒絕啊,“當然了,這一千兩銀子,就由我來出好了?!狈凑@邊出,那邊收入,她沒虧…… 舒斷念定定看著趙以瀾,冷笑一聲:“本座怎么覺得,被你耍了呢?” “沒有沒有,我哪兒敢耍舒閣主??!我是看舒閣主找人找得這么辛苦,想來是并沒有考慮過直接問百曉生,這才提出這個建議的。我想,舒閣主或許是并不信任百曉生吧,但我對天起誓,您一定能從他那兒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舒斷念輕嗤一聲,也不說是不是接受了趙以瀾的提議,又道:“另一件事呢?” 趙以瀾一愣,這才想起舒斷念動手前說,等事情完了,他要看她的真臉。她嘆了口氣,看著他歉然道:“舒閣主,之前您話說完就動手了,我都沒來得及告訴您一件事。其實……”她踮起腳尖湊到舒斷念跟前,側過臉讓他看自己臉和脖子的交界處,“您瞧,這才是我的真臉,之前的另一個才是假的,不信您扯扯,肯定扯不下來的?!?/br> 她說著自己拿雙手扯著兩邊面頰一拉,就像是對舒斷念做了個鬼臉。 近距離觀摩到鬼臉的舒斷念:“……” 第84章 戲精們 舒斷念沉默許久, 他既覺得荒謬,又莫名多出一絲熟悉感。他退開一步,將熟悉感壓入心底,也將某些危險的想法拋卻。他不是那種會尋找替身的人, 佳人已逝, 懷念足矣。 舒斷念也不看趙以瀾,側著身子說道:“如此我們便算兩清了。若之后從百曉生那兒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會回來找你的?!?/br> 趙以瀾被最后舒斷念那個可怕的笑容嚇得一哆嗦,下一刻他已縱身離開。 你回來找我的時候,我早就逃走了好嗎? 送走了一個煞神,趙以瀾心中愉悅, 眼看著任務也快要完成了,到時候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開開心心地回她的許都去。天氣轉冷, 她還想回許都過冬呢。 回想起剛才跟舒斷念和柳真真的交鋒, 趙以瀾只覺一陣后怕??词鏀嗄钭詈竽悄?,可見他已對她趙一這個身份沒什么興趣,這是最要緊的。否則, 若舒斷念對她這個身份還有疑慮, 只要根據柳真真的話一調查, 就什么都瞞不住了。首先,他可以先去打聽皇太孫最近拿著畫像找的是什么人,甚至將畫像拿到手,隨后, 根據柳真真所說的她因畫像而躲皇太孫的話,就可以讓舒斷念斷定,她就是畫像上的人,而畫像上的人,正是本該死去的趙以瀾。 一切真相大白,她當初是死遁。于是,當時辛辛苦苦的假死白費了功夫,還可能得到惱羞成怒的邪道大boss的追殺……那她真不能活了…… 這時候,關明初還在繼續,柳真真已被他弄傷了一只腳,正在忍痛咒罵他,然而關明初卻不為所動,一邊費力控制她,一邊一根筋地要廢掉她的四肢。 趙以瀾走到岑蓮跟前蹲下道:“岑師姐,接下來你應該出去主持大局了?!?/br> “主持大局?”岑蓮似乎并不明白趙以瀾的話,模樣還有些呆愣。 趙以瀾道:“如今飛燕閣群龍無首,你身為前閣主的首席大弟子,又怎能置身事外呢?飛燕閣那么多的姐妹,都等著你領導,帶領她們走向巔峰呢?!?/br> 岑蓮道:“我……我做不到的?!?/br> 趙以瀾正色道:“岑師姐,你可是眾姐妹敬仰的大師姐,如果你都做不到,飛燕閣之中,還有誰能做到?你若不肯擔起責任來,飛燕閣便要散了,你忍心嗎?” 這里是岑蓮待了十四年的地方,她當然舍不得這個地方衰敗下去。只是今日之事對她來說太過刺激,她一時間無法理清一切。 “我……我不會讓飛燕閣散的?!贬徴酒鹕淼?,“飛燕閣不會散!” 她爹娘被她師父害死,如今她無父無母,又沒了師父,唯一能證明她過去的,只有飛燕閣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飛燕閣散的! 岑蓮眼神復雜地看了眼漸漸消停下來的關明初和柳真真,忍不住別開視線,問趙以瀾:“我師父……應該怎么辦?” 柳真真是不能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誰知道她會說些什么?因此,這鍋,只能扣在舒斷念身上了。 趙以瀾道:“給她喂藥,假死,葬禮后讓關明初把她帶走?!?/br> 岑蓮點點頭,從今日起,這世上再沒有飛燕閣閣主柳真真了。 關明初那邊在搞定柳真真之后已經消停,岑蓮和趙以瀾一道走過去。 此刻柳真真身上已滿是血污,她仰頭看著岑蓮,聲音破碎:“小蓮兒,你,你便一點都不念我們過去的師徒之情?” 岑蓮別開視線,刻意冷下來的聲音還帶著顫意:“你害死了我的爹娘,還跟我談什么師徒之情?” 柳真真慘然一笑:“小蓮兒,這十四年來,我將你當親生女兒養大,你竟是如此回報我的嗎?” 岑蓮面色慘白:“住口!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如今我與我的爹娘正在享受天倫之樂,而非如今日一般天人永隔!” 柳真真看著岑蓮那怨恨的模樣,便知再說什么也是徒勞。 她垂下視線,不再說話。 岑蓮掏出兩顆藥丸讓關明初給柳真真喂下。此藥吃了安眠,柳真真服下后會昏睡一整天。有岑蓮這個大師姐在,只要她說師父死了,誰還會懷疑呢?她們也根本就沒有近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