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漪漪收回視線,抽了抽鼻子,低低地問:“胡公子走了?” 趙以瀾道:“剛走?!?/br> “胡公子他……他跟你說什么了?可有……可有提及我?”漪漪有些期待地問。 趙以瀾搖搖頭。 漪漪亮著的雙眼登時黯淡下來,仿佛夜明珠被黑夜浸染。 想到漪漪還不清楚胡楨的身份,趙以瀾欲言又止。她如將胡楨的真實身份告知漪漪,漪漪可會死心?若漪漪死心,不再想嫁給胡楨,那么任務又會如何變化?系統會隨時改變任務目標的心愿嗎? 趙以瀾無法確定。萬一漪漪不想再嫁胡楨,而系統任務又無法更改,她豈不是難辦了?按照系統的意思,任務目標死亡要扣除3個成就點,卻沒說無法幫助任務目標完成心愿又會如何。除了某些任務的特殊時效性,所有的任務都沒有設定期限,按照她的猜測,若她無法替任務目標完成心愿,而任務目標又一直沒死,她的任務便會一直卡在這兒無法進入到下一個。那么,她要讓任務持續往下走,只有兩個選擇:其一,替任務目標完成心愿,獲得成就點和好感度;其二,主動或被動讓任務目標死亡,以扣除3個成就點為代價進入下一個任務。 趙以瀾不希望漪漪死,她想幫漪漪達成心愿??扇羲嘧?,漪漪的心愿因此而改變了呢?她對系統的了解還不夠多,風險太大。 趙以瀾的欲言又止,在漪漪看來卻多了種別的意思。 “小玉……你……”漪漪想開口詢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問才好。小玉這樣的奇女子,連她這樣的女子都心生仰慕,更何況旁的男子?方才胡公子跟小玉說了些什么,可是看上了干凈瀟灑又獨特的小玉?若果真如此,她又要如何自處? 趙以瀾看著漪漪,等了許久沒等到漪漪接下來的話,正要勸她別太傷心,卻聽漪漪道:“小玉,你覺著……胡公子如何?” 胡公子如何? 趙以瀾定定望著漪漪,見她眼神有些閃爍不自然,忽然明白過來她在擔心些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哀傷。也就漪漪拿胡楨當寶,她對太監可沒有任何興趣…… “荷葉,你去溫一壺酒來?!壁w以瀾對荷葉道。 荷葉一愣,看了漪漪一眼,點點頭便出去了。 趙以瀾拉住漪漪坐下,在漪漪那忐忑的視線中湊近了她,小聲道:“漪漪,你的胡公子……并非一個完整的男人?!?/br> “并非完整的男人?”漪漪不太明白趙以瀾的意思,秀眉輕皺困惑地等著趙以瀾的解釋。 趙以瀾抬起食指往下點了點:“他下面沒有了?!?/br> 終于明白趙以瀾意思的漪漪猛然間瞪大眼,下意識地搖著頭:“不,不可能……” 那樣一個清俊冷然的青年才俊,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既然開了口,趙以瀾便不打算再有一絲隱瞞,她想冒一冒風險,趁這機會看看當任務目標的心愿改變之后,系統究竟會如何處理。 “我懷疑他是宮里的高品級宦官,我隱約聽到跟他來的下人叫他公公,那下人也是嗓音尖細,也像是個閹人?!壁w以瀾道,“你看胡公子面容頗有些陰柔,一點兒胡渣都沒長,找了你半年,卻一次都未留宿……” 聽著趙以瀾的分析,漪漪面色漸漸呆滯,怔怔看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趙以瀾嘆了口氣道:“漪漪,你也別太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世上也并非只有胡公子一個好男人……” 趙以瀾話未說完,卻見漪漪眼中流下豆大的淚珠,流著淚卻揚起嘴角,又哭又笑的模樣。 漪漪……不會被這個真相刺激得瘋了吧? 趙以瀾緊張地抓住漪漪手臂:“漪漪,你莫為他傷心,不值得的?!?/br> 漪漪又哭又笑了一陣,最后卻擦干眼淚,被淚水浸潤的雙眼異常明亮,聲音打著顫:“我不是傷心,我是開心!原來胡公子并未嫌我臟,他并非嫌棄我!” 趙以瀾有些意外,她遲疑道:“漪漪……你的意思是,在明知他身體殘缺的情況下,你依然傾心于他?” 漪漪點頭,堅定道:“我不管胡公子是什么人。自從他第一次來聽我彈琴那一日起,我這顆心便落在他身上,再尋不回來了?!?/br> 她還記得那一日,胡公子帶著一身貴氣來到天香閣,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他面沉如水,眉間隱隱帶著愁緒。他隨意點了她,她為他彈琴,愿以輕柔的琴聲拂去他心上的煩憂。那一日,他沒有碰她,卻聽她彈了一宿的琴。她彈得手都起了泡,可卻甘之如飴,從未有一人尋她時目光如此清澈,從未有一人只為聽她的琴聲而來,那些男人即便聽著琴,心里想的也都是那些腌臜事,誰也不像他這般,如同一泓清泉,輕易進到了她心間。 那之后,他每半月來一次,他來時,她甘當解語花,用他最愛的她的琴音讓他放松,他走時,她戀戀不舍,卻一分也不敢表露,免得讓他為難,惹他厭煩。他來了半年,從未留宿,他便成了她心中的白月光,沒有任何一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那樣高潔,她卻低賤得如同被人隨意踐踏的爛泥,她只盼望著每半月能見他一面,為他彈琴,從未奢望更多。 今日她生出那樣沖動,只因她從小玉身上得到了一分勇氣和力量。小玉能為了心上人做出這般犧牲,她也想像小玉那樣追求幸福,哪怕只是一時片刻。當被他明白拒絕的那一刻,絕望如同潮汐將她淹沒,她就要溺斃在無望之中,她想她惹惱了他,他再不會來看她了……可未曾想,原來并非他嫌棄她,只是他身有缺陷而已,僅此而已……真是太好了。 趙以瀾隨意掃了眼系統面板,心愿那行字果然并未更改。她原本還想冒風險一試,可沒想到漪漪對胡楨的感情那么深,竟不在乎他是個太監。 雖然未能試出系統的運作方式令她有些遺憾,但趙以瀾心中更多的是敬佩和感動。漪漪對胡楨的感情,真叫人刮目相看。 “你想嫁胡公子嗎?”趙以瀾問漪漪。 漪漪怔了怔,垂下視線。她想啊,她怎么不想?她日思夜想,想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想得心口都隱隱作痛??晒庀胗帜苋绾??先前以為他是世家公子,她萬萬高攀不上,如今曉得他缺少一部分,又能改變什么呢?他跟她仍然是云泥之別,即便要找對食,以他的模樣氣度,也可以尋個清白的良家女子,她這樣骯臟的青樓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他? 她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只瑩白的小手,那小手捉住她那雙攪在一起的雙手,似乎要給她力量。 她聽到那依然有些稚嫩的嗓音道:“抬頭看著我,不要考慮那些外物,單單告訴我,你想不想嫁胡公子?想,還是不想?” 漪漪抬頭,目光怔怔,漸漸的,眼睛里漸漸涌上一絲希望,一絲痛意,水汽彌漫,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哽咽道:“想!我想!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想嫁給他,我想常伴他身邊,我想成為只屬于他的女人,只為他一人彈琴,喜怒哀樂只在他一身!” 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她的妝早已哭花,脆弱又美得驚心動魄,她呆呆望著趙以瀾,眼里的光一點點弱下去,猶如絢爛的煙花過后只剩下漆黑的夜空:“可是做不到的,我……我配不上他?!?/br> 趙以瀾緊緊握住漪漪的手,她鎖住漪漪的目光,一字一句告訴她:“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我幫你,你定能如愿以償?!?/br> 漪漪眼里的光剎那大亮。 第29章 為所欲為 雖說一臉鄭重地答應漪漪會幫她, 可究竟要如何去做,趙以瀾暫時還沒有什么想法。她想起先前被胡楨查戶口時說的話,因此還特意去尋了徐mama,跟她通了通氣, 萬一胡楨又來找徐mama, 總不能穿幫了。 因漪漪那看著自己的期待目光,趙以瀾并未在她面前顯露煩惱。漪漪傾心胡楨,若胡楨也對漪漪有心,要說服他便容易多了,可她實在拿不準胡楨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弄清楚一切……或者說無需弄清楚便能達到目的的機會第二日便到來了。 胡楨原本每逢初一十五便會來天香閣,然而這一回, 在十一月十五來過之后的第二日,他竟又來了。 當荷葉來報信之時, 漪漪正對鏡梳妝, 聽到荷葉的話,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你說,胡公子,胡公子他又來了?” 她本以為胡公子再不會來了!她雖相信小玉姑娘的話, 可到底覺得希望很渺茫, 若胡公子再也不來了, 她又上哪兒去尋他?可未曾想到,不過一日,他竟又來了! 漪漪猛地站起身,雙眼亮如星辰, 快步來到房門口,看向樓梯口。 胡楨在徐mama的陪同下走上樓來,他一如往常般文質彬彬,任誰都看不出他缺了一部分專屬于男人的最重要的東西。她癡癡地望著他,不過片刻,目光卻是一凝。 胡楨竟進了樓梯邊的一個房間,甚至并未朝她看上一眼! 徐mama引人進入房間后便又徑直朝漪漪走來,漪漪不愿讓徐mama看出自己的心思,定了定神,勉強笑道:“徐mama,胡公子今日怎的又來了?他……怎么不來找漪漪呀?” 徐mama也是嘖嘖稱奇:“這都半年了,胡公子每半月來一回,還真沒去過旁人屋里,這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彼D了頓,朝屋里看了看,口中道,“小玉在吧?” 漪漪心頭一沉,點頭道:“小玉在的……怎么,胡公子要找小玉?mama,莫非胡公子不滿漪漪了?” 徐mama忙寬慰道:“漪漪啊,你也莫要多想,胡公子找小玉,估摸著就問些話罷了?!?/br> 就在方才,胡公子還問了她一些關于小玉姑娘的問題,她忙照昨日跟小玉姑娘串通好的說了,心里卻捏著把汗。不愧是毒娘子啊,胡公子這等人都對她另眼相待。只是她有些擔心,若胡公子對小玉姑娘不敬,還不定要惹出多大的亂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胡公子給銀子大方,又是個謙謙君子,想來也不會亂來。至于小玉姑娘,這段時日徐mama起先還提心吊膽,可后來發現小玉姑娘竟乖巧得很,說是跟著漪漪學本事,甚至連房門都不太愛出,可讓人省心了。 雖是這么想,徐mama見到慢悠悠走出來的趙以瀾時,依然拉著她避開漪漪,小聲先告罪道:“小玉姑娘,這位胡公子若有哪兒對你不敬,勞煩你擔待著些……” 趙以瀾不置可否:“我看著辦?!?/br> 徐mama臉色一垮,只得在心里祈禱著胡公子能別生出旁的心思…… 趙以瀾跟著徐mama來到為胡楨準備的房間,里頭跟漪漪的臥房一般,都是如何旖旎如何來,好在此刻那些礙事的簾子都收了起來,她一進去便看到了端坐在桌子旁的胡楨。 徐mama笑道:“胡公子,小玉來了?!?/br> 趙以瀾福了福身:“胡公子好?!?/br> 徐mama領完人本該退下,可她心里到底不放心,便杵在那兒沒動。 胡楨身邊跟著的依然是昨天那個小太監福順,他斥道:“徐mama,您還待著做什么哪?還不快退下!” 人家都發話了,徐mama自然沒辦法,只得又不放心地看了趙以瀾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退了出去。 房間門闔上,趙以瀾本著人設不能崩的想法,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不說話。昨日她不知胡楨查她戶口是何意,只隱約感覺到,他不會因漪漪的沖動而一走了之再不露面,果然如她所料,他又回來了,甚至還比她預想得來得早。他找她,定是有什么要緊事,無關男歡女愛,她仔細聽著,說不準就能借機做點兒什么來幫助漪漪。 福順替胡楨倒了茶水,胡楨沒有喝,只是望著茶水半晌一聲不吭。許久,他抬眸看向趙以瀾,見她靜靜地站在那兒不動如山,不禁挑了挑眉。這個小丫頭雖有些膽怯,倒很沉得住氣。 胡楨終于開了口:“小玉,你可有什么心愿?” 趙以瀾一怔,問心愿這事,難道不是她該做的嗎?她才是受系統“委托”的阿拉丁神燈,幫人完成愿望,他突然問這個要做什么? 腦中轉過數個念頭,趙以瀾面上似乎有些猶豫。 胡楨道:“你但說無妨,今日我們之間的談話,不會有其他人知曉?!?/br> 趙以瀾想了想自己這個年紀被賣到青樓的少女應該有什么心愿才正常,這才開口道:“奴婢的心愿是……有人替奴婢贖身離開天香閣,有一個大房子,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br> “就這樣?”胡楨并不意外。 趙以瀾點點頭。問她心愿,總不能是好心無償幫她實現愿望……不知胡楨想要她做什么?她一個無依無靠的青樓女子,能為他做什么?為什么偏偏是她? 一瞬間趙以瀾腦中閃過無數問號,最終卻只化作不疾不徐的氣定神閑。 胡楨道:“我可以替你圓夢?!?/br> 趙以瀾忙驚喜地看向胡楨:“真的?”隨即她又露出遲疑的神情,她這個年紀的姑娘,也早該明白天下沒有白得的午餐這個道理,于是又輕聲問道,“不知……不知胡公子為何要幫我?” 胡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br> 趙以瀾心道,來了! “我?替胡公子做事?”趙以瀾怔怔地看著胡楨,“奴婢,奴婢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會……” “此事很簡單?!焙鷺E道,“過幾日,會有一位貴客來天香閣,我要你想法子讓他替你贖身,帶你走?!?/br> 趙以瀾一怔,又以“小玉”該有的怯懦姿態道:“奴婢……奴婢怕自己做不到?!?/br> 胡楨抬了抬眼:“只要有你這張臉,要辦成此事不難?!?/br> 趙以瀾默默想,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可畢竟歲數還小,那位貴客是有多變態才會非要替她贖身?——哦,大概對方是個戀童癖吧。 事情當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胡楨特意以完成她的心愿為餌讓她做這件事,哪會沒有后續? 不知是不是怕小玉根本沒有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胡楨干脆點明:“只要你順利跟他回去,今后替我傳遞消息,不出兩年,我便會想法子接你出來,替你在許都置一處院子,讓你后半輩子吃喝不愁?!?/br> 原來是讓她當個間諜。 趙以瀾也不意外,她想的更血腥一點呢,比如進了人家家里之后搞個暗殺什么的…… 一般情況下,這種要她去當間諜的要求,她是不會答應的,可如今情況特殊…… “胡公子,您可是說話算話,只要我做到您要我做的事,您便完成我的心愿?”趙以瀾又稍稍抬頭,怯怯地問。 一旁福順嘿嘿笑道:“小玉姑娘,我家大人可是一言九鼎,你啊,就將心放肚子里去吧!” 趙以瀾道:“那我答應胡公子!請胡公子也要完成我的心愿!” 胡楨點點頭,似乎就沒有想過趙以瀾會拒絕,神情沒有多少喜悅或者意外:“等那位來了,到時我會讓人知會你?!?/br> 趙以瀾道:“胡公子,您還未聽奴婢的心愿?!?/br> 胡楨抬眸看向趙以瀾,似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