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就如蘇錦繡眼前看到的這個,強而有力的四肢能將人一腳踩死,而它的獠牙,一旦被它咬到,沒有生還的可能。 似乎是感覺到來自蘇錦繡的敵意,那猛獸叫囂的更加狂妄,它微伏著身子朝著蘇錦繡的方向,四肢已是備撲的準備,蘇錦繡慢慢蹲下身子,將靴子內的匕首抽了出來。 “等等?!笔┱匕醋∷氖?,示意她朝木柱那邊看,“你看?!?/br> 隨著猛獸越漸兇悍,女子越顯痛苦,手腕上的血便流的越多,而那被血浸染處的圖騰越明顯,猛獸就更兇。 這三樣相互關聯,繞成了一個圈,相互促成。 施正霖也看出了其中的關聯,從蘇錦繡手里拿過匕首,橫截了一段衣袍鋪在地上,蘇錦繡很快從綁在腰間的腹帶內翻出墨石遞給他:“你來畫,我去救她?!?/br> 蘇錦繡見過驅獸族那些馴獸暴怒的樣子,關北門外七八個人都牽不住一頭,打起來的時候它可以以一敵十,普通的刀劍只能傷它們分毫,這間石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盡管那鎖鏈看起來很牢固,但她不能冒著風險讓它有機會暴怒掙脫,否則到那時候。他們就算是有十條命都不夠它殺。 蘇錦繡福低著身子緩緩朝木柱挪步過去,到柱子旁幾步遠的時候,墻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說話聲。 “有人闖進莊子里了,快去通知王爺!” “人怎么還沒送下來,時辰一過可就來不及了,你們去看過哧獸沒有?!?/br> “半個時辰前剛剛看過?!?/br> “快去把人帶來送進去!” 聲音沒有再繼續靠近,而是沿著蘇錦繡這邊的墻外遠了些,施正霖抬起,指了指她身上的侍女衣服:“人在何處?” “我把她打暈扔園子外的假山后面了?!逼鸫a得暈到明天才會醒。 “這里的侍女半個時辰輪一批,過了時辰還沒見到人就會找?!笔┱刈屑毧催^地上的圖騰,語氣異常平靜,“他們發現她了?!?/br> 為了掩藏這些,定北王把莊子的守衛把控的十分嚴格,蘇錦繡沒作猶豫,快步到木柱后面,首先斬斷了綁著她手臂的兩根小柱子,切斷了關聯。 繼而割斷了綁在她腰間和腳上的繩子,失去了托力后,女子無力的癱倒在了木柱邊,左腳勾起了一陣鎖鏈聲,為了防止人逃跑,他們還在她的腳踝處上了鐐銬。 “你忍忍?!碧K錦繡掰動她的左腳,保持住鐐銬貼著地面,反手將匕首插入鎖眼,狠狠一轉,鎖扣裂開。 抬起頭正要問,那女子虛弱的靠在木柱上,神情痛苦的仰起頭,露出了臉和脖頸,蘇錦繡看到她右臉耳畔往下到脖子上圖案時眼眸狠狠一縮。 她竟然是驅獸族人。 定北王的密道里不僅關著一頭驅獸族的馴獸,還用驅獸族人的血來啟動圖騰,若不是為了駕馭這頭野獸為他所用,蘇錦繡真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來解釋這一切。 沒了繼續流淌的血,圖騰蔓延到一半沒再繼續,那野獸的雙眸依舊腥紅,瞪著蘇錦繡越發兇狠,但明顯能夠感覺到它戾氣消減,施正霖走到圖騰前伸手刮了下圖騰內已經結成干塊的地方,發黑的結塊就是一次一次血液沖刷后沉積下來的。 就這時,轟的一聲,就在蘇錦繡這邊的方向,一面墻轉動開去,四個穿著黑披風的男子走了進來,其中兩個人手里還押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上穿著的衣服好辨認多了,就是個驅獸族人,而那四個男子看到石室內有人,迅速的押著小姑娘退了出去,其中兩個堵住出口,朝外面大喊:“來人,有刺客!” 蘇錦繡將繞在女主手腕上的布打了結后退到施正霖身旁,低頭看了他一眼:“好了” 施正霖點點頭,將錦布折疊直接塞到了蘇錦繡的手里,看著被堵住的門口:“你找機會逃出去?!?/br> 她找機會逃出去,那他呢。 這邊四個人,這么一喊,不知道還會進來多少人,就算施正霖不在,出的了石室她也出不去密道,更別說外面還有多少人等著。 既然打不過這些人,干脆就制造混亂,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蘇錦繡很快就有了判斷,將錦布推回去,轉身朝著壇子奔去,趁著那野獸掉轉身子不及,踩著邊沿拔起匕首,猛的插在了墻上虎臉石像上的嘴里,正中鏈子和石墻的接縫處。 力道之猛,震的她的手僵疼,跳下來后蘇錦繡掉在了壇子內,就在野獸的身后,雙腳濺起了許多渾濁的液體。 在野獸撞過來時靠著墻壁跳出了壇子。 一氣呵成。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沒撞到蘇錦繡卻撞在墻上的野獸直接怒了,它奮力朝著蘇錦繡沖過來,鏈條狠狠繃直,墻上的虎嘴處,被匕首插著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蘇錦繡退至施正霖身旁,這時已經有七八個人追了過來。 “注意我們剛剛進來時那面石墻,等會我把他們引到壇子那邊去,你找機會出去?!碧K錦繡低聲囑咐,“出去之后遇到人,你就說你是被我脅迫下來的客人,趁亂逃出去的,讓他們帶你上去,到時就算定北王認出你了,你的人也能救的了你,回上都城之后你要留一份送去將軍府給宋司杰?!?/br> 施正霖聲音一沉:“那你呢?!?/br> 蘇錦繡朝后退去,從腰后解下鏈棍,頭也不回道:“我當然能自己逃出去,你留在這兒只會拖累我?!?/br> 出的去怎么還會需要他送去給宋司杰。 施正霖心里明鏡,也知道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她出去,他留在這兒,可她似乎從來都習慣把別人攬到自己身后保護起來,就算是打不過,她還是要把機會留給他。 兩個人分散開來的間隙,蘇錦繡成功的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看起來很好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施正霖反而沒人在意他,這些人見蘇錦繡是刺頭,紛紛要想先把她拿下。 石室內的打斗不斷激怒著壇子內的野獸,它更加激烈的朝著壇子外沖過來,一次一次,用力拉扯著鏈條,身后石墻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鏈條有松掉的跡象。 蘇錦繡堪堪躲過一個人后靠到壇子邊上,有些狼狽,本意是想再刺激野獸一把,躲閃間只來得及看到一直靠在柱子上的女子動了一下,緊接著,只聽見嘩啦一聲。 嵌在墻內的鎖鏈被野獸直接拖了出來,嘩啦一聲掉在了壇子內。 后方濃重的氣味襲來,蘇錦繡反應過來朝一旁躲去,就僅隔著一尺不到的距離,巨大的腦袋引入眼簾,還有的是被它一口咬住的人。 長長的獠牙穿透了這個人的身體,連掙扎都沒有,直接斷氣了,松垮垮掛在它的嘴里。 死了的東西對它而言不再有興趣,它松開嘴將尸體甩到一旁,狠狠抖了下身子,不緊不慢的邁動步伐,盯著石室內的所有人,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第二個,很快就死在了它的獠牙下。 像是玩物一般,它腳踩著尸體,沖著所有人重重哼了鼻息,銅鈴般大小的眼睛里幾乎是能看到對這些螻蟻生命的蔑視,這些人太不經打。 看過接連兩個人死于這野獸之下,這些人哪里還有心思去抓人,保命都來不及,蘇錦繡在打倒一個后趁亂朝施正霖躲的方向快速跑去。 卻不料這野獸是盯緊了蘇錦繡這個數次挑釁它的人,對于它而言,獵物逃的越快它就越感興趣,身手越是矯捷它就越想征服。 鏈條的拖拽聲重重響起,野獸再不管其他人直接朝蘇錦繡撲過去,剩下的人哪個有膽子攔,連滾帶爬朝兩邊逃去,混亂之下,原本被他們抓著的小姑娘掙脫了兩個人的手跑到女子身旁,焦急的拉著她叫了聲達達。 蘇錦繡哪肯坐以待斃,估算著僅有的時間,在它撲過來之際,沖到那面墻前用力掰下了燈架。 剛掰下燈架那野獸就近了,粗壯的前肢直接朝蘇錦繡撓了過來,石墻輕輕一震,挪開縫隙之際,蘇錦繡的后背有人重重壓了下來,將她擠在了墻上,伴隨著門移開,痛哼聲隨之響起,很快轉過去的門將兩個人轉到了外面,沒了支撐點后,兩個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擠她到墻上那一下像是被什么推過來,磕的她額頭都疼,蘇錦繡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轉頭,施正霖半趴在地上滿頭是汗,他后背上的衣襟被野獸抓開,爪子都嵌入了皮rou,血淋淋數到道傷口,觸目驚心。 墻的那頭傳來野獸的暴怒聲,狠狠撞擊墻面,見無法撞破后很快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余下那些人身上,慘叫聲肆起,蘇錦繡忙把他扶起來:“我們要快點出去,等它殺光這里的人就會沖出去?!?/br> 往外逃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個追進來的黑披風男子,蘇錦繡將人解決后把他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撩起斗篷蓋住頭,扶著施正霖繼續往外走。 在走到臺階口時他們遇到了三個從上面下來的人,蘇錦繡忙壓低了聲音焦急道:“哧獸掙脫鎖鏈了,你們快去找王爺,這時被刺客挾持的客人,刺客還在里面,快去找人!” 里面時不時傳來的怒吼聲證實了蘇錦繡的話,哧獸從來沒有這樣暴怒過,除非是它嘗了血腥,今天還是月圓之夜,要是真的掙脫了鎖鏈,他們都得完蛋。 意識到后果的嚴重性,三個人急忙轉身上去找人,蘇錦繡扶住施正霖往上走去。 從過道出來后上了岸,蘇錦繡沒能放松,壓低著嗓音呵斥留在原地的人:“快去請大夫過來,客人受了重傷,我先送他回院子?!?/br> 這群人剛剛已經被先上來的三個人嚇過一回,再聽蘇錦繡描述了石室內的兇殘,注意力都集中那一聲聲傳出來的吼聲,當下也沒懷疑蘇錦繡為什么把頭捂的這么嚴實。 蘇錦繡一刻都沒有多留,帶施正霖出了園子,走了一段路后才松口氣:“你的人呢?!?/br> 背后的傷奇痛無比,就這段路的距離,施正霖硬是被逼出了一頭的冷汗,他抬手指了指水榭的方向:“他們牽制了定北王,從那邊出去?!?/br> 池塘這里鬧成這樣定北王都沒趕過來,那邊的牽制不會比這里輕松多少,蘇錦繡也沒多余的時間去通知陳懷瑾,只要他們還留在院子里就是安全的,這里守著的人都不認識她和施正霖,必須要趕在定北王到來之前離開。 深夜的水榭本就沒什么人,加上池塘那兒動靜這么大,所有人都趕了過去支援,蘇錦繡扶著他邊走邊躲,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趕去。 比起宴會時的熱鬧,此時的水榭安靜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水面上的過道間荷花燈還亮著,經過中間回廊時,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輕呢聲。 那是女子的聲音,似是高興又似是痛苦,起起伏伏,在這寂靜的夜里尤為醒目。 就是最初沒猜到,聯想一下此時此刻的環境也能明白那邊角落里的人在做什么,可那是他們的必經之路! 蘇錦繡咬牙,重重咳了聲,脫下披風蓋到施正霖身上,扶著他走過去。 角落里慌忙的沖出來一個侍女的身影,忙著將松垮到肩下的衣襟往上拉,還要將撩上去的裙擺往下拉,最后手忙腳亂什么都沒弄成,露著半邊的渾圓,紅著臉,像是受了驚的白兔,掖到了一旁。 蘇錦繡微瞇起眼,視線落在后出來的人身上,呵,趕巧了,陳王世子。 被人擾了好事的陳淵拎著褲子正要呵斥,看到蘇錦繡和施正霖這番逃命的架勢,下意識朝后躲去:“你們是什么人!來人……唔!” 蘇錦繡用鏈棍擒住了他的脖子,橫在他脖子上快梗的他喘不過起來,可又反抗不了,于是他朝著從回廊那兒追出來的兩個護衛喊:“救……救命啊,我在這里?!?/br> “你再叫就殺了你?!毖g忽然抵上了個尖銳之物,陳淵嚇的連抓著褲子的手都松開了,快哭了,“別,別……” “放開世子?!遍徘f內請來的客人非富即貴,就是放跑了刺客也不能傷及他們性命,見陳王世子被蘇錦繡和施正霖這么要挾,兩個護衛也不敢輕舉妄動。 蘇錦繡威脅他們:“往后退?!?/br> 兩個護衛朝后退了兩步,就這時,蘇錦繡快速松開陳淵,輕道了聲‘得罪了’,抬起腳,毫不手軟踹向陳淵的后背,將人一腳踹到了水里。 “救命啊,我不會……水……” 掉下去后陳淵開始在水里胡亂撲騰,先抓人還是先救人顯而易見,蘇錦繡拉起施正霖從剛剛發現陳淵的地方拐過去,朝水榭后方逃去。 整個榕莊臨著藍湖,藍湖靠著山,水榭后方的墻外是藍湖的沿岸,走不了多少路就進山了。 這地方是整個水榭最僻靜之處,順著他們潛進來的方向,兩個人有驚無險離開莊子,逃到了湖畔。 這時,施正霖的腳步越來越緩。 第48章 048 蘇錦繡明顯的感覺到壓在自己手上的力道越來越沉, 掀開蓋著的斗篷,施正霖微垂著頭, 臉色煞白。 “你再堅持一下?!?/br> 回頭看去,還能望見榕莊的燈火,這里還不夠遠, 只要他們追出來,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他們,再往里走一些, 只要走出這范圍, 藍湖這么大,至少可以撐到明天。 “你先走?!笔┱刂挥X得意識越來越淺, 從他到水榭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覺, 那時是用了全力才握住墨石頂著陳王世子,出了榕莊后那沉重感加劇,他知道自己走不了多少路了,只會拖累到她。 “定北王現在沒工夫管我們, 那頭哧獸從池塘內跑出來就有他受的?!碧K錦繡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二話不說拖著他往里走去, 沒好氣道:“要丟下早把你丟下了, 現在我花了這么多力氣把你帶到這兒, 你說不走就不走!” 她的語氣像極了那意思: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你可別死在路上,好歹撐著回到家,謝恩完了再死也不遲啊。 其實胳膊掐的拿一下根本不疼, 他后背的傷已經將整個人疼麻木了,施正霖渾渾噩噩,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兩條腿上,一腳深一腳淺的往里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夜的林子里蟲鳴聲肆起,微涼的風徐徐在臉上拂過,經歷過那樣一場激烈的爭斗,此時的寧靜顯得格外安詳。 蘇錦繡用盡了全力才扶住他,往回看了眼,扶著下了斜坡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簡單清理過枝葉后把披風鋪在上面,撿了根木頭做枕,扶著他靠下。 施正霖緊閉著眼,已經陷入了半昏迷。 拿掉披風后他背后的傷比在石室里看到時還觸目驚心,抓痕周邊已經泛黑,淌下來的血也呈黑紅色,可周邊的皮膚卻是涼的,蘇錦繡抬手捂了下他的額頭,guntang。 他中毒了。 他的癥狀和以前關北門那些被驅獸族猛獸抓傷的士兵一樣,初始傷口周邊的皮膚發黑,傷口內留下的血都會變黑,繼而發燒,無力,等毒性蔓延開來滲入骨血后,臉色都會跟著暗黑,死之前那些士兵是全身發黑,割開皮膚,滲出來的血黑如濃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