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我怎么了?”鄭月微笑著看向方軍,俏皮地歪了歪頭,是他記憶中那個俏皮活潑的女孩子形象,鄭月有些不開心地叉腰道:“你真壞,說好了陪我回家見父母的,居然在路上睡著了,害的人家司機大哥生氣了,把我們扔到了半路上,你看看,該怎么辦吧?!?/br> 鄭月說著傷心地哭了起來,越哭越狠越哭越凄涼。 方軍從來沒聽過心愛的女孩這樣哭過,他頓時焦急不已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想要安慰女孩可是又害怕讓女孩更生氣,一時半會不敢上前。 可是女孩說,就因為睡覺他們被司機大哥扔到半路? 這是哪個黑車司機,他要舉報交通局。 方軍這么氣憤地想著,他抬起頭,四周黑暗一片看不清前路后路,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只有陰冷到骨子里的風,直往他身體里鉆。 鄭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時大膽活潑的女孩像受驚的小鳥一樣,蹲在地上哭個不停。 方軍想要過去安慰她,可是剛一踏步,就看到自己竟然是在一片空曠無忌的墳墓中,周圍一片黑暗空寂,只有連綿不斷的墳堆,而他心愛的女孩子竟然蹲在一座新墳的墳頭哭的尖銳凄厲,像是厲鬼在哀嚎。 方軍心中驚懼之極,他想要跑過去安慰鄭月,可是無論怎么奔跑,都無法到鄭月面前,甚至越跑離鄭月越遠,這個時候,鄭月終于抬起頭。 那是一張蒼白僵硬的死人臉,眼睛中唯有可怕的白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著方軍。 方軍再凝神看去,就見鄭月身后密密麻麻地擠著無數的鬼魂,它們都在直勾勾地盯著他,沖他陰冷的笑。 “啊——”方軍驚叫一聲醒了,他額頭上滿是冷汗,驚魂未定地半坐起身,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一時半會還有些迷糊,還沒從剛剛驚魂一幕中回過神來,只能呆滯地看著漆黑一片的車窗窗外。 頭頂的燈光慘白,在車窗上上映照出方軍的面孔,那是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憔悴枯萎,像是耗盡了生命的活尸。 賈玉正彎腰拖行李,瞧見方軍坐起來,他扭頭道:“方哥,你剛剛睡的可真沉,怎么喊你你都沒反應,這會醒了正好,下一站我們就到了?!?/br> “到了?”方軍無意識地喃喃道,不知道怎么了,他心里感到一陣恐懼排斥,甚至有種現在就買車票回程的沖動。 馮渡將自己東西收拾到背包里,他一向輕車簡行,跟賈玉比起來,簡直簡單的像個乞丐。 這會收拾好了東西,馮渡將自己的茶杯塞到背包側邊,他看了方軍一眼,淡淡道:“你的生辰八字和鄭月已經糾纏在了一起,會被影響也是正常的,不過他們暫時拿你沒有辦法,走之前我會再給你幾張符,你拿著不要離身,那些鬼魂頂多通過鄭月sao擾你的夢境,不能對你怎么樣?!?/br> 方軍雖然早料到這一行困難異常,但也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厲害兇狠,他臉色蒼白喃喃道:“我都已經這樣了,那小月會是什么情況啊,小月不會有事吧?” “到了再說,不過看你的姻緣線暫時還沒變成鬼姻緣,鄭月應該沒事?!瘪T渡抬眼看了方軍一眼道。 方軍聞言頓時松了口氣,他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馮哥,謝謝你,這件事結束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br> 賈玉在旁邊豪氣地拍了拍方軍一眼:“咱哥幾個還客氣什么,到時候馮哥找你幫忙別推脫就行?!?/br> “怎么會,馮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就怕我一個普通小百姓,您看不上我?!狈杰娪行┎缓靡馑嫉匦α诵?。 馮渡朝方軍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他沒有告訴方軍,雖然方軍的姻緣線沒有變成鬼姻緣,可是姻緣線的痕跡不但淡了下去,還慢慢染上了黑色,鄭月的情況,只怕是不太好,而且這份不好,蔓延到了方軍身上。 火車緩慢地駛入了終點站,馮渡一行拉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車,這些行李主要是賈玉的,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想的,來去都帶了這么多東西,關鍵是他自己還拎不動。 這里不提賈玉行李的問題,就說到了三水市后,夜已經很深了,大約是凌晨一點的樣子,方軍和馮渡都是外地人,尤其是方軍因為來過賈玉老家,所以被賈玉老家的人記住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讓方軍暫時住在市區賓館。 賈玉是個行動廢,自理能力基本為零,指望他辦事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這賓館還是方軍安排的,就在車站旁邊,方軍的意思是說,一旦救走鄭月,就立刻帶著鄭月離開,從此以后再也不踏足這里。 三水市是個七八線的小城市,到了夜里基本上就沒有多少人了,尤其是出了車站后,更是冷清的讓人心里發毛。 三人走在樹林旁的小路上,只覺得黑沉沉的夜色中,似乎有詭異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馮……馮哥,你有沒有覺得很冷,我記得三水市沒這么冷過啊,這……這是突然降溫了嗎?”賈玉看著前方路燈投射出的猙獰暗影,打了個哆嗦道。 方軍早已經精神緊繃,可以說因為鄭月的關系,三人中他最敏銳,尤其剛踏出火車,他就覺察到三水市的陰冷,就好像有一團陰冷恐怖的東西在排斥著他的到來。 此時走在這條小路上,他的感覺更加敏銳,那種時刻處于被監督中的感覺又來了,這次更清晰更過分。 他不由看向馮渡道:“馮哥?” 眼角的余光瞥見身旁的樹木的葉子間晃過一道蒼白的人臉,方軍不由大驚,幾乎想要后退。 不過他并沒有退成,他的胳膊被一個人有力的手拉了回來,馮渡頭也不回地道:“不要懼怕,不要把它們當回事,這世界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br> 方軍和賈玉頓時驚異地盯著馮渡,這里最沒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就是馮渡好嗎,馮哥不就是來處理陰親這件事的嗎,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說出這樣充滿了唯物主義價值觀的話,他們要被嚇壞了好嗎? 旁邊的不會是被那些鬼掉包了吧,這個人還是馮哥嗎? 不知道是不是馮渡這句話惹惱了什么,旁邊的樹林無風自動,樹葉嘩嘩響了起來,仔細一聽讓人毛骨悚然,像是鬼魂在拍手。 “現在是冬季,這里濕冷,自然引起的樹動而已,據說其實自然界沒有絕對靜止的存在,這些無法移動的植物其實每時每刻都在呼吸進食,只是我們rou眼看不到,也許偶爾它動的頻度大了,能被我們這些普通人看見,結果引起了不必要的驚慌?!?/br> 賈玉方軍一左一右地走在馮渡身邊,被馮渡這些睜眼胡扯的話驚呆了,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過去,一時半會竟然注意不到旁邊的異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馮渡較勁,在馮渡說完之后,這些樹葉靜止不動了,然而隱約地卻傳來嗚嗚的聲音,哀怨凄厲,如同厲鬼嚎叫。 賈玉和方軍忍不住抖了抖,同時緊張地看向馮渡,馮渡淡淡地道:“大概是起風了吧,沒想到南方的氣候也會刮這么大的風,早知道帶著帽子圍巾來了?!?/br> “馮哥……”賈玉無力地看向馮渡,如果他是鬼,大概要被馮哥氣死了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應和賈玉的想法,憑空里一陣邪的要死的陰風,竟然卷起了小小的風漩渦,直接從馮渡三人中間穿了過去,影影綽綽地能看到陰風中鬼魂蒼白的臉。 方軍嚇得啊地叫了一聲,驚跳著跳了起來。 賈玉白著臉直接樹袋熊一樣地摟緊了馮渡,哭喪著臉道:“馮哥,我怕?!?/br> 馮渡面無表情地將賈玉推開:“刮一陣風你也怕,那我真是沒辦法了,這樣吧,我這里有個驅邪壯膽的好辦法?!?/br> 賈玉和方軍頓時都雙眼發亮地盯著馮渡。 只見馮渡掏出了手機,靈巧的手指輕輕一點,直接點開音樂快捷鍵。 雄渾壯闊的激昂歌曲頓時從他手機中傳出…… “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繼承革命理想勇敢前進……” 此歌一出嚇呆了旁邊的賈玉和方軍。 少先隊員歌放完接著是國歌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民!把我們的……” 不知道馮渡用的是什么軟件,歌曲的聲音大的嚇人,紅歌本來就聲音雄渾,這時候被馮渡的手機放出來,竟然激蕩的人神魂一震,仿佛有什么透徹的靈氣直接從頭灌到腳,將之前的冰冷陰寒全部驅逐的一干二凈。 之前的樹木鬼拍手消失了,那種可怕的哭聲也消失了,甚至不知何時而起的陰風也消散了,隱約能看到有誰痛苦地捂著耳朵飛速跑走。 賈玉和方軍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頓時驚呆了一樣看向馮渡,最后還是賈玉豎起拇指呆呆地道:“馮哥,你……你行的,不愧是我馮哥,人牛氣場強?!?/br> “你的贊美我收下了?!瘪T渡收起手機,難得地說了一個冷笑話,嚇了賈玉一跳。 因為方軍去過賈玉的老家,而且又是鄭月的男朋友,為了防止陰水村的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并沒有讓方軍跟著一起去,而是讓方軍自己在市里酒店住著。 賈玉和馮渡則是打黑車連夜趕回陰水村。 陰水村離三水市區有一段距離,除了正式的農村公交車外,還有給老鄉方便的黑車,每次賈玉想要回家,要么是他爸媽開車來接,要么就是叫個黑車,存的也有黑車的號碼,打了車后,賈玉就和馮渡等在路邊。 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說好了一會就到的黑車司機都一二十分鐘了還沒來,賈玉一邊等一邊嘟囔著,畢竟天已經很晚了,誰都想早點回家休息。 不知道怎么回事,路邊竟然起了霧,也許是初冬的天氣太冷了吧,霧氣先是從兩邊田地里起,然后慢慢彌漫了過來,直到最后將整個路面都漫上了,就算有路燈也看不清楚情況,只覺得模糊一片。 “艸,馮哥,這是怎么回事,三水這邊冬天從來不下霧啊,又不是農村曠野地?!?/br> 馮渡沒有出聲,只是看向濃霧深處的馬路。 就在這時,兩團刺目的燈光照耀了過來,開的歪歪斜斜的小轎車七扭八歪地停在了馮渡和賈玉面前。 司機大叔罵罵咧咧地打開車門:“這什么鬼天氣,好好的怎么起霧了,要不是老子熟悉這片路徑,這會該把車開到溝里去了?!?/br> 說著話,司機大叔像是才發現旁邊的馮渡和賈玉一樣,朝兩人道:“哎,小同學趕緊上車吧,不然一會夜更深了,霧氣起濃了就更不好走了,趁現在剛起霧,我帶你們回去?!?/br> 賈玉哦了一聲,趕緊勤快地去拿行李,一邊拿一邊跟司機大叔嘮嗑:“大叔,您哪里人啊,還真是辛苦啊,這么晚的天這么大的霧氣,居然還要做生意帶客人,你家里人不擔心你嗎?” “哎,那能怎么辦,一家老小張嘴等吃呢,不干又怎么辦,快上車吧,我帶你們回家?!彼緳C說著邊伸手要幫賈玉拿行李。 賈玉擺擺手道:“不用了大叔,一會你好好開車,這點小活,我們哥倆自己做就行了?!?/br> 說著賈玉就要一用力將行李扔到后備箱。 可是他還沒動,行李上就壓上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那只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優美靈動,不過是輕巧地壓下來,就像壓上了千斤重,賈玉居然一點都拉不動了。 他摸不著頭腦地看向了馮渡:“馮哥怎么了,不會現在不想去了吧,也是,農村環境是不太好,半夜里上廁所都不方便,要不然我們先去找個賓館?” 馮渡沒有看賈玉,而是看向那個黑車司機道:“讓我們上車我們就上車了嗎,這大半夜里隨便上了不知道誰的車多不安全,賈玉,你剛剛聯系的是這位大叔嗎,你確定嗎?” 賈玉愣了愣,隨即哦了一聲,撓了撓頭發拿出手機:“我這里有司機的號碼,撥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br> 司機大叔似笑非笑地看向馮渡和賈玉:“有必要這么較真嗎,這里拉人的也就我們幾個,上誰的車不一樣,都是附近村里的人,叔還能怎么著你們不成,小同學戒心可真強?!?/br> 這時候賈玉已經打通了電話,不知道怎么回事電話出現了盲音,好像是信號不好吧。 賈玉有些苦惱地看向了馮渡:“馮哥,現在怎么辦,要不然我們還是上車吧,你看都這么晚了,再耽擱下去也不是事啊,再不然咱們找個賓館休息?” 馮渡緩緩搖了搖頭,賈玉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這會都感覺到了不對,他瞄了瞄司機大叔一眼,又看了看馮渡一眼,果斷地站到了馮渡身后。 司機大叔緩緩露出了一個笑:“你看,電話都打不出去,你同學說的也對,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然你們也不知道要在這里呆多久,所以小同學還是上我的車吧,大叔帶你們回家,不要害怕上車吧?!?/br> 眼見司機大叔的表情越來越可怕,在昏暗的路燈下,甚至隱約有些猙獰,賈玉都驚懼地轉過的臉,生怕一會看到什么少兒不宜的事情。 馮渡卻是神色如常地道:“沒有信號了?是不是這地方的信號塔不太好,你把手機拿給我,我到另一邊去看看,大叔你別急,如果真是打不通電話,我們肯定會上車的?!?/br> 司機大叔聞言,表情緩和了下來,他點了點頭走到車邊,等著馮渡打電話。 馮渡拿過賈玉的電話,撥通了之前的號碼,說來也奇怪,電話到了馮渡手上,馮渡只不過走了兩步,竟然真的連上了信號,電話通了,里面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這個小孩子,怎么這么不遵守信用,耍我是嗎,讓我在這里等你們,也不知道早點趕過來啊,你們要是不來,我就走了,大晚上的,還不讓人早點回去休息啊?!?/br> 這聲音絕對不是面前的司機大叔的。 賈玉早已經未雨綢繆地悄悄挪到了馮渡身后更靠后一些的距離,甚至想要捂住臉。 然而隨著電話里鮮活的罵人聲音傳來,原本一直彌漫的霧氣竟然慢慢地開始消散,面前的司機大叔原本還算鮮活的表情漸漸褪色,如同被洗掉了一層油畫露出本質的白墻,變得麻木呆滯,甚至那張還算豐盈的臉頰也漸漸凹陷下去,最終變成了一具腐爛的rou體,還能看見眼洞中慢慢爬出蛆蟲。 這個畫面只是瞬間閃過,下一秒,霧氣散盡了,馮渡和賈玉出現在正常的世界中,那名打電話的司機大叔正靠著車背對著他們罵娘,越罵越起勁。 不過罵著罵著司機的大叔覺得不對勁了,怎么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自己背后傳來,他一回頭就看見賈玉和馮渡默默地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冷不丁一看兩人,感覺像是看到了兩張等人高的黑白遺照。 看的那名司機大叔嚇了一大跳,有些驚疑不定地盯著馮渡和賈玉。 賈玉一瞧見對方,頓時朝司機大叔笑著招手:“哎,大叔,快過來幫我們拉行李啊,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剛剛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我同學迷路了?!?/br> 司機大叔揉了揉眼,再看賈玉和馮渡,就覺得一切正常,他暗想自己大概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吧,這么一想,大叔的膽子又回來了,他怒瞪著兩人道:“你們怎么回事,打電話也不接,我給你們不知道打了多少電話,要不是想著你們是小同學,怕你們遇到什么危險,就直接走了,你們怎么能迷路這么久還不開手機?!?/br>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第一次自己出遠門,以前都是爸媽來接的,所以……”賈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司機大叔家里也有兩個讀書的孩子,看見賈玉的樣子,頓時就心軟了,擺擺手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現在都凌晨四點了,趕緊上車吧,都別耽誤時間了?!?/br> 馮渡拿出手機低頭一看,離開了那片濃霧后,原本靜止不動的手機開始運作了起來,顯示著時間4:44. 不過這個時間很快也就流逝過去了,手機上很快就變成了4:45. “馮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賈玉見馮渡只是低頭看手機,湊了過去小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