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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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寧體貼地低頭,給弟弟看。 茂哥兒目不轉睛地盯著jiejie,忽的趴到jiejie腿上,嘿嘿笑道:“jiejie好看?!?/br> 宋嘉寧摸了摸弟弟的小臉蛋,天還沒亮呢,虧這么小的男娃能起來。 茂哥兒在前面趴著,并不礙事,女官繼續為宋嘉寧梳頭,頭發梳成復雜的高髻,再一樣一樣往上插戴金玉首飾。宋嘉寧就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重,身體僵硬地一動不敢動,就怕不小心朝一邊倒下去。 “茂哥兒出來?!币獡Q嫁衣了,林氏笑著叫走兒子,讓茂哥兒先去外面等著,她與太夫人并肩站在一側,感慨萬千地看女兒更衣。宋嘉寧不是第一次在女官面前光.溜溜的了,可最后一件小衣離身時,她還是窘迫地閉上眼,冷得瑟瑟發抖,幸好宮女們動作利索,一層一層的華服套上來。宋嘉寧舉著雙臂,累得雙臂發酸,又開始熱了。 穿好嫁衣,女官扶新娘坐到床上,只等新郎官來接了,再戴上沉甸甸的鳳冠。 國公府的女客們都過來看打扮齊整的新娘,宋嘉寧手里抱著紅釉寶瓶,羞答答地垂著眼,耳邊全是各種各樣的夸贊。宋嘉寧哪個都不好意思看,只與傻乎乎守在她身旁的弟弟眼對眼,忽的茂哥兒丟下jiejie跑了,撲過去抱住母親的腿撒嬌:“娘,我也要娶媳婦!” 童言無忌,逗得滿屋女客大笑出聲,宋嘉寧也笑了,笑完了,心里突然很不舍。 她怕郭驍,怕與郭驍住在一個府里,但這里有她的母親弟弟,有視她為己出的繼父,有疼愛她的祖母,有喜歡欺負又處處維護她的雙生子堂兄。她舍不得這些親人,今日一出嫁,大家就成了兩家人,從今以后,她是壽王妃。 就在此時,隔壁壽王府門前,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竹聲,壽王要來迎親了! 宋嘉寧緊張地攥緊了手中寶瓶。 茂哥兒、尚哥兒高興地往外跑,要去看外面的熱鬧,五六歲的孩子,只惦記爆竹新郎,根本不知道jiejie出嫁的意思。孩子們跑了,女官舉著鳳冠快步走到宋嘉寧跟前,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宋嘉寧腦袋又是一重,她下意識望向母親,看見母親朝她笑,目光溫柔,然后,紅紅的蓋頭落了下來。 宋嘉寧就只能看到蓋頭底下的一點地方了。 新郎官住得太近,等鞭炮放完的時間都比路上用的時間上,來到國公府前,這邊又放了半晌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得宋嘉寧的心也跟著上下亂.顫,期待又緊張。鞭炮終于放完,男賓們的喧嘩聲一陣一陣地傳了過來,在那些大嗓門的起哄中,宋嘉寧只分辨出了堂哥郭符,另一道聲稱“再拿兩壇酒也不懼”的洪亮聲音,應該是楚王。 宋嘉寧無意識地摩.挲寶瓶,好奇壽王現在在做什么,新郎迎親,新娘家中都會想辦法為難一下的,王爺也不例外。文的話通常是對詩,壽王有口疾,繼父肯定不會讓人出詩題,武藝的話,應是射箭,可,壽王的箭術…… 宋嘉寧記起了她初遇壽王那一年,十五歲的壽王,三箭比試,只有一箭射中了靶心。 宋嘉寧不禁替即將成親的男人擔心了起來。 正不安呢,前院突然傳來一陣高昂的喝彩,宋嘉寧心砰砰跳,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下一刻,宋嘉寧就沒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因為她聽到那喧嘩聲迅速朝國公府內涌了進來。宋嘉寧的心跳越來越快,當院子里傳來丫鬟們異口同聲的“王爺”時,宋嘉寧竟緊張地渾身冒汗。一聲又一聲王爺,新郎進了閨房,很快,宋嘉寧就看到一襲大紅色的衣袍,他停在了她面前。 宋嘉寧微微晃了下。 女官將一條紅綢遞了過來,宋嘉寧雙手接住,紅綢與寶瓶一塊兒攥著。女官一邊說著吉利話一邊穩穩地扶她起來,不知道是頭上的鳳冠太重,還是早飯吃的太少,宋嘉寧有點暈乎乎的,頭重腳輕,每一步都像踩在虛無縹緲的云朵上。這種感覺像做夢,宋嘉寧一眨不眨地盯著旁邊新郎的衣擺,仿佛只要她盯牢了,便是做夢,新郎也不會跑了似的。 就這樣,宋嘉寧一步一步走到了正院,廳堂當中,太夫人居中而坐,郭伯言、林氏分別坐在太夫人兩側。一對兒新人緩緩跨進廳堂,向女方長輩告辭。 太夫人、林氏都訓誡女兒,要女兒出嫁后謹守婦德,相夫教子。只有郭伯言,威嚴的目光落在新郎壽王臉上,沉聲道:“王爺,安安是微臣的掌上明珠,今日微臣將安安托付給你,望王爺憐她護她,珍之重之?!?/br> 宋嘉寧眼睛酸了,視線模糊,聽到身側那人道:“分內之事?!?/br> 低沉清越的聲音,有點冷淡,卻又沒什么不對。 宋嘉寧又莫名地忐忑起來,壽王話少,以后她要如何與壽王相處呢?他不說話,她也不說? 一時沒有頭緒。 行過禮,郭伯言起身,要親自背女兒上轎。男人蹲在她面前,宋嘉寧盡量保持腦袋不動,慢慢地伏了上去,驚覺繼父肩膀寬闊結實,特別地讓人心安?;貞涍@些年繼父對她的照顧,宋嘉寧忽的涌起一股沖動,終于在繼父跨出國公府正門前,宋嘉寧小聲地道:“父親的養育之恩,女兒沒齒難忘?!?/br> 如果不是繼父,母親恐怕已經被二嬸的弟弟害了,便是忍辱活著,也會終日活在凄苦當中。是繼父救了母親,是繼父給了她一個家,也是繼父,給了她風風光光出嫁的體面。這個男人就像最堅固的傘,為她與母親遮風擋雨。 女兒細細的聲音響在耳邊,郭伯言腳步微頓,眼里掠過一抹復雜。 女兒這番謝,他受之有愧。 “若在那邊受了什么委屈,盡管告訴為父,為父為你撐腰?!狈排畠哼M轎之前,郭伯言低聲道。 宋嘉寧輕輕地嗯了聲。 郭伯言轉身,女官在一旁扶著,讓宋嘉寧穩穩當當坐進了花轎。 轎簾落下,宋嘉寧連家人的衣擺都看不見了,眼前只剩四四方方的花轎,里面一片紅。 “起轎!” 隨著一道洪亮的聲音,花轎晃了一下,宋嘉寧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直到習慣了花轎的顛簸。 她想掀開蓋頭,手都抬起來了,最后還是放了下去。 女官說了,不叫她亂動,這是她好不容易盼到的大婚,宋嘉寧也不想出一點差錯。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終于出嫁了,求營養液啊,安安、獸王、我們仨都需要呢! 然后溫馨提示: 1.三更還是在凌晨1點左右,可能寫到引擎發動吧,大家可以明早看。 2.明天白天是真的要防盜了,不想耽誤看車的妹子們趕緊把訂閱至少補足到50%吧,也就是購買50章v章吧,碼字真的不容易,拜托啦! ☆、第100章 100樂 京城迎親的風俗, 來回不能同路,所以壽王府的迎親儀仗接到新娘子后,便一直往西走,幾乎繞了大半個京城。王爺娶妻這種大事, 百姓們擠滿了道路兩側, 甚至有城外的百姓專門趕過來的看熱鬧的。 官兵整整齊齊站了兩排, 杜絕平民百姓沖撞貴人,百姓們便只能站在外面,看著傳說中患有口疾、情深義重的壽王策馬從遠處而來。而凡是壽王經過的地方, 無論男女老少,無不失了聲音,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這么俊俏的男人, 至于前面離得遠的百姓, 還在翹首以待,等他們看清了壽王的模樣,便也驚艷到忘了夸。 馬背上的趙恒,身穿大紅喜袍,頭戴折上巾,面如美玉, 眸似夜星,雖是新郎,但他臉上并不見尋常新郎官的熱情洋溢,神色淡淡的,恍如九天下凡的御帝, 信馬由韁地俯瞰眾生。京城的百姓們已經領略過了楚王、睿王迎親時的風采,但今日一見壽王,眾人才算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龍子鳳孫。 這樣的兒子,別說是結巴,就是啞巴,皇上也不可能不喜歡??! 回過神后,兩側的百姓們,尤其是穿布衣或綢緞衣裳的妙齡少女們,無不羨慕起花轎中的郭家四姑娘來。壽王這般氣度,又重信守諾,若是能讓她們當一夜壽王妃,便是折壽十年也愿意??! 宋嘉寧聽不到那些姑娘們心中的渴望,她緊緊地攥著寶瓶,一步一步地數著花轎顛簸的次數。這輩子,宋嘉寧曾做過一次出嫁的夢,夢里她不知道新郎是誰,只記得花轎走到半路,突然被郭驍攔住,郭驍將她扯出去…… 宋嘉寧知道,夢是夢,未必會發生,可她就是怕,沒進王府之前,她心就難以安生。 然后,就在宋嘉寧默默數數,數得有點口渴時,轎夫們突然不走了,外面有人高喊:“落轎?!?/br> 宋嘉寧身體一晃,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人抽.走一般,但這種松懈感只持續了幾息時間,花轎一落穩,宋嘉寧的心便又撲通撲通亂跳起來,緊緊地盯著轎門?!斑恕钡囊宦?,有人突然踹了轎門一下,宋嘉寧慌極了,聽女官說吉祥話,她才反應過來,臉上一陣發燙。 新郎踹過轎門,女官挑開轎簾,將一條紅綢分別交給新郎新娘。宋嘉寧再次被新郎牽了出來,透過蓋頭下面的狹窄空隙,她看見他大紅衣擺上的金線蟒紋,看見了那雙穿黑皮履的大腳。宋嘉寧總覺得男人的腳太大太丑,穿鞋不好看,這點壽王也不例外,所以,每次看到壽王的腳,宋嘉寧便有種離他近了一點的感覺,看他也沒那么仙了。 “jiejie!” 弟弟興奮的在旁邊叫她,不知道是一直跟著迎親隊伍,還是剛從隔壁國公府跑過來的,好在小舅子來送親也合乎規矩,不用擔心什么。猜到弟弟身邊有人照顧,宋嘉寧收回視線,慢慢地跟著男人往里走。 “恭喜三弟,終于娶王妃了?!?/br> 門前聚了一眾賓客,宋嘉寧聽到有人賀喜,有點耳熟,又叫壽王三弟,那應該是二皇子睿王了。 “大喜的日子,元休怎么不笑一笑?” 這道男聲宋嘉寧從未聽過,但對方喊壽王元休,元休是壽王的字嗎?聲音的主人,應是皇叔秦王無疑。猜測迅速在腦海閃過,宋嘉寧更在意壽王的字,元休,元休……宋嘉寧默默地念,越念越覺得好聽。 胡思亂想,耳邊女官提醒她抬腳。 宋嘉寧回神,這才發現兩人已經來到了正堂。 壽王府已經進了,這里是拜堂的地方,宋嘉寧徹底心安,偷偷瞄眼身旁的新郎,宋嘉寧越想越美,唇角翹起來了,心里也甜滋滋地冒泡。 “一拜天地!” 鳳冠太重,宋嘉寧只能微微低頭,兩輩子都沒有比此時此刻更滿足的時候。 “二拜高堂!” 宣德帝人在宮中,兩人依然朝北拜。 “夫妻對拜!” 宋嘉寧閉上了眼睛,短短四個字,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話語。她穿著嫁衣出嫁了,不是屈居主母之下的小妾,不是無名無分的外室,是夫妻,對面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頭垂下去,宋嘉寧沒忍住,眼淚掉了下來,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為何而哭。 沒人注意到那對兒砸在新娘大紅衣擺上的淚,除了正低頭行夫妻拜禮的新郎。 趙恒盯著對面嫁衣上那兩塊兒難以察覺的濕潤,眸光上移,卻只看到一方紅蓋頭。 為何哭?是舍不得父母,還是,不想嫁他? “禮畢,新人入洞.房!” 趙恒不動聲色地收起疑慮,牽著紅綢也牽著她,朝后院的新房走去。男賓們止步,有那么一段路,周圍安靜下來,到了后院,女客們的笑聲就傳了過來,宋嘉寧第一個辨認出了楚王妃馮箏的笑聲。 宋嘉寧臉一紅,沒想到居然與馮箏成了妯娌。 移步到新房,女官扶她坐到床上,收走牽了一路紅綢,感受到紅綢一端的濕意,女官笑了,王妃年紀到底小點,大冬天都緊張地手心冒汗呢。一個宮女接過紅綢,另一個宮女端著托盤走了上來,托盤之上,是根金秤桿。 “王爺可以掀蓋頭啦?!迸傩χ?。 趙恒拾起金秤桿,本就離得不遠,三四步就來到了宋嘉寧面前。宋嘉寧手里沒有東西了,蔥白似的纖纖手指放在廣袖中,但裙擺上波紋般的細細褶皺,泄.露了她此時的緊張。趙恒的目光自她雙袖上掃過,這才舉起金秤桿,他手很穩,金鉤準確無誤地勾住了紅蓋頭。 宋嘉寧更慌了,在蓋頭徹底被挑起來的那一瞬,她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她看不見,趙恒卻看見了她,熟悉的rou嘟嘟的臉蛋,嫩如豆腐,細若凝脂,此時浮上胭脂色的羞紅,艷比桃花。她濃密并攏的睫毛輕輕地顫動,如被春風拂過的絨草,嬌弱不堪,仿佛他吹口氣,她便要慌得顫一顫。 這羞澀緊張的樣子,絕非不愿嫁。 趙恒平靜地抬起頭。 宋嘉寧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鼓足所有勇氣仰起腦袋,才瞥見壽王美玉似的臉龐便慌慌地移開,恰好撞見斜對面馮箏笑盈盈的眼。宋嘉寧更羞了,微微低頭,耳根發燙。新嫁娘都是這樣,女官故意等楚王妃幾個夸完新娘的美貌后,才繼續主禮,先合髻。 趙恒坐到了宋嘉寧一旁。 兩個宮女分別端著一把剪刀走到新人面前,趙恒拿起剪刀,自發中剪下一縷。宋嘉寧看著他剪完,她也跟著照做,剪好了,見壽王將他那縷遞了過來,宋嘉寧臉頰更紅了,接過男人較她發硬的烏黑發絲,與自己的合在一塊兒,靈巧地打了個同心結。 與君結發,白首偕老。 看著手中的同心結,宋嘉寧都有點舍不得交出去了,當然只是想想,女官一過來,宋嘉寧便乖乖送了出去。 合髻后,是夫妻共飲合巹酒。 一個宮女上前,托盤上擺著用彩線串聯的兩個瓢,兩瓢是上下倒扣放置的,合為一體。這會兒趙恒先取了上面的瓢,宋嘉寧緊隨其后,拿了另一半,然后平舉,看著宮女往里面倒酒。酒香撲鼻,宋嘉寧未飲先醉,面紅如霞,握著瓢把的小手隱隱顫抖。 趙恒目不斜視地喝了他的酒,不過喝得很慢。 宋嘉寧小口小口地抿,喝完淺淺一瓢底,喉嚨好像被火燒過一樣,無意地舔了下嘴唇。 趙恒終于看了她一眼。 宋嘉寧感覺到了,忙擺出一副端莊乖巧樣。 行過禮,趙恒去前院招待男客了。 宋嘉寧要換衣裳,馮箏等人去外面等。女官領著手下的宮女們服侍宋嘉寧脫了十二層王妃嫁衣,然后換上一套輕便的待客衣裳,頭上發飾也簡單了很多。宋嘉寧如釋重負,在屋里短暫地休息一會兒,這就去外面陪女客了。 當初去楚王府喝喜酒時,宋嘉寧見過秦王妃,是個中等美貌但脾氣隨和的長輩。馮箏不用說了,倒是睿王妃,宋嘉寧今日是第一次見。睿王妃同樣是個苗條纖細的美人,只是臉上妝容頗重,眼中隱含郁氣,宋嘉寧聽過閑話,據說睿王非常寵愛一位妾室,睿王妃的日子過得不太舒心。 反正不是親妯娌,宋嘉寧客套過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