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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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恒笑了,轉瞬即逝,恭敬垂眸的小姑娘并未瞧見。 “無礙?!彼煌溉魏吻榫w地道。 宋嘉寧忐忑看他一眼:“您不生氣?” 趙恒微微搖頭,看著她水潤的杏眼問:“沒吃飽?” 一下子提到她的丟人事,宋嘉寧臉一紅,低頭否認:“吃飽了,三哥亂說的?!?/br> 趙恒不信:“真話?!?/br> 宋嘉寧膽子一顫,不得已點點頭。 “是我,招待不周?!壁w恒緩緩地說,自他對父皇死心鮮少開口后,第一次在兄長以外的人面前,一句說這么多字。 宋嘉寧并不知這幾個字的意義,她只覺得受寵若驚,忙道:“王爺客氣了,您,您挺好的……” 她臉頰紅紅,是比最上品的胭脂還動人的顏色,趙恒喜書畫,對世間極致的好顏色更敏銳,看著宋嘉寧的小臉蛋,他一邊走神思索是否能配置出這樣的顏料,一邊半好奇半逗弄地問道:“哪里好?” 也許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她喜歡他的理由,除了臉之外的理由。 宋嘉寧只是客套客套,王爺自謙招待不周,她不說他好,難道還贊同?趙恒突然追問夸贊的理由,宋嘉寧毫無準備,支支吾吾地臨時瞎編:“王爺,王爺請我們來做客……” 趙恒要聽的不是這個,否認:“只是陪客,不算?!?/br> 他說不好長話,刻意練過說短句盡量不卡,但仔細分辨,特別是人少的時候,還是能聽出他兩個字之間的停頓要比旁人長一點。 宋嘉寧完全沒感覺,繼續編他的好,眨著眼睛道:“您,您允許我與jiejie摘柿子,還送了我們一籃子?!?/br> 這個算得上好,雖然不是趙恒想聽的,卻無法反駁,順著她的話揭過這茬:“你,喜歡柿子?” 宋嘉寧尷尬地點點頭,承認了,半晌沒得到回應,宋嘉寧剛要偷偷瞧瞧,面前突然伸過來一只白皙的手,男人遠比她寬大的掌心,托著一顆黃燦燦的大柿子。柿子很熟了,薄薄的一層皮快要包不住里面豐盈的果rou一般,果香撲面而來。 宋嘉寧剛剛沒吃飽,根本就沒怎么吃,肚子還餓著,突然看到喜歡的柿子,不由自主就咽了咽口水,咕嘟一聲,她自己都聽到了。 “吃了?!壁w恒低聲道。 宋嘉寧不好意思,這里沒有碗,只用手剝柿子,吃相不雅,小聲婉拒道:“這是王爺看上的……” 話沒說完,被他打斷:“吃?!?/br> 少了一個“了”,權貴命令的口吻又來了,宋嘉寧不敢忤逆,接過柿子,想了想,紅著臉商量道:“王爺,我可以帶回家再吃嗎?” 趙恒馬上道:“不可?!?/br> 他帶她來書房,回去時她手里拿著柿子,叫別人看見算什么? 沒有退路,宋嘉寧只好奉命吃柿子,感受著王爺的注視,宋嘉寧先撕開一小塊兒柿子皮,里面鮮.嫩豐盈的果rou頓時露了出來,果汁被擠迫地往外流。宋嘉寧急著用嘴堵住,怕果汁掉下去臟了王爺的地。 連續吸了幾口,總算不流水兒了,可宋嘉寧抬頭時,兩邊嘴角卻沾了果汁。她并未察覺,見未來皇上盯著她看,宋嘉寧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抱著柿子走到書桌另一側,拿出帕子,轉過身子吃。很快,安靜的書房便響起了小姑娘吸溜吸溜砸吧砸吧的細微聲音。 趙恒偏頭。嬌嬌小小的胖丫頭背對他站在那兒,抬著雙手,腦袋一動一動的,讓他想起曾經有一日,他敞窗作畫,一只胖乎乎的麻雀膽大飛了進來,他手持畫筆不動,麻雀就在書桌上四處亂跳,大概口渴,跑去啄顏料,圓圓的胖腦袋一點一點的,就像宋嘉寧這樣,最后沾了一嘴朱紅顏料飛走了。 那是一段讓他愉悅的回憶,趙恒不自覺地沉浸其中。 宋嘉寧用最快的速度啃完一個大柿子,擦擦嘴角再用帕子裹.住柿子皮臨時塞進荷包,收拾好了才轉身,轉到一半,宋嘉寧愣住了。 書桌對面,側身坐著一個穿月白暗紋蟒袍的少年郎,冬日午后陽光慘淡而溫暖,透過紗窗傾瀉進來,恰好將他籠罩其中,照亮了他俊美清雋的臉,照清了他唇畔一抹淺笑。宋嘉寧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看到一方硯臺,里面是黑漆漆的墨。 宋嘉寧茫然地眨眨眼睛,墨汁有什么好笑的? 就在此時,少年郎忽的動了,抬眼朝她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趙恒:為何總盯著我腰下? 嘉寧:不敢看臉。 趙恒:下面就敢? 嘉寧:嗯。 趙恒:……進屋吧。 宋嘉寧迷迷糊糊地跟了進去,過了片刻,屋里傳來一聲羞叫:“王爺好壞!” . 哈哈哈,一更于11:56分及時更新啦,捂緊我的錢包,只分你們99個小紅包! ☆、 第43章 043 剛吃完柿子的宋嘉寧, 小嘴兒濕潤潤的,比櫻桃還紅。 趙恒目光在她臉上停頓片刻,再看向她手, 沒看到柿子皮, 趙恒心中微驚, 難道她餓得連柿子皮都吃了? “王爺,您叫我過來,是有什么事嗎?”宋嘉寧輕聲問, 非常擔心荷包被柿子皮浸濕再弄臟衣裙,想快點回國公府了。 趙恒叫她來書房只為安撫, 免得她被端慧公主嚇破膽, 但胖丫頭此時已經恢復了鎮定,杏眼水亮, 不知是他還是柿子的功勞。思忖片刻,趙恒起身, 走到東南角擺放的多寶閣前, 抬手取了一個扁圓的白瓷盒, 再示意宋嘉寧過來。 “賞你?!壁w恒將白瓷盒遞給她, 眸光清幽:“招待不周,賠禮?!?/br> 宋嘉寧都伸手要接了, 聞言立即縮回手,開心道:“王爺太客氣了,今天您本就沒錯,而且剛剛還賞了我一個柿子, 真的不用了?!币庾R到這位王爺其實很平易近人,宋嘉寧說話也沒那么緊張拘束了。 趙恒依然托著盒子,簡單提醒她:“他們會問?!?/br> 宋嘉寧可不是福公公,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啊,壽王將她帶到書房,回頭堂兄堂姐肯定會追問,她總不能說她在這邊吃了個柿子吧,那還不被她們笑話一陣子。想通了,宋嘉寧靦腆笑笑,一邊去接一邊疑惑地打量白瓷盒:“王爺,這是什么?” “顏料,打開看看?!壁w恒放下手,宋嘉寧看盒子,他看著她。 宋嘉寧兩輩子都沒怎么碰過這等清雅的物件,旋開蓋子拿開,入目是一片耀眼的櫻桃紅,紅的新鮮透亮,就像初夏熟透的紅櫻桃,漂亮極了。宋嘉寧發出一聲輕輕的驚喜的贊嘆,抬頭對上趙恒平靜的眼睛,她立即蓋好蓋子,屈膝行禮:“謝王爺賞賜?!?/br> 她這么喜歡,趙恒心中一動,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她:“喜歡畫?” 宋嘉寧老老實實地搖頭:“不會,我畫的不好看?!?/br> 趙恒皺了皺眉,這盒顏料必須送她當幌子,但此物難得,落到一個不擅不喜作畫的人手中,還真是暴殄天物。 “你欲,如何處置?”趙恒隨口問道。 如果福公公在身旁,聽到自家主子與宋嘉寧的幾番對話,八成要嫉妒一下的,畢竟趙恒見了外人輕易不開口,以前在景平宮如今入住壽王府,便是根本不會說話,一天幾乎都在沉默中度過,弄得王府下人也越來越話少,整個京城都沒有比壽王府更靜的去處了。 宋嘉寧珍重地捧著未來皇上賞賜的顏料,不假思索道:“我會擺在書房,每日瞻仰?!辈挪?,她要好好收起來,留著將來當傳家寶。 每日瞻仰…… 趙恒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眼底掠過一道淺淺的無奈,這丫頭,明明還是孩子,居然知道睹物思人了,而且還當著他的面說了出來。不過,她說話時臉色如常,想來還是孩子氣的幼稚話吧,并不懂真正的男.歡女愛。 兩刻鐘后,宋嘉寧捧著“御賜”的顏料盒回了臨云堂,先回自己的小院子解了荷包,再帶著顏料盒去見母親。云芳管不住嘴,有什么事都會嚷嚷地整個國公府都知道,與其讓母親擔心,宋嘉寧自己乖乖交待了壽王府的不快,只省略了她在書房吃的柿子。 林氏自然不喜端慧公主,好在壽王公道,沒讓女兒吃更大虧。 看過顏料,林氏驚道:“王爺這禮太貴重了?!?/br> 宋嘉寧不懂,再瞅瞅盒子里漂亮的櫻桃紅,奇道:“要多少銀子?” 林氏蓋好蓋子,感慨地對女兒道:“這是達官貴人們用的金貴物,普通商賈有錢都買不來的。安安仔細收著,記住這次教訓,以后凡是端慧公主在,你便是餓會兒肚子,也千萬別招惹她?!?/br> 宋嘉寧嘟嘟嘴,靠到母親懷里抱怨:“我吃完一碗飯就不想吃了,是三哥三jiejie說漏嘴?!敝劣谀莻€噴嚏,她能憋住不在人前放屁,憋不住噴嚏啊,說來就來,一點準備都沒有。 “嗯,娘知道,我們安安越來越懂事了?!绷质媳П畠?,低頭親了親小丫頭腦頂。 而就在她們母女輕聲細語說話時,皇宮,端慧公主一回來,直接沖到宣德帝面前告狀去了,也不管宣德帝在批閱奏折,擠進他懷里就哭:“父皇,你管管三哥,我好心去慶賀他喬遷之喜,他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罵我,大哥二哥就算了,我表哥表姐也都聽見了,我堂堂公主的臉都丟盡了!” 宣德帝皺眉,握住女兒肩膀叫她抬頭,見女兒眼睛哭得紅紅的,宣德帝沉聲道:“別哭,到底怎么回事?!?/br> 端慧公主便添油加醋地學了一遍:“……嘉寧表姐打噴嚏,我們都聽到了,二哥三表哥都笑,我只是跟著打趣兩句,三哥就罵我多嘴……父皇,三哥瞪眼睛可兇了,他心里根本沒有我這個meimei……” 宣德帝認真地聽完,沒放在心上,孩子們小打小鬧,不值得他費心,敷衍一會兒就打發女兒走了,他繼續處理政事。 ~ 郭驍、太夫人從安國寺回來時,宋嘉寧還在歇晌睡覺,郭驍將太夫人送到暢心院,出來后對郭符道:“讓三弟去頤和軒找我?!?/br> 郭符點頭。 郭驍大步回了頤和園,換身衣服出來,郭恕已經到了,正在廳堂喝茶。 郭驍坐他對面,詢問今日壽王府宴請的情況。 郭恕知道兄長最擔心什么,笑道:“大哥放心,我今天一直盯著四殿下,他就用席時與三meimei、四meimei搭上話了?!?/br> 郭驍看了他一眼。 郭恕渾身一冷,仿佛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似的,誤會大哥知曉了端慧公主干的好事,郭恕無奈道:“表妹的脾氣大哥又不是不清楚,她連壽王爺都敢得罪,我哪管得了她?!?/br> 郭驍臉色一沉:“一五一十地說?!?/br> 郭恕靠著椅背,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三殿下帶嘉寧去書房做什么?”郭驍冷聲問,“去了多久?!?/br> 郭恕仰著腦袋想想,不太確定地道:“一刻鐘?三殿下挺客氣的,表妹欺負四meimei,他自稱招待不周,送了四meimei一盒顏料?!?/br> 一刻鐘?郭驍眼底更冷了,單純送顏料,吩咐身邊伺候的人跑一趟便可,何必親自帶人過去?壽王自幼口疾為人孤僻,除了楚王,沒人真正了解壽王的性情??此麕状螌^妹另眼相看,莫非在書房對繼妹做了什么事? 郭驍長這么大未近女色,但他聽說過一些事,有的男子癖好異于常人,就喜歡養一些身段未長開的小丫頭,甚至半大少年。 “大哥,你不會擔心三殿下對四meimei有那種心思吧?”郭恕終于砸吧出不對了,隨即自信笑:“那你真是多想了,四meimei想摘他的大柿子他都不許,怎么可能喜歡四meimei?!?/br> 郭驍挑眉,方才堂弟可沒提什么柿子的事,當即追問。 翌日,宋嘉寧領著雙兒去太夫人那邊上課,路上遠遠瞧見一個穿深色長袍的少年郎站在前面的卵石小道上,身形挺拔側臉冷峻,正是郭驍。宋嘉寧每次單獨遇到他都心里犯怵,卻又沒理由躲,佯裝自然地走過去,到了近前,恭敬地喚了一聲:“大哥?!?/br> 往常兩人照面,她一句大哥郭驍回聲“嗯“,招呼就算打過了,客氣疏離。宋嘉寧最初還會停下腳步,后來發現郭驍都是直接擦身而過,宋嘉寧漸漸地也不停了,就像現在,客套過了她便繼續往前走。 “等等,我有話問你?!惫敽白∷?。 宋嘉寧一愣,詫異地看看他,頓住腳步。 郭驍視線越過她,落在陪宋嘉寧來讀書的雙兒身上,雙兒懂了,主動走出一段距離,側對這邊等著,不過兩人是兄妹,攔住四姑娘的還是最穩重的世子爺,雙兒并沒有猜忌什么。 “昨日三殿下帶你去書房,都做了什么?”盯著宋嘉寧,郭驍開門見山地問道,目光犀利,恍似審問。 宋嘉寧原本看他胸口呢,聞言古怪地抬起頭,對上郭驍陰沉的臉龐,一道寒意頓時沿著宋嘉寧的腳底爬上脊骨,遍體發冷。這人到底什么意思?不但特意打聽過她在壽王府的事,現在竟然審她來了? 怕她趁機勾.引壽王,就像上輩子,明明是他搶了她,卻倒打一耙,怪她眼睛勾人?或許在郭驍心里,她真的勾他了吧,他與宋家二房的嬸母一樣,因為她長得媚就篤定她心術不正,所以上輩子他冤枉她,這輩子又冤枉她要勾壽王。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沒有比狐媚不端更侮.辱人的罪名了。 宋嘉寧很憤怒,但她沒有發作,垂眸道:“殿下賞了我一盒顏料?!?/br> “單單如此?”郭驍意味深長問,帶著幾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