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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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騾車走得又穩又慢,不過林氏攜女春游,本就是為了放松,因此并不著急。 江南春光好,普通一條官路兩側也都有景可賞,波光粼粼的水田,隨風搖曳的綠柳,時常還會有三兩株桃樹、梅樹映入眼簾,伴隨著清脆悅耳的鳥雀啁啾,靜謐安詳,宛如一幅雋永的江南畫卷。 “娘,你看天上!”宋嘉寧趴在窗邊觀景,突然興奮地叫母親。 林氏靠過來,仰頭,便見一行大雁結隊而行,一路向北去了。 觸景生情,林氏突然有點想京城的家。丈夫去世時,兄長過來吊唁,曾悄悄問她想不想改嫁。林氏不想,而且她也不想影響兄嫂的感情,真要改嫁,她就得先回娘家,但嫂子不喜歡她,見面肯定會冷言冷語諷刺。 摸摸女兒腦袋,林氏重新坐正了。 騾車走了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太湖邊上,晴空萬里煙波浩渺,離岸最近的小島便是桃花島,每逢春日島上桃花如霞,在本地頗負盛名。到了開花時節,遠近百姓、富商、官府人家便會挑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前去登島游玩,賞花怡情。 娘倆來得早,岸邊無人,湖面上一共有三艘小船,一條烏篷船已經出發了,一條烏篷船停在邊上,另有一艘簡陋小船,是手頭緊張的普通百姓喜歡搭乘的。林氏嫁妝豐厚手頭寬裕,下車后,丫鬟秋月直接去烏篷船那邊問價了。 “包船五錢,等十人客滿再發船的話,每人五十文?!贝蛴帽镜卦捳f。 秋月直接摸出一個五錢的銀角子,遞給船夫:“我家夫人包船了?!?/br> 船夫笑著道好,收起銀子,殷勤地搭放船板。 林氏攥緊女兒小手,娘倆一起登船。 主仆三人坐好了,船夫剛要出發,岸上忽然傳來兩道急促的馬蹄聲,有人高聲喊道:“等等!” 那聲音中氣十足,船夫抬頭,兩匹黑頭大馬已經近在眼前,領頭一人穿一身灰袍,濃眉大眼,生的十分周正,有種習武之人的氣勢。見他沒有撐船,濃眉男人便放慢速度,讓后面的人排在他前面。 船夫看過去,一眼就看呆了。換上來的這位,三十出頭的年紀,穿黑色圓領長袍,腰間掛著一枚白玉玉佩,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芒,一看打扮就是大戶人家出身。再瞧這人容貌,眉如青峰眼似寒星,面容冷峻,比戲臺上的將軍還威嚴。 看得出神,竟沒注意對方何時下的馬,等船夫反應過來,冷臉男人已經大步上了船。 船夫為難了,剛要解釋這船已經被人包下,落后的男子突然丟了一物過來,船夫本能地接住,低頭一瞧,好家伙,竟是一個小元寶。船夫咧著嘴把元寶踹到懷里,人沒動,豎耳聽船里面的動靜,如果三個女人不鬧,他便默默撐船走了,賺兩份錢。 秋月面露憤憤之色,用眼神詢問主子,只要夫人一聲令下,她立即去找船夫理論。 林氏戴著帷帽,透過帽紗飛快掃了兩人一眼,微不可查地朝秋月搖搖頭。 秋月也看出新來的兩個男人不好惹了,懂事地低下腦袋,不該看的不看,免得惹麻煩。 林氏另一側,宋嘉寧本想看一眼便收回視線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她越看斜對面的黑衣男人就越眼熟,越眼熟就越忍不住一直盯著看,試圖回憶起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個人。結果看得太入神,黑衣男人突然朝她看來,視線犀利如刀。 宋嘉寧一慌,連忙往后躲,然后就在與男人目光相碰的短暫瞬間,宋嘉寧突然記起來了。她沒見過這個黑衣男人,但她曾與一個酷似對方的世家子弟過了足足七年,那個人,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衛國公府世子…… 郭驍。 作者有話要說: 宋嘉寧:你是誰?怎么跟我一個故交長得那么像? 黑衣人:我是你未來爹爹,你的故交是我兒。 宋嘉寧:…… ☆、004 前世宋嘉寧給郭驍當了七年寵妾,但那七年,她始終住在郊外的莊子上,郭驍沒解釋過原因,她也沒問,總之,京城那些達官貴人們,除了郭驍,她便只在臨死前,草草與端慧公主、新帝打了一次照面。 而這個同船的黑衣男人…… 宋嘉寧不受控制地往郭驍的至親身上聯想,因為兩人實在是太像了,如她與母親,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娘倆。算算年齡,郭驍今年十六,宋嘉寧不清楚衛國公的具體,但想來應該也就是三十五六的歲數。 偷偷地,宋嘉寧再次朝黑衣男人瞄去。 春光明媚,船夫將烏篷竹簾卷起來了,黑衣男人臨窗而坐,正眺望窗外之景。湖風涼爽,迎面吹來,男人側臉冷峻棱角分明,修長脖頸中間喉結明顯,喉結旁邊,有道細長的傷痕,年頭已久,不細看可能分辨不出來。 宋嘉寧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年齡對上了,而那傷痕,衛國公是武將,難道真的是? 可堂堂衛國公,不在京城待著,怎么來了江南? 宋嘉寧絞盡腦汁回憶前世,可惜她嫁給梁紹前只是個普通的內宅女子,對官場上的事沒興趣也沒有途徑知曉,等她進了京城,又終日住在幽靜的莊子上,身邊的丫鬟嬤嬤都得了郭驍提醒,只陪她打趣解悶,不該聊的絕對不會多嘴。 或許,衛國公在江南當過差? 宋嘉寧想的出神,忘了收回視線,那邊郭伯言久經沙場,五感何其敏銳,察覺有人看他,他無聲偏轉視線,最先看的是對面頭戴帷帽的女人,確定窺視不是來自帷帽之下,他才注意到女人旁邊呆坐的嬌小女童。 八.九歲的女娃,穿著桃紅褙子,臉頰白里透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漂亮。郭伯言有一個女兒兩個侄女,在他的記憶中,三個姑娘從小到大都很瘦,瘦得纖細優雅,孩子們喜歡,郭伯言卻總覺得不妥,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吃胖一點,胖了他才心安,不然總擔心孩子們吃不飽。 就像這個女娃,臉蛋rou乎乎的,又不是特別胖,看著就讓人寬心。 剛上船時郭伯言就注意到女娃偷看他了,小孩子好奇陌生人,他沒在意,現在這丫頭又在看他,看得那么入神,憨憨傻傻地,郭伯言不由納罕,肅容問道:“為何看我?” 船內一直都很安靜,只聞湖波蕩漾聲,他突然開口,威嚴清冷的聲音立即驚醒了宋嘉寧。為何看他,她當然不能說實話,可一時半會兒,宋嘉寧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骨子里又敬畏那位疑似衛國公的男人,出于本能,宋嘉寧縮著肩膀往母親身后躲。 林氏都有點怕黑衣男人,女兒害怕她很理解,一邊盡量擋住女兒,一邊低聲賠罪:“小女頑劣,不敬之處還請官人海涵?!?/br> 貌美的女人聲音未必好聽,可林氏嗓音清潤細柔,突然在這四面敞亮的湖中小船中散播出來,便如秀麗江南春景中的一聲黃鶯輕啼,說不出來的婉轉空靈,恰逢烏篷船行到湖中央,風更大了,吹得林氏面前的帽紗翹起一角,露出女人白皙精致的下巴,如牡丹綻開的第一片花瓣,姿色.誘人。 郭伯言喉頭滾動了下,其實單看婦人身邊女娃的容貌,他便知道,此女必是絕色。 微微頷首,郭伯言繼續賞景。 林氏擔心女兒再亂看,牽著宋嘉寧手站了起來:“咱們去外面看魚?!?/br> 宋嘉寧乖乖點頭。 娘倆一起往外走,宋嘉寧還小,顯不出身段,林氏迎風而行,裙擺翩飛,不盈一握的纖腰頓顯無疑,那么纖細柔弱,叫人忍不住擔心下一刻她就會被風吹到湖里去。船里兩個男人都被她的曼妙身影吸引,尤其是郭伯言,胸口似有一團火撩了起來。 浮生偷得半日閑,他這個巡撫再有半年便要回京,今日突來游興出來走走,未料偶遇佳人。生在權貴之家,郭伯言少年期間便見過不少美人,但只憑一抹纖影、一聲“官人”便讓他心癢難耐的,這婦人還是第一個。 可惜,她已為人婦。 郭伯言再心動,也不會染指他人之妻。 船靠岸了,林氏扶著女兒肩膀站在船尾,等郭伯言主仆上岸了,娘倆才不緊不慢地下船。臨行前,秋月低聲與船夫理論,船夫彎腰賠笑:“我的姑奶奶,那兩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小的哪敢吭聲???” 秋月哼道:“那你退錢?!?/br> 船夫舍不得,哀求地看向林氏。 林氏笑笑,喚秋月一聲,這就去賞花了,故意選了與郭伯言相反的方向。 她們來得早,島上人還不多,林氏牽著女兒沿著主路走,盡量不往偏僻的地方去。 “娘,你看,那朵一半紅一半白,好漂亮?!彼渭螌幭敕皆O法哄母親出門,就是希望母親多看看外面的美景,少想一些父親,故上了島,宋嘉寧便一心尋找別致景色給母親。 “娘給安安摘一朵?!碧一ㄈ缦?,林氏確實賞心悅目,摸摸女兒腦袋,她親自過去摘花。一共十來步的路,宋嘉寧、秋月站在路邊等,林氏在樹下站定,回頭看看,對上女兒桃花似的小臉,她笑笑,仰頭摘花。 花枝偏高,林氏不得不踮腳,可就在她努力折花枝的時候,路邊突然傳來一絲動靜,好像有猛虎跳出!林氏大驚,一扭頭,驚見一蒙面男人手持棍棒以雷霆之勢連續敲在秋月與女兒頭上,眼看女兒小小的身子倒下去,林氏心神俱裂,當即便朝女兒撲去:“安安……” 這一刻,她忘了自己也有危險,只想確認女兒的安危。 蒙面男卻丟了長棍撲過來,一手抱住林氏纖腰,一手捂住林氏嘴,火急火燎地往桃花深處走。林氏拼命掙扎,奈何她一個常年幽居的年輕婦人,折根花枝都費力,又怎掰得開男人那雙手,無論手打還是腳踢,都沒有用。 蒙面男正是得了親jiejie消息尾隨而至的胡壯,他惦記林氏惦記了三年多,如今終于盼到機會,胡壯憋了三年的欲.火登時燒到頂點,燒得他只想先要了林氏,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顧了,計劃是否周密,路邊宋嘉寧兩人被人發現了怎么辦,他都不管,只想將林氏按在地上先痛快一回! 時間緊迫,沒走多遠,胡壯便捂著林氏嘴將她壓在地上,林氏奮力掙扎,但這掙扎只刺激地胡壯欲.火更熾,大手拽住林氏領口猛地一扯,林氏半邊雪白肩頭就露出來了。林氏嚇得忘了反應,胡壯盯著她衣衫里面的雪青色肚.兜,眼睛都饞紅了! 林氏帷帽早已落在半路,看出男人眼里的獸.欲,她臉色慘白,一邊搖頭掙扎一邊哭,混亂間意外扯掉了胡壯臉上的黑巾。胡壯常去宋家,林氏自然認得他,恐懼中立即騰起憤怒,掙得也更用力,口中嗚嗚出聲。 “好嫂子,你就給了我吧,我宋大哥死了三年了,你真的不想?”胡壯一手捂著林氏嘴,一手急不可耐地解褲帶,結實的身體將林氏壓得死死的,無法挪動分毫,說著還試圖親林氏脖子。林氏拼命躲閃,未料一扭頭,竟瞥見一道高大身影,風馳電掣般朝這邊而來! 林氏哭聲更高。 胡壯褲子都脫一半了,剛要扯林氏的,背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他驚駭后望,郭伯言一拳打在他臉上,曾經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的男人,全力打出的一拳甚至帶著虎嘯,打得胡壯當場昏死過去,被郭伯言隨手甩到一旁。 解決了混賬,郭伯言低頭。 林氏身上的褙子已經爛了,單薄雪白的雙肩都露在外面,如碧綠草地中的兩朵玉蘭。她抱胸埋首蜷縮成一團,一頭凌亂青絲擋住臉龐,只有絕望后怕的哭聲嗚嗚地傳了出來,邊哭邊試圖拉攏破碎的衣裳遮住肩膀。 一個楚楚可憐的美人,既讓人想要保護她,又最容易激起男人的欲.望。 郭伯言靜默不動,幽深目光一寸寸在林氏身上游移,她發絲下露出的淚臉,她徒勞遮擋的美人肩,她蜷縮起來的蓮花一樣的身子,以及她悲切無助的哭聲,無一不在挑戰他的理智。他聽見了,她丈夫死了三年,她是一個寡婦。 身后傳來腳步聲,是他的長隨魏進,郭伯言迅速脫下長袍,俯身替林氏裹上。 這個動作,說明他沒有色.心,至少現在沒有。 林氏看到一絲希望,閉著眼睛嗚咽道謝:“官人救命之恩,我必當重謝……” “如何謝?”郭伯言扶她坐起,他單膝蹲在她面前,黑眸犀利地看著她眼,雙手緊握她肩頭。 男人掌心火熱,透過衣衫清晰地傳了過來,再感受男人肆無忌憚的審視,林氏心中一驚。余光中見男人手下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抱著秋月走了過來,林氏急了,哭著求恩人:“我家有薄產,只要恩人開口,我悉數奉上,求您讓我先看看我女兒……” 郭伯言并未松手,只看了一眼魏進。 魏進放下一大一小,低聲回稟道:“被打昏了,應該沒有大礙?!?/br> 林氏稍微松了口氣,眼淚卻越來越多,為后怕,也為前途未卜,惶然之際,忽聞恩人道:“那個收拾了,不可留下任何蛛絲馬跡?!?/br> 林氏心跳一滯,收拾是什么意思,他要收拾哪個? 她偷眼去看,就見魏進三兩步走到胡壯身邊,大手提起胡壯,悄然朝島嶼深處而去。 林氏渾身顫抖,她不在乎胡壯的生死,但,此人竟能視人命為草芥,必是兇殘狠辣之輩…… “在想什么?”將她的各種情緒盡收眼底,郭伯言低聲問,低沉的話語帶著三分愉悅。 林氏沒聽出來,她只害怕,男人的手還握著她肩膀,心思不言而喻,而他當著她的面展示兇狠,真不是另一種威脅嗎? 百轉千回,林氏垂眸,顫抖著道:“我有五百兩家私,想盡數獻與恩人?!?/br> 郭伯言笑了,笑得很隱晦,身體靠近,他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她抗拒,郭伯言用力扣住,盯著她恐慌的淚眼道:“本國公不缺錢,只缺一房小妾?!?/br> 林氏聞言,如墜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莫慌莫慌,嘉寧的美娘怎么可能會當妾呢,晚上就談判啦~ 然后國色評論還差40就破2k了,快,讓我看看你們的熱情! ☆、005 宋嘉寧好疼,后腦勺被人揉來揉去,揉地她疼…… 她下意識去推那只壞手,然而小手才伸到一半,突然被人攥住。陌生粗糲的掌心,宋嘉寧徹底醒了,本能地往后看,看到一堵寬闊胸膛,身穿白色中衣。她愣愣地仰頭,不期然撞進一雙犀利漠然的黑眸,男人微微低首,長眉星目,正是今日同船的那個疑似衛國公的男人。 宋嘉寧迷茫地眨眼睛,他怎么在這里? “你被壞人打了,后腦勺有包,我幫你消腫?!惫韵囟?,一手扶著宋嘉寧肩膀,一手繼續輕輕地幫她揉后腦勺的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