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冬日宴(十五)
直到從二爺爺家離開,賀知舟都沒能從那種強烈的見家長的氣氛之中脫離出去。 鑰匙在賀知舟起身離開之前,老人就已經將它遞給了他。 老人目送著青年離開,一言不發。 該說的話,在屋里閑談之時,已經說得足夠的多了,現在就不必再多費口舌。 如果賀知舟愿意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那他現在不重復,他也是會牢牢記住的,假如他不愿意理會,那么不管說上多少遍,他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如此一來,又就更不必多費口舌了。 太陽已經是真正的暗淡下去,天邊紅色的云彩變得越發的稀少,在灰藍色的天空中,不甚起眼的彎月悄悄的懸掛在了上面,夜色已經快要降臨。 二爺爺家和宿臻家相隔的不算太遠,從村子里的某條小路上插過去,路的盡頭就是宿臻的家。 賀知舟在門口沒有看到宿臻,卻看到了被推開的院門。 上面還險險的掛著一把幾乎斷成兩塊的大鎖。 他將那把大鎖拿了下來,在一串鑰匙中找到了一把插進鎖孔里,雖然上面那一部分已經快要扭成麻花,但鎖芯里的彈簧還是在鑰匙的作用下,發出了‘咔嚓’的聲響。 鑰匙是對的。 沒有拿錯。 大鎖被賀知舟丟進了自己的儲物器具中,和里面的一堆雜物堆放在了一起,他抬腳朝著院子里走去,院門正對著的屋子里面沒有一點亮光,反而是正屋旁邊的小屋子里面亮著星星點點的光,昏黃色的光還會隨風顫動,看上去不像是電燈泡的光,更像是燭火散發出來的光,因此才會被風輕而易舉的吹動。 屬于宿臻的聲音被風吹送到了他的耳邊。 小姑娘在空中飄啊飄,從屋子的這一頭嗖的一下飄到了另一頭,無聊的只能圍著屋子跑圈。 宿臻則是和她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青年坐在長凳上,眼睛盯著桌上的燭火,一眨也不眨,就跟人造的蠟像似的,沒有了一絲人氣兒。 霜落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修煉過,她碰不到現實世界中的實物,不管是待在深山老林,還是出現在山下鄉村里,能看到她的人都是屈指可數,反正就目前而言,也只有宿臻與賀知舟。 小姑娘是很愛熱鬧的。 她在守墳期間憋得太久,這會兒被宿臻帶出山,就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跟宿臻還有賀知舟說話。 偏偏三人分開之后,尤其是在進入這座院子之后,宿臻的情緒就逐漸變得低落起來,別說是時時刻刻的說話了。 霜落說上十句話,也不見得他會回上一句。 這種沒有人應答的說話,與霜落在林子里的自言自語又有什么不同呢! 繞著小屋跑了兩圈,霜落猛然回頭,看向宿臻一成不變的面部表情,忽然覺得自己知道宿臻為什么不愿意和她說話了。 一定是因為話題挑選的不對勁。 最能引起旁人注意的話題,往往都是從戳人肺管子開始的。 也就是說,她根本沒必要一直夸著宿臻還有賀知舟,完全可以說一些讓他們不是那么高興的話題。 人們在面對令自己高興不起來的話題,往往是會怒目而視的吧! 霜落覺得自己可能想出了一個絕佳的對策。 “吶!你的那個同伴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喲,我猜他是不是跟著其他的人一起離開了,要不要我陪著你一起去找他呢?” 先前不管霜落說些什么,宿臻都是一動不動的,如同化身成了一座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動的雕像。 而這次,霜落才剛剛開口,都還沒有說出更多的話來,就瞧見宿臻的視線終于從燭火上移開,落在了滿屋子瞎轉悠的小姑娘身上,目光幽幽,看上去有些瘆得慌、 “你,你怎么,怎么不說話呀!” 小姑娘被看的背后發毛,氣勢頓時萎了下去。 理不直氣不壯的回了一句話,她就默默的躲到角落里去,不敢繼續在宿臻面前瞎轉悠了。 其實吧! 宿臻只是沒怎么聽清她到底說了些什么。 人們在走神的時候,往往是注意不到身邊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然而有些人做賊心虛,自己嚇自己,那就和宿臻無關了。 宿臻:“你剛才在說什么?” 小姑娘瘋狂的搖著頭,瑟瑟發抖。 嚶~ 她還以為宿臻跟賀知舟兩個人之中,宿臻會更加的好說話。 沒想到他生起氣來,會變得這么恐怖。 不得不說,有些人即便沒有了記憶,喜歡腦補的習慣也是改不掉的。 那大概是被鐫刻在靈魂上的本能吧! 賀知舟進門的時候剛好就聽到了那么一句,他第一時間就順著宿臻的視線看了過去,小姑娘雙手環膝,瑟瑟發抖的模樣直接映入眼簾。 “這是怎么了?”他問道。 宿臻茫然的回望過去。 他也不知道。 事實上,他剛才一直在思考今天晚上的晚餐要怎么辦。 老家的廚房已經有幾個月都沒有用過了,要是用廚房里的器具來做飯,那他們這會兒還要收拾廚房,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只為了吃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這兩頓飯,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性價比不是很高。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收拾廚房。 可是他和賀知舟都還沒有達到可以辟谷的階段。 一日三餐,他們還是需要的。 宿臻自己想事情去了,等回過神來,看到的就是小姑娘瑟瑟縮縮的模樣。 所以他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剛才好像在和我說話來著,但是我當時在想其他的東西,沒有注意到她說了些什么?!彼拚槲⑽櫭?,仔細回憶了一下,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有回想起來,只能攤著手,沖賀知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br> 小姑娘聽到這話,悄悄的抬起了頭。 原來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呀! 那是不是就代表他現在沒有生氣呀? 小姑娘試探性的從角落往外挪了挪,身體都還沒有舒展開,就瞧見宿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青年皺著眉,眼眸低垂的模樣,透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兇。 嚇得小姑娘又縮回了角落。 而且回彈的動作有些大,直接穿過墻壁,到了一墻之隔的正屋里去了。